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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像雾又像冰 page 11 作者:孟华

   

  从那些相片,他看到过去、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相片中的那个男子,脸上总挂着飞扬自信、甚至称得上讽刺的笑容看着镜头。

   

  以前听韩湄形容时,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看到,觉得……非常怪异。

   

  那是和自己有相同脸孔的男人,但他的表情却是现在的自己不曾有过,他怀中的女人没有一张是相同重复的脸孔,那韩湄呢?她在哪儿?怎么都没有看到和她的合照呢?

   

  他开始翻找,过去他和韩湄之间是什么样子?因为安于现状,所以不愿探究过去,但是爷爷骤逝,让他有种强烈的感觉。

   

  他觉得对不起这个老人,因为他完全不记得他们之间共处的岁月,而这个老人,却是带着孙子未恢复记忆的遗憾而逝,他突然恨起自己,为什么没有恢复记忆!

   

  翻着、翻着,从成年的他,翻到婴幼儿时期,他的父母一直都在他的身边,直到六岁以后,才没有跟他们合照的相片,接下来都只剩下爷爷,而他脸上笑容虽然依旧,但已多了一份世故的早熟。

   

  突然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进他的脑中,当他要捕捉时,又马上消失不见。

   

  他轻抚那些照片,心境有股说不出的痛苦,他好想大哭一场,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发泄不出来。

   

  一双柔软的手轻轻触着他的头发,他抬头,是韩湄!

   

  她的表情充满哀伤和了解,她用手环抱住他,将他带进怀中。“不要压抑,想哭就哭!”

   

  “我不想哭。”他声音沙哑地从她怀中传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对不起爷爷。”

   

  “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爷爷的事。”

   

  “有!”他抬起头,表情充满自责和痛苦。“我忘了他,我是他唯一的孙子,但我却忘了他,变成一个陌生人!我怎么会这样?”齐维用手打着头,气自己为什么会丧失记忆,恨不得能马上恢复。

   

  她觉得好苦,她必须为他的失去记忆负责!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已没用。她怕他伤到自己,赶紧抓住他的手,既心痛又无奈。“别这样,若是你有错,那我是不是也有错?你是为了我才……”她苦涩地说道。

   

  他的脸上已布满泪水。“不!是我的错!是我的……”他陷入强烈自责情绪中,整个人像失去依附般的紧紧抱住韩湄。

   

  她无助地搂住他,看着他背后的墙壁,上面有张孟老爷子和齐维放大后的合照,看见老人慈祥的面容,让他想起老人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齐维就拜托你了。

   

  她慢慢抚摸他的头发,藉节奏性的动作来安抚他。“还记不记得,爷爷最后一次来看你的样子?”

   

  虽然动作轻不可辨,她可以感到他在怀中微微动一下。“你们一起去河边钓鱼,不是吗?”在孟观文去世前一个星期,他老人家来山中和他们一起度周末,其实这已经成惯例,一有休假或空闲,孟观文都会和他们一起度过,或许是唯一的亲人就在这边,所以无论晴雨,都会赶过来。

   

  随着相处次数增加,从孟老爷子的神情,她可以感觉得到,他已经能够接纳现在这个齐维,并打从心底喜爱他,所以她相信,孟老爷子绝对不会认为齐维对不起他,这点可以从他的笑容看得出。

   

  “爷爷跟你在一起时,你觉得快乐吗?”

   

  “嗯!”他头依旧埋在她怀中。

   

  “你觉得爷爷和你在一起时,他开心吗?”

   

  沉默,然后他抬起头,缓缓转过身子看着墙上那张照片良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开心,但他跟我有说又有笑的,讲了好多事情给我听,我觉得好快乐,但爷爷是不是……我……”

   

  “若他跟你在一起不开心,觉得痛苦的话,他就不会那么常拉你一起去钓鱼,一同赶牛去散步,对不对?”她柔柔地说道。

   

  这番话像是有魔力般,让他的痛苦慢慢散去,留下的是深沉的哀伤,齐维看着照片的双眼,泛出泪水,再也止不住,他大哭出声,毫无保留。

   

  “我好想他……”他痛苦地说道。

   

  “我知道,我也是。”她紧紧抱住他,希望帮他分担痛苦。

   

  “我不要他死!”

   

  “我也不要。”

   

  “爷爷!爷爷……”他哀恸地喊道。

   

  这时窗外好天气不再,乌云聚满天空,不一会儿,绵绵细雨落下,似乎同他们一起哀悼亲人的逝去。

   

  -  -  -  -  -

   

  孟老爷子的死,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齐维变得沉默,老是若有所思的想着事情,也不急着回山上,反而留在孟宅中,处处摸索。

   

  韩湄在旁沉默着,她了解他的想法,现在齐维开始对他的过去产生真正的兴趣,他希望能恢复记忆,想起从前。

   

  齐维想恢复记忆是件好事──对孟家、对孟氏企业都好,但对她呢?

   

  她心中有着强烈的恐惧。

   

  她不想自欺,现在的她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齐维。

   

  而且他恢复记忆后,对她会有什么感情?她不想去想,也不愿去猜。

   

  齐维则完全不知道韩湄的恐惧,他想找回过去的自己,想要藉此作为对死去爷爷的赎罪。

   

  但是不晓得为什么,他就是想不起来,偶尔看到一些物体,会有着极熟悉的感觉,若想再深入去抓住那个片段,又马上消失不见。

   

  他开始气起自己来,颓丧的情绪深深笼罩住他。

   

  有一天,他在自己的房间中翻山一个箱子,一打开,里面竟是一套老旧高尔夫球具。

   

  他拿起它们,将上面的灰尘轻轻吹掉。

   

  还可以用嘛!他拿起来稍微比划一下,挥来挥去,总觉得不顺,他再次仔细观察一下,才发现不同处。

   

  那是一套特制的球具,大小设计刚好适合青少年使用。

   

  他心念一动,再次仔细翻看,没一会儿,他就在把手的杆子附近,找到一行刻字──给齐维:生日快乐!

   

  爷爷看到落款的日期,他喉头涌起哽咽,原来这是爷爷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原来他曾和爷爷一起去打高尔夫球,原来……老天!到底有多少个原来,有多少个曾经?

   

  他努力地去想像,一个十岁小男孩和爷爷一同走上果岭的模样,但怎么想,他就是没法想起那个样子,他突然恨起自己来,便用脑袋去撞墙,为什么想不起来?

   

  为什么?

   

  “你在干么?”韩湄站在门口惊叫道。

   

  “我想不起来,我真的想不起来。”他睁开眼望向她,痛苦无助地说。

   

  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走过来,但她没有走向他,她蹲在那些球具旁边良久,才动手开始收拾。

   

  长发垂下来,掩住她脸上的表情。“我们回去吧!”她轻轻地说道。

   

  “回去哪儿?”他不解地望向她。

   

  “先回山上吧!”她仰起头看他,表情看似平静,而且透明得惊人。“这些日子,爷爷的死给你打击大大,你一心想要快恢复记忆,但是愈急,就愈想不起来。”她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庞。“先离开这里,让自己不要那样紧绷,或许就可以想起来。”

   

  不知怎地,他觉得韩湄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是,我若离开这儿,我还能想起什么事情吗?”

   

  韩湄垂下眼,盯着地面好一会儿,再抬起时,眼中不自觉流出一股恳求。“陪我回去一趟,好吗?我好想回去那里,我们只要待几天就好,之后我们就回来,可以吗?”

   

  其实他也很想回去,但他怕自己又会不想再想起过去,因为他是那么喜欢现在的日子,喜欢到宁愿放弃过去的一切,有一会儿,他真的愿意这样做,但是在看到那套高尔夫球具时,又提醒了他。

   

  “韩湄,我……现在还不能……”他为难地说。

   

  “几天也不行吗?”她不放弃,再次轻轻问道,眼中盛满绝望。

   

  “可是……”当他看到韩湄的表情时,不禁呆住,从没见过韩湄这种表情,心事重重;而且他突然发现,这是韩湄第一次向他提出请求,从来都是他要东要西……凝视她的脸庞,陡然之间,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除了让她开心、快乐之外。

   

  “好吧!就听你的,我们先回山上。”他将她抱进怀中。“我们这就回去。”

   

  毕竟,怀中这个人,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视的珍宝呀!

   

  -  -  -  -  -

   

  回到山上,齐维原本紧绷的情绪,立刻松驰下来,一回来,他就立刻冲向隔壁的牧场,和他的牛朋牛友打招呼去。

   

  韩湄趴在栏杆,含笑注视他那孩子气的举止,真是的,怎么还这个样子呀!

   

  渐渐的,她的笑容消失,她想应该快要见不到这样的齐维吧!她有这样的预感,他恢复记忆的日子应该不远。

   

  在这段时间,她和孟爷爷以这种方式,让他在大自然中疗伤,如今他的智识已经足以和他失去记忆之前相比,差别就在于经验方面的累积,而这些必须让他自己去领受。

   

  那场意外,虽然创造出一个新的齐维,但也还是必须走属于他自己的、接下来的人生,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山中,何况他有机会去选择,是要加入人群的社会,或是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她一直有这种感觉,他过去的记忆虽没了,但并没有夺去他的本性,使她不禁要猜想,过去那个齐维的真实个性是否也是如此,只是外在的环境改变、教育了他,让他变得那个样。说不定她、或是其他人也是如此,曾经也如此单纯、无邪,随着年纪渐长,亦忘却原有的本性,忘记原有的自己。

   

  不过人是没有办法一直独居,而且也不可能一直缩在壳中,想逃避外在的伤害,至少对齐维是不可能,她不可能永远保护着他,或是将他变成自己心中所理想的那个人,这个想法,她自始至终都没改变,现在该是放他出去的时候。

   

  很多事物都将因此而改变,至少近一年的山居生活将会起变化,至少他和她单纯的两人世界,他单一信任她的状况,也将改变了,还有……算了!往好处想,他若是恢复记忆,如此一来,才算是完全康复,她心中那难言的沉重负担至少可以轻了一半。

   

  一阵风吹来,她发现脸上不知何时已湿濡一片了,她抬起手抹去,看向天空。

   

  好好把握住这几天,或许就只剩下这几天,可以和“她的”齐维好好在一起的日子吧!

   

  -  -  -  -  -

   

  “回到这里真好,空气新鲜,又安静。”齐维看着灿烂的星空。

   

  现在是初春,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氛,大自然在经过寒冬蛰伏,万物都静待苏醒。

   

  韩湄和齐维正并肩坐在房子前面的那棵大树下:他们在雨夜定情的那棵树。

   

  “以后回来的机会可能不多了。”她头靠着他的肩膀说。

   

  “为什么?”他皱眉望向她。

   

  “因为,你要开始承担趄爷爷的工作了。”

   

  “我还不懂那些。”他摇摇头。“我只要找回我的记忆,就会马上回来。”

   

  她苦笑,怎么可能?“只怕你恢复记忆后,会一步都不想踏进这里的。”

   

  “为什么?”他不懂为什么她会那样笃定,他凝视她。“韩湄,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恢复记忆?”

   

  “别说傻话,我怎么会不希望你恢复,我只是怕……”

   

  “怕什么?”

   

  她露出微笑。“怕你会忘了我!”她似真似假地说道。

   

  “不会的!”他握住它的双手,认真地注视她。“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因为你是我最喜欢、最爱的人。”他用力强调着。

   

  她的心正不断抽痛,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我知道,你也是。”

   

  看着她的笑容,他放心了,捧住她的脸,轻柔地吻着,其中的深信一如那个雨夜般的真挚。

   

  -  -  -  -  -

   

  在他们下山的前一晚,韩湄走到齐维的房间,慢慢将门推开。“齐维!睡了吗?”她柔柔地呼喊道。

   

  被单动了一下,人慢慢坐起来边揉着眼睛。“韩湄?”

   

  床头灯陡地亮起,齐维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胸膛赤裸着。

   

  韩湄用背将门关上。“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她表情柔得可以醉死人。

   

  “好呀!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齐维虽然惊讶,但是仍笑着将被子掀开。

   

  在齐维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入睡,生怕会一睡不醒,为了平息他的恐惧,韩湄都得在一旁陪他讲话,直到入睡为止,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他们来到山上后才停止。

   

  韩湄穿着胸前绣有米奇的休闲服,她慢慢爬到床上,在他身边躺下。“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穿衣服睡觉?”

   

  “不晓得,已经好久了,我喜欢皮肤触及被子的感觉。”他躺下来,面向她。

   

  她也躺好面对他,两人手互相交握着,他们是如此亲近地靠着,一种亲密的气氛油然而生。

   

  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让自己走进这扇门,看着这张俊美的脸庞,他那双有神的眼睛依旧会放电,但其中闪的却是这一年来再熟悉不过的纯真。

   

  她看着他的脸良久,然后移向前,整个人倚近他的怀中,鼻子尽是充斥他的男性气味,整颗心开始不自觉加快,老天!她在诱惑他!

   

  随着她的靠近,齐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每次和她亲吻后产生的那股燥热再度涌起,而且这次的热度似乎比往常都来得高,而且都集中在下腹,他开始不自在起来,怀疑自己……“韩湄……”

   

  “嗯?”

   

  “我身体不太对劲,好像发烧了,所以你要不要离我还一点,免得被我传染。”他吞咽口水说道。

   

  发烧?她忍住笑,若是以前的齐维早就二话不说扑上来,哪像现在这只呆头鹅,她清清喉咙。“没关系,你不是生病。”她仰起头望着他困惑的脸,并抽出手抚着他的脸。“今晚我想在你怀中入睡,你可得好好哄我。”

   

  “怎么哄?”这个奇特的提议立刻转移他的注意力,体内热度渐渐降下来。

   

  “你可以讲故事、唱歌呀!”

   

  “好啊!那我把你以前讲给我听的再说给你听。”

   

  “可以。”她整个人舒服地偎进他的肩窝中。

   

  “嗯!从前、从前,在一个古老的地方……”

   

  在他轻柔的声音伴随下,她眼睛慢慢台上,这一刻多美、多温馨呀!若是能的话,她情愿留住此刻,直到永远,她轻轻将眼角溢出的泪水拭去,然后细细品味这一刻,因为、因为能再倚偎进他的怀中入睡,不知何时会再有?

  第八章

  “振君,你要带我去哪呀?为什么不让韩湄跟我们一起来?”齐维困惑地望着坐在驾驶座的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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