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再提起,宋允儿边走边轻问:“朋美?”提心吊胆地贴着墙壁走,准备窝回自个儿的房间避难,假装自己不曾一夜未归。
没有声音回应她。
“朋美?”
还是没有回应。
眸心一亮,莫非天助她也?朋美又出勤去了!?
轻悄悄地打开房朋美的房门,没人!再找厨房与浴室,一样没人!
“小芩、朋美,你们都不在吗?”宋允儿大声疾呼。
一片静默——
然后,自昨晚累积而成的紧绷与酸疼,教宋允儿全身一软,瘫在沙发里吐出全数瘀积的气息,放宽了心。
手指在额头与左右胸前各点一道,然后十指交叉握紧,“阿门!”
感谢各路神明帮忙,真的!
☆ ☆ ☆
又是一个周末假期,康宽恕早早就约了宋允儿,今天两人一起到人潮聚集的市区逛逛。
“阿恕,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手指挣出他的牵握,宋允儿停下脚步,惶然地望着回身的他。
“怎么了?”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她留在原地,没有向前移动的打算,一张小脸笼罩着极度困扰却又无法理明的痛苦神色。
“什么事奇怪了?”康宽恕朝她走了过来,不顾她的执拗,执意牵回她的小手。
这几天她的态度十分吊诡,照理讲,在他们身体结合之后,她的心该要得到肯定,不该还有任何不确定的声音……除非那个姓林的家伙仍缠着她!?
不可能!
在他天天护送加上时刻电话追踪的情况下,林智方不会有机会越雷池一步……那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们还要做这些表面工夫给别人看吗?”宋允儿低着头,好难过他不明朗的态度,她真的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对她又是怎么洋的情愫。
为此,她好烦、好烦……
每每接到他的电话,园里的女同事总以欣羡加怨妒的眼神瞅着她,说什么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因为男朋友的在乎全透过言行举止表现了,然大伙儿的羡慕她听不进去,因为她们不懂他们两人的情况。
当初提出演戏主意的人是他,而今外在状况已渐渐稳定,他却没有任何退出的动作,反而更加密集热络地找她约会……她真的被搞糊涂了。
究竟他爱她不爱,或是根本没有爱,在她不敢问的情况下,他又不肯表明,她实在很苦恼,每天陷在忐忑之中,无法抽身。
她的心情不曾如此低潮过,自懂事至今。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仍觉得他对她的好,仅是演戏给别人看?她丝毫感受不到特别之处吗?在约定开始演戏之前,他即展开行动,对她的一切贴心举动,难道她全忘了?
“林妈妈和康妈妈已经不会勉强我了,她们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的陪我了。”这是违心之论,因为话一说完,她依稀听见心在淌血的声音。
她想过河拆桥!?康宽恕抡拳,“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会让我十分生气?”
“我……”宋允儿畏怯地颤了一下,眸光流转的眼波盛满惊恐。
她又错了?千想万想,想不出个解决的好法子,以为这么做是他想要的。
其实她也怕,害怕他和自己渐行渐远,岂知,他对她的好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那些原本令她害羞的肢体接触,例如搂腰、亲吻,更频繁了,总在很自然的情况下产生,没有任何的疑滞。
他的行为令她百思不解。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握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加大,眼前只有愤怒的火光,未见她的痛楚,“旅馆那晚的事又算什么?我不是到处设计女人与我上床的大浑蛋,我不准你这样误解我!”
“可是……”他又不爱她,事情既已到一段落,分开变成早晚都得发生的事,她若一直黏着他,最后换米的只会是真正的难堪。
“还是你根本不在乎?”扬高晦暗的眉,看着她的眼瞳令人惊愄。
“我当然在意!我也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宋允儿自觉受到严重污蔑,激动大吼。
那可是她最珍贵的第一次,若不是他,她不给的,不管大家怎么煽动。
也许当初不该答应的,她太容易受他吸引,根本抗拒不了他的魅力,这段感情注定要失心……只是,她没想过自己会落得今日狼狈的下场,每天的生活重心变成想他,想着他,她就满足。
恋爱,原来不只让人开心、幸福,隐藏在阴影角落的,还有教人难过的心痛。
“那就对了!”康宽恕的口气变冲了,因为她要不得的观念,激发了他的气火。
“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凶……不要对我吼……好可怕……”畏怯的缩缩肩颈,宋允儿突然感觉自己好委屈。
不好玩!不好玩……她好希望时光回到他们相识之初,那时她的心里没有装着这些考量与忧虑,单纯享受他的体贴……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
“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说,懂吗?”放开她的手,改搂她的纤腰,让她的脸颊轻靠自己的宽肩,偎着他前进。
停战了,宋允儿觉得自己获得松绑,呼出一口长气。她不喜欢和他吵架。
“嗯……”仍旧没发现,事情根本没讨论出个结果。 这当口她是相信他的,相信他会生气是因为她的心态出了差错。
“老板,十元鸡蛋糕。”骑楼下,两人的身旁,一位年轻女孩的声音跳跃空中。
“来,十元热呼呼的鸡蛋糕。”热情的老板很快递上刚烤好的点心。“好香喔。”宋允儿抬眼望着身旁的男人,抵抗不了诱惑,立时露出渴盼的眼神。
“要不要吃?”康宽恕一眼即明白她的意图。她的情绪向来写在脸上,意念则盛在眼底。
宋允儿用力点头,唾液开始分泌,“我们也买来吃,好不好?”
“我没意见。”
拉着他走向摊子前,又问:“你要吃几个?”
“你决定就好。”老实说,康家人对甜食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们买多一点,可以吗?”她求着,“我好久没吃鸡蛋糕了。”
“不用问我,你来决定。”
她当然很久没吃了,她专情于泡芙不知多久的时间,早早遗忘了其他点心的滋味。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她的眼睛终于也能容纳其他小点心了,这样也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热爱泡芙甚于自己。
“买多一些啊,两个人一起吃,比较甜蜜喔。”老板看来便是性情中人,看到感情和睦的情侣特别开心。
“老板,我们要买五十元。”受到他的朝气感染,宋允儿魄力十足,喊了一个数字。
五十元,金额不大,然想到是分量十足的鸡蛋糕,他只觉得不可思议。老板开心极子,“好好好,五十元,等一下马上好喔。”
一会儿后,光是望着那包鼓满的点心,康宽恕的肚子立刻饱了。
☆ ☆ ☆
约会结束,送宋允儿进入家中,康宽恕回到了几步之遥的自家。
“你们都在?发现兄弟皆坐在客厅,他有些惊讶。
“你带了什么回来?”睡到老二返家前一刻的康容忍,正愁没东西可喂五脏庙,发现他手中提着的塑胶袋,眸光晶亮。
“鸡蛋糕。”将东西搁在茶几上,康宽恕坐了下来。
就算早已明白宋允儿不可能独自一人啃完二十五个鸡蛋糕,但他仍顾全她的面子,让她任性买了五十元;不过不能暴殄天物的道理他还懂,于是在她喊着撑死了、再也吃不下时,选择接过袋子,带了回家。
“鸡蛋糕?!”康柞忍太过惊讶,哑了嗓子,“那种小时候吃的东西?”
“我已经好久没吃了。”康德行笑了笑,顺手打开眼前的塑胶袋。“大哥,那是小孩吃的东西。”康容忍看傻了眼,连忙提醒。
康宽恕不理老三,让他继续鸡猫子鬼叫,看向老大,“你今天没去公司加班?”
“过几天得出差,所以今天特别让脑子与身体自由一下。”只按行程表做事的康德行,向来一板一眼,不论何时,讲话硬是有条有理。“老三呢?”不问那个一径研究鸡蛋糕长相、挤出一脸恶心的当事人,他问老大是否知情。
“听说混回家已是凌晨三、四点,睡到你回来前才刚起床。”
“妈不在家吗?”他相信答案是肯定的,听见他回来却没立即出来逼问约会的经过,不难想见她定不在家。
“她和爸出门喝喜酒去了。”
喜酒?不知怎地,康宽恕乍听这两个充满喜气的字眼,觉得它们离自己好近。“老大,你吃不吃?”康容忍突兀地冒出了一句话,拿着鸡蛋糕的样子像是捏着一条虫,“我说过了喔,这是哄小孩的点心。”康德行陡然变成敬谢不敏的拒绝态度,“不吃了。”
“阿忍,你干嘛这样,自己不吃,何苦拖着大哥和你一起饿肚子?”康宽恕不能苟同他的行为。
“阿恕,这些鸡蛋糕打哪来的?”康德行问道。
“大哥,你问这不是废话吗?想想他刚才和谁出去?”康容忍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鸡蛋糕当然是宋允儿买的!”
“老三,再劝你一次,对允儿别有太多成见,以后你可得喊她一声二嫂呢!”康宽恕语气凉凉的,等着看他屈于弱势的丧气模样。
康容忍愣了一下,而后鼻翼翕张,气得发抖,“事情成不成还有得等呢!你少一副成功在望的模样,当心最后欲哭无泪。”
耳背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是蓄意激怒,为了保护女朋友,他竟舍得这般欺侮自己的弟弟,太冷血了!
“喂,你们两个该不是打算来场兄弟阅墙的戏码吧?”康德行不愿卷入风波,只好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在那之前请先想想被咱们母亲轰破头的下场。”
长年笼罩在这样的阴影下,侥幸身心健康地活到这把年纪,为了保持安好的精神状态,两人选择休战。
“要吃鸡蛋糕,我宁可抽烟!”深吸一口气,康容忍点燃香烟,仰着头,轻吐出几个溧亮的烟圈,烟圈集结成串,袅袅往上。
“还是烟味吸引人。”康宽恕不服输,“还是允儿吃剩的鸡蛋糕够味。”说罢,径自品尝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看着两名心智年龄突然减至五岁的大男人幼稚地争吵,康德行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啊——”康容忍大叫,“我受不了了!我发誓再也受不了这个童心未泯的家伙,更不承认他是我的二哥!不,根本不是童心未泯,而是彻底受到同化!”
除了香烟的烟圈,加上气得七窍生烟,在他掉头走人时,客厅上空弥漫着味道复杂的一片白雾。
至于看戏的康德行,嘴角扯了扯,难得看见为了保有自己不坠身价,而总是优雅气度的老三,不顾形象吼来吼去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第十章
另一方面,让康宽恕护送到家门口的宋允儿,人身安全的保障至此截止,一踏入大门,正是她的耳朵与心灵受到考验的时候。
三人合租的独栋别墅里,康宽恕守护的触角无法延伸至此。
“又去康家陪康妈妈东家长西家短了?”没啥坐姿地窝在沙发里的海芩,快人快语地先抛来一句。“允儿,你最好注意一下喔,这种行径已经构上欧巴桑的边边罗!”
“小芩,你错了,康妈妈今天不在家。”房朋美虽和好友站在同一阵线,然有错还是得要更正。
“唉?”
“我听林妈妈说,她和康伯伯喝喜酒去了。”
“你何时和林妈妈那么麻吉了?”让海芩讶异的是这个。
房朋美要笑不笑地微扯唇角,“说来真惨,允儿有了对象,林妈妈好像转移焦点,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了。”
“啊?”海芩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珠,“我同情你的遭遇,因为那确是人间一大哀事。”
故事至此,或许有可能换个男女主角,然后没创意的套用所有情节,重新搬上台面,再来一次。
房朋美有份高薪的工作,即是在再多空难之后、报考率仍一直居高不减的空中小姐,是个众多少女梦想的风光职业,同时亦是不少婆婆妈妈中意的单纯工作圈子。
“转回正题,你今天又跑去哪了?”
“阿恕约我去逛街。”宋允儿问也没问,拿起桌上的冰茶就口即喝。
房朋美看了看她空无一物的双手,“今天投带点心回来啊?”
“我们今天吃了鸡蛋糕,不过没吃完……咦,鸡蛋糕呢?啊,好像是阿恕带回去了!”霍地想起她一喊饱,他顺手即接过了袋子,自此她便忘了它曾经出现在眼前。
“改吃鸡蛋糕了?”海芩意外的问。
她常鼓吹宋允儿与康宽恕一同出去,原因无他,所谓爱屋及乌,宋允儿有的,她们是没有,毕竟她们不爱吃甜;不过只要她们在家,总会要到一些卤味、零食什么的,专治嘴馋的毛病。
“嗯,我突然觉得鸡蛋糕其实也蛮好吃的耶!”
“谁跟你说过鸡蛋糕的坏话了?是你自己偏爱里头有甜馅的泡芙。”她点出事实。
“明天再去约会吧,我帮你们想好约会地点了,就去东区附近逛一逛。”递给房朋美一个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因是算计的笑容,所以必须笑得很小心。
“那儿有什么好玩的?”宋允儿犹不知自己像只迷路的兔子,即将误入不怀好意的猎人设下的陷阱。
“随便你们要玩什么,我和朋美不干预,不过回来时记得帮我买笼鼎泰丰的小笼包回来。”海岑讲出目的。
“我要原盅鸡汤补补身。”房朋美也举手表示。
“喂,你们怎么这样!”她们老是慷阿恕的概、占他的便宜,她担心他的薪水根本不够用。
“不顺路吗?”房朋美故意装傻,“他们新开的分店就在那儿啊!”
“宋允儿,你该不会有了异性,就想遗忘曾经与你同甘共苦、一起熬过来的两位同性吧?”海芩说得煞有其事,她的同甘共苦指的是大家一起逃避婚姻一事。
“还是你现在已经开始扮演人妻的角色,担负起管理他荷包的责任?”她又猜。
“不是啦……人家他只是我的假男友耶!”宋允儿又被逼急了,吓出一身冷汗。
“反正都是男友,不是吗?”房朋美倒不认为他们之间有所谓的真假问题,大概只有当事人本身仍看不清楚状况吧。
“我说他一定会买给你!”
“可是……”
“干嘛,心这么向着他,和他偷偷干了什么坏勾当不成?”一句玩笑话,哪知竟引起宋允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激烈反应。
“我没有!”否认得太快,露出些微线索,启人疑窦。
mpanel(1);
海岑一惊,动作顿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像只受到惊吓的母鸡,叫着跳来跳去,“宋允儿,你真的瞒着我们偷偷和康家老二干了坏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