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才见面不到两天。”风曜因她的坦白而皱起眉。
“哈!”眠羽呵笑出声,冰蓝瞳眸惯常地闪着刺人的光芒。“你若是爱惜生命,便不会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将危险当有趣的人,他们想过平静生活却一刻也不得安宁,可是这些正常人却净干些不正常的事。
“你又知道了?”风曜眯起眼瞪着她,发现她脸上显现的厌恶不是假的,一股意念升起,“生命如此漫长,不多点刺激岂不无聊?”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冰蓝瞳眸倏地燃起怒焰,眠羽周围的气息为之一变,只见她高扬起手,迅速挥下,但让风曜半空拦截。
“你以为同样的把戏可以再玩第二次吗?”
他早预料到她会因他的话而动手。只是不知为何,她对这种话的反应特别激烈。
眠羽阴恻恻地眯起眸子,另一只未被捉住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掴了他一巴掌。
“你——”风曜眼里的愤怒不是假的。
“你这种人,早死早超生对社会还比较有贡献!”眠羽不假思索的破口大骂,她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像他这种浪费粮食的人存在。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祖宗没保佑才会抽到签来保护这种人渣!早知道她刚刚就不该救他,让他被炸弹炸死算了!
她愈想愈生气,忍不住对他拳打脚踢,眼前泛起一片迷雾,“可恶!你这个混球,我们这么辛苦的苟延残喘,乞求能多活一段时间,你却在挥霍你的生命,对国家社会毫无建树。你明不明白你能活那么久是一项上天的恩赐!我……我们——”
眠羽倏然住口,看见风曜拧眉冒汗的神情才发觉自己的情绪失去控制,整间办公室的温度至少升高二十度,经过炸弹摧残而幸存的物品纷纷冒烟。她用力推开风曜,转身面对落地窗,双手紧握成拳,试图稳定过于激动的情绪。
办公室的温度在瞬闲恢复成原来的温度,风曜确定今早在车内发生的事并非是他的错觉——眠羽有超能力。
但这个事实并未让他对她的看法改观。毕竟,宇宙如此广阔,还有很多奇人异事他们未曾见识过,拥有特异能力的人类,也并非如此可怕。
“江眠羽。”望着极力控制自己情绪起伏的眠羽,风曜有些后悔说出那些话来刺激她。
再一次地,眠羽没有回应,一迳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见此,他耐心地再唤一次:“江眠羽。”
眠羽抬头看他一眼,眸光带有慌乱及懊悔,令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的发梢,低声道:“我很抱歉。”
生平除了母亲,再无人能让他产生这种怜惜的心绪。
眠羽怔怔地凝望他好一会儿才别开脸,闷声道:“是我自己不好,不怪你。”她原本便是一副容易与人起冲突的性格,加上她的能力时常会因情绪的起伏而释放,使得她接受严格的情绪控制训练很久。不过,事实证明,情绪控制训练是白受的了。
比起她情绪失控的事实更令她讶异的是风曜的道歉。她没想到他会跟人道歉,还连道两次。本以为他是那种唯我独尊又刚愎自用的男人,岂料,他竟懂得道歉,这让她对他预设的形象有些破裂,而且……
似看出眠羽的欲言又止,风曜微挑眉,笑道:“你想说什么?”
被窥知心事的眠羽瞪大眸子,久久不成言,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你真是个怪人。”
现在他们相处的情形,很难想象他们两个今天早上还处于剑拔弩张的对立状态。
“很多人都这么说。”风曜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奇异地,他竟然很想笑。三年了,三年来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的想笑,不,也许从更早之前就这样了。
眠羽看出他眼中的笑意,皱起眉头,双手交抱胸前,低嗤一声:“疯子。”
风曜的反应是笑出声,罗林在一旁讶然的睁大眼,三年没看过总裁露出真心的笑容,更别说笑出声。
眠羽双眉皱得更紧,她刚刚没说什么笑话吧?怎么风曜笑成这样,活像一辈子没开怀笑过一样。没想到她会倒楣得成为一个疯子的保镖。
若非电力和磁浮梯在不久之后抢修完成,眠羽想他还可能会继续疯下去。
传说中的冷酷商业钜子原来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啊!眠羽冷眼看着风曜敛容,恢复原本冷漠的模样。
“不许动!”一大群警察自磁浮梯中冲出来,在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只见到他们三人时,一名警察自警察群中冲出,来到风曜面前,眠羽清楚地察觉到风曜的身子霎时僵了下。
只见风曜唤了声:“龙叔。”
龙行仔细审视风曜,发现他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龙叔接到讯息时心脏差点停了,阿易这孩子已经走了,要是你再……叫我和阿森如何是好。”
这是眠羽今天听见第二个人提起“阿易”这个名字,他究竟是谁 “对不起,龙叔,让您操心了。”风曜勉强扯动唇角的笑容令她不由得想念起适才放声疯笑的他。
对于龙行,风曜总觉得歉疚。阿易为了救他而死,安琪因那场爆炸失去孩子,害得龙叔老来无依,这两条人命他背了三年,令后还会持续下去。因此在看到龙行时,他内心的愧疚总会浮现。
“傻孩子,说的是什么废话!”龙行拍拍他的肩,心酸地笑笑。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告诉风曜,当年……唉!不提也罢,这孩子的个性变得如此剧烈,他怎么忍心再……唉!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瞥到风曜身旁的眠羽,掩不住的讶异在眼中散开。
眠羽注意到龙行的视线,毫不畏惧的直视他,唇角微弯成一浅浅的弧度。“风曜,这位是?”龙行见眠羽年纪轻轻已有此气度,不由得好奇起她的身份。
风曜顺着龙行的视线望去,见眠羽双手交抱,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们,唇角及眼底带着嘲谑的笑意,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很希望再见一次她失控的模样。
像是受不了自己的妄想似的,他微扬嘴角,忽略心头的突发奇想。“她是我父亲派来的保镖,叫江眠羽。”
“保镖?”龙行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光芒。
风曜捕捉到了,不动声色的问:“有什么不对吗?龙叔。”
龙行收回看向眠羽的视线,露出一个笑容,“这回阿森似乎找对人了,难得你会让保镖跟在你身边。”
风曜脸色一黯,语气僵硬但仍有礼地说:“您该明白的,龙叔,我身边的意外不断,她才来不到两天,就碰上两起意外,我想不久之后她会主动求去,我也想趁这个机会让父亲看清事实,别再为我费心。”
龙行闻言,神色微缓,虽不致称上高兴,但“欣慰”是跑不掉的。在部属逮捕肇事者及检查过已无威胁之后,他开口道:“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了,要是这么个小意外就吓呆了,我也不用管理整个集团了。”风曜微微一笑,“何况,我还有个保镖会保护我。”
眠羽闻言不禁微弯唇角,风曜此话不就是承认她是他的保镖了吗
龙行一呆,“说得也是,那我先回警局,一会儿别忘了到警局来做笔录。”
他叮嘱完便领着部属离去,只留下几名警员留守,离去前,他再次看了眠羽一眼,眼神教人玩味。
眠羽并未避开他的注视,妍美丽颜一沉,这老头的眼神真令人不舒服。她可以想见风曜身边有好几条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这些丝线全缠在一起,一旦步人,只有成为其囊中物和抽丝剥前两条路走。
不论是哪条路都不好走呀……
“江眠羽!”风曜的大吼声将她自冥想境地拉回。
痛!眠羽捂住被他吼痛的左耳,口气不佳的回吼:“你发神经啊!无缘无故吼那么大声练歌剧啊!”
可恶!害她脑袋嗡嗡作响的,好难受!
“谁教你呆头呆脑的,我叫了十几声你都没听见。”黑眸闪着恶意光芒,说明风曜是有意吼那么大声。
“谁呆头呆脑来着?”眠羽冰蓝眸子斜瞪着他,摇摇头,试图摇回被风曜吼掉的平衡感。
风曜发现她的耳环只戴一边,血般的红玉与她染红的发尾相互辉映,衬得她那金发更亮,冰蓝眸子更剔透,要是她的眼神柔和些……
“哼!”风曜冷哼一声,微眯起眸子,不愿再想及眠羽教人一眼即难忘怀的美貌,但他没有忽略自己的心跳声是那么清楚地传入耳中。
原以为早已死去的心又重新跳动,可是因眼前的眠羽之故?风曜凝视忙着按摩耳朵的眠羽,明白地感受到心里那股悸动。
他不敢置信地捂住胸口,原来……这便是他看眠羽不顺眼却又让她留在身边的原因。但他可还有资格?还有资格接受这样的事情?可再有能力承受想得到,却又害怕失去之后的伤痛?
他深吸几口气,故作镇定地转身高傲地离去。
罗林见状赶忙跟上去。
眠羽死瞪着他的背影直想瞪穿他的背,可是碍于职责所在,即使很想丢下他也不行,只好咬牙切齿地捂着耳朵跟上去。
在磁浮梯的门合上的瞬间,眠羽的平衡感尽失,眼前一花,整个人一软,风曜眼明手快的将她拉入磁浮梯内,使她免于成为夹心饼干的命运。
“你找死啊!”风曜脸色严峻,可以说是发青地挽着她的腋下,低头瞪着她唇色苍白的容颜,两道浓眉不自觉地揪在一起,“你搞什么鬼?”
眠羽忍着头痛和晕眩的难受,微喘着气,虚弱得想挥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连站也站不稳,她乾脆整个人靠在他身上。“都是你……害我想吐……”
话才说完,眠羽只觉一阵恶心感自胃窜上,俯身便吐。
风曜大惊失色,连忙拍着她的背,“你到底怎么了?”
他示意罗林按住暂停键使磁浮梯暂时停止动作。
眠羽吐完,瘫软在他的臂弯中,“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想掏药的手和声音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快……上衣口袋……有药……”
风曜赶忙在她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瓶透明的药罐,“是这个吗?”
她困难的点头,勉强维持着清醒,颤声道:“一颗……”
风曜依言取出一颗药丸送进她口中,眠羽吞下药九,痛苦缓和许多,眸子一合,任自己在他怀里睡去。
他腾空抱起沉睡的她,要罗林按下取消键,磁浮梯重新恢复运行。
“总裁……”罗林小心地开口。
“嗯?”风曜盯着跳动的楼层数。
“是否要叫救护车?”一天之内见着风曜如此人性化的转变让他不知如何面对才好。
低首看看在他怀中睡得安稳的眠羽,风曜眼底飘过一阵复杂的神色,“不必,请医务室的医生前来便行。”
磁浮梯轻震动下后停住,他抱着眠羽走出磁浮梯,罗林则跟在后头负责联络医务室。
这上杲是四十六楼,风曜有时忙公事忙到凌晨便会在这儿休息。他将眠羽轻置于床上,罗林和接到通知上来的医生检查完眠羽后朝他鞠个躬便离去。
留下满室的静寂和面露深思的风曜。
第五章
眠羽是被噩梦吓醒的。
难掩不宁的眸子在睁开的刹那仍分不清实和梦境的分别,冰蓝色的瞳孔放大,映见的依旧是梦里的情景,直到现实的景象一点一滴入侵至她眼底,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合上发酸的眼睛再睁开,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她才真正确信自己是清醒的,也才有多余的心思来想身在何处。
眠羽双手往后撑起上半身,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
单调而男性化的设计,唯一吸引她目光的是左方那片用来采光的落地窗,透过它,她看见的是这个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晚。
片刻后,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
她睡了多久?仍有些渴睡的脑袋缓慢的转动着,白天发生的事件犹如倒带的录影带重现在脑海中。
对了,她突然发作,吃了药,然后睡觉……思绪因发现趴在床旁矮柜上假寐的风曜而中断。在微晕的灯光映照下,风曜的睡脸显得格外暖和,脸部的线条柔和,柔软的黑发覆住他半边脸庞,卸下武装的表情像是从神话中走出来全身散发光芒的天使。
天使眠羽察觉自己使用这个譬喻,不由白主的将眸光移至他的背,想看看那儿是否有双收起的羽翼。而后她自嘲地笑笑,她在想什么?竟然会将他幻化成天使,只是……
风曜一直在她身边?
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头窜升,眠羽再次正视他。
为什么他会……金眉微拧,眠羽想不通为什么风曜会守在她身边。
最后,她得到一个结论——她真是一个失职的保镖。
哪有保镖让雇主照顾的何况她才当了人家两天的保镖,唉!她真是失职。
眠羽甩甩头,真是出师不利,头一回当保镖就演出走样。不过想来这也是正常的,不只是她,他们那一群人除了时雨什么勾当都做过外,从来没做过保镖,出错是应当的。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占据他的床太久,毕竟风曜才是雇主。
她掀被下床,轻拍他的背,几乎是同一时间,风曜警觉地张眼,反应迅速地转身攻击眠羽,眠羽往后退开一大步避开他的攻击。
而人相视,风曜辨识出对方是谁,站直身体,黑眸望着同样收敛战姿的眠羽,“你醒了。”“被你这么一搞,不醒也得醒。”眠羽没想到风曜的警觉心如此强烈,像他这么有警戒心的人,何以他父亲要雇用保镖来保护他呢?
风曜藉着室内唯一的光源打量她,微拢着双眉,“你还是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回想起医生在为眠羽进行诊查之后说的话,他无意识地流露出忧心。
眠羽看了他良久,才讷讷地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吃了老爹的药再睡上一觉,她已经完全复原了。
风曜见状也没再勉强她,回头抄起置于矮柜上的药瓶,丢还给她,“还你。”
眠羽伸手接住,微微一笑,“谢啦!”
“不用客气。”风曜深思的眸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看得眠羽浑身不自在。
“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眠羽不想避开他的视线,发现他的目光专注但不会令她觉得受侵犯。他笑了笑,目光未曾稍移,“我在想,如果你是男人,或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但也就因她不是男人,所以更令他……
“你这句话有严重的性别歧视喔!没想到你还会有这种早已作古的思想。男女之间为什么不能做朋友?”眠羽未觉自己的火气在三言两语之间被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