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她尚未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前,林克不能倒。
“为什么?”光他一人也不可能让林克集团永续经营,于弦歌太高估他了。
他们的争吵招来无数的目光,但在气头上的两人浑然未觉。
“因为这样我才会有薪水拿,有薪水拿才会有饭吃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凡恩看不出来吗?
更深一层的意义,说出来也没用,那只会让人笑她痴心妄想。
她不想让人笑她,尤其是凡恩,凡恩对她而言……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她不愿深究,但她知道若是连凡恩都嘲笑她的话,她极有可能会崩溃,所以她宁愿不让凡恩知晓。
“很好笑的笑话。”凡恩冷笑两声,蓝眸完全没有笑意,只有一片暴风狂卷。
“哪里好笑?”于弦歌不喜欢这样的凡恩,他让她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原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让她很了解凡恩,却没想到今天凡恩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凭什么我得放弃做自己去保你们?副总裁,副总裁这个帽子太大,不适合我,我只适合做一名小小的室内设计师,我负担不起那样大的责任,你明白吗?”凡恩捉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息着。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是因于弦歌今天的意外受伤才使得他情绪波动得如此之大吗?还是因为……于弦歌说的话字字尖锐,刺中他,让他难堪?
“你不试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能耐在何处?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自信?”
凡恩不是缺乏自信的人,他只是不想负责任,他只想逃开这份重担!
“那与自信无关。”那压根儿与他的志业不合,他不是那种勉强自己做不适合的工作的人。
“不然与什么有关?分明是你胆小不敢承担这么大的挑战!”
于弦歌不知道为什么她得跟凡恩在医院吵架,现在的情形让她想笑,但她笑不出来。
凡恩的态度让她适应不良,可她于弦歌可不是好欺负的人,他想吵,很好,她就陪他吵!
凡恩倏然压低音量,眯起蓝瞳,怒火延烧至表面。“你不明白,我是一流的骇客不代表我是一流的管理者,老头将整个集团赌在我身上是他老糊涂,你很聪明,你不该盲从老头的决定,更不该看不清事实现况。”
“你是胆小鬼!”于弦歌毫不畏惧的反瞪他,即使凡恩说的有道理,但没试过谁都没资格这样说。
“我是胆小鬼没错,我就是胆小鬼,怎样?”凡恩狂笑出声,蓝眸布满阴霾,“不论你再怎么劝我,我都不会回去!你叫老头自己想办法解决那群饿虎,我是不会帮忙的!”
她不了解,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她要这般大放厥词?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于弦歌愤然大叫:“你这个死胆小鬼!不孝子!懦夫!我于弦歌要再去找你,就跟你姓!”
哼!他以为他是谁啊!她天天去找他,他以为她没事好玩吗?若不是为了完成班杰明的托付,她何必如此辛苦?何必?
可恶!她为什么要跟他这样吵呢?凡恩压抑不了自己的怒气,原本一脚踏出去的他听到于弦歌的话后又冲回来,怒自相视。“你有胆子再说一次!”
她凭什么这样骂他!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他!
“死胆小鬼,不孝子,懦……唔!”于弦歌如他所“愿”的重新倒带骂一次,还没骂完,即被凡恩的唇给封去。
她睁大眼,对上他含怒、吃人似的蓝眸,震讶不已的想要推开他,然而双手却仿若有自己意识般地环住他的背,他的唇柔而甜腻,像沾了蜂蜜的慕斯,他的吻狂烈如醉酒,他的舌灵巧挑弄……
即使带着惩罚意味,凡恩仍挑起了她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火热,她虚软地合上眼眸,承受着他带给她的怒火以及欲望……还有那份深埋的伤痛。
伤痛?!
凡恩……他……于弦歌惊觉之际,凡恩已推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眸盈满复杂的情感;像火,焚烧着她,又似冰,将她冰封。
尔后,他不置一语的离去。
于弦歌轻颤的指尖碰触自己的唇瓣,她口里还余留着凡恩的味道,身体的血液还滚烧着他燃起的热情,她……
她是不是在无意间触怒了凡恩,却……也伤了他?
于弦歌倒回床上,气闷的瞪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出现凡恩的脸孔,她别开脸,不想让自己的心绪也教凡恩占满。
然而,凡恩的影像却悄然地爬上她的心,填占她空寂的心房。
第七章
“要命!真要命!”当于弦歌失手将杯子挥落地而破碎时,她只有这个想法。
顶着刺目的绷带,带着还隐隐作怪的头痛,于弦歌从医院回到公寓,她一如往常的洗了澡、吃了晚餐、以及,…··写下今日劝说几恩的进度。
丢下笔,于弦歌重叹口气,她没有心情写下只字片语,只因凡恩让她生气又……
不得不承认的,他的态度有些伤人。今天她似乎踩到了几恩某个不为人知的痛处。
她弯下身,拾起破碎的玻璃,尔后背一颤——因突然响起的电话。
她没有心情接,电话答录随之启动。“你好,我是Selina,我现在有事不在家,请在‘哗’声后留话,我回来后会和你联络。哗
“弦歌,我是哥哥,最近爷爷要做大寿,别又找理由推辞,另外,这两天里安会送相亲的照片过去给你,你挑一个,别给我惹麻烦。若是你无法选择,一个星期后家里的宴会,用押的也要把你押回来。这次你怎么逃也闪不掉。”于天,于弦歌亲生兄长,交代完事情后,声音冰冷的挂断电话。
于弦歌翻翻白眼,将碎片扫完后,走到电话旁将留言删除。“对不起,大哥,我什么也没听到。”
哼!相亲,今天真的不是她的幸运日,先是被砸到头。跟凡恩吵架后又是听到这不幸的消息。
“别想我会去。”
她口里是这么说,但她很明白兄长的手段,她再怎么逃避,还是免不了一场相亲宴会。
她走到窗边,往外一看,果真见到几个角落都站着人,他们的视线全都往她这儿集中。
“可恶!”于弦歌抡拳敲上玻璃窗,兄长的动作太快了!竟然早就派人跟踪监视她。
她这辈子都在抗争,却屡屡失败。
活了二十八年,她浪费了二十年的时间在改变自己在于家的地位上,但看样子,她的苦心全白费了。
她还是得踏回去那个美丽的鸟笼,当一只只会唱歌等人供养的金丝雀,等着主人哪天高兴将她送给客人。
凡恩……
这个名字忽地浮现。
“凡恩。”她低低切切地唤着,像迷失于海面上的小船般。“凡恩。”
多希望凡恩会成为她的救赎。她冷冷一笑,为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
她向来只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当家人与情人都无法给予她支持时,她所拥有的只有自己。
可现在她竟然想依靠凡恩?而可笑的是凡恩除了是她的“第一次”之外,和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而他却是在自己倍感脆弱的时候头一个想起的人。
“男人。”
她轻蔑的笑了笑,但笑容扭曲一如摔碎的玻璃杯。
“唉!别想了,愈想愈头痛。”
于弦歌头痛的坐下,拿起话筒,拨了熟悉的电话号码,在接通之际改成扩音。
“喂?”话筒那端传来低沉带浓重睡意的回应声。
“小萍,是我。”于弦歌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诉苦,“我跟你说,我最近有够倒霉。”
“怎么个倒霉法,堂姐?”唉,于弦萍觉得自己比较倒霉,自家堂姐人在美国,一有事就会打电话向她倾吐,却每每都忘了她人在台湾,和美国是有时差这东西存在的。
“我哥终于要把我拍卖出去了。”
“堂哥?他怎么还没放弃啊!堂姐,坚持下去,我精神上支持你。”
“我好累,好累,好累了……”于弦歌从没一刻像此刻这般的疲累,直想卸下所有的一切,避世去。
“堂姐……”听出于弦歌声音里的不对劲,于弦萍有些担心的唤着。
“别谈这个了。”她不愿再多想。“我最近奉命去找个人回公司做事,那个人死都不肯回来,我只好天天去找他……”
于弦歌边诉说,边顺手拿了搁在茶几上的资料看,翻到其中某一页时,她睁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再三详阅。
“怎么会这样?”她难以置信的低哺着。
“嗯?发生什么事了?”于弦萍听见堂姐不寻常的呢喃,教睡意占去大半的心神终被于弦歌挑醒。
“不、不可能……”老天!
“老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啊?”于弦萍在电话那头看不见于弦歌的情形,但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些许不对劲。
“这不是真的……”于弦歌的惊叫消失在发作的头疼中,但她勉强撑起精神来看清楚上头记载的事件。
凡恩·林克,父在母亡,父为林克集团总裁,母为建筑师。
母于其十八岁时在建筑工地发生意外,送医不治死亡……
不治死亡……不治死亡……
“这……”于弦歌作怪的头痛提醒她一个事实——
凡恩会生气是因他关心她。关心啊!她不是笨蛋,仔细一回想,的确可以听出他盛怒的口吻下掩饰不住的担心和气愤。
是因为母亲死于工地意外的关系吧……而她……她竟然……
“GOD!”她翻翻白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无意间踩到凡恩的痛处,而他痛得暴跳如雷之际,她还不知道个中原由。
“老姐!”于弦萍受不了的大叫。
真是的,她都牺牲睡眠时间来听她诉苦了,她连理她一下都不肯!
“小萍,我发现我做了一件蠢事……”想到堂妹仍在线上,她有些难过的说。
“你做蠢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打从你跟成泰交往开始,就蠢事不断。”于弦萍一想起堂姐那窝囊男友便觉堂姐一生英明,在感情路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人。
“我跟他分手了,他背着我跟罗羽上床。”于弦萍不提成泰,她反倒还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最近她的生活全让凡恩给占满了。
“分得好!你不必为那种男人难过了。”于弦萍要替于弦歌在台湾这头放鞭炮庆贺。
“我不是因为他难过,是因为……另一个人。”于弦歌的指尖轻碰上自己的唇,想起今天那个吻,眼角有些湿润。
原来……原来凡恩不如她想像中的迟钝和天真,原来……他也是……
“那一个人?”
“凡恩……”于弦歌轻唤着凡恩的名,感觉阵阵酸涩和不知名的情潮往她心头袭来。
道歉!对!她得道歉!于弦歌满脑子都是对凡恩的歉意,却苦思不得解决之道。
“凡恩是谁?”这个名字很陌生,也很神秘。于弦萍的精神全来,为探知这个人的八卦而急问。
“凡恩是我们总裁的儿子,我奉命得带他回公司上班。”于弦歌重呼口气,想着凡恩冰冷的怒颜,心一颤。
但是她该怎么道歉呢?
“堂姐……”于弦萍听出堂姐声音的怪异。“你跟那个凡恩进展到哪里了?”
难得听见向来明快果决的于弦歌会有如此的表现,她在迟疑,而且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打电话给他吗?要是这么打过去,凡恩搞不好会认为她是因为同情他才会想道歉,她不知道凡恩会不会这么想,但若是她,她就会。
将心比心,她纵使再想打电话道歉,也没劲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呢?”
“什么怎么办才好?”于弦萍一头雾水的问。
“小萍,我再跟你联络,再见。”切断通话,留下一堆问号给远在电话另一头的堂妹,于弦歌吃下医生开的药,带着烦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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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大晴天。
凡恩皱起眉,盯着蔚蓝的天空,那无云散布的蓝天,看了就想扁!
“有够热。”工头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着同样的方向,一边拿下安全帽抹去额头的汗水,“我说凡恩啊!那位小姐怎么没来呢?”
“她受伤了。”凡恩不自觉的往后看一下,没看到记忆中那熟悉的人影,微皱眉,又回头看着天空。“所以不能来?”
几天没见她,心头竟有些空空荡荡的,总是在不经意的回首中寻着于弦歌的身影,却在屡寻不见时想起自己与她大吵一架的事实。
而心,随着这每一次的觉察,愈显空虚,没见着于弦歌,就像他没得睡一般的令人挂心。
“哦……那她的情况如何?”也好些天了,还没好吗?
“我不知道。”凡恩自那天跟她吵完架就没她的消息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去给医生复诊,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吃药,不知道她的情形如何……
他心烦意乱的吁口气,他不该吻她的,为了那个吻,他烦了好些天,连在睡梦中,都紧紧缠倦。
他惊恐的发现……他不只想吻于弦歌,还想吞了她,占有她每一寸肌肤,所有平息的感官全因那一吻而苏醒。
他想要她,这个念头存在已久,久到他没有知觉的念头。
这不是好事,这是一件难事,一件严重打乱他心湖的难事。
莫名其妙的烦躁困扰着他,让他没有一刻安宁。
“喂!”工头突然用手肘顶顶凡恩,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
“怎么了?”凡恩看着工头。
“那边。”工头示意他看另一个方向。
凡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于弦歌站在工地口,身后的计程车正要离开,扬起烟尘,将她的身影朦胧化。
凡恩呆呆的看着她,很清楚明白的知道此刻窜动全身的激流是为谁而发,从没一刻像现在,他多希望于弦歌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他该死的想扑倒她!
“说曹操,曹操到。”工头奸笑两声,走开,让他们两人好好的独处。
凡恩站在原地等着于弦歌走近,她每走近一步,他的心没来由的就漏跳一拍,渐渐地,她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两人相视,于弦歌别扭不已的轻咳两声。
“我是来拿车和文件的。”于弦歌双手环抱胸前,借以安定不安分狂跳的心,戴着墨镜的容颜正好掩去她大半的表情。
凡恩盯着她出神,直到她在他眼前挥挥手,轻唤出声:“凡恩?”
“啊?”凡恩回过神来,视焦凝聚,蓝眸只看得见于弦歌,刹那间,他有些恍惚。
“你还好吧?”被日头晒晕了吗?于弦歌没有注意到她的口吻有着不该有的亲密问道。
“嗯,我们进办公室说吧。”凡恩刻意忽视内心因于弦歌的出现而起伏的变化,一如往常的带她进办公室。
冷气的凉风徐徐而来,解了于弦歌不少因气候过度良好而引发的躁热。
为她端来一杯咖啡,凡恩找出她留在这儿的文件置于办公桌上。“你点点看,有没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