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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水情 page 12 作者:默婵(沐辰)

  “嗯?”白椿槿漫应一声,思绪仍有大半留在自己的冥想里头,眼睛视而不见的看向水承潋,眸里有他的存在,但心里没有。

  “琴儿,看着我!”水承潋感受到被白椿槿忽视的苦涩,于是反手捉住她的臂膀,轻摇着她。

  “承潋?承潋,承潋。”白椿槿出走的心神被摇回,迎上他焦灼的妖眸,她眼眶一热,喃念着他的名,抱住他。

  “琴儿,你不舒服吗?是刚才那些人类让你不舒服的吗?”水承潋手足无措的轻拍她的背,关心无比的问。

  “没有。”白椿槿摇摇头,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捕头前来只是序曲,紧接着会有更重大的事降临。

  思及此,她的胃腹抽痛翻绞,额上沁出丝丝凉汗。

  “你在流汗,天气有这么热吗?”水承潋细心地为她拭去汗水,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想借此安抚她。

  “承潋,那日咱们不该放过杜仲言的。”早知如此,白椿槿宁可背上杀人的罪名也不愿放杜仲言一条生路。

  杜仲言,是他吗?是他引官兵上山来的吗?

  白椿槿不得不如此怀疑,只有他!只有他会如此做,只有他真正找到水承潋和她,只有他……只有他……

  恰如杜若所言,她此生此世,除非杜仲言死,否则绝无可能逃出他的掌心,他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捉她回去,即使是副空壳,他也乐在其中。

  杜仲言向来要风得风,身为天之骄子的他受不了她的背叛与逃离,他将她视为此生大辱,即使送了性命也要拉她一道陪葬。

  我爱你啊……椿槿,为何你从不肯相对地付出你的爱?

  椿槿……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眼中有除了我以外的人事物……

  椿槿……你瞧,这就是你违背我命令的下场……你是我的……是我的!

  “不……不!”白椿槿全身发抖,紧捉着水承潋不放,在他怀里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伤害他们……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无法……无法爱他……我……我……”

  “琴儿,琴儿,你怎么了?别……别哭啊……是谁惹你哭?我替你教训那个人,别……别哭……唉……你的眼泪一直冒、一直冒,好多水喔……”水承潋只觉白椿槿很爱哭泣,总是弄得他满身的水,分明她是人类,一身干干爽爽的不好吗?

  “承潋,我好怕……”好怕杜仲言会像杀了那些她曾救回的动物和人一般的杀掉水承潋。白椿槿抱着他,因忆起杜仲言的行径而不停的发抖。

  “怕啥?”他水承潋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最怕白椿槿,她哭得他的心都乱成一团。

  “我怕有一天我会离开这儿……”她愁眉深锁。

  她找到了她的归属地,杜仲言却不肯放过她,假如她的存在危害了她所重视的人们,那么她也只能孤身一人离开,远离水承潋、远离茜草和枸杞,方能保护他们无虞地在这儿继续生活下去。

  她本来就是一个闯入者,不是这儿的人,哪管她的心已遗落在此……

  “不会的,你该留在这儿,和我在一起,直到你生命的尽头为止。”水承潋知晓人类的生命有限,对他而言,能占住白椿槿每天每刻,让她眼里、心里只有他才最为重要。

  为此,他可以放下自己厌恶人类的心性,与她在一起。然而他发现白椿槿说出这话时,他想的竟然是如何延长她的性命…

  人类与他不同,他们的生命有极限,不似他,时间对他不过是日升月落的差别罢了,可琴儿……琴儿是人类……

  水承潋的脸色随着内心所思所想蒙上一层阴影。

  若是有一天,琴儿老死,那他之后的日子……如何过?如何过?

  感受到颊上温暖的碰触,他敛睫低望白椿槿水波荡漾的秋眸,心一晃,俯首吻去她失去血色的唇瓣。

  “别哭,别难过,咱们一定能想到法子的……”水承潋这话是在安慰白椿槿,也是在安抚自己波澜汹涌的心。

  “嗯。”是吗?是吗?除却她离开或死去之外,白椿槿想不出其他法子来解除杜仲言对她的执着。

  尚不知两人担心的事完全二致。

  “咦?”水承潋伸手捉了股风,细搓慢揉的,俊颜有着深思的表情。

  “怎么了?”白椿槿见他神色有异,遂开口问道。

  “也该是时候了,这只人类坐太久了。”水承潋扬起嘴角,勾勒出一抹残酷的弧度。

  不过,那不干他的事,他只在乎他的琴儿是否能和他在一起永生永世,其余的他不愿多管。

  “承潋?”白椿槿皱眉,她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有时候她会觉得水承潋、茜草与枸杞总能比她先察觉一些事情的变化,总是在刹那间便能觉晓,可她——

  或许是身为人类的关系,总是后知后觉,总是在水承潋拉着她走离时,才发现不寻常之处。

  这是她与他们之间天生的差异,她明白,只是仍忍不住责怪自己的碍手碍脚。

  “气浮动了许久,跟着,人变了、妖变了、天下也变了,但不久后,一切将会有一个结局,另一个新的开始将会稳定一切,虽不知能持续多久,好歹也算是平安。”水承潋爱怜地望着白椿槿气馁的容颜,拇指抚弄着指下软嫩的肌肤。

  “气……指的是什么?”白椿槿时常在他们的口中听到“气变了”,却不知他们指的气是什么?

  “天地凝结的气。我们靠这股气过活,气正则正、气邪亦邪,气的瞬时变动在在影响着我们,当然,人类也是,只不过人类受到的影响比我们小很多很多。”

  水承潋眯起妖眸,手指缠上她的发丝把玩着。“因为人类比我们迟钝很多很多。”

  “你在笑我迟钝!”白椿槿不知道水承潋何时学会调侃她。

  “人类本来就迟钝,可是他们比我们聪明百倍。”水承潋说这话时是笑着的,但眸里闪过的恨意却是如此的显著。

  那恨意像把利刃,狠狠地插进白椿槿的心窝,带来火烧般的灼痛。

  “承潋,你讨厌人类吗?”她小声的问出这昭然若揭的事实。

  “讨厌?”水承潋冷笑,“我恨他们,但你例外。”

  白椿槿是他今生今世唯一不讨厌、还喜欢过头的人类。不知人类怎么形容这种喜欢过头的感觉?

  说不开心绝对是唬人的。白椿槿粲然一笑,偎着他,想着水承潋过往是否受过人类的欺负才会如此憎恶人类?但她不敢问出口,宁愿他独自默默舔着伤口,也不愿他说出口再次受创。

  “你想听吗?”水承潋不怎么愿意说,但听见白椿槿问出口,以为她有意愿知晓。

  “不,别说,我不想知道。”白椿槿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倾吐过往的伤处,她不认为说出口能改变过往的事实,只是让当事人徒增悲伤罢了。

  “呵呵呵……”水承潋朗笑,抱紧白椿槿,享受她带来的温馨,感觉就算不说出口,白椿槿也能体会。

  和风徐徐拂来,带来阵阵睡意,枝桠奏出的乐章更是招人入梦。

  “琴儿。”

  “嗯?”

  “你们人类是如何形容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必须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呢?”

  “这……”

  “琴儿?”

  “我不知道……”

  “喔,无妨。”

  “承潋为何如此问?”

  “因为……”

  “嗯?”

  “没,没事,睡吧,如此舒适的天候,不睡可惜。”

  “嗯。”

  白椿槿的预感成真,过没几日,她见着只身入山的杜仲言。

  “你……”白椿槿盯着他,不知他如何闪避过水承潋找到她。

  “椿槿,你看来神清气爽,想来这些日子,你过得极为快乐呵?”杜仲言扬起微笑,令人胆寒地盯着白椿槿。

  白椿槿握紧手中的柳枝,扬睫迎视,“我不懂。”

  “不懂什么?”他也不敢过于靠近她,怕那个碍眼的妖会突然出现。他突然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自信满满的面对她。

  没错,有天师在,他不怕水承潋出现,更不怕他会发觉。

  “你我的婚配仅是双方父母亲的口头约定,为何你会如此执着?”白椿槿认为他们都应该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个口头婚约给绑死。

  “因为你合该是我的人,为何我得放手?”杜仲言拢眉抬高下巴睨视白椿槿,“你是一名贤内助,就像你父亲是我父亲的左右手一般,你嫁给我,也会成为我的左右手,享尽天下女子不能享之福,又能掌管大笔事业,你还有何不满足?”

  杜仲言一直不能摸清白椿槿的想法,分明她有了一切,却不屑一顾!

  “你真这样想?”白椿槿苦笑,不禁摇头叹息。

  “你笑什么?”杜仲言握拳皱眉。

  “你快走吧,这儿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她相信上次的惨痛经验让杜仲言来这儿时分外的小心翼翼。

  “这儿也不是你能待的地方。我来,只是为了同你说件事儿,说完我便会走。”

  杜仲言脸色一变,瞧瞧四周后才笑道。

  他的笑让白椿槿头皮发麻,隐约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

  “我听说县太爷在找蚣蟆,由于日前上山的捕快们被攻击,县太爷已请示知州、知府,以及布政司大人,想要联合将蚣蟆捉到手——”

  “承潋不是朝廷要的蚣蟆!”就算是,她也不能承认!白椿槿打断杜仲言的话语,盯着他得意的脸庞,“原来真是你,是你诬陷承潋!”

  “我不过为人民除害,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妖魔鬼怪占据了山头有千百年,天下江山尽归天子所有,怎可以让他们这些非人侵占天子的土地?何况你是我杜仲言的妻,更不能让你心中有除了我以外的男人!”杜仲言目光烁烁,声严色厉的指责白椿槿不守妇道,丢尽女子的脸。

  “那么,你要的不过是个言听计从的娃娃,何必苦苦相逼?”白椿槿不解,杜仲言要她的理由过于牵强,让她无法接受,更无法默不作声。

  “椿槿,我其实是爱你的,我用我的方法在爱你。”他缓下疾言厉色,轻柔地倾诉衷情。

  “是吗?”白椿槿再次苦笑,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爱,即使掩藏得再好,总会露出蛛丝马迹,可杜仲言……

  杜仲言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她不知他是真的爱她,还是爱上摧毁她一切的快感?

  “这不谈,我只是来告诉你,你爹的坟仍在九江,如果你还是你爹的女儿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椿槿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脸色愀然一变。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你仍是为人子女,背弃丈夫我不打紧,但背弃祖宗这回事,可会让你背负永生的臭名。”杜仲言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觉得自己连身体都轻快起来了。

  “你这是……”白椿槿折断柳枝,气愤不已的瞪着他。“你动我没关系,可你不能对死去的人下手!”

  爹亲的坟……他竟然卑劣到去动她爹亲的坟?!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无力感深深地扎根在她心上,无法拔除。

  “死人已经死了,我如何下手?”杜仲言只差没有狂笑出声。

  白椿槿惨白的脸色让他痛快不已,这比害死她救活的人与动植物还快乐。

  “你太过分了!”她气红了眼,强自镇定,阻止自己想冲上前去打他的念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你知道我快被你搞疯了吗?”

  “你不会疯。”他肯定的微笑,“因为你太坚强了。”

  “坚强?”白椿槿笑着落泪,“就因为我坚强,所以你这样折磨我?”

  “你说呢?”杜仲言冷笑,“好好考虑吧,逃家背夫、离弃祖宗,你还有多少罪名得扛?啊……勾结异类、通敌叛国……还有还有……背叛信任你的山精野怪这条罪名如何?”

  白椿槿找不到话回他,只能愣愣的看着他离去,冷风吹来,脸上有大片湿凉的感觉,伸手一摸,才知道原来自己哭了。

  注意到手掌心被折断的柳枝插伤,手痛,但比不过内心的痛,她蹲下来,抡紧拳,塞进嘴里咬住,遏止自己哭出声音。

  不值得……不值得为这种人哭泣……不值得……

  “琴儿,你看,是椿花,你的名字有椿字……琴儿?你怎么了?”水承潋捧着大把的椿花现身,见白椿槿蹲在地上颤抖着,将手里的花一丢,上前去揽住她的肩,将缩成一团的她“展开”。

  “没……没……”白椿槿抽噎着,可怜兮兮,梨花带泪的哭诉:“我的掌心被柳枝刺伤了……好痛……”

  “我看看。”水承潋拉过她摊开的掌心,皱起眉头,“你怎么弄的?都插进掌心流血了……乖,别哭,我替你剔掉那些细刺。”

  白椿槿点点头,用没受伤的手拭去眼泪。“我不哭,我不想哭的……”

  “我知道,拔掉再涂药就好了。”水承潋细心地挑出柳枝的细刺,用袖子替她擦干血迹。“下次小心些就好,嗯?”

  “嗯……”白椿槿依恋不舍的看着他,眼底又积满泪水,“承潋,对不起……”

  “干啥说对不起?”他扬眉,拍拍她的头。“撞到头了吗?”

  “没有……没有撞到头,我只是……只是想要说对不起……”白椿槿见水承潋小心地呵护着她掌心的伤,仔细地以指尖轻触,替她抚平伤痕,心一酸,眼眶含泪。

  “为啥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对不起我。”他摸不着头脑的打量白椿槿。

  她不是轻易说抱歉的人,而且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说抱歉。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琴儿。”他正色唤道。

  “嗯?”垂下头拭泪的白椿槿清清喉咙,回应。

  “你是否有事瞒我?”水承潋锁住她的眼,不让她有机会别开视线。

  “没有,你怎会如此认为?”她睁大眼说着谎话,澄澈的眸倒映着水承潋的面容,深深地、痴痴地将他镌刻在心版。

  “否则你怎会哭成这样?平时你受比这个更重的伤也不叫一声,今儿个怎会因此而哭泣?”只要是有关白椿槿的一切,都在水承潋的脑中储存着。

  “因为很痛……”手痛、心痛、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痛!

  所以她哭泣,因为只有泪才不受她控制,因为只有掉泪才能稍稍解除她的痛苦。

  “水娃琴儿,爱哭鬼。”水承潋点点她哭红的鼻尖,嘲笑道。

  “承潋……”白椿槿像个孩子似的窝进他怀里,唤着他的名,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关系……”

  都是她害的!若不是她招来杜仲言,他们根本不会有这种危险!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不懂?”

  “承潋,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水承潋闻言,禁不住内心的狂喜而咧开嘴笑着,揽腰抱起她,开心的转圈,脚边掉落的椿花因风高扬又落下,散开的花瓣形成花雨落在他们头上,掩住了白椿槿哭花的容颜和水承潋狂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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