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有把圣人逼疯的能耐!
「你——经常开这种玩笑吗?」他咬牙问道。
「没有!」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呃!不常有人脱裤子要我检查他有没有花柳病。」
他深吸口气,觉得三十三年来所累积的修养即将耗泄殆尽,虽然他本来就没什么修养,可他从不对女性大小声,因为她们可都是他最大宗的保户,但,现在——
「连你男朋友都没有吗?」
她嗤笑道:「他们才没像你那样乱七八糟。」
他「们」?复数词……他眼睛眯了眯,再次打量眼前的女人,这些年在社会打滚,早已学会了人不可貌相,愈看似道貌岸然的人,骨子里可大有文章……
这么说来,这位貌似平凡的女子,或许也是位「情场老将」,也是可以与他玩玩「Game」?如此说来,方才的对话,从某个角度解析,也称得上是「打情骂俏」,暧昧意味十足;念头一转到此,愈想愈觉得是,原本对她的愤慨瞬间消弭,转而轻佻了起来。
要玩「调情」游戏,好呀!,他很乐意奉陪。
「你现在的男朋友……」得问清楚,玩家规则就是不要跟另一个男人共争一女,虽然刺激性和成就感更高,可他已过了热血青年时期,早不热中玩这套。
她微微一笑。「跟别的女人跑了。」
赫!她竟可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你……不在意?」
她再度耸肩。「既然我不能给他想要的,又何必浪费彼此时间?说不定另外一个女人才能给他真正的幸福。」
他微微一震,这话与他某些念头不谋而合,至此,他已可确定她是「同道」中人,亦是「玩家」之一;虽然他一向偏好美丽、身材佳的女伴,但这外表平凡的女子另有吸引他之处。呵!他并不介意与这位「芳邻」来上一段韵事。
一是方便,二来……嘿嘿!不用再担心有「邻居」抗议,放那首什么「鬼吼鬼叫」的合唱曲来扰兴了。
他眼神一转,露出自信的微笑,开始展开「诱邻」大计。
只是——
两天后的晚上,在他的房间、他的床,在一切都已不可挽回的状况下,拔下那只微带些血丝的保险套,他才知道自己走眼的有多离谱……
「医院到了!」为明的声音将他从沈思中唤回。
他打开皮夹。「司机先生,麻烦开收据,报帐用的。」迅速整理心情,公归公,他一向不让私人情感影响他的工作。
「喔!好!」
踏出计程车,闷热的空气迎面扑来,看了看顶头的天空,灰黑的云层正迅速靠拢,显示一场雷阵雨即将到来。
理了理领带,重新整理情绪,才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医疗大楼中。
第4章
「你在玩火!」姚崴崴啃了一口已削好皮的苹果,原本一张秀气的脸,全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给弄得青紫红肿,脑袋缠了一个大包包,断了的脚则直挺挺地挂着;这年头,连看绿灯走斑马线都还会惹出这场祸事,真不晓得还有什么能依循?
宛秦没吭声,继续削另一颗苹果。
定定看着好友一会儿,崴崴叹口气。「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对天翻了个白眼。「为自己找了个‘性伴侣’,天!被你爸妈知道,他们一定会昏倒。」
把刀子放回桌子上,宛秦低头嗅闻了一下苹果的香气,过了会儿才抬起头。
「再过半个月我就满三十岁了……」
「所以?」
「有些事我很想在三十岁以前完成。」
「哈!‘三十拉警报’,所以你想在三十岁之前破了处女身?你还不如干脆直接嫁人算了!」崴崴看着自己裹了石膏的脚,正考虑要不要拆下来敲好友的脑袋,看她能不能清醒过来。
手里拿着苹果,眼神飘向远方。「不是没想过,但重点是我现在只遇到了一个我想发生性关系的男人,而不是想嫁的男人。」
崴崴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愣愣看着好友。
「明知飞蛾扑火只有死路一条,明明对那种没有爱情就随便乱发生性行为的男男女女嗤之以鼻,可是一旦自己遇到了,就……」唉!该怎么说呢?两手一摊,其中一只手上仍握着去皮的苹果。「总之,我——无法抗拒生物本能的需求。」
「生、物、本、能、的、需、求?」崴崴一字一句的说道。
「对!就像天地万物一般,鸟啦、野兽、昆虫、鱼呀等等,它们都会交配呀!而我的发情期就是到了。」
崴崴偏头。「那……你是准备生小孩当妈了?」
她皱眉。「还没啦!」
「那你跟那些鸟兽虫鱼凑什么热闹?它们发情是为了繁衍后代,而你陈大小姐,只是单纯想享受性欢愉,不是吗?」
宛秦瞪着她,有点埋怨自己,为什么喜欢找跟自己一样直性子的人做朋友?说出的话,直中心坎……算了!物以类聚嘛。
沉默了一会儿。「对!我就是这样。」
崴崴摇摇头。「那——你觉得快乐吗?」
唉!怎么问得那么直接,教人家怎么回答?脸孔发热。「嗯,还不差啦!」
崴崴差点昏倒!「喝!我不是在问你那个啦!」这下子轮到她脸红了,虽说两人是闺中密友,一说到这类的话题仍会尴尬,可也忍不住好奇。「呃!他……真的那么‘好’吗?」
「姚崴崴,你别再问了!」不觉有些恼怒。
崴崴夸张叹口气。「唉!我都还没问他的技巧、长宽粗,以及持久度……」
嘎?「你……你真的是脑袋撞壤啦!还问?」脸颊已快烧起来了。
崴崴朝她扮鬼脸。「哼!我还只是动嘴皮,才不像某人已经亲身品尝,玩火上身,真不晓得被撞坏脑袋的是谁呀?」
两人互瞪半晌,谁也不让,可其中一方的气势很快就弱了下来。
「好!好!我承认是我,我被鬼上身,色欲熏心,OK?」宛秦在苹果开始变黄之前,重重咬了一口,嘴巴含着果肉模糊不清地说道。「你要听是吧?我就说了,嗯……他的技巧我给八点五分。」喀!又咬了一口苹果!「……他的长宽粗我没量,肯定不会是台湾男人中的前五名,但也不会是最后一名。」喀!「……他的持久度我给……五分!」愈说语气开始激动,话也愈讲愈快,挥着啃去四分之三的残果。「如果说他和按摩棒比起来,最大的优势就是他擅长掌握‘进击’时间,‘节奏感’良好!」
说完后,一片静默,崴崴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而宛秦在看到她的表情也立刻回神,她呻吟出声。「天呀!你害我讲出什么东西了?」这话若传出去,她别想做人了。
噗哧一声,崴崴发出惊人的狂笑声。[哇哈哈!怎么那样好玩……呜!好痛!我不能笑得太用力,可是……哇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哎唷!痛、痛……」
她瞪着笑得乱七八糟的好友,看崴崴既大笑,却又因为笑得太过火而牵动了上半身因为撞伤所造成的肌肉痛直喊疼,教人看了好气又好笑。「你再笑!痛死算了!」忍不住啐骂道。
崴崴抱着肚子边笑边喘地说道:「哈哈……真受不了你耶!按摩棒?!亏你想得出来。」
她想?喔不!她没这创意,不愿居功。「那不是我想的,是他自己这么认为。」她小声嘟嚷。
「真的?」喔!愈笑意痛,可不笑也痛——内伤会更严重。
「哼!当他发现我是……第一次时,他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满脸惊慌,活像我才是占了他便宜的人。」她瘪瘪嘴。
崴崴止住笑。「他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她耸耸肩。「谁知道?不过为了答谢他让我‘占便宜’,我答应帮他整理房间十天。」一想到他听到她慷慨允诺的「回报」时,表情立刻充满愤怒和受辱时,她有点心惊,也发现自己对这男人认识不深,如果他因自尊打击过大,而发怒于她,那该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待他多言,便忍住初次疼痛,赶紧穿衣走人。
崴崴听完后想昏倒。「你干么提这种条件?」
宛秦耸耸肩没吭声,她是故意的,她不想让他认为她爱上他,她想清楚的宣示两人的关系是简单而透明的,她贪图他的身体,而她提供了「回报」!
可没料到的是,在「冷战」三天后,(也不晓得是谁避谁?)他在她门缝下塞了一只装着钥匙的信封……他……他真的同意用她的初夜交换他房间的打扫!虽说这建议是她提的,可当他真答应了,她心里的难受和复杂度却是难以形容。
崴崴重重叹口气。「真搞不懂你,不过说实话,你那个‘按摩棒’听起来更像……节拍器耶!」崴崴一本正经的说完。
嘎?宛秦脑中浮起那物品的画面——放在钢琴上,滴答!滴答!
啪!彷佛某根弦绷断了,笑声再也抑制不了地狂泄而出,笑得东倒西歪,两个女人视线一交会,结果,笑得更加夸张,若不是有护士闻声进来探个究竟,肯定会把整个病房给掀了。
「妈呀!我不能再笑了!」崴崴瘫倒在床上,虚弱地说道。
宛秦趴在病床边,抹去流出来的泪水。「我也不行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是她们认识结为好友后,有史以来,第一次谈到如此有「色彩」的话题。
气氛渐渐平静下来,虽不再狂笑,眼中和嘴角仍有掩不住的笑意。
崴崴清清喉咙。「宛秦,你老实跟我说……」为好友担忧的意识再次浮上心头。
「嗯?」
「难道你一点都不想跟那个让你‘色性大发’的男人过一辈子吗?」
脸上笑容敛去。「我没想那么远。」
「是忘了想,还是不敢想?」崴崴轻声问道。
心刺了一下,想摆出无动于衷的表情,终究还是失败了。「都有吧!对他……我是不抱期望的。」
「怎么说?」
「现实生活终究不像言情小说中的情节,花花公子不会突然洗心革面,突然就只对一个女人忠心、专情……现实中没那么好!」
「你别告诉我,你连试都不打算试。」
她耸耸肩,没有回答,没必要老实招认,她不只不打算试,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举凡交心、言谈,能免就免,她不想太清楚床下的他是啥样子,愈了解他,对她愈不利……
此时,门上传来几声轻敲打断她们的交谈,崴崴的母亲走了进来。
「姚妈妈!」宛秦忙起身将位子让出。
「哎!宛秦!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姚母一脸歉疚,女儿出了这场车祸,腿被撞断了不说,也有严重的脑震荡,还好已经脱离危险期,这几天仍留院观察中,晚上由她看顾,白天则让宛秦帮忙顾着,协助如厕、进食事宜。
「没的事!我跟崴崴是好朋友,说什么客气话。」
「是呀!妈,别跟她客气了,反正她也闲闲的,好朋友嘛!就是要分忧解劳,能直言进谏,免得误入歧途呀!」崴崴摇头晃脑、意有所指地说道。
「哎呀!你这孩子在说什么!人家宛秦好心来帮你,你还不谢谢人家?」姚母眉头直皱。
崴崴吐了吐舌头。「是!是!」
「我去装个热水,你们继续聊呀!」姚母拎着水壶走出去。
「你妈来了,我就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抽出面纸将手擦干净,拿起包包起身时,崴崴开口了。「‘苹果’吃完,是可以用纸把手擦干净,但依你的个性,想玩一场不用‘心’的游戏,却不是那么容易啊!」她轻轻说道。
宛秦微微一笑,表情难以解读。「你知道吗?这是我头一回看不清前面的路长什么模样,每天也都七上八下,好像随时都会有一颗不定时炸弹会爆开,可是……我好像不怕,甚至有点想知道炸弹一旦爆了,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即使是粉身碎骨,你也不怕吗?算了!当我没问,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很想尝尝看那种感觉。」崴崴对天翻个大白眼。
「知我者崴崴也。」她看了看表。「我该回去准备店里的事,明天帮你带几本好看的小说过来。」
「谢了,再见……啊!宛秦!」
「嗯?」
「へ——别忘了吃避孕药,还有——嗯!也别忘了帮那个‘节拍器’戴上套子。」崴崴脸微红地说道。
宛秦闻言忍不住又笑出来。「是!知道了!」挥挥手,把门拉开走出去。
崴崴靠回床垫,眼睛忍不住瞄向垃圾桶中的苹果核,唉!禁果固然是诱人美味,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吃得起,若非动了心,又怎会想品尝那果实?宛秦这回……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投入呀!
玩一场「颠覆」过去所认同的法则和信仰的人生游戏,究竟会赢还是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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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在茶水间的姚母道过再见后,走在医院的回廊上,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下。
想不想和那个能让你「色性大发」的男人共度一生?
崴崴的质问,不停地在她脑海回响着。
没有!她没想过!因为她完全无法想象和魏铭翰共度一生的模样,他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他对女人的轻佻……不!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有太多女性受了言情小说影响,以为「坏男人」是可以轻易改造的,所以争当能将其变成专情好男人的「女主角」,可事实哪有这样简单?在这多变年代,人心是难以臆测的。
她脑子可以很清楚分辨出现实和小说的不同,但为何她还是会被那样的男人给吸引?
呜!怪就怪她不该被他引诱的发情,现在就只能等发情期过了,理智抬头时,再来处理这件事,毕竟他和她心目中所勾勒出想共度一生的人不同。
漫不经心地走出电梯,无意识顺着廊道走。
但,如果不会再看到这个男人……一辈子,思及这个可能性,她胸口泛起了一阵郁闷,难受得令她停住脚,扶住了墙壁。
他不是你能掌握的男人!
他不是适合当丈夫的男人!
他不是……会爱上她的男人……
喔——臭崴崴,你干么要解冻我的理性细胞?
深深吸口气,重新站直,像催眠一般告诉自已,这是一场「游戏」,想让自己不要输得太难看,就是别有太多的幻想……
什么一辈子……丢掉!
什么动心……丢掉!
什么节拍器……丢掉!
「节拍器」上那张扰人心思的脸……更要丢掉!
她现在只要专心想现在,想待会儿要坐什么车、走什么路回到自己的店里,搭捷运的零钱准备好了没……对!就是这样!
准备好朝下一个目标走去时,蓦地,有人拍拍她的肩,回头一望,脑袋顿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