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好像是。”举起手中浇花的水壶,梓岚莞尔一笑。
他看起来应该不像在做别的事吧!
“哦……身体状况呢?”
“从那儿回来以后,我没发过病不是吗?医生也说我的状况很正常。”梓岚顿了下,想了几秒又说:“对不起,老是让你和爸妈担心,以后我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会再那么任性了。”
弄清楚自己真的想要的是什么,他不再迷惘了。如项崇恩所说,他该跟随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去找个替身。托项崇恩的启悟,他现在的心情相当平静。总觉得很在乎梓岚对项崇恩的感觉,梓泉感到心虚而欲言又止。
如果岚知道项崇恩跟他表白会如何?担心他会大受刺激,梓泉犹豫了片刻后,仍只是低声说:“没有人在意你的任性。”
“因为我身体不好吗?”梓岚失笑,觉得爸妈和泉都对他太包容了。
泉的体质从小亦差,只是大部分的时候还算正常,没他糟糕而已。不知从何时开始,泉学会了自立自强照顾自己,甚至于照顾他这个哥哥。
对泉,他总是有份抱歉。
“错了,因为我们是家人。”梓泉正色地道。
“嗯。”热流涌上心头,梓岚没多说话却打从心底笑了。
梓泉回以一笑,走到屋子门口又停了下来。本来打算继续浇花,瞥见他犹豫不去的脚步,梓岚不由得问:“泉,你还有话要和我说?”
眼神飘移不定,梓泉还在考虑该不该说。
“关于项崇恩喜欢你的事吗?”望着泉的神情,梓岚凭真觉猜测。
“你怎么会……”梓泉错愕地呆住。
“因为他刚刚有打电话给我。”梓岚耸耸肩,转头浇着盆栽,一副云淡风轻、不在乎的模样。“他告诉我陆玺春找他打架,还有他向你告白的事。”
那样也算告白?好像他多浪漫似的!如果不是他豁出去问清楚,那家伙看他的眼神,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让人痛心。
还来不及意识,梓泉心中的不平已升起,也有些生气项崇恩没先知会他一声,竟然擅自打电话给岚。
“那……”感到有些生气,梓泉还是观察着岚的反应。
听见陆玺春和项崇恩打架的事,他不认为梓岚真的一如表面平静。
“如果你不是同情我,你不用顾虑我。”梓岚突然回过头,口气肃然凝重。“如果你是同情我,只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可悲。”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包括最最至亲的孪生弟弟。
并非嫉妒那两个男人喜欢的人都是和自己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泉,他只是不希望泉因同情他而放弃属于自己的幸福。他对泉的手足之情,并不下于对那两个人的爱情。非要取舍不可,他宁可兄弟两人之中有一个人可以得到幸福。
“岚,我……”
“你们约好以一个月为期,我代替你去学校三次,而他必须在不和我说话的情况下,三次都能主动认出我;只要他三次都没认错人,你就必须认真考虑和他交往的事,对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梓岚简单陈述着项崇恩的请托。
“我没有答应,是他自己……”太卑鄙了,竟然利用岚让他下不了台。
“那就这么说定,我会好好扮你,绝对不会偏袒他的。”自行下了结论,为了泉的幸福,梓岚表现出少有的独断独行。
必要的时候,他也有霸气的一面。
第十章
遴选多时,学生会新任成员入选名单,终于在学生会布告栏公布。
入选的名单,数度出乎学生们的意料之外,却又不能否认,他们都是接班人里的杰出人选。只是让人不免怀疑——那些人真的有意接任?
说是从各班自愿名单中挑选,学生会神通广大的遴选委员,不知是巧合还是存心惹人嫌,似乎都挑出那些被班上硬拱出来、毫无意愿继任的接班人。
此外,最受学生瞩目的会长宝座——竟落在大一的夏杰身上。
消息传出后,立即在校园间引起震撼,让人真的无法不相信这是学生会里,那些大四成员最后的恶作剧。
震惊无比的夏杰在错愕之后,无论如何申辩自己学年太低、资历太浅,依旧在众人的排议中抗辩无效。
虽然是学生会成员推他出去竞选,可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高票当选了,GOD!他不过是个大学新鲜人,怎么去领导比他高学年的学生们?平大里人才济济,会长的宝座再怎么说,都不该轮到他这个大一生。
他肯定即将毕业的学长们,存心和他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让人吐血的玩笑!
卸下平成高中的会长之职,他乐得以为上大学之后,至少可以轻松个两年哪!想当个平凡的学生,他不曾有过竞选的野心。
贴出公告,任凭夏杰再怎么不愿意,继任学生会会长的事,在学生会即将卸任成员的霸道决定之下,还是就此无法翻身的定案。
学生会撇除尚未卸任的葛朝平外,包括被项崇恩强行带入的梓泉,入主了似乎不怎情愿的新成员,进行着职位的交接和实习。纵有不满,新成员依旧压下自我,尽量配合,以完成任务为主。
既然是躲不掉的命运,他们都懒得再逞无意义的挣扎。
至于新会长,是同学还是学弟,他们谁也不在乎。
“执行长,这是梓同学要你过审的报告书。”虽然觉得很奇怪,学生会新任的总务戴宏恩还是将梓泉托来东西,送到项崇恩的面前。
不仅是他,其实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一件事——梓泉从不正视项崇恩的存在。从他们进行交接以来,项崇恩和梓泉不曾主动交谈过。
梓泉跟着扇君恒,有必要接触时,他也绝对转托别人,好像他和项崇恩之间有所过节,但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从他们进入学生会开始,好歹过了快一个月,大家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件事。
忙碌的空间中,始终流动着诡谲的气息。
“谢谢,辛苦你了。”接下报告书,项崇恩朝戴宏恩淡淡一笑。
不知是否毕业在即的关系,他最近给人的感觉成熟许多,收敛了那份吊儿郎当的不羁和潇洒,却多了一分教人难以忽视的沉稳。
想要照顾别人,自己便要不断成长,是不?本以为就算是谈了恋爱,他也改不了原本孩子性的调调。
朱炎不免对他的改变暗自啧啧称奇。嘴上没有唆,他却要夏杰最近出门都要记得带伞。
一如戴宏恩所料,执行长依旧没有对梓泉的作法表示异议。
他们实验过了,换作其他人这么做的话,项崇恩一定以玩笑的口吻说:“是我太丑了,还是惹人嫌,为什么东西不是本人送过来?”
语调的轻松,总是隐含了指导规矩的教训。
当戴宏恩正在回想时,项崇恩把报告书快速浏览批阅,结束审查。他在众人的意外之中,拿着报告书走向扇君恒的位置,目光却始终直视着坐在扇君恒旁边、埋头于加减乘除里的梓泉。
学生会里的人,不由得都停下手边的动作。
大家都很想知道,项崇恩是不是忍到了极限,终于准备“指导”梓泉显然“目无学长”的态度。新成员们目不转睛、屏息以待地等着。
“岚,这是最后一次了。”将那份报告书递到梓岚面前,项崇恩平静宣告着第三次的猜测。
旁人却为他的话听得满头雾水,像是什么通关密语一样。
抬起脸,梓岚浅浅一笑,“我晓得,恭喜你了。”
学生会里,谁也没见梓泉笑过,无论新旧成员都颇为诧异。如果不知内情的人发现,他们所认识的梓泉其实有两个人,必然更加震惊。
“还不是恭喜的时候。”项崇恩扯嘴苦笑。
就算梓泉肯考虑,结果一旦是否定的,再多的努力也只是白费力气。现在,说他是做垂死前的挣扎,赌上渺茫的机会亦无不可。
在学校外,避开学生的目光,梓泉虽然跟他去过很多地方,仍然让项崇恩难以看出他的抉择。
一个月来,能做的他都做了。
现在,等的是审判。
***等待的感觉教人窒息。
在校园某个隐密的角落,梓泉靠着一棵老榕树的树身而坐,视线始终停在某个方向没有动过,心情如此忐忑。
那个自信傲然的人,总是在最短时间内清楚地分辨出岚是替身,让他彷徨的感觉更加百味杂陈。
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项崇恩认出岚,马上就会过来这里。
望着远处的蓝天,梓泉想叹气的心突然浮躁起来,不能分辨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能认出岚来。
在他心中,总有一股起伏的不安。
远远地,有道颀长的身影缓缓朝这里前进,逐渐接近。
梓泉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呼吸微微急促些许,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想看清对方的轮廓,但视线依旧模糊。
他的心脏,随着靠近的脚步声,一寸寸揪紧。
何时成了这样?为什么光是看见不清楚的身影,他就感到不由自主的快乐?心意益加明显,他心中的恐惧就相对地增加。
“嗨。”项崇恩帅气的笑脸终究来到他的面前。
彼此心知肚明,他这次的出现代表着一个月来磨人的考验终于画下句点。脸上带着笑容,他心中却充满强烈的紧张。
“嗨。”感到心慌意乱,梓泉不禁悄悄低下头。
在他面前蹲下,项崇恩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望着那对清澈的黑眸,他状似轻松地问:“我的答案呢?”
几乎,他以为自己忘了呼吸,以致胸口传来阵阵紧缩的抗议。短短五个字,压榨着他的耐心,等待得心力交瘁。
望进毅然决然的眼里,梓泉几度企图开口,终究出不了声。
慢慢了解自己的心意以后,他竟然开始不安于失去的痛苦,忧心着深陷难以自拔将多悲惨。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渴望着这份幸福。想和他在一起的心,随着迟疑的忧虑起了层层纠葛,让梓泉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动摇。
万一有一天,像项崇恩这样的人……不再像此刻坚决的要他,怎么办?
一旦开始付出,他不知道当他选择离开的时候,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住?如此不保险的爱情,他能要得起吗?
有能力要吗?
明明看见了项崇恩眼中的受伤,明明为他眼中的受伤感到压抑的心疼,梓泉仍只是以冷漠的优装,挡退他所有企图证明爱情存在的热情,让他的努力化成子虚乌有,仿佛天边的空气般,以为见不着就不存在。
愈是渴望着,他愈是害怕的无法前进。
“答案……是NO?”面对他眼里的排斥,项崇恩像是挨了一拳。
难道,真是他自作多情,强迫梓泉面对他的情感?那些小小的回应,只是梓泉无心插柳造成的误会?手有些抖着,他甚至不敢再去碰梓泉。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能给我安定的幸幅。”要不起,他要不起!那么,长痛不如短痛是不?
面无表情的咬着牙,梓泉并未否认他的话,狠下心丢出模糊的答案。
话一出口,痛苦立刻无情地揪紧了两人的心。
大抵有了答案,项崇恩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怕梓泉见着了他的脆弱。“我把真心向明月,岂知明月心疑愁,几重重。”
项崇恩望着他苦涩一笑,笑容里藏了多少年累积的涩意,只有懂得的人才会明白。最后,他深深望着梓泉一眼,叹道:“不管你信或不信,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你,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要给你幸福。”
如此说着,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终于放弃了。
放弃了他对梓泉无望的努力。
一瞬间,梓泉张口想说话,声音却仿佛卡在喉咙里。
他想安抚项崇恩眼里的苦楚,依旧只能看着他眼里渗入自嘲的痛苦,让绝望慢慢地浮现在那双深邃的黑眸上,教人不忍逼视。
突然间,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的不安,比不上他在他身上感同身受的绝望啊!
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扬一张白布帆,曝晒在炙热的蓝天底下;让白布帆汲取空气里的温暖,让温暖变成所有幸福的味道。
我要穿着那白布帆做成的衣裳,将所爱的你紧紧、紧紧拥入怀里,给你所有最好的幸福。
白水于狂想的夜“这个人真奇怪,笔名竟然取什么白水……”
失神望着窗外的梓泉,因为耳际窜入的两个字皱起眉头,不由得转过头看向正在讨论校刊的两个人,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没有几个人知道,“白水”是他从高中时代沿用下来,写散文投稿校刊时所用的笔名,可是他并未投稿这期的校刊啊!
“奇怪什么,文章写得好就好了,笔名又不重要。听说他的稿子总是用寄的,新闻社连他是哪班哪学年的都不晓得,但他还满有名的呢!”接过同学手中的校刊,常晃到新闻社喝茶的洛培君,也读着校刊上的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长得太丑,怕破坏了读者对他的幻想?”一搭一唱的同学笑谑。
“神经,写东西是靠脑子,又不是靠脸蛋,长那么好看干嘛!”洛培君不以为然的唱着反调,突然皱起眉头,“不过,我好像没看他投稿过新诗小品哩……”没记错,白水的作品大多是散文。
“新诗我知道,那个山风很有名,对吧?”他忍不住现一下,强调自己并非孤陋寡闻。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很像山风写的东西……山风、白水……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洛培君突然想起,山风对新闻社而言亦是神秘人物。“借我看一下好吗?”
梓泉突然开口,吓着了正在讨论中的同学。
“呃……好、好啊。”
将手中的校刊递给梓泉,洛培君和另一个同学愣头愣脑地对望,有些不敢相信梓泉竟然会主动和他们说话。
虽然只是借东西看……
***听说,项崇恩失踪了。
说失踪或许是严重了些,只是他减少在平大里出没的踪迹,几乎很少人能在学校里看到他的人影。卸下执行长的职位,他连学生会都很少再去。
“他还好吗?”这一天,梓泉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跟项惠紫打听项崇恩的消息。
常来学生会闲晃,喝免费咖啡、吹冷气的项惠紫,似笑非笑地挑着细致的眉,以略带评断的眼神,打量着走到她面前的梓泉。
那张像是快要死掉的苍白的脸,让人怀疑他怎么还有力气走路。
饿肚子很久的熊猫,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吧!她想,他肯定很久没好好吃、好好睡了。
“跟你一样,还没死。”
打量完,她只是随口应了句,继续喝着咖啡。虽然觉得哥哥太早放弃,可是许多事只有当事人才做得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