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随即就为自己这种怯懦的想法感到丢脸,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不再用那种小动作来欺辱她,他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打败她!
当他走过学校后面的小山的时,一口熟悉悦耳的声音,软软从空气中飘了过来,他整个人不禁僵住脚步,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一种莫名的情感刷过他的全身,情不自禁地往声音来源走过去,想知道她在这里干什么?
只见她正和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坐在山顶上的大树下,正在拿剪刀裁纸,似乎是在做风筝。
那个小男孩——
应该是她的弟弟,叫蒋……玥勋什么的样子……
“小勋,好了没?有没有想出要写什么东西给爸爸、妈妈?”蒋琦芳的声音轻轻柔柔传了过来,教人听了好不舒服,原来她也可以如此温柔。
“嗯!还没咧,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爸爸、妈妈说,不晓得要挑哪一句?”小男孩困扰地嘟起嘴巴。
“嗯……就找最最想讲的。”
“唔——好!我希望爸爸、妈妈赶快回来,带我们回家,这样可不可以?”
琦芳喉头像被石头梗住,她深吸口气,露出温柔的笑容。“嗯!当然可以。”现在对她而言,能跟玥勋在一起,是在正理村唯一美好的事情,也幸亏蒋家人宽容,准许他们姊弟每个礼拜可以聚会一次。
“姊姊,用风筝真的可以把我们想要说的话传给爸爸、妈妈知道吗?”
“当然可以啦!爸爸、妈妈他们就住在云的那一端呀,所以一定会收得到!”
“那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只要我们一直寄,他们就会回来。”
“若他们还是没回来呢?”
“那姊姊会带你一起去找,在爸爸、妈妈还没回来之前,我们一定要做乖小孩,姊姊也会保护你的。”
“好!”
群昱闻言整个人深受震撼,不敢再听下去,落荒似地匆匆跑下小山丘。
他喘息不已地靠着一棵树。
天呀!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段话?
若是没听到这段话,他就还能继续排斥她、讨厌她,更理直气壮的……欺负她!
但现在似乎不能了。
她的话提醒了他,她和那个小男孩,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卡通,当那些讨人厌的坏孩子跋扈欺负那些弱小孩子时,他是多么为那些小孩子抱不平,很不得冲进电视里面将那些坏孩子给打死,但是现在他却在做那些事情!
在涌起强烈的自我厌恶时,心底又响起另一个声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才是坏孩子,谁叫她的爸爸、妈妈对不起他的爸爸,他只是在帮他爸爸报仇,所以他是好人……
可是不知怎地,这个声音却不像往常那样的强而有力,尤其在看到那对姊弟相依孤单的身影时,愈加薄弱……
不!他迅速挥去那突然涌起的内疚和不安!
他没错!他没做错!他也绝不认错!他不是坏小孩!他不是!
转过身子,快步跑向教师宿舍,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是对的!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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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琦芳和郑群昱之间的竞争益发激烈,无论在课业或是在其他才艺表现上,两人都竭力争取第一名,演讲、作文、朗读仍是蒋琦芳的天下;书法则是郑群昱的。
这种竞争一直持续到国中,分组编班后,再度同一班,经过第一次段考后,两人共同占住全校第一名,让其他人毫无插足空间。
上了国中后的蒋琦芳,仍是独行侠,因为班上有五分之一仍是以前的国小同学,尤其孙瑶红也在同一班,所以她仍旧保持沉默,不轻易与人交谈——尤其是正理村人。
一日,上体育课时,班上分成男女两队各自玩球。
群昱和立文打完篮球,走到班上男生休息处坐下,所有男孩子都在观看班上女生打篮球赛。
群昱拿起水壶灌水,视线习惯性追逐那苗条高挑的身影,琦芳灵活的动作及准确的灌篮,使她成为主将之一,和另一队主将孙瑶红有得拼。
无论运球上篮、奔跑全场,见她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水,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在她一记漂亮的投篮后,身旁的男同学开始说话。
“喂!看到没?那个女生有穿胸罩耶!”
“在哪?那!看到了,好恶心喔!”
“拜托!女生长大了都要穿的,你妈没穿呀!”
随着青春期来到,他们的身体也产生了变化。
男生声音开始变得低哑难听,身高也拉长,变得粗壮,显得更加有力。
女生身材曲线渐渐变得苗条,胸部微隆、臂部微翘,渐渐就像个小女人一般。
处在男女合班的班级中,更能清楚地感受到这种转变,他们正在渐渐褪去小孩子的外表。
听完这段话后,当群昱再度望向蒋琦芳时,视线不自觉落到她的胸前,这一看顿时让他面红耳赤,飞快将眼睛掉开。
要命!他从来都没注意到这种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体育服装的布料本来就比较柔软贴身,因运动流汗弄湿时,更能清楚的将身体曲线展露出来。
从这里看虽然有点距离,但也依稀看得出她身材的变化。
她胸部正如其他少女般,微微隆起,但她却没穿任何胸罩,虽然有穿背心,但当她挺身投篮或奔跑时,仍可见到胸部神秘地带肌肉微震,以及汗湿的衣物,贴身的将那纤巧乳头突显出来。
群昱感觉到自己体内有股陌生的火焰窜起,他困惑地感受这份异常,而当他多看蒋琦芳一眼,这份火热就会加强,觉得口干舌燥。
隐藏在体内深处的欲望渐渐苏醒,但对他而言,那情绪仍是陌生的,他不觉懊恼起来。
“喂!我们来算算看班上有哪些女生已经穿胸罩了。”
“好呀!”
也不知从哪衍生的怒气,群昱霍地站起身,愤怒地转向那些说话的男生。“你们无不无聊,注意女生那些事情干么?”
“没有呀!只有觉得好玩。”说那话的男生看到群昱愤怒不悦的表情,不敢再说下去,群昱是他们的老大,众人无不听他的话。
“有什么好玩的?与其看那些无聊的女生,还不如来打球,走!”他拉起所有坐着休息的男生,硬是将他们推向另一边篮球场。
“老大,我们已打了快一节的球,休息一下又不会怎样?”
“少哆嗦!”他不晓得自己反应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可是只要一想到,会有其他男生注意到蒋琦芳那完全未受遮掩的胸部时,他就觉得非常、非常不爽,他绝不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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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褪去孩童外表的同时,蛰伏在体内属于大人的情感,也渐渐苏醒,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可是眼睛却会在有意无意间瞟向异性,惊异彼此的转变。
尤其在偷偷翻阅班上男同学之间传阅的黄色书刊画册时,便会愈加注意到周遭那些女生的变化。
她们开始懂得装扮自己,那时刚解除发禁,所以许多人在头发上大做文章,偶尔会从她们身上闻到一股淡淡香水味道,有的浓郁,有的清雅,甚至有人会偷偷涂口红,使她们的小嘴看起来更加吸引人。
随着班上女生穿胸罩人数增加,男同学开始玩起恶作剧,最常做的就是偷偷跑到女生的背后,拉开她们的胸罩带子,然后再松开,像玩橡皮筋一样,因此经常可以听到“啪”地一声后,响起女生的尖叫,然后是男生的大笑声,接下来便是满室的桌椅碰撞追逐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怎么没知觉的人,也会开始正视自己身体所产生的变化。
琦芳在美丽老师的协助下,认识了自己的身躯变化,采买了必要的衣物。
当郑群昱发现蒋琦芳制服下多了两条肩带的痕迹时,眼睛不禁直盯着,然后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色情狂,和那些老是说黄色笑话的男同学一样低级!
他厌恶自己的反常,却又发现自己对蒋琦芳产生了莫名的情愫,只要在没有其他人留意的时候,他的视线便会不自觉驻留在她身上,细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从不主动和人开口交谈,除非有人找她问问题。
孙瑶红虽然仍不放弃任何机会和她作对,不过或许年纪渐长,所以顶多是用言语讥讽,也没特殊动作。
她脸上总是带着淡然平静的表情,眼睛偶尔会闪过一丝慧黠、有趣的神采,好像她发现到一些不为人知的趣事,全留给自己品尝,不欲人知晓。
虽然不是刻意地,班上男同学没人敢戏弄她,或许因为她的成绩是班上的第一名,也或许因为她才艺出众,又是老师的爱徒,所以没人敢造次,但更有可能的,是她和其他同年的女孩比起来,显得冰雪聪明、处事沉着,在她面前多余的行为,看起来都是幼稚的。
更甚者,她在周道筑了一道又高又厚的墙,她不出来,也不让人靠近,顽固地守住自己的小天地,使她显得更遥不可及。
他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发成绩单的时刻,只有在那时候,她才会回过头看着他,两人交换彼此才明白意义的视线。
她挑衅,他亦不认输——然后在老师先后唱名下,同时出列,并肩站在台上,共同接受老师及全班同学的称赞。
唯有在那一刻,才觉得她和他是站在同一个地球上,她的世界有了他立足之地,而她更深地隽刻在他心房。
这种特殊的相连感,让他忘却了所有对她的厌恶和排斥,当他和她竞争时,不再是为了想替父亲出一口气,而是为了自己;他想和她一直并驾齐驱,让她能不断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并重视他,一如他对她的。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无论是清醒时或是在梦中,都有她的存在;尤其有些都是会让人脸红、带有异色的梦。让他早上起床时,留下一些教人尴尬的痕迹;也因为如此,他付出更多的心力在读书及练习书法上面,希望能排除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绮思。
一日午后,群昱依例到教师宿舍练习书法,经过小山丘时,大榕树下一抹白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好奇地走过去,赫然发现那竟是蒋琦芳。
她穿着一袭白洋装,胸前放着珍奥斯丁所著的《傲慢与偏见》,脸颊偎着草地,表情恬和地酣睡着。
此时虽是炎夏,但在小山丘上,不时吹来徐徐凉风,让人觉得舒畅欲眠,这株大榕树又吸收了大半的阳光,使此处成为一个温暖清凉所在,难怪她会在此睡着。
见到她的惊喜,很快被一股莫名的情潮给淹没。
他蹲下身子,不敢惊动地,牢牢注视着那张恬静、卸下一切防备的清丽脸庞。
他从没有那么近、那么专注地看着她的脸。
她的睫毛长而绵密,盖住了那双晶盈有神的明眸,她有个直挺的鼻梁,那红唇丰润如樱桃般多汁。
看着看着,他不禁口干舌燥,连忙将视线移开,心脏快得像要蹦出来似,可是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将视线掉回。
属于男性的掠夺气息渐渐充斥胸膛,或许是渴望已久,或许在梦里相会太多时,他缓缓低下头,靠近她的脸庞。
他没想过若是她清醒过来会如何,在这一刻,他只想侵占这朵卸下一切尖刺的白玫瑰。
轻柔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他的初吻,深深吸进专属她的甜美气息。
滑腻的触感,令他忍不住想一再掬饮其中的甜美。
但蒋琦芳动了动,他全身紧绷,屏气凝神的僵在一旁。
但她只是翻个身子,他在书本落下地之际接住了它,不让它惊醒了她。
确定她再次的睡去后,他松了口气,轻轻地将书本放在她脸颊旁,静静看着她半晌,眼中流露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爱恋。
难抑渴望,再一次俯下头,在她那光滑柔腻的脸颊上轻柔地印下一吻后,便拿起自己的毛笔盒,默默走下小山丘。
在他离去后不久,琦芳睁开了双眼,望着放在颊边的《傲慢与偏见》,她缓缓坐起身子,表情困感地看着郑群昱离去的方向。
第三章
“蒋老师,午休时间结束喽!再过五分钟就要上课喽!”
琦芳慢慢张开眼睛,有片刻不知道身处在何方?眨了好几下眼睛,看到坐在隔壁教地理的徐老师的大脸时,才猛地清醒了过来。
看了一眼腕表,骇了一跳。“我怎么会睡得那么沉,居然连钟响了都不晓得!”
“可能是最近比较累吧,你才刚进来学校没多久,又担任导师的工作,难免会比较累,久了以后就会习惯了。”已经当妈妈的徐老师笑眯眯地说道。
琦芳笑着向她道谢,真的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会作那种梦?
梦中的她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在炎夏的午后,她躺在小山丘的大树下假寐,仿佛又深陷在另一个梦中,突然从唇上传来轻微的抚触,那是什么?
一股淡淡、属于男孩特有的体味,随着午后的暖风缓缓飘进她的鼻息,令她困惑,挣扎着想醒过来,那暖热平滑的东西轻柔的在她唇上来回滑动、轻扯,然后缓慢探开她的樱唇,湿热、轻巧的在她的贝齿、唇内侧描摹……令她心跳开始加速。这到底是什么?有人在吻她吗?她急欲摆脱睡神的钳制,想要探个究竟,可是愈急就愈醒不过来。
突然唇上的麻痒消失了,她仍在挣扎,眼皮勉强微微掀开,却只见到了一张背光的脸,当她成功摆脱睡神,睁开眼睛时,前方却已空无一人,转向旁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孩背影,她想叫住他,问他对她做了什么?可是他已走远,而他手上那个再眼熟不过的木制方型毛笔盒,更让她出不了声,是他吗?然后……接下来就被徐老师的声音给弄醒了。
蓦地,红晕布满了她的脸庞。天!她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女人,居然还会作春梦?她伸手按抚发烫的脸颊。
出去外面洗手台洗把脸,进办公室时,上课钟声也响起了。
她将教材拿起,同徐老师一道走向教室,她比往常还沉默,整个心思仍回荡在刚刚所作的梦中。
正理村,对她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
国中毕业后,她顺利考进邻市的第一女子高中,同届学生中除了郑群昱及陈立文也考进市内第一男子高中,其他都是考进县内,孙瑶红则进入一所教会高中就读。
高中对她而言,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点,因为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来自正理村,更没有一个人知晓她的过去;也就是说,这里不会有人因为她父母的关系而对她有所歧视或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