“我要坐轿子,我要坐轿子。”疯女人又笑又叫的手舞足蹈,当风吹开遮住她脸孔的散发后,水莲这才看清楚她的长相。
“采儿?”她匆匆的下轿,“采儿,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侍卫担心的要阻止她,“水莲姑娘。”
“我认识她,不会有事的。”水莲不怕脏的掏出巾帕擦拭她的脸,“采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水莲,记得吗?”
那疯女人的确就是被赶出府的采儿,当她被丢进妓院没几天就疯了。
“水莲?嘻、嘻!我认得你,你是水莲,呵……”采儿指着她吃吃的笑着,你也被赶出来了对不对?我就说贝勒爷怎么会喜欢你,他现在玩腻了,也不要你了是不是?嘻……”
“水莲姑娘请上轿,要是太晚回去,贝勒爷怪罪下来,属下等可担待不起。”
他们可不是九命怪猫,有九颗脑袋可以砍。
水莲左商为难,“可是,采儿变成这样,”她忙拔下挂在耳垂上的翠玉耳环,“采儿,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要用银子的话,你可以拿去当铺典当,知道吗?我能帮的就只有这些。”
采儿伸出脏兮兮的手接过耳环,两眼慕然清明“你是水莲?”
“你认出我来了?太好了”她马上转忧为喜,可是那份喜悦很快变成了惊慌,她万万想不到采儿会在眨眼间想置她于死地。
“不要脸的女人!贝勒爷是我的,我要杀了你……”采儿手中不知何时握着发簪,猝不及防的往水莲刺了过去。
水莲本能的躲开,发簪只刺中了她的左手臂,但鲜红的血液很快的就将衣裳都染湿了。
“水莲姑娘!”侍卫惊怒的奔向前,其中一人提起大刀……“不要、不要杀她……。”她大叫的想阻止侍卫的动作,只见白光一闪,采儿的胸口被斜砍了一刀,鲜血喷洒在天空中,可以闻到浓而刺鼻的血腥味,莲只记得这些后,眼前一黑便晕倒了
※ ※ ※
“药呢?到底煎好了没有,还不快点端来?”
她在昏迷中总是听见一个男人愤怒的咆哮声,可是,为什么她还隐约感觉得到愤怒背后还透着一丝关切,他是谁?为什么生气?又为了谁生气?水莲努力的想精神集中,认出声音的主人。
“三个大男人居然保让不了一个女人,遗留着他们做什么?索龙,一人各废他们一只手,然后湾出王府。”他倒下严厉,尤其不允许有办事不力的属下。
索龙惊异的瞧着主子翻腾的怒火,向来无视别人死活的贝勒爷,居然为了一名侍妾大动肝火,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当王府得知水莲在半途被袭,元勋贝勒爷的脸色遽然大变,眼底明显掠过一抹惊恐,大概是让他想起过去的事,从如夫人中毒身亡到贝勒爷成年的那几年之间,较为接近他的人,都曾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意外,连贝勒爷的爱马也无端暴毙,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让他变成令日喜怒无常、不易亲近的个性,不过,看来改变贝勒爷命运的女子已经出现。
“属下斗胆求贝勒爷绕过他们这一次,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想到那女人会攻击水莲姑娘,幸好水莲姑娘只是小伤,而凶手已经伏诛。”
元勋握紧的拳头喀啦喀啦响着,脸色阴沉的说:“幸好只是小伤,否则,我要的是他们的命。”
当他得知水莲受伤时,恐慌在一剎那间揪疼了他的心,以为那躲在暗处的敌人再度伸出觉掌,而这次的对象却是她。还好结果不是,但也够让他冒出一身冷汗的,元勋暗地发誓,他绝不再让任何人因地而受到伤害,他要尽快揪出那个神秘人。“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喳!”索龙无奈的退下,要去执行任务。
“不……不要……”水莲听见有人要因她遭受重罚,再也躺不下去,用手肘支起身子,“求贝勒爷饶了他们,这全都怪我自己疏忽,不是他们的错。”
他拉长了俊脸,“你要替他们求情?”
“是的,他们也曾阻止过我,是我坚持要过去的,不能怪别人,求贝勒爷开恩,饶了他们吧!”她不想连累其它人。
“他们没有尽到责任就该受到处罚,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索龙,还不快去办。”元勋丝毫不为所动的下达命令。
索龙才迟疑了一秒钟,水莲已经忍着痛跪在元勋面前,昂起苍白的小脸,坚毅的拟睇他,“贝勒爷,如果真要有人受罚,那就处罚我一个人就好,毕竟是我害了他们,我不能推卸责任。”
“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跟我谈条件?”他恼火的扣住她的下颚。
她以一种大无畏的眼光回视,“奴婢当然没有资格跟贝勒爷谈条件,只是不忍心看他们因我而受罚,所以愿意代替他们。”
元勋眼神严苛的像要看穿她的心灵,“就是代替他们死也愿意啰?”
“是的,我愿意。”水莲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把生死都看得很淡了。
他怒不可遏的缩紧五指,“你别以为我不敢!”
“请贝勒爷息怒,水莲姑娘快没气了。”索龙见水莲的脸都涨红了,赶忙跪下来求情。
水莲没有挣扎,发白的唇上还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她就快要去见爹和娘了。
“该死!”元勋粗声咒骂一句,让她重新得到新鲜的空气,怒咆道:“索龙,将那三人各自杖责五十大板,半年不准他们领薪饷。”
“喳!”索能在窃笑中返到屋外。
她呛咳了几声,心中颇感安慰,“多谢贝勒爷。”
“不会再有下次了,听见了没有?”元勋暗恼在心,明知他不该一再为她破例,可是仍在无形中为她的勇气而心软。
“水莲明白。”她有自知之明。
元勋一脸嫌恶的皱紧眉头,“受了伤就躺回床上去,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讨厌。”
“是。”水莲也觉得快站不住了,忙卧回炕上。
“药呢?怎么到现在还没送来?”他大步来到门口大吼,把正好端汤药来的仆从吓得差点把碗打破。
“贝勒爷,水莲姑娘的汤药煎好了。”
“还不快端进去。”
在他紧迫盯人的注视下,仆从胆战心惊的从命。
水莲抬起手,小心的接过碗,“谢谢。”可能因为左手受伤的关系,她就连一只碗都端不住,倾斜了一下,险些将药都泼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元勋眼明手快的抢过碗,拧起眉头,“拿不动就说一声,只知道逞能。”说着,连水莲手上的汤匙也落在他手上。
“贝勒爷,我可以自己来。”她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接。
“闭嘴!叫你喝就喝。”他脸色难看的目了一口凑到她唇边,虎视耽耽的直到她咽下那苦涩的药汁。“再喝。”
就在这一口接一口的喂药过程中,水莲不时的觑着他看,心中有股奇特的感觉在酝酿,或许……他并没有地想象中那么残暴、无情。
第五章
“我赶着出门,马上帮我更衣。”元勋刚下早朝,便接到晟恺贝勒的仆从送六的纸条上只说有要事相谈。
水莲很快的为他打理好,戴上皮帽、穿上袍衫和紫貂翻毛马褂,虽比不上朝袍的威风凛,山独霸的气魄仍旧让她看得失了神。
“发什么呆?你的伤有没有好一点?”他粗鲁的低喝。
她盈盈一孤,“好多了,谢贝勒爷关心。”
“谁在关心你,我只是随便问问。”元勋表情别扭的澄清,有些多此一举,“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里,没事不要到处乱跑。”
“是,贝勒爷慢走。”送走了元勋,水莲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往上拉高,想不到他也会害羞。
水莲承认他是个心思复杂的男人,不是很容易懂,可是,自从她受伤这两天看来,她才渐渐发觉他其实并不像外表那般冷血,起码、肯顾虑到她的伤势,晚上只是单纯的搂着她睡,什么事都没做。
想到这里,一颗心就暖呼呼的,也许……她可以继续爱他。
北京的冬天相当严寒,才隔一晚,地上便有了积雪,雪花慢慢的从天而降,她在廊下驻足欣赏,合起手心呵了一口白烟,正想回屋里取暖。
“你是水莲姑娘吧?”一个平板的女子中音唤住她。
水莲愣了愣才点头,“我就是,你是……”她应该不认识面前这名中年女子才对,不知找她做什么?
“我是伺候侧福晋的侍女。”她就是算准大贝勒出门才敢找上门。“侧福晋要见你,你现在就跟我走。”那口气有些狐假狐虎威。
“侧福晋要见我?”侧福晋不就是贝勒爷的后娘,她怎么会突然要见她?
“不错,你虽然只是大贝勒的侍妾,不过,侧福晋还是愿意见你,这可是你的福气。”娣姑不再多说,掉头就走。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了上去,毕竟对方是位侧福晋,自己再不懂规矩也不能得罪对方。
当水莲被带进芙蓉苑,见到惊上坐着一名梳着大拉翅的发式,身着旗装、脚穿花盆底的贵妇人。从她的五官上来看,可断定她年轻时必定也是位大美人,加上善于保养,看来比实际岁数年轻多了。
娣姑在一边叱道:“见了侧福晋,还不跪下请安?”
“是,奴婢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她可以感受到气氛不对,连忙收敛起神游的心思。
侧福晋手上还抱着暖手的手炉,优雅的踱到水莲跟前,“抬起头来!”
待她依言的照作,便听见啧啧的叹息声,“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能够收伏得了那头冷血动物,还真是应了汉人常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句老话。”
冷血动物!她指的是元勋贝勒吗?
就算是后娘,也不该这样称呼自己的继子,水莲微蹙着秀眉思忖。
“你叫水莲?”侧福晋佯装出和蔼可亲的面容。
她低着头回话,“敌禀侧福晋,奴婢是姓水单名莲。”
“这名字取的好,好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清莲,娣姑,你说是不是?”侧福晋拋了个眼色。
娣姑附和的说:“确实是的。”
“谢侧福晋夸奖。”不过,水莲可没有因此而昏了头。
“起来吧!别径跪着。”侧福晋待她起身,才笑吟吟的问:“这些日子,大贝勒多亏有你照顾,我这做二娘的也放心不少,听说你前两天受了点伤,要不要紧?”
水莲说:“已经好多了,谢谢侧福晋的关心。”
“那就好,大贝勒那孩子打小脾气就暴躁易怒,要是伺候得不好,只怕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他那人一向不讲情面,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来找我,看在我是他一一娘的份上,我的话他多少会听一点。”尽管松柏苑的人口风甚紧,可是,她多少还是得到了一点风声,元勋对这贱婢和其它人不同,所以,她决定先拉拢她过来再说。
“多谢侧福晋的好意,奴婢没有任何委屈。”她不习惯向人诉苦。
侧福晋敷着厚厚白粉的脸变了变,强笑道:“你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水莲,以后要是有空,随时都可以来芙蓉苑陪我聊天打发时间,整天关在松柏苑里也不嫌闷。”以她高贵的身分,说这些话已经算是纾尊降贵了。
水莲学不来打官腔,只有老实的回答,“其实松柏苑里有很多事可做,奴婢一点都不觉得闷,不过还是谢谢侧福晋。”
水莲的不识抬举真是气坏了她,究竟她是真的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还是故意装胡涂?侧福晋对她的印象简直坏到极点了。
“你的意思是不屑来我这芙蓉苑是不是?”侧福晋说翻脸就翻脸。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她有说错什么话吗?
娣姑轻轻拉扯一下侧福晋的衣裳,偷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她忍耐。
“喔!那是我误会你了,水莲,听说你是因为在街上卖身葬父,才由我那小儿子买进王府,算起来,他应该是你的恩人了是吗?”
水莲诚实的颔首,“是的,三贝勒确实是奴婢的恩人。”
“如果恩人要你帮他办事,你应该不会拒绝才对是不是?”侧福晋露出诡异的笑容。
水莲不明所以的问:“侧福晋的意思是……”
“你只要说会还是不会?”娣姑口气不善的接腔。
“只要奴婢能力所及,当然愿意帮三贝勒了。”她说。
侧福晋笑得嘴都合不拢,诱之以利的说:“这件事也只有你才帮得上忙,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将来谨德王府少福晋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没有女人听到这句话会不心动的。
可水莲眉尖微搂,“侧福晋恐怕误会了,奴婢并不是贪求当什么少福晋!”
“没关系,只要你肯听话,将来保证有你的好处。”侧福晋挥了挥巾帕,可不认为她说的是真心话,“我要你从今天开始,监视松柏苑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大贝勒身边的事,然后隔天来向我禀告。”
水莲瞠大水眸,“不!”她不能背叛所爱的人。
“你说什么?”侧福晋怒气冲天的指着水莲的鼻子大骂,“再给我说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请恕奴婢不能从命。”
“大胆!你这不知好歹的贱婢,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还不给我跪下。”侧福晋以轻蔑的眼神睥睨她,“娣姑,给我掌嘴!”
娣姑似乎早就准备好这么做了,趁水莲才跪下来,一巴掌倏地就挥了下去。
啪!
那力道重得让水莲的右脸颊顿时都麻掉了,一下子五根红印就浮在上头。
水莲合着泪捂着颊,喉头像梗了块东西。
“不要以为你背后有大贝勒当靠山,就可以不把侧福晋放在眼里,王府里现在当家的可是侧福晋,你要搞清楚才行。”娣姑冷冷的数落它的不是。
侧福晋听了火气更旺,“只不过是个侍妾就这么猖狂,小心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只是小小的响告,不要以为大贝勒宠爱你,你就敢在我面前嚣张,回去之后小心你这张嘴,要敢乱说一个字,别怪我把它给撕烂了,下去!”
“奴婢告退。”她哭着跑了出去。
此时,正面对厅口的娣姑却陡地绽出可布的笑靥属,彷佛栖居在她身体内的恶鬼正在像世人挑衅似的。
“娣姑,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侧福晋泄气的惊在椅背上。
当娣姑转身时,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看来这招不行,咱们得另想法子了。”
“逼我当然知道,问题是要怎么做?唉!说来说去,还是要怪我那两个、肖子,要是他们能争气点,我这额娘也不必这么累了。罢了,先扶我回房小睡一会儿,办法以后慢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