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前方的战况不断传回京城,吓得飘飘提心吊胆,不是为了自己可能寡妇,而是挂心两位哥哥的安危。
太危险了!飘飘决定每天为兄长烧香拜佛,不过却被将军府中的人误以为她在祈求将军的平安归来,对她愈来愈尊敬。
然而飘飘出府却也不是纯然拜佛,中途总会绕到京城里知名的药铺,但每次都是空手而回,问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小姐今天求的签好是不好?」萍儿向来迷信,只要到庙里,就一定会求签,然后要文采颇佳的飘飘帮她解。
飘飘不太信那一套,随便瞥了一眼,不料她笑嘻嘻地说:「萍儿,你是求了什么?红鸾星动呵!」
「不会吧?」萍儿拿回签文左看右看。「这签我是帮小姐求的,小姐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会红鸾星动?」
飘飘皱起眉头,精致的五官染着不悦的气息,却更添她绝美的风姿。「我红鸾星动?再给我一个段霭天,我一定杀了他!」
一个就让他讨厌得要命,两个还得了?
「小姐,别吓人了,这签中所说的不一定准的。」萍儿连忙道。
飘飘自佛桌前走开,水灵灵的大眼却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道:「那可不一定,听说这里的佛挺灵验的,没有不准过喔。」
飘飘是说笑吓萍儿,但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佛寺的预言也真的没有不准过。
「那……怎么办?」萍儿闻言,吓坏了!早知道她就不乱求签了。
「也好,注定我云飘飘这一生要嫁两个男人,反正我很讨厌段霭天,早点摆脱他也好。」一想到此,她就觉得雀跃不已。
「小姐,烈女不事二夫啊!」萍儿搬出自古以来把女人吃得死死的大道理,想劝飘飘死心。
飘飘才不甩她,自顾自地走出佛寺大门,拿出水袖中的一本小册子,低头翻看起来,小嘴儿不停地念道:「『天株』,这到底是东西……」
「小姐!」萍儿将东西收拾好,急忙追到她身后。
「『地草』?地上到处都是草呀!」飘飘搔着头,踱步到小轿停放的老树下,在家丁的伺候下上了轿。
萍儿赶了上来,就在要轿的时候,飘飘忽然飞跳出轿。「萍儿,我们再去药铺一趟。」说完只见她的身影闪了一下,远远就只看得见一个小黑点。
「小姐!」萍儿追了上去,来到转角就已不见飘飘踪影,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回头叫道:「你们还不快追人!」
家丁们追了上去,不过远远地就被城门附近的热闹给吸引了,要再走时,人潮已经将他们给挡住了。
「段将军凯旋归来了!」百姓们欢天喜地地高喊。
敲纙打鼓的声音在京城里处处可闻,捷报今天一早才传回京师,不过段霭天的军队已离京城不到十里路了。
听到众人的闲谈,萍儿与家丁们当场绿了脸,将军都要回府了,新婚夫人却跑得不见踪影!
「快找夫人!见到了人就立刻带回将军府。」萍儿惊慌地告诉家丁们,不希望将军回府却没有见到夫人。
* * *
飘飘吁了口气,连续走了几家药铺,却得到一样的答案。算了,她今天就此打住吧,明天出来的时候再说。
「姑娘请留步!」就在飘飘要走出最后一家老字号药铺时,一名年轻的学习师传追出来道:「刚刚你问的那两种药材,我祖师爷爷曾听过,请你先等等,我去请我祖师爷爷出来。」
飘飘欢天喜地地点头,随后那名年轻人扶了一位已经近百岁的老人家出来,老人家黄浊却犀利的眼光盯着飘飘。
「是你问『天株』、『地草』这两味药的吗?」他的语气显然不信飘飘小小年纪,会知道那两样玩意儿。
虽然飘飘已嫁人妇,不过绝美的小脸稚气不改,她淘气地笑道:「对,我已经找了好久,不过没有人知道,爷爷你是第一个呢。」
「怕也是最后一个了。」老人家低叹了一口气。「这两味药是天上的,不属于凡问,要的话要到山上山,那里绝高无比,只有在那里能找到天株。地草应该是找不到了,五十年前最后一株也被一名西域人摘去炼药。小娃儿,你是要去救人吗?」
「不是,我不过是好奇。」飘飘摇头发上的钗饰也跟着摇曳,一静一动间总有说不出的灵光眩目。
「那就不要再同他人提起,否则可能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徒孙,送客吧。」老人家拄着木杖,起身掀开入内院的布帘,就要进去。
「为什么?」飘飘不死心地追上前问道。
「送客。」老人家不愿多谈,要年轻人送飘飘出去。
年轻人看着飘飘绝美的脸蛋,一时说不出话来吭都不敢吭一声,最后才讷讷地道:「姑娘,请吧。」
飘飘闷哼了一声,看着药铺外人头钻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遂朝内院喊道:「老爷爷,我会再来的。」
「来了我也不见!」老人家沉迈的声音在里头回道。
「我云飘飘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老爷爷等着吧!我先走了。」说完她的俏脸漾着甜甜的笑意,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 * *
飘飘在人群中钻动,真搞不懂什么这些人要挤成这样,而她只想走得远远的。眼睛不经意地瞄了瞄街中的军骑,难不成……她丈夫要回来了?
飘飘像个最恶毒的妻子,心中竟然因丈夫要回来而开始诅咒,「老天爷,就不能让我再多躲一下吗?」
圆房!她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就忍不住打心底发凉,想想,她还没有见过段霭天的模样呢!
他今天晚上就要把房间抢回去了!咦,也不对,那也是她的房间,那么今晚……她在心底哀号,她还没有笨到以为圆房就是一男一女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
蓦然间,一张俊朗刚毅的男性脸庞闯入她的视线,男子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眉宇间有一股不可忽视的自信丰采,深遂的眸光中闪着冷冷的笑意,却不易教人察觉。
他是谁?一个陌生的男人,却莫名其妙地闯入她的思绪,一颗向来如云絮般飘浮的心竟被深深地撼动。
这难道就是签文上所说的红鸾星动?说的不是姻缘,而是她的心将会遇上喜欢的人?
从小她就常听爹说她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凡事有自己的主张,不肯听别人多说一句。
所以此刻她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这辈子她只要这个男人,那感觉不像对武学的痴迷,而是一种全然陌生的倾心感觉。
想到此,她突然感到绝望,已经身为人妻的她,如何去爱另一个男人?怪就怪她喜欢强的事物,那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王者气势,不同于她以前所见过的任何男人。
可是,她已经嫁人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飘飘一双翦水秋眸蒙上了泪雾,男子昂藏的高大身影在眼前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要在她嫁人以后,才让他出现?如果她是自由之身,会立刻追随他而去,绝对会!
但现在……飘飘绝望不已,眼泪不断滑落双颊,眼前的困局只怕是她一生中最难解的。
「小姐!」萍儿从人群中挤了过来,高唤一了一声。「小姐,妳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飘飘的世界被粉碎了,眼泪掉的更凶。她该怎么办?嫁了人后才发现自己爱的是别人,天下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吗?
萍儿吓慌了,从小到大,小姐几乎没有哭过,她凡事好强,就是受了委屈也从不掉半滴泪的呀。
「小姐……咦,那不是姑爷吗?」正在萍儿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光瞄到了段霭天,心想转移飘飘的注意心也好。
飘飘本来无心抬头,但一个想法突然闪过心头,她捉住萍儿的肩膀猛摇道:「哪一个是段霭天?」
「就是那信骑黑色骏马,穿著银白战袍的将军啊!小姐,你要做什么?」萍儿都快被飘飘摇晕了。
「我要教他立刻把我休掉!」飘飘含着泪光的眼眸转向人群簇拥的男子,激动地说道。
「小姐,我求你不要冲动。」萍儿知道飘飘向来为所欲为,只要她想的事,从来没有不实现的。
「你说的是哪一个?哪一个才是段霭天?」刚才除了她所喜欢的男子外,没有人是穿银白战袍的。
「我刚才眼花了,姑爷根本没有出现。」萍儿扯谎,想把飘飘骗回将军府,先回去再说。
「是吗?」飘飘投给质疑的一眼,不情愿地咬着下唇,不舍地望着军骑进城的方向。
「小姐,我们回去吧!」
飘飘的手被扯着,依变地望人头钻动的人潮,她都还没有机会问他的名字呢!
「好,我们回去,等段霭天一回来,我就要他把我休掉!」她从来不在乎名节,就算是嫁了人又如何?反正不爱段霭天。
她要那个男人,就如同她十数年来对武学的痴狂,没有那个男人,这一辈子她只怕不知道情为何物。
原来心被深深撼动的滋味,就像被人紧紧地揪住,痴醉迷乱,再也无法释然,也无法冷淡忽略。
* * *
一回到将军府,飘飘拉了人便问道:「将军回来了吗?」
「回夫人的话,将军人正在书房。」
飘飘一刻也不能等待,她疾步往段霭天的书房奔去,一来到院门口,就被人挡了下来。
「夫人,将军正与驸马爷在议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守在院门外的侍卫阻止飘飘的去路。
「他不见我,我见他。」飘飘冷笑道,还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便用劲格开他们手中的兵器。
「夫人!」两名侍卫追在她的后头,试图阻止。
云八郎与云九郎这时正好推门而出,看到了飘飘,很高兴地迎了上前。
「飘飘!」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段霭天人呢?」
「没想到你这么想念自己的相公。」云八郎取笑道。
「我是想他,想他快点把我休掉。」飘飘平静地说,水亮动人的明眸直盯着书房大敞的门扉。
「飘飘?!」他们有没有听错。
「我亲爱的夫人,我俩不过小别一个月,夫人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吗?」段霭天戏谑的声音自书房内传出。
「哼!」她才没有等过他呢。
「小姐!」知道飘飘打什么主意的她,急得想把人拉走,不过段霭天与云二郎这时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
「娘子,刚刚我好象听到你说了什么?要我休了你是吗?」段霭天的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意。
天啊!小姐已经将话说出口了,这下……这下完蛋了!萍儿拍额叹了口气。
见到人后,飘飘却怔住了,她闪着泪光的眼瞳散发出光芒,梨花带雨的娇弱神情,无比惹人心怜。
「是他……」她颤着声道,千万朵喜悦的花一瞬间在她的心底绽放,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身长八尺,容貌甚伟,分明正她方才在街上见到的男人,她没想到此人正是她的夫婿。
「小姐,萍儿快被你吓破胆了,请饶了萍儿吧!」真不知道飘飘过人的聪明脑袋会再冒出什么惊人的古怪思想。
「不了,我要当个乖巧的妻子,因为我找到『他』了。」飘飘的心在飞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他?小姐,谁呀?」萍儿觉得自己快疯了,因为她刚刚好象听到小姐说了一句话——乖巧,那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云家小姐的身上,飘飘一向是个任性随意的女孩。
飘飘才不理萍儿的惊奇,现在光是高兴都来不及了,她爱上的男人,竟然就是段霭天,她那未曾谋面的丈夫。
同样地,云家兄弟的惊奇也不比萍儿少,飘飘的性子向来像个调皮的小男孩,要乖乖听话,总要七请八哄。
段霭天笑着看向飘飘如花般的娇容颜,妻舅的话果真半点不假,他刚过门的小妻子可真是个绝世美人,粉嫩得像块洁白的玉石,在她身上找不出半点瑕疵。
「娘子,我也与他们同样好奇,你说的人到底是谁?」段霭天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对飘飘容貌的欣赏。
至少,她符合了妇容的条件。
飘飘笑吟吟地走到他的身边,美目中微微的湿意更添几分柔美。「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段霭天对她的话稍稍感到讶异,旋即他没有多说什么地将她拥入怀中。「我只要一个听话的妻子,妳是吗?」
她坦白地摇头,「好象差得很远。」飘飘很享受他强健的臂弯,前一刻她还不敢有此奢望呢。
她好喜欢他呵!
「妳还没回答我,那人是谁?男人还是女人?」他眸中的笑意敛去一个听话的妻子可以慢慢调教。
首先,就从回答他的问题开始。
飘飘抿起小嘴,看了段霭天一眼,转头对其它闲杂人等道:「你们都走开,我只要对他一个人说。」
云二郎虽然贵为驸马,却一向疼惜飘飘,他领着其它人走开,依不旧放心地回头道:「霭天,多包容一点。」
段霭天感到极度不悦,但仍旧虚应地点头,他生平最不喜欢人家干涉他的行事作风。
为了云飘飘,他就像是被关在牢笼中受人监视的老虎,要他多包容她的任意妄为?等着瞧吧!
第三章
「可以告诉我了吗?」段霭天的手环住妻子的纤腰,她身上沁人的香气不住地窜入他的鼻息,他不自觉地将她搂得更紧。
「我看到了你,而且第一眼就爱上你了,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却只想跟你走。」她好傻,当时萍儿所说银袍黑马的人不就是他吗?
只是萍儿随即说看错了,才教她没想透。
「你在哪里见到我?」段霭天迷人的薄唇已然勾起冷冷的笑意,对她满腔的爱意嗤之以鼻。
「大街上,你领着军队凯旋归来的时候。」飘飘聪明一世,却不懂得要对所爱的人设防。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出府半步。」段霭天看似温柔,却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这就是云家引以为傲的鬼灵精吗?太傻了,她难道不知道坦露真心,便是沦陷的开始?
难道她不晓得将一颗心放在别人的手掌中,便容易爱控于人,也更容易受伤吗?
飘飘真的没有想到,段霭天是她唯一动心的男人,也是她的丈夫,她只是急于与他分享她内心深处的悸动。
只是她万万不知道,段霭天并不期待她的出现,也不希罕她献上的真心。
「为什么不让我出府?你不放心是吗?我会保护自己的。」
以前,她爹就是不放心她的安危,总担心她出门会惹事,但也从来没有明文规定呀!
「不听是不是?那就就算了!」段霭天放开她,径自往书房走去。
「我……」她对他的冷淡感到浓浓的失落,追着他的脚步,连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这才是乖女孩。过来。」他扬起笑容,对她招招手,自己则坐在一张铺着毛皮的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