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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 page 4 作者:铃兰

  这麽多年来,她个性慢慢平稳,心态也和缓许多;谁知突然驮负著一颗定时炸弹,威力无穷。

  不知是否成长过程中较少触及极端女性化的雌性生物,还是个性本来就反叛,她一直很中性,加上一路走来的变故,她真的是钝感许多。出版社的员工则在私底下说她很有现代化气质,淡泊、理性又冷酷,像个冷眼旁观的知识分子。

  她是这样的吗?不晓得,也不关心,她才不怕被指指点点。

  第三章

  深夜两点钟,夏冬家的门口传来细微的嘈杂声,在这独栋的旧公寓内是很难得的事。

  一、二楼住的是位颇有脾气的画家,三楼是她,四楼则是位怪异的骨董商,听说都是颇有来头,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僻静的公寓,且有志一同的不相往来、不打交道、不喜被打扰。

  独居女子总要有些准备才是,因此当她听见骚动时,便不慌不忙的从抽屉取出电击棒,准备应付所有状况。

  不过当她打开大门,却发现门外高大的身影是刚要按新电铃的傅衡生。

  她也很冲动,差点无法克制的想让对方尝尝从没用过的电击棒,好报复他安排的「托孤」。

  「嗨!」满脸倦容的傅衡生惯性的露出笑容对她打招呼。

  夏冬两眼上下梭巡他全身,包括他搁在地上的两箱行李後,决定慈悲为怀的先放他进来。

  一声欣喜的叫声传来,「舅舅!」被吵醒的幼梅揉著惺忪睡眼,从房里冲出来,抱住他的大腿。

  傅衡生扶著她,苦笑的跌进沙发里。「真是盛大的欢迎。」

  夏冬没好脸色的帮他把行李提进来,再双手环胸的冷眼瞧他,无言的要他马上给个圆满的交代,否则她随时会取出高电流的电击棒伺候。

  「我坐了好几个钟头的飞机,骨头都快散掉。让我先梳洗一番,要杀要剐随便你,好不好?」面对杀气腾腾的夏冬,他倒是识时务的先装可怜,博得她的谅解。

  夏冬斜眄他一眼,不甘不愿的转身去帮他放热水,让他洗澡。

  当他卷起袖子,拿下眼镜,在盥洗室洗去满脸灰尘时,一只手递来毛巾好让他擦拭脸上的水。「谢谢。」他说。

  「嗯。」夏冬环胸倚在盥洗室门旁,脸罩著一层寒霜。

  瞧她摆出来的阵式,脸蛋的肌肉绷得死紧,眼球构来横去的,他想自己待会儿大概不会好过,但还真的是整整一个月没见著她了。「好啦!我不是回来了?又不是消失不见,别生气了。」

  「哼!」她由鼻孔喷出气来,表示并不是简单几句就能安抚。

  「喂!我真的排除万难才赶回来。」他低声下气的陪笑脸。

  她斜睨他,「我又不是说这个。」她若有所指的往客厅一瞟。

  了解她的意思,傅衡生歉疚的笑笑,「对不起,不过我真的没别人可拜托。」

  「她外婆啊!」她口气冲起来。

  要是能够,他自然不会不讨好的带幼梅来这儿。「我有苦衷。」

  「什麽苦衷啊?说来听听,我应该可以知道吧?」顺便看看能不能饶他一死?

  他故意扯离话题,「反正我回来了,而且幼梅看起来气色也不错,显示你有照顾人的才能。」他嘻皮笑脸的打马虎。

  一提起幼梅气色好,她心虚般的想起,几天前还差点因迁怒而丢下她。明知不该迁怒於孩子,偏偏又无法控制自己。

  扯不下脸道不了歉,又不认为自己错的情况下,她过了很呕的几天。

  傅衡生突然假装沉思起来,语带要求的说:「好久没吃你下的面了,不如你先帮我下碗面,待会我自然会讲。」

  夏冬吹胡子瞪眼,「你找死啊!?」然而却隐约的感觉到,他的笑容有丝无力,仿佛是佯装出来。

  傅衡生不以为忤,「别这样子,不然来杯热的,等我洗完澡後喝。」说著关上浴室的门,享受泡澡的乐趣。

  ※  ※  ※

  夏冬板著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由厨房端出他的消夜。

  小幼梅抵挡不了睡意,频频打呵欠的看著舅舅吃东西。

  夏冬望了她一眼,催促起傅衡生,「你吃够了没?既不说,又要人陪著你熬,不如明天再说算了。」虽然她一点也不困。但对於太安静的他有些不习惯,太阳穴隐隐作疼,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傅衡生擦完嘴,慢条斯理的推开碗筷,突然正襟危坐,表情凝重。

  「不行,我一定要现在说。因为幼梅有权利知道情况,否则她会无法继续住下去。」

  闻言,夏冬瞳孔大张。这丫头还要住下去?当她没脾气的吗?一个月她就够受了,现在舅舅回来,她还得寄住?她宁愿花钱让她住五星级饭店,也不要惹心烦。

  「冬冬,我知道你不愿意。」

  夏冬狠狠瞪住他,他说错了,她是非常、超级不愿意。

  傅衡生沉重开口,「我从没求你任何事,现在我真的希望你能帮我。」

  讨旧情无可厚非,不过也别特意挑这种方式,也得看她承不承受得了。「为什麽?」她真的很想知道。

  他担忧的注意到小幼梅苍白的表情,莫可奈何的吐了一口气後,终於道出事实的真相,「因为馨蕾在美国被判蓄意杀人,依照那一州的法律,她要被监禁六年。」

  馨蕾?手无缚鸡之力、一直温温柔柔、讲话轻声细语、从没发过脾气的傅馨蕾杀人?这怎麽可能?如果说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比较有说服力。

  她脑袋似乎不能消化这个事实,马上脱口而出,「那段一轩呢?」这个名字再次从她嘴里冒出,好像已经过了几百年一样,有些陌生。

  傅衡生那张斯文温和的面孔蓦地涌现一股杀戾之气,「他是原告。」

  夏冬被搞得头昏脑胀。等等,他没说错吧?连一只小蚂蚁都不敢杀、爱段一轩爱到背叛她的馨蕾砍杀段一轩?而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自己爱上馨蕾的段一轩要告馨蕾?

  两个爱到不能没有彼此的爱侣,至死不渝的背负辱名远走天涯,竟在异国闹上法庭?

  夏冬嘴唇困难的挪动了好久才吐出,「为什麽?」

  「段一轩结婚後就一直外遇,花心不断,最近因为攀上地方上的名流千金,所以想离婚,结果段一轩就同那个女人同居,一年後才告诉馨蕾那女人怀孕,想用孩子来羞辱馨蕾。馨蕾在情绪不稳之下,犯下了杀人案。虽然两人都只是轻伤,但是段一轩执意要告到底,我就是去美国同他打官司。」

  怪不得,衡生老掩不往脸上的倦意,她轻声问:「结果呢?」

  「我跟他谈判,结果他要求离婚,不过因为女方因此流产,所以法官轻判一年。後来我动用关系让她的罪减轻,只要馨蕾肯,她随时可以走人,只要缴罚金和劳动服务就行。不过她坚持在美国坐一年牢,她认为自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拗不过她,只得由她。而且要过一阵子才能会客。」傅衡生那张笑脸不见,存留著说不出的悲痛。

  他自责万分的对默默流泪的小幼梅说道:「对不起,舅舅没办到,是舅舅不好,没帮你要回妈妈。」

  幼梅哭得更厉害,伤心的跑回房间去。

  傅衡生本想追上去,最後只能颓丧的瘫在沙发上,以手背挡住自己的脸。

  夏冬无言的收拾碗橱,也端出热茶给他。

  「自从我爸去世後,我妈身体一直很不好,一点点小风寒就得上医院,我根本不敢让她知道馨蕾发生这样的事,更遑论要她照顾一个敏感的小孩。」他真的心神憔悴、无能为力。

  「那要骗她骗到什麽时候?她也是馨蕾的母亲,你不觉得应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比较好?」得知这样的事,她都不知该恨还是该担忧?

  「能瞒得过一天算一天。这就是我为什麽不能带幼梅回去的原因。」他起身严肃的凝视夏冬,「冬冬,你算帮我,让幼梅暂时住你这儿。这一个月来,你也应该知道她很乖。段一轩根本……他根本不想要幼梅,当初是因为我爸恩威并施的压住他,否则他也不可能跟我妹结婚,现在幼梅被判给馨蕾,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又与母亲住在一起,谈何容易!?

  不是,段一轩不是这样的人!

  夏冬拒绝相信,在她的印象中,段一轩是第一个注意到校花馨蕾身旁比沙粒还渺小的她,是他主动追求,给她初恋少女该有的宠爱。

  他爱笑、为人热情洒脱心地善良,连她都被感染了那股热力而爱上他。

  他怎麽可能是一个自私又花心的人?为求名利不惜用任何手段往上爬,伤害自己最爱的人馨蕾?她很想争辩,不过眼前不容许她去想这些,心情低落的傅衡生已占满她全部的心思。

  她拍拍他的手臂,声音放柔,「别想那麽多了,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他不断自责,「馨蕾她接受这样的安排,被关进去之前,她还要我好好振作,她想趁这一年重新思考。反而是幼梅,她还是个孩子,我怕她不能接受。要是我能早点知道馨蕾的难处,说不定就能避免这场悲剧发生。」

  事实上,他真正害怕的是幼梅有个不完整的童年,这件事会在她心底留下阴影,成为第二个夏冬。

  在这个时候她要是悍然拒绝,就未免太不近人情,更别说傅衡生与她渊源深厚,她怎麽忍心见他难过?不过是收留一个小孩!

  好吧!收容就收容。如果连一个小孩都不能帮傅衡生照顾好,她怕自己死後会下十八层地狱。

  他垂头丧气的摇头,「我知道馨蕾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也明白不该提出无理的要求。可是我实在是……」

  瞧他欲言又止、欲振乏力,整个人像泄气般的毫无生气。

  这不是她平常认识的傅衡生。他向来都是精神奕奕、斯文有礼,令她舒服又安心;如今为了妹妹的事情,劳心劳力,又要应付多病且精神衰弱的妈妈,她没来由的感到心疼。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把孩子放我这儿,多一个人我还有能力。」

  委靡不振的傅衡生欣喜,「真的!?你真的愿意?」

  她讷讷的补充道:「我可是因为你,绝对不是因为我原谅馨蕾跟段一轩。」她赌气的撇开头。

  「有差吗?馨蕾当年的任性,不是为她带来了这苦果?」她这个做哥哥的都为她当年的决定感到扼腕。

  同为男性,他自然知道段一轩是怎麽样的人,或许外表掩饰得很好,但本性是骗不了人的。虽然当时夏冬为他痴迷,但是有他在背後护著,加上段一轩不可能看到夏冬的美好,自然不可能越雷池一步。

  最重要的是他想一步登天,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花心思在夏冬身上。

  果然,他的目标正是夏冬的好友馨蕾。

  当时父亲的名气,为馨蕾的枝花身分更添吸引力,尤其她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然是非常好的跳板。段一轩当时便是畏惧他,同时也知道自己对夏冬有特殊的情感,所以假意追求夏冬,以掩护真正的目的。

  馨蕾的下场,他也要负责任。当初他把全副心力放在夏冬身上,忽略妹妹已遭人觊觎,等到珠胎暗结,一切已经来不及。

  如今要掀开夏冬的旧伤口,他同样懊悔,「你知道,我真的是——」傅衡生沮丧万分,想解释自己的难处。

  夏冬抢先一步掩住他的嘴,阻止他,「够了,是朋友就别说肉麻话,我当是上了贼船。收起你要死不活的脸,这样一点都不像你,看起来怪难受的。别忘了你妈妈跟幼梅她们还倚赖你。」沉默了一下下,她又补充一句,「反正我们又不是外人,别内疚了。」说著,还用双手掩盖他的嘴。

  傅衡生听到「不是外人」这句话时,无神的双眼突然发出意味深长的晶光,炯炯有神的直视著面孔不到一尺远的夏冬。

  收到他深邃的眼所发出的异样讯息,夏冬突然想到她话中包含的意义太广了,广到接连起三年前那个晚上,他们所犯下的胡涂事——超越他们之间法定界线的事。

  她冰冷的面孔瞬时滚烫起来,连耳根子都开始冒烟,别扭的才想抽开手,已被另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给握住。

  傅衡生在她上头用低沉悦耳的嗓音温柔的说话,「你已经准备好跟我谈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惑人到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带著些许命令的感觉让她面红耳赤,久久抬不起头来,脑子一片热胀。这不同於他在小时候常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安慰她、鼓励她——在她情绪最低落时。

  两种不尽相同的音调,却出自於同一个人。一个从小照顾她,常被她戏谑为保母的男人。

  一直以来她认为他是同学的大哥,一个常常回过头就发现他对著自己笑吟吟的男人,一个时时会伸出援手,像有双羽翼为她遮挡风雨的朋友。她从未想过会与他涉及男女情怀的关系,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然而自己的第一次竟是与他……

  至此之後,她重新正视他在心中的地位,发现已大大不相同。

  夏冬张口结舌,许久许久才迸出一句逃避的话,「我……我还……还没准备好。」

  该死,笨东西,你干嘛口吃得像个拙蛋?拿出你孤傲淡漠的个性,这种害羞的小傻蛋不属於你的风格,别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拚命的对自己心战喊话,偏偏一遇上施展柔情的他,自己就像跳针的唱盘,不是重复话语,便是胡言乱语,再不然就是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她听见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十分努力压抑地说:「我只能再等你一点点时间。」

  她大气都不敢喘的点头,「嗯。」她不明白,自己根本没做错,为何当他提起这种感情事时,她就像是欠债的人似的,卑微又懦弱得只想逃避。

  「幼梅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转移话题了,夏冬马上像冲出水面的溺水动物,大口大口的呼吸,讲话也灵活了,「好啊。那你今天就睡这里好了,我刚刚已经把客房整理出来,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好不好?」

  这句语带无奈的「好不好」,泄漏了她的求饶心态。

  傅衡生莫可奈何的瞥了她一眼。算了,都等她长大,还怕她会逃?再耐心点吧。

  「可是幼梅她?」方才她才伤心的回房。

  只要能缩短对谈的时间,任何事她都愿意做。她自告奋勇的担下责任,抢著说:「让我来吧。你该说的都说了,去休息吧。」

  未免太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他了吧!?

  傅衡生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的点头,「嗯!」

  夏冬见他回房,来到幼梅的房门前敲了敲。见没有回应,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迳自开门进去。

  一眼就看见伏在床上哭泣的幼梅,小小的肩膀不停因啜泣而上下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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