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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安诗巧交给张妈去发落,并顺口对她交代一句“要好好照顾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女孩”之后,阎震擎便回到书房,沉默地坐在书桌前,想到刚才从话筒中得来的真相。
打电话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父亲交情颇深的世伯,同时也是“浩裕股份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安浩裕。
(世侄,你今天是否有碰上一个穿着一身名牌服饰的女人上你家找你?)
一身名牌?不用想,答案自然是有。
(呃……有一件事,世伯得先跟你说声抱歉。)
抱歉?这词到底是从何而来?造成的因素又是什么?
(我那个不肖女,她坚持反对你跟她的这件婚事,还很嚣张地跟我大吵大闹,我一时拗不过她的坚持,就答应她:只要她能找到你不为人知的丑闻或缺点的话,我就答应她与你解除这桩联姻。)
联姻。谈起这两个字,阎震擎同样也痛恨不已,他也很想解除这桩联姻,无奈就是敌不过父亲与母亲联手的攻击,因此一直无法遂心如愿,还找不到一个万全的脱身之策:
可他万万也没想到,当他还深陷困境之时,对方竟然也跟他有同样的打算,同样想拒绝这桩婚事,甚至已先他一步开始行动。
没错!他若真聪明的话,就该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与她一起联手,一同抵制双方父母的决定才是。
但,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的身份更不容许!不容许女人主动提出拒绝,这使得他非常的不爽、非常的愤怒。
因此,他才决定留下安诗巧,发誓定要给那个胆敢主动提出拒婚要求的女人一个非常恐怖难忘的教训。
再藉由这个恐怖的教训来告诉她,男人的自尊是绝对不许人随意践踏,要拒婚可以,不过得由他来才成。
这辈子,只有他阎震擎拒绝女人的份,没有女人能拒绝他的道理。这点,他势必要逼那个女人牢牢记住不可,不计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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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家的厨房重地向来是张妈私有的地盘,今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想也知道,个性有几分古怪的张妈当然会有点不悦,但又不好违背小主人的命令,她只得忍气吞声地接纳这新进门的小姑娘。
“安小姐,你去拿米过来洗。”
一听张妈的吩咐,安诗巧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张妈,米在哪里啊?”她大小姐连她自己家的米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哪可能才上工的第一天就知道阎家的米放在哪里。
“就在柜子底下,你蹲下身子就看到了。”正忙着筹备“时蔬鲷鱼”这道菜材料的张妈,连头都没空抬,直接开口指示。
“喔!”柜子旁?厨房有这么多的柜子,她要到哪边去找出米呢?
不过人家都已经说要她蹲下身子了,那她就勉为其难一点,把身子蹲低看看好了。
找啊找,寻啊寻,好不容易终于让她看到一个青色的大桶子,哈!这一定就是了吧?
桶盖一掀,安诗巧果真看到一大桶白晃晃的米粒,那她接着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呢? “张妈,请问要用什么容器来装米?”
“锅子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这女孩还当真是“年轻不懂事”呢!张妈一边把鲷鱼切成四小块,一边还在心里猛发牢骚。
锅子?嗯……锅子是长什么样子呢?
一向信奉远庖厨原则的安诗巧,不要说是锅子,就是铲子也不曾见过,这下子要她怎么去找“锅子”这样东西才好呢?
斟酌一下之后,她决定……嘿嘿!就用这个方法好了。
她先拿出一个圆圆平平的瓷器,又找出一个圆圆有点深度的瓷碗,跟着再翻出一个铁制的圆形桶子,将它们排成一排,大大方方地玩起只有幼儿园小学生才会玩的游戏。
管它是还是不是,只要她认定它是锅子它就是,任何人也不得有相反的意见,包括这个幸运被点到的小东西。
得意洋洋地拿起点到的“锅子”,安诗巧开始用双手抓米,一把不够,再加一把,看看又还没满,好吧!那就再来个两三把。
好不容易,终于把“锅子”给装满,跟着她拿着“锅子”到水龙头底下,再顺手操起一旁的洗碗精,把洗碗精倒进白米中,然后就开始张妈交给她的工作。
她很认真喔!不只拼命地搓,还很用力地揉。
把鲷鱼、红萝卜、白萝卜等材料准备好之后的张妈,眼睛不经意的一瞥,突然,尖锐无比的叫声从她老人家的口中传出:“天啊!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快昏了,真的快要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年轻不懂事的女孩竟然拿着大碗在洗米,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她、她竟无知地在白米中掺入洗碗精!
试问,这米若真让她煮成了饭,能吃吗?
第二章
“我在洗米啊!”安诗巧暗忖,这不是张妈方才交代给她的工作吗?怎么现在反倒问她在做什么?好奇怪喔!
“洗米不是这样洗的啦!小姐。”喔!天啊。像她这样的洗米方式,洗出来的米能吃吗?怕真入了口,不吃坏肚子才怪。
“不是这么洗的?”安诗巧不解地看着一整碗的泡泡,心忖:所谓的洗不就是要用到水还有洗碗精的吗?她可是一样也没缺,这样也错了吗?“张妈,我到底错在哪里,你能不能一次说个清楚?”
额头一拍,白眼一翻,张妈已经被这位年轻不懂事的小姐给折腾到无力,她只得亲手示范一遍,“看清楚,这才是锅子。要洗米之前要先懂得量米,量好米之后,只要把水龙头打开,用双手搓着米;大约洗上两三次,再量好水加进去。还有一点要注意的,米与水的比例是一比一,千万别加入太多的水,这样懂了没?”
“喔!懂了、懂了。”就算不懂,就算看得眼花撩乱又如何?反正现在米已经洗好了,她就算有听没懂也无所谓啦!“那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做什么?这可伤脑筋了!
张妈一想到这年轻不懂事的小姐连洗个米都不会,哪还敢交代她做其他事情,但少爷的“特别吩咐”,她又不能不听,只得拼命地动脑筋,想一些比较简单、不容易出错的事情交给她办。一
“这样好了!这边有一把空心菜,就麻烦你把它清洗整理一下。”
“好,没问题。”没问题是嘴上说的,其实安诗巧对洗菜这档事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平生头一遭遇上。
若非张妈亲手把这个名叫空心菜的绿色植物交给她的话,她安大小姐甚至连空心菜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
现在好了!她虽然已经知道空心菜长什么模样,但要怎么清洗整理才是真正令她头疼的大问题。
所谓的植物,一般来说大概可分成根茎叶三大部分,而这名叫空心菜的东西,能吃的又是哪一部分?
白白的又沾有一大堆泥土的部分该称为根,看它又脏又丑的……好吧!就先决定淘汰这一部分好了。
三个部分选择去掉一个,但还剩下两个,这两个部分又该如何抉择呢?
空心菜、空心菜顾名思义就是……哈哈!她终于了解要再淘汰哪一个部分了。
而经过洗米的前车之鉴,这次张妈对安诗巧可真不怎么放心,说什么也得先盯着她才成。
一看她聪明地先除掉不能吃的根部,张妈心忖这下她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吧?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如她老人家所想的那般顺遂。
当张妈看到安诗巧把空心菜所有的菜叶全部拔光后,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真的不适合待在厨房里头。
“我看你还是去打扫客厅好了,这边让我自己来就好了。”这样也许会安全一点,也能减少一点损失,要不然一顿饭煮下来,她真不知道会被这年轻的丫头给毁掉多少能吃的东西。
胡乱糟蹋食物,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整理客厅是吗?”这件事可比洗米洗菜简单多了。“好,我现在就去。”
于是,安诗巧自信满满地拿起水桶、抹布、扫把,以及洗衣粉,高高兴兴地整理客厅去啰!
* * *
正在书房中忙着进军海外市场计划的阎震擎,突然听到从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他剑眉一拧,心忖:到底是什么东西被人打破?打破东西的人又是谁?
岂知,他心中疑惑未解,紧跟着又传来一声刺耳尖锐的呼叫声,然后就是“糟了!淹大水了!”这等令人费解的话语。
淹水?这怎么可能?外头无风无雨的,家里怎么会无缘无故淹大水了呢?难道……
因此,阎震擎不得不暂时抛下手上的工作,走出书房,一路往下直冲,直到一楼的楼梯口……他一只脚就这么地悬在半空中,无路可走!
阎震擎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的客厅当真淹大水了,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片“汪洋大海”,上面浮着泡沫,再加上一些十分眼熟的“漂流物”。
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清楚,是谁干下的蠢事?”阎震擎冷着脸厉声质问站在客厅中的三个“凶嫌”——张妈、莫总管以及今天才任用的女佣安诗巧。
听到这个问题,三个人立即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她。”
“是我。”
虽有两种不同的回答,但所指的对象却是同一个人。
冷眸一瞟,阎震擎针对闯祸的女佣厉声问道:“你说,客厅里为何会积满了水?还有,那个碎裂的古董花瓶又是怎么回事?”假如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古董花瓶应该是摆在橱柜里,为何会落至如此下场?
好凶、好冷的一张脸啊!瞧他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吓人的气势。
唉!很可惜的是,吓不到她这位宇宙超级的大美女,安诗巧心忖着。那该怎么办?她这样的态度算不算冒犯老板的威严?会不会让他感觉很没面子呢?
管他的!不怕就是不怕,难道还要她假装被他那张凶脸吓得浑身发抖、心惊胆跳,然后再来个脸色苍白不成?
这种事她安诗巧可做不出来,所以就算冒犯了他、让他感觉很没面子,也只能请他多多包涵了。
她惟一能配合老板大人的就是——他要解释,她给就是。
“这个嘛!基本上应该是属于技术性的问题,其中的过程更是复杂,真要解释起来还满费时的,不过既然老板大人您亲口要求,小女子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顿了下,安诗巧又开口道:“首先,我拿起洗衣粉到处撒,等撒好洗衣粉之后,我又拿起水龙头到处喷,喷好了水;我就拿起刷子拼命地刷,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给用尽,直刷得我气喘吁吁,心脏差点负荷不了,才勉强自己休息偷懒一会儿。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橱柜里的花瓶看起来旧旧脏脏的,色彩也不怎么鲜艳。
于是我就想,摆在橱柜里的东西是给人欣赏的,不随时保持整洁干净怎么行?所以,我当即义不容辞地拿着抹布打开橱柜,然后拿出花瓶,用力地擦、努力地擦,好不容易才完成这项艰巨的工作。
正当我想把手中的花瓶摆回原处之时,突然,一只讨人厌的苍蝇飞到我的眼前,嗡嗡地直叫着,我看了听了心里就烦;于是,我就很顺手地拿着花瓶追打那只苍蝇,而后我一个失神,随即传来一声巨响,等我低头一看方知……呵呵!那个花瓶就这么地因为一只苍蝇而壮烈成仁。想想,它还真是无辜。”
这一大篇的解释,安诗巧不只说得精彩绝伦,甚至还加上生动的表情与详细的动作示范,生怕眼前的男人会听不懂她拼命向他暗示的重点。
她很认真,没有偷懒喔!所以,老板大人你可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就把像她这么认真工作、聪明伶俐伪好员工给辞退才好,要不你的损失可大啰!
这女人不只话多,连动作表情的变化也多得让人眼花撩乱;瞧她单凭一席似是而非的谬论,就把在场两位年近半百的老人家唬得一愣一愣,阎震擎还真有点佩服她瞎掰的功力。
只是,她口舌之能依旧无法让他忘怀这女人混进他家的目的,以及她所犯的一切过失。
噙着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阎震擎彬彬有礼地向安诗巧问道:“敢问安小姐,你说完了吗?”
原本还呆愣在一旁的张妈以及莫总管,一看少主人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当即吓得直打哆嚷,恨不得能找个借口赶紧离去,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可是……走得了吗?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因为他们早已被恐怖至极的阎震擎给吓得双腿发软,哪还有力气逃呢?
不曾在商场上打滚的安诗巧根本不知道阎震擎的可怕,也就不可能听闻素有“笑面阎罗”之称的阎震擎,最令人心惊胆战的不是他那张冷脸,而是他笑得特别温和无害的时候。
她看他前后态度转变得那么大,还天真地以为他很好商量,度量大得能容一条船在里头撑着走。
也就是说,他一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她翻脸。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值得顾虑的,不是吗?
“说完了,我早就已经说完了。”现在等的就是听他的好消息。
“既然你已经说完,那接下来也该换我说话才是,这点安小姐应该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吧?”
“没有,当然没有。”安诗巧不只不反对,相反的还很迫不及待呢!就希望他能多说一些她爱听的好话,像是赞扬她勤劳的美德,或是褒扬她举一反三的聪明都可以,她全都乐意接受。
看她展露出迫不及待的渴望,阎震擎感到满意,满意自己能有一举将她击倒的机会。
打击敌人最残酷的方式,不是爽快地迎头痛击,而是先赐予她无穷的希望之后,再狠狠地将所有的希望彻底击个粉碎。
这招可是笑面阎罗对付敌人最残酷的招数之一。
“安小姐,你方才所打破的那个花瓶,可是历史悠久的古董,五年前家父以五百万的高价买下它,现今拿银行的借款利率来计算的话,大约已涨到七百四十万;再加上被你搞毁的客厅家具以及长毛地毯,总价值共约八百五十万,这笔账我就暂时记下,然后按月从你的薪俸中扣除。”
看她因为自己的这番话,整个人就这么傻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阎震擎毫不留情地再给予她最痛的一击,“对了!在分期偿还的这段时间,八百五十万的利息可得照算才行。我这样说,安小姐应该听得清楚才是吧?”
他在说什么?他的话怎么跟自己心中所想的完全不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