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迷似的取出纸笔,双眸迸出光亮的焰彩,迅速勾勒出清扬的轮廓,原本无声的空闲多了笔在纸上移动的细小声音,过没多久,声音逸去,代之的是脚步移动的声音,然后……
“啊!呃……”紫臣的惊叫变成痛苦的呻吟。老天!风清扬的身手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扼住脖子。
“混帐!不知好歹的混球!竟敢在本大爷睡觉的时候扰我安眠,你死定了!连风人院都敢随便闯进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真当我们风人院的驻院人都跟风一样没有颜色!”清扬眼眸里的杀意化为锐利的冰箭,掐住紫臣颈子的手稍一使劲即可轻易扭断她的颈骨。
紫臣觉得肺里的空气全被挤压光了,她费尽力气才吐出几个字,“风……是……我……紫……臣……”
下一瞬间,加诸颈项的强力劲道倏地消失,紫臣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但她因为呼吸太过急促而开始咳嗽,咳得连泪水都流了出来。
她还活着吧?好……好可怕……她差点就死了……
“你没事吧?”清扬仍透着冷意的声音让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紫臣又是一窒,要不是他及时一个击背让她重新呼吸,只怕她现在已等着排队见阎罗王。
待惊恐褪去后,紫臣冷瞪着他,不明白一大早他发什么飙,害她差点一命呜呼。“你没有眼睛看吗?”
清扬闻言冷睨她一眼,若是平常,他会对她的反应一笑,但此刻他被吵醒心情非常不爽,没对她大吼大叫已经相当自制,别想他会和颜悦色待她。
紫臣回他一个更冷的瞪视,摸摸依然泛着痛楚的脖子,清扬阴鸷的神情让她联想到波涛汹涌的暗蓝海洋。
“你来我家做什么?”清扬冷声问道。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想掐住清扬脖子的冲动,这才开口说道:“我是来‘请’你去上班的,风律师。”语气里满是嘲讽。
“上班?现在几点了?”问话的同时,他的浅粟色头发垂落额前,刚好遮住散发出凌厉阴狠光芒的眼眸,他习惯性的将头发往上拢,然而仍有几络不听话的发丝回归“原位”。
紫臣看着手表回道:“十二点多了。”
她瞇起眼看他,感觉在他身上的冷鸷气息开始褪去,恢复成今天以前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风清扬。
“哦?”清扬没有看她,微瞇起眼径自望着落地窗,倏地起身,紫臣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身子。“你坐一下。”
说完,他使往楼上走去,撇下紫臣一个人。
紫臣这才发现沙发后面的墙原来是一道帘子,透过半透明的帘子可以看到右方有道楼梯蜿蜒而上。楼梯的左方是饭厅和厨房,总共有十六张白色椅子和一个椭圆形白色餐桌,而和饭厅相连的厨房同样是白色系,整理得相当干净,靠近炉子的地方有一排用来采光的窗户,使整个厨房看起来很明亮。
哇!他家有这么多人,不知道一起吃饭会是多么热闹的情景!紫臣不由得欣羡的想着。
下一瞬间,她的笑容倏地逸去,他家有多少人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的家人。
紫臣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看向落地窗,才知那一明一暗的阳光看起来很舒服,脑海里突然浮现清扬的神情,她望得、想得出神,连清扬站在她面前也不自觉。
颈子上突来的柔软触感使紫臣清醒过来,她一回过神便见清扬蹲在面前,手里拿着一条跟她裤装相配的灰色丝巾缠上她的脖子,她皱起眉,反应迅速的反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的动作。
“你脖子上的勒痕很明显。”清扬拨开她的手,神情专注的打好领结,解释道。
紫臣这才略微放下心,原来他是拿丝巾要遮住她脖子上的痕迹,但这姿势似乎有些暧昧。
她本想后退避开这暧昧的姿势,但清扬专注的模样让她自不由自主的望着他的眸子,在他打好丝巾抬头望向她时,她才不自在的别开视线。
“我很抱歉伤害了你。”穿上卡其色西装的清扬那种冷酷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他瞇起眼望着紫臣脖子上的丝巾,这才觉得她顺眼些,刚刚她脖子上的勒痕实在太碍眼。
“不要紧。”紫臣恢复冷静,平静得不起波澜的眸子里没有刚才的惊吓。
清扬挑眉,对她情绪恢复的神速,心中竟漾起一丝浅浅的不悦。
他淡然地点点头。“走吧!”
紫臣一言不发的跟着起身,但在离开之前,她不禁回头再看厅内的摆设一眼。
然后,她的眸子在清扬的身上流转了下,将他的侧面记进脑海。
她决定要将清扬当成头一回画人物画的模特儿。
第三章
紫臣忙完所有的工作后,思绪不禁飞到清扬身上。
老实说,她有点怕清扬。这个律师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但她说不出那种怪异的感觉。其实一个会邀只见过两次面的人来当秘书的人,除了“怪异”两字外,她不知还有什么形容词可以形容。只是跟在他身边工作的日子愈久,她记下他的表情愈多,心绪就愈觉得复杂。
除此之外,清扬倒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时,事务所起了一阵骚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紫臣望着一进事务所就同所有人打招呼,然后大剌剌的站在她桌前面打量她的女人,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她。
这个女人有一双灵活的大眼,不漂亮,但是很吸引人,晒成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很健康。
“你好。”晴砚在讶异过后,和善的朝紫臣打招呼。
她的笑容很开朗自在,让紫臣不由得回以一笑。但这笑容马上消失,换上另一张淡漠的脸孔。
“请问你是来找风律师的吗?”她公式化的问。
“风律师?呃,对呀!”晴砚不习惯有人称呼清扬那个散仙为“风律师”,所以一时有些愣住。
她下午要和力凯去跳蚤市场买东西,准备过复活节,特地来问清扬要不要一起去,没想到竟让她看到一个奇迹似的画面。
清扬那个快结蜘蛛网的秘书空位竟然生了个美丽的女子,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个美丽女子竟然就是他们在PUB遇到的那个女人!不过看样子紫臣并没有认出她来。
她相信清扬绝对知道她是谁,但是为什么?
“你是清扬的秘书吗?”睛砚狐疑的问。
“是的。”这两个星期,紫臣对这样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
她伸手按下内线通话键,“风律师,有位……”
晴砚倾身靠近电话道:“清扬,是我。”
“晴砚?进来吧!”清扬的声音响起,没有太大的起伏。
紫臣不禁猜想清扬说这话时的表情,但她马上恢复过来。
她正要起身领晴砚进去,晴砚便笑着挥手说:“不用了,麻烦你煮一杯红茶给我,煮的哦!”
紫臣闻言颔首。
“谢啦!”晴砚爽朗的道谢,径自打开门走了进去。
“怎么会来?”清扬放下手边的正事,挑眉问着弟妹。
“下午放假,来约你一起去跳蚤市场买复活节要用的东西。”晴砚说完来此的目的后,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诡异,“喂!你什么时候请的秘书?我们怎么都不知道,而且……”
她并未把话问完,但清扬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晴砚,你不是摄影师吗?什么时后改行当侦探啦!”清扬佯装讶然的问道。
晴视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只是回以一笑,“今天才开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试一下啊!”
清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下午我没什么事,就一起去吧。”
“那不介意我在这里待到力凯和我们会合的时候吧。”晴砚懒得再回公司,反正没什么事,力凯一个人可以应付的。“对了,这次复活节大伙都会来吧?”
“当然,放了几天假,大家不聚一聚怎么行?不过,看你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伴,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怪寂寞的。”清扬不得不承认见到兄姊弟妹们都有了归属,他有种落单的感觉。
晴砚笑了,“怎么,动凡心了?”
她还记得清扬说这种事要看缘分,即使他不是宿命论的人。
“你说呢?”清扬不答反问。
这时,紫臣敲敲门送进来两杯热腾腾的红茶,又静然的合上门。
晴砚望着合上的门良久,清扬微笑道:“干什么?对我的秘书有意思啊?”
“当然,这么漂亮的美女哪能让你一个人独赏。喂,老实说,你有没有告诉她你认出她的事?”晴砚轻笑的问道。
“有。”清扬干脆将文件往旁一甩,乘机偷懒。
“那她的反应?”晴砚追问。
“她说我认错人了。”清扬露出一个在法庭上才见得到的虚伪笑容,并没有说出紫臣是怎么来这儿上班的缘由。
晴砚点点头,“也对,那天的情况的确不怎么好,要是贸然说出,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跟力凯在一起久了,也学聪明了。”清扬意有所指的笑道。
晴砚根本不上当,但她也聪明的不点破,只是跟着笑了笑。
两人互望一眼,然后同时笑出声。
坐在外面的紫臣不禁猜测起他们的关系,自认识清扬以来,很少听他发出这么爽朗的笑声。她自嘲的笑了下,她在想什么啊!
摇摇头,她将好奇心拋到脑后,专心工作。
“对了,好久没见CECILY了,她最近好吗?干脆邀她一起过复活节,这样你就不愁没伴了。”晴砚建议道。
“她不会来的。”清扬语气笃定的说。CECILY最怕那种温馨的场面,她认为这会消磨她的冷酷,加上复活节的时候风人院的驻院人会全员到齐,她更不可能到。
“说得也是,复活节那天她一定很忙。”晴砚了解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你跟她那么好,怎么没有擦出一点火花呢?”
三不五时套一下风人院里唯一的单身汉的话是晴砚空闲时的乐趣,不过,她是不会逼迫清扬随便找个伴的,那多无趣啊!
“你再怎么想做媒,也请不要乱点鸳鸯谱,我和CECILY是不可能的。”他和CECILY只可能是朋友,不可能再进一步,他们彼此都明白这一点。
晴砚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我实在搞不懂你耶,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你。”
闻言,清扬眸子一点,声音比平常冷上好几倍,“一个能看清真正的我的人。”
晴砚笑脸一僵,歉然的望着冷然的清扬,起身给他一个拥抱,“对不起。”
她不小心碰到清扬的疮疤了,看着清扬,她有说不出的歉疚。
清扬恢复原来的笑脸,拍拍她的手臂,“我们这个姿势要是一直维持到力凯来为止,他会不会认为你爱上我了?”
晴砚闻言立刻推开他,对他的话佯装恶心的干呕了一番。“少臭美了!我才不可能爱上你咧!”
“为什么不可能?”清扬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她放弃世上最美味的食物般可惜。“我是身价上百万的黄金律师,人又长得英俊潇洒,性情绝佳,有幽默感,有责任感,有正义感,身材高姚。你知道在日本,我这种人是求之不得的‘三高男’耶!”
晴砚听得打呵欠,“是,三高男,你最伟大,可以了吧?”
“你哦!”清扬宠爱的摇摇头。
“不过说实在的,你为什么又请了秘书?”晴砚真的很好奇。
“为了让外头那张已经贴了一年的征人启事功成身退。”
“她上班多久了?”清扬的秘书和力凯的秘书一样,通常都做不满一个月,记录最久的才做了两个星期就走人,他们两人好象都跟他们的秘书犯冲。
“再两个星期就满一个月了。”
晴砚张大嘴巴,丝毫不掩饰她的惊讶。“了不得,这个女孩真了不得!好,不错!”
“你在乱说什么?”清扬失笑道。
“没有,呵呵呵……”晴砚诡笑着。看来,这个秘书有可能成为清扬的秘书史上做最久的一个。
“只不过,她真的挺有勇气的。”晴砚笑着笑着,突然冒出这句话。
清扬但笑不语,脑中突然浮现她第一天上班去风人院叫他起床的情景。
紫臣环视一下中央公园的那座露天剧场,摊开新买的素描本,拿出削好的炭笔,开始素描起这座露天剧场。
等剧场画好之后,她才进入真正要画的主题──风清扬。
她先合上眼回忆初次见面的风清扬,和善温暖的酒保。
再次见面的风清扬,有点无赖却有和她一样的冷僻。
然后,那天的风清扬──紫臣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摸摸脖子──地狱使徒;专讨人命的地狱使徒。
紫臣手中的炭笔在她冥想时也没歇着,过了半晌,她张眼望着这幅重现那个散发着阴暗氛息的清扬,将他的眉毛修了修后,没停手的翻开下一真,这回画的是清扬出神凝思的模样。
就这样一张画过一张,没多久她已经画了不下十张清扬的人物素描,一直画到整枝炭笔都快画完了,她才停笔。
她翻开先前画下的素描,唇角轻扬。
风清扬,果然是好画材。
她抬首望向天空,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
她骤然想到自己就像是朵白云,试图在辽阔的天空找一个落脚处,只是一阵风吹来,她又开始下一次的寻觅,哪里才是她能永远驻足的地方?
眼前蓦地出现清扬的脸孔,震得她赶忙摇头,不许自己胡思乱想。
清扬一走出法院突然停下疾走的脚步,跟在他后头的紫臣一个煞车不及撞上他的背。
他转身及时扶住她,拿走她手上捧的一部分资料。“小心一点,永远别让你手上的东西高过你的视线。”
“谢谢。”紫臣低声道谢,她的思绪仍停在刚刚在法庭上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辩论上。
“怎么,还没办法回复过来吗?”清扬笑着问道。
“嗯。”紫臣老实的点点头。“我一直以为只有律师才会这么咄咄逼人。”
“检察官也是法律系毕业的。”清扬打开车门让她先坐进去。
“可是你不像。”紫臣疑惑的偏过头望着落坐的清扬,“你不太像。”
清扬问话的方式让人防不胜防,温和却不失犀利的语气不止证人,连她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幸好她是他的秘书而不是证人或是检察官。
今天她对清扬的感觉又改观,先前她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律师,只因他懒散得令人难以想象,若非这次跟他一同上法庭,她还不知道清扬这么能干。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清扬虽然很少讨论与案子有关的事,让人以为他完全不关心,但实际上,所有与案子有关的事,他全了然于心,他的能力超乎她的想象。为此,她有种跟不上他的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