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不近人情,也非她不懂得感恩,而是这几年下来所累积的经验告诉她,任何人想接近她皆必有居心,目的就在于她身上的光镜。
这种事她看得多,也经历得多,自然而然就造成她对人性的怀疑,酿成她与人保持距离的疏远态度。
看出她眼神中的戒慎,男子方才顿悟自己的态度过于急躁,“姑娘莫慌,在下绝无亵渎姑娘之心,只是初到贵宝地,想找个人带路游这西湖美景,不知姑娘是否能成全在下的这点私心?”
他所用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以刚刚他救她这点来说,照理她更不该拒绝。
可经过几番思量后,关盼盼还是决定拒绝,“很抱歉,奴家也同壮士一般,初来到此地,对这地方也不熟,所以实在是帮不了壮士的忙。”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觉得自己的拒绝有错,就是错,也错得理所当然。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燕王朱律,也就是康王朱胤席的叔父。
不容置疑的,他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此,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关盼盼手中的那面光镜。
老天虽送给他一个可以接近她的好机会,可他万万没想到关盼盼这个女人竟如此难以接近。
他可以强逼,也可以直接将她掳走,可这样的举止对整个计划来说根本就毫无助益,经过一番仔细的斟酌后,朱律决定暂且饶过她这一次。
“既然姑娘拒意如此坚持,在下也不好强人所难,就此告辞了。”话落,他当真潇洒的转身就走。
看他走得如此潇洒,关盼盼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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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管他的!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必太过在意,将来若有机会,再还他这份人情就是。
看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家吧!要不等会儿还得劳烦哑婆与聋叔出来找人,那就麻烦了。
※ ※ ※
水光潋滟睛方好,
山色空朦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轼 饮湖上初晴后雨
来到杭州不游西湖,就不算游过杭州。
关盼盼日子虽过得颠沛流离,无一个定居之所,可回头一想,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至少她比一般闺秀千金走过更多的地方,赏过更多的名胜古迹、山川五岳。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几年下来,她真是增加了不少见识。
在小青与聋叔、哑婆三人的照顾下,表面说是逃命,实际却是寻访各地的名山胜水。
来到杭州,当然得雇船游游西湖风光,欣赏人人口中赞誉不绝的“西湖十景”。
苏堤春晓、断桥残雪、雷峰夕照、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柳浪闻莺、花港观鱼、南屏晚钟、双峰插云、三潭印月,虽说季节时候不同,畅游未必尽兴,可任何一景都足以扣人心弦,将人感动得几乎落泪。
一艘小船,船上载着关盼盼主仆四人,其中就属小青玩得最尽兴。
“小姐,您赶快过来瞧,这船底下的水还真是清澈见底耶!你心瞧那些小鱼在水中窜绕的,还真是调皮呢!"
“是啊!”感染了小青的欢愉,关盼盼不禁也跟着一起笑,肆无忌惮的陪着她一起疯。
一旁的聋叔与哑婆见了,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自家小姐一起笑开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李延平 佳人歌
关盼盼这一笑,就如展艳的花蕾一般,吸引了无数狂蜂浪蝶,织就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
过往的游客全被关盼盼的美给吸引,霎时湖中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船只,船上游客个个都睁大了双眼,直盯着小船上的绝色佳人看得入神。
关盼盼深知自己已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虽有点不自在,却也无心在意。
多在意只是恼了自己罢了,何必呢?既然是出来玩,就该放开心胸玩得尽兴才是。
可话虽如此说,她却无法忽视其中一道最为火热的视线,那道视线有如狂燃的巨焰一般,烧烫着她全身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去搜寻到底是谁的视线如此孟浪。
四周围绕的人众多,关盼盼不该能寻得到那双眸子的主人才是,偏偏她就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
当翦水秋瞳对上那双犀利如鹰的厉眸时,虽只是——刹那的时间,可那挑逗的眼神与唇边的佞笑,有如一把利刃穿透了关盼盼,让她的心湖无端漾起阵阵的涟漪,让她脸热的赶紧回避他的注视。
他是谁?为什么拿那种讨厌的眼神睨人?既轻浮又恼人,真是可恶!“哑婆,告诉聋叔,将船驶回岸边吧!”好好的玩兴,全被那眼神给打散了,此时的关盼盼心里的直觉就是逃。
就在聋叔撑起船竿想将船掉回头时,——阵强风倏地刮了起来,才眨眼的工夫:小船上竟多了两名不速之客。
仔细一瞧,关盼盼马上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方才跟她眼神交会的狂人,“走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对不欢迎的客人当然也就毋需客气,关盼盼眼神一使,不给对方有回话的机会,暗示聋叔出手把这两个坏人赶下船去。
一得到小姐的暗示,聋叔二话不说拿起船竿当武器,——出手就对准其中一人;同样的,哑婆也开始行动,她身子一闪就想挡在关盼盼身前保护她的安全。
朱胤席哪可能给人机会,大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力道将碍事的老妇挥到一边,让自己的手下去对付,更自信他一个人就足以对付这两个老人家,而他则锁定自己的目标,步步进逼。
第二章
“走开!”看这人步步进逼丝毫也不放松,关盼盼心慌的往后退,可一艘船才这么一点大的空间,她又能逃到哪里;再看看一旁的小青,早已吓得蜷缩成一团,哪还顾得到她。
进退不得,现下她应该如何是好!
束手就擒吗?不!
关盼盼绝对不是一个肯轻易束手就缚的女子。
她看哑婆与聋叔被对方缠得无法脱身,再看小青早已吓得无暇兼顾自己,求救无门的她,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
“走开!不要过来,再要强逼,我立即跳下船去。”此时小船就停泊在湖中,往下跳就是投身湖水。
“好啊!我就看着你跳。”慵懒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的心意,邪恶的瞳眸就像是在看好戏一般。
他当真不怕她往下跳?或是料准她根本不敢跳?
性子刚烈的关盼盼岂容入看轻自己,为了赌一口气,更为了逃开眼前这邪恶之人,立即纵身一跳,毫不犹豫的投身冷冽的湖水中。
“哈哈哈——”猖狂的大笑声伴着关盼盼跳水的扑通声一起响起,朱胤席看那女人当真有跳水的勇气,对她的兴致更是高昂。
“浩武,船上这三个人就留给你料理,记得代本王好好招呼他们。”命令一下,他未等人答话,随即投身入水,追着佳人而去。
冷冽的湖水差点把关盼盼冻坏了,可湖水虽冷,也比不过身后传来的猖狂笑声来得让人心悸。
她咬牙强忍湖水的冰冷,奋力向前游,不敢有任何松懈,更无暇去注意船上打斗的情形。
她不是自私,只是自信哑婆与聋叔应该应付得过来才是。
就在她拼了命往前游时,倏忽一股拉力将她拖往水底,睁眼一看,竟是那个可恶的狂徒。
“放开我,”关盼盼一边大喊,一边用脚猛踹他,希望能挣脱他的箝制。
“休想!”为了制止她的挣动,朱胤席再用另一只手抓住她踹他的脚踝,报复性的将她往水底拉,身子顺着水流一翻,以庞大的身躯局限了她的自由,压着她不停挣动的身躯,看着她在水中挣扎的模样。
“唔……放开我!”关盼盼痛苦的挣扎着,一张小脸又是青又是白,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害怕,因为他的箝制,更因为水的恐怖,让她感到有窒息丧命的危机。
朱胤席完全无视于她的痛苦,更坏心的以她的痛苦为乐,就像个锁魂的夜叉直逼而来;见她因为呼吸不顺,神智逐渐迷失,他才缓缓的低下头,将自己的唇贴近她的唇,渡一口气维系她的生命。
“放开我!”当他的唇贴上她的唇时,关盼盼整个人的神智霎时清朗许多,也不知是因为他渡给她的那口气,还是他唇给她的感觉,她又有开始挣扎的力气。
她愈是要他放,他就愈不可能放,更恶意的使力,让两人交缠的身躯更形暖昧,亲昵得足以感受她身体的曲线。
在荡漾的水波中,这女人看起来竟又美上三分,尤其是她那副不肯服输的倔强模样,更加挑惹朱胤席的心,他不只有想恶整她的念头,更喜欢看她娇弱无助的我见犹怜。
不知不觉中,时间缓缓的流逝,关盼盼虽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如愿,渐渐的,她呼吸再次不顺,神智也再次迷失,视线也跟着模糊了,挣扎的力道逐渐变得微小,终于在那双恶眼的盯视下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在失去神智的最后一刻,关盼盼脑里最后的念头是——今日她就算会化成厉鬼,也绝不饶他!
※ ※ ※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模模糊糊的睡梦中,关盼盼恍若听到有人在高吟着这首情诗。
虽是情诗,可吟唱之人却无半点深切思念之情,相反的还带点不屑之意,听来更是讽刺。
不屑沾情却又吟情,更是无情!
这会是谁呢?睁开眼,首先映入关盼盼眼帘的是一处完全陌生的房间。
房中一切摆设净是奢华极品,床帏纱幔、灯台花瓶,甚至连床上的被衾皆是上上之选。
关盼盼不解。这是哪里?最重要的是,谁将她安置于此?
不熟悉的环境让她不安,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极目搜寻哑婆、聋叔与小青的人影。“奇怪,他们到底都到哪儿去了?”
至此,关盼盼终于想起记忆中最后的一幕——她被人强压在水底动弹不得的情景。
她是生是死?为了证实,关盼盼傻气的用手捏着自己的双颊,直到清楚的感到疼痛才放下心。
会痛就代表她的生命依然延续,这是忧是喜姑且不谈,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她人到底身在何处。
“你总算醒了。”
慵懒的语气不容人辨认错误,一听这声音,关盼盼全身立即紧绷,愤恨的瞪着对方。
朱胤席完全无视她那双杀人的怒眸,继续肆无忌惮的朝她迈进,直逼向床沿伸手撩开床帐,对着她那张瞠怒的容颜开口道:“呵呵!让我猜猜你现在脑中的想法,好吗?”慵懒的语气不变,那充满恶意的笑容依旧让人气得牙痒痒的,“我猜你现在很想杀我,对不对?”
“你到底是谁?”关盼盼学不来他的轻浮,无法像他将“杀人”这两个字挂在嘴上,就像在谈天气一般自然。
“我是谁?”剑眉一挑,他同样爱笑不笑,同样的慵懒,“朱胤席,一个被你的美色迷晕的男人,这样的说法,不知姑娘是否能够接受?”
关盼盼不信,更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正以挑逗她为乐,可她就是无法抑制小脸上的晕热。
冷嗤一声,她回避的转开头,拼命警告自己这男人是个坏人,她不该被他的轻佻影响。
“嗯,我知道了,原来姑娘不相信在下被你给迷晕了,对不对?”看她性傲如此,朱胤席更恶意的想撩惹她,就爱看她被自己惹火的喷怒表情。
着火的眸子像诱人的醇酒般,让人不饮而醉,酡红的双颊好似天际的晚霞,勾得人心生荡漾,恨不得轻咬一口,尝尝那滋味是否真如他所见一般清甜滑嫩。
朱胤席不只是用想的,还当真上前咬了一口,直逼得关盼盼逸出一声轻呼,惊慌的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做什么!”
天啊!这男人的坏还真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真是过分,让她穷于应付不说,更让她心怦怦直跳。
不错!她的味道当真属人间极品,让朱胤席不由得满脸回味,双眼更是贪婪的觊觎,想再尝上一口。
既然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他理所当然也不客气的再往她贴近。
看他又要靠近,关盼盼赶紧再往角落里缩,直到她的背抵住一面墙,进退无路,她双手往前一挡,焦急的开口大喊:“不要再过来了,要不就别怪我无情!”
好可笑的威胁喔!“无情?我倒是很想看看姑娘你会如何的无情法。”话落,他随即出手箝制住她纤细的肩膀,用力一扯,就将她扯人怀中,低头就口,又想侵犯那清嫩细致的颊肤。
早有准备的关盼盼,心想岂能再让他如意,双手无法挣动,力气又比不上人家,她干脆学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转过头来想咬他一口。
谁知这么恰好,他的唇竟正好迎上她送上的红唇,当两唇接触之初,就像电光火击的刹那,进出无数的火花,璀璨得让人无法忽视。
对这意外送上的礼物,朱胤席当然不可能放过,他双手更加用力的紧锁,无丝毫禁忌的强压上她,光明正大的偷起小女人的唇香。
意想不到的变化,让关盼盼不禁错愕,她怔傻的不知反应,更把握不住可以推开他的时刻,就这么让人给轻薄。
直到两人的气息紊乱,他终于放开了她。
一恢复自由,关盼盼第一个直觉反应就是挥手怒掴他一巴掌,可对方也不肯示弱,随即还给她同样的一巴掌,而且力道比她还重。
两道怒掴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她怔忡得无活动弹,他则闲散的瞅着她瞧。
一双写着委屈、愤恨、倔傲的水眸对上他犀利的灿眸,关盼盼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对他叫嚣:“你竟然打我!”
“你又何尝不是。”朱胤席毫无半点愧意,他打人打得理所当然,更是光明正大;任何人也不得亵渎他的威严,打她还算便宜了她,没有开口赐她死罪,她就该叩首谢恩了。
“你……”这男人真是欺人太甚!“走开!”关盼盼怒极的不顾一切将他推开,更忙着下床,一心就想要从朱胤席眼前逃开。
朱胤席也不加以阻拦,一切随她,只是在后头一副不关他事的提醒她:“对了!我刚刚好像忘了告诉你,你那三位忠仆现下正在我这地方作客呢!还有,我真的很怀疑你是否注意到自己身上现在所穿的衣服。”
听到小青与聋叔、哑婆被他所捉,关盼盼的心已够慌乱,再听他提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赶紧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衣冠不整。“是谁帮我换衣服的?还有,我的人呢?你到底把他们三人关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