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过毕业一年半,她就退步这么多,不小心让那个臭光头劈上她的手腕,以致木棍掉落。他这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嘛!当空姐一年多,不停的拿餐盘,手难免会有些小毛病,像是肌腱炎、肩肌膜炎之类的,他一定知道这点,所以才会用这么卑鄙的招数。
所谓“恩怨”事小,“尊严”事大,将她的武器打掉就算了,竟还猖狂地说:“这木棍我先帮你保管,等你道了歉再来拿。”
什么东西!她气愤地捶了一下床铺,他以为自个儿是训导主任吗?
“死光头、臭光头!”蓝音涵咬牙切齿地说。
此仇不报非君子。
愈想愈气,她拿起床边的电话,熟练地按着按键。
一声、两声、三声……
“喂?”低沉且充满睡意的男声透过话筒传到她耳中。
“死光头,给我起来撞墙!”蓝音涵大声的朝话筒喊了一句,随即狠狠地挂上电话,这才觉得心情好些。她大笑不断,直到电话声响起。
她抓起电话,先声夺人。“死光头!”再狠狠挂上电话。“啊!差点忘了。”她急忙拿起电话,输入几个号码后,将这支电话锁住,免得死光头再打回来骚扰她。
她为自己的思虑周密而窃笑不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床边的桌灯,炫目的光让她花了点时间适应。打开抽屉后,她拿出一本记事本,封面上写着“作战计画”四个大字。
翻开第一页,是她画的光头稻草人,头上插了许多箭。“死光头。”她生气地在他头上加一把刀,而后才翻到下一页。
纸上写了“光头崩溃双重奏”,一部曲:电话抓狂术;二部曲:偷袭法绝地大反攻。
“好。”她在电话抓狂术下写着“得一分”三个字。“呵呵!”她阖上笔记本。“明天该进行二步曲了。”
俗话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打算三天内就搞定,三年……拜讬,她可没那个耐性。打个呵欠,将本子放回抽屉,蓝音涵带着笑容重新入梦。
而这头,欧赛奇瞪着话筒,眉头紧皱。“这支电话暂时不接听。”
他气愤地挂上电话。这女人实在太无法无天了!瞄了一眼手上的表──三点半,他在心里咒骂一声,反射性地拔掉电话线。
这女人怎么会有他的电话?
立刻,他想到七个钟头前在场的几个人,头儿、诗人、赤蛇、杨汉文,最有嫌疑的是前三个,而虽然头儿是蓝音涵姊姊的男友,不过,依头儿的个性,不可能泄漏他的电话,唯一可疑的是诗人。
他双手交叉于胸前,皱起眉头。只有诗人才会在美色的诱惑下做出出卖朋友的事!他摇摇首,决定明天好好“审问”诗人,而后倒头入睡。
☆
翌日。
欧赛奇起床后才把电话插头接回去,他伸个懒腰,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布帘,让冬天的微弱阳光洒进,而伴随着的冷空气也一并进入屋内,拂过他赤裸的胸膛,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人清醒不少。
他有着将近两百公分的身高,肤色古铜、身材壮硕,因此,当他走进浴室时,必须弯头才能进入。他快速地冲个热水澡,电话在他准备刮胡子时响起;他接起话筒,心里想着最好别是那个蛮横的蓝音涵。
“喂?”他无法控制自己坏口气。
“马……西杜哈斯(masituhas)?”对方迟疑了一下。
这熟悉的语言及声音让他松弛下来。“娜娃,怎么?”他自动转成布农语跟妹妹交谈。
“你生病了吗?刚刚声音好难听。”欧娜娃声音细柔。
“没有,只是刚起床。”
“哦!我刚刚打了好几通,都没人接。”
“昨天晚上我很累,不想被电话打扰,所以就把插头拔了。”他含混带过。“你怎么样?身体好吗?”
“我很好。”欧娜娃轻快地说着。“我在山上每天有翠绿的树、新鲜的空气、清澈的小溪陪着我,当然好。”
“祖母呢?好吗?”欧赛奇微笑地询问。
“她很好,身体硬朗,可就是不愿意碰电话。”她的声音藏着笑意。
欧赛奇咧开嘴。“替我问候她。”
“我会的。”她顿了一下。“哥……”
“怎么?”他询问,听见她话语中的迟疑。
“我想下山一趟──”
“等你身体再好一点。”欧赛奇截断妹妹的话语。
“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每天跑呀跳的,什么问题也没有,今天到医院复检,医生说我没有问题了,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程医师,祖母也能帮我作证。”
“我只是觉得你──”他皱一下眉头,想着该怎么说。“再好一点。”
“我真的很好。”她急急地说。“而且……祖母也答应了。”
“我……”欧赛奇话没说完,就听见妹妹叫喊祖母的声音。
“祖母,你帮我跟哥哥说……你喊大声点,哥哥能听见的……”
“娜娃。”欧赛奇唤了一声,意欲叫回妹妹。
“赛奇……”话筒另一端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我会带娜娃去找你。”
“你听见了。”娜娃急忙道。
“可是……”
“祖母作了梦,我不能留在这儿了。”娜娃再次打断哥哥的话语。
欧赛奇叹口气。“娜娃……”
“我听不清楚,那就这样了。”
不待他说完话,妹妹已经把电话挂了,欧赛奇眉心聚拢,立刻回拨,电话却没人接。
“真是的。”不到一天,就让人挂了两次电话,蓝音涵的脸才闪入脑海,他立刻揉揉太阳穴,将之驱逐出去,起身走进浴室,心里则挂念着娜娃下山的事。
对于这个小他八岁的妹妹,他向来是疼爱的,打她三岁起,他就背着她跑遍了山坡、树林、小溪,在山谷里扯开喉咙唱歌,听着回音哈哈笑,在木桥上跳跃着,听她快乐的笑语声。
两人一直相依为命,直到去年她突然生病,就在他仓皇之际,祖母突然出现在他门前,只简单的说:她作了个梦,梦中的意象显示娜娃病了。
虽然从小到大,他见过不少祖母令人惊异的本事──毕竟她是布农族的女巫,但他似乎永无习惯的一日;就这样,祖母带走了娜娃,每隔一个月,他便会回去山里探望娜娃,见她身体日见好转,他才安心不少。
☆☆☆☆☆
蓝音涵动了动双脚,拉紧身上的衣服,冬天的停车场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在这儿不过十分钟,就已经冷得唇色发紫了。
她摩擦双手,试着让自己温暖一点,蓦地,她听见皮鞋在水泥地发出的声音;她悄悄探出头,随即失望地皱起眉,不是他。
正当她想站起来跳一跳活络活络血液时,猛然发觉目标就在对面的马路上,她马上精神大振,看着目标缓慢地扶着有些行动不便的老太太过马路。
“还有点人性嘛!”蓝音涵皱了一下鼻子。“等会儿就少打你一下。”
等了几分钟,猎物终于进入停车场,她急忙握紧木棍,象征性地挥了挥,活络一下筋骨,而后便一动也不动地蹲在车旁等待最佳时机。
欧赛奇在黑色吉普车前停下,当他将钥匙插进车门时,忽然听到轻细的脚步声,感觉一股杀气自背后而来,他不动声色,在脚步声接近他只剩几步之遥时,突然抬腿旋踢。
他在半旋身的瞬间,看到来人时大吃一惊,急忙想收势,却已来不及。
“啊──”蓝音涵在他的腿扫过她的腰时因疼痛而哀叫出声,整个人往旁倒在地上,手上的木棍掉在地上滚离。
“你怎么样?”欧赛奇神色焦急地蹲下身扶起她。
“哦……”她疼得说不出话,一手抚着自己的腰。“可恶,气死我了……”她抬手打他。怎么完全跟她想像的不一样?这时候他应该已经眼冒金星,跪趴在她的面前才对。
“我送你去医院。”他当机立断地说,说不准他把她的肋骨给踢断了,一想到这儿,他的背不由得冒出冷汗。
“我不去……”她怒道。“谁要你假好心。”她打他的头。“我们现在是仇上加仇……”她撑着坐起来,幸好她做了点准备,在胸腹间围上厚厚的衣物和垫子,否则现在哪还能爬得起来!除了胸腹外,她连膝盖、手腕都保护了。
“我告诉你……”她顿了一下,五官因疼痛而皱在一起。“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她喘气。
“你别逞强了。”他二话不说地抱起她。
“你干嘛!别碰我──”她火爆道。
他将她塞进吉普车里,关上车门,快速走到另一头坐进驾驶座。
蓝音涵冷瞥他一眼,本想开门下车,后来想想,算了,就让这死光头愧疚。“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她停了一下,看着他拉了安全带替她系上。“告诉别人,我就把你的光头剁下来腌了配菜。”
他瞟她一眼,说道:“你讲话不能斯文点吗?小姐;还有,如果要木棍可以用说的,不需要偷袭。”她长得甜美可人,但个性却是暴冲得很,男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蓝音涵死命瞪他,如果不是因为不想与他死在一起,她早就让他的头跟方向盘做一对永不分离的连体婴了。
“没想到你会躲在这儿偷袭。”欧赛奇一脸匪夷所思,她……也太无法无天了,竟敢打警察!她就不怕被移送法办吗?
“我才没想到你有脸讲这种话!”她不甘示弱地冷哼一声。“警察就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吗?滥用公权力!”
他瞥了她一眼。“我会把棍子还给你。”反正他本来就无意将她的木棍占为己有,他要一根没用的木棍干嘛,再说,这木棍还是一个大木雕的“老二”,当初会拿回木棍,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我告诉你,我会用自己的实力拿回来。”她冷哼一声。“不用你这个死光头一副施恩的样子,说我讲话粗鲁,你只配听我这样说话。”
欧赛奇瞄她一眼,没说什么。
“气死我了。”蓝音涵抚着腰低吟。“死光头得一分。”她喃喃自语地说着。“非讨回来不可。”
此仇不报非“女”子,明天她非得卷土重来不可,今天的事就忘了吧!幸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丢脸的事,大家就忘了吧!
注1:Unacnetpanied Minor──独自旅行的幼童,被称做UM的儿童,年纪5至12岁间,在没有家长的陪同下,只身旅行。
第二章
翌日,同样的时间、地点,蓝音涵再次埋伏在停车场附近。
虽然腰还是很疼,不过,想到复仇的甜美,她可以忍受这点不适,这次她可是有备而来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让自己更加有信心,瞄了一眼手表,六点半,差不多该下班了吧!
在冷飕飕的冬天蹲在露天停车场实在有点难受,十分钟后,她的脚有些麻了,于是站起来松松脚,这时,走过来开车的车主不时瞄她几眼,她不耐烦地看着手表,死光头怎么还不出来!
“小姐,等人啊?”
她瞪他一眼,拿出口袋里的卫生纸大声擤鼻涕,如果不是要保留怒气对付光头,她会立刻给这个人一顿骂。
男子碰了个软钉子,驱车离去,又过了五分钟,一对男女拉拉扯扯地走过来。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回去陪你老婆。”女子不耐烦地扭动身子,甩开男子的手。
“安仪,你听我说,那天是因为小孩生病──”
“那就回去陪你小孩。”女子大声叫着。
“不要这样,你知道我的,我的心只在你身上,我跟我老婆没有感情了。”
蓝音涵瞥了两人一眼,手上的木剑挥了挥。
“你不要再说这些话骗我了!”女子大喊。
“你要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男子突然止住话语,因为他的肩让人敲了一下。
他转头,吓了一大跳,不知何时,一个女人已站在他后面,昏暗的天色让她看起来很阴沉,她有头好整理的短发,五官柔媚,但现今凶暴表情将她的容貌扯得很难看,她穿着宽大且厚重的衣物,背着一个背包,手上还拿着一根……好像是剑道用的木剑。
“你是谁?”男子皱眉。
“我是谁?我是你的良心。”蓝音涵狠狠敲上他的头。
“哎哟──”男子惨叫一声。
“你怎么打人!”一旁的女人朝她喊。
“要偷情到别的地方去!”蓝音涵怒声道。“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干这种事,对得起你老婆吗你?”她扬手又打了男人一下。“要不要脸!”
“关你什么事!”男人吼叫。“你再打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他用手挡住她的木棍。
“我有叫你客气吗?”蓝音涵抬腿踹他一脚,这肌肉的牵扯让她的腰侧一阵疼,不过,她决定加以忽略。
“我要叫警察了!”女子急忙拿出手机威胁。
“叫啊!最好把事情闹大,让他老婆知道你们两个的好事。”蓝音涵冷冷道。
女子迟疑了一下。
“哼!作贼心虚。”蓝音涵冷笑。
“你谁啊你!莫名其妙。”男子也火了,伸手就要推人。
蓝音涵狠狠打上他的手臂。“来啊!想打架是不是?”
“哎哟──”男子哀嚎一声。
“庆祥,没事吧?”安仪紧张地问。“你不要欺人太甚喔!”女子这时也顾不了这许多,急忙打电话。
“还手啊你!”蓝音涵不停地打他。“受不了你们这些烂男人。”
“你太过分了!”男子猛地冲向她。
蓝音涵敏捷地跳开,肋骨间传来的疼让她顿了一下,但她还是双手平伸,紧握着木棍,摆出比剑的架式。“来啊!让你看看什么叫剑道高手。”
男子一冲过来,蓝音涵就敲上他的头。
“啊──”叫庆祥的男子再次哀嚎。
“救命啊!”安仪心急的叫喊。
这时,有两个人往这儿而来,安仪跑向他们。“救命啊!有个疯女人──”
来人一听,急忙跑上前。“怎么了?”
“那个疯女人莫名其妙就打人。”安仪着急地说。
两名男子冲过来。“小姐──你干嘛?快住手。”其中一人打算架开蓝音涵。
蓝音涵敏捷地击中来人。“这是我跟他的事,不要你们管。”
“痛……”原本来劝架的男子一脸狰狞的抚着手。
“你这疯女人,莫名其妙。”叫庆祥的男子因为有人在场而显得安心许多,嗓门再次大了起来。
“我就让你看我有多疯。”蓝音涵举起木剑再次进攻。
“小姐,有话好好说。”另一人劝架。
“让开──”蓝音涵打向偷情的男子。
这时,围观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几乎想来劝架的人都挨了蓝音涵一棍子,于是愈来愈少人想来劝阻,大家都抱持着看戏的心情,有些人甚至还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