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翼向来节省,不太爱花钱,哪可能请家人以外的人吃饭。
「谢谢。」眸光暗暗一闪,项惠紫只是甜甜应了声。
是她自己误会,可不关她的事。不过,对方卸下心防对她来说只有好处,她当然不打算多加解释;要是人家把她当成情敌看待,要套出她的话总是困难许多。聪明人,不会做出不利于己的决定,她自然一般。
笨,要看时机,现在不是时候。
「我姓钟,叫作钟莉云,是妳哥哥的大学同学,妳叫我莉云就好了。」
像是确定而更放心,堆满安心笑容的钟莉云,没问人家便自动自发拉椅子坐下,准备跟「陈翼的妹妹」好好建立交情,无比亲热的口气简直像是熟朋友。
见项惠紫微笑,钟莉云甚至刻意赞美道:「说真的,学校里有一堆不自量力,看到美女就猛追的大野狼;妳哥哥可能是基于保护心态,怕漂亮的妹妹被那些臭男生拐了,所以才不敢把你介绍给侨大的同学吧。」
不用说,她正偷偷认为,这是老天爷给她亲近心上人的宝贵机会。
幸好,这正合项惠紫的心意,更方便她打探陈翼的事情。
钟莉云若不坐下,她还得费心神拐她坐下呢。
他是侨本大学的学生呀!他们学校离平成大学不算远,还挺方便的。不用套,就知道他们读哪所学校,项惠紫嘴角的笑容更友善几分,以报答她的自动自发。
面对真正天真的女生,让她除了笑之外无话可说。
天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哪!
第三章
项家,晚餐后的优闲时光。
「惠紫,妳找到『乐子』啦?」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瞧不见无聊的影子,身为哥哥的项崇恩自然无惧她的无聊病,凑上前等着分享乐趣。
家里头就他们兄妹两人,不互相「关心」一下,绝对说不过去。
偶尔尽尽为人兄长的「义务」,怎么说都是应该的嘛。
「你说呢?」项惠紫脱着他淡淡一笑,继续品尝饭后的香醇咖啡。
别人好奇心泛滥,不代表她有详尽告知的义务。
「好妹子,妳吊人胃口的恶劣习性,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改一改?」重重叹口气,项崇恩忍不住跟她抗议,「别老让人感慨人性OK?」
是自己的亲妹妹没错,她也是他所知性格最恶劣的女人。
不以为恶为耻,谁奈何得了她这个恶魔。
身为她亲爱的孪生哥哥,他只能万般庆幸,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所有有知有感的神明,还好她对作奸犯科不感兴趣,否则社会肯定多条乱源;若是她生性叛逆,小奸小恶她恐怕还看不上眼。
「今生无望。」项惠紫微微笑,很干脆给了四个字。
心底附注--除了脑袋秀斗,还是发现更有趣的欺负人方法,抑或自己觉得吊人胃口无趣了,那是另一回事;要她因为良心发现,改变吊人胃口的习惯,那倒是很有趣的笑话,连她自己都期待奇迹的到来。
谁教她将良心那玩意借放在别人家生利息,没打算招领回来。
光是「利息」她都赚多。
「咱们可是唯一手足、唯一同胞,同年同月同日生,妳想怎么对别人我全没意见,好歹别对我那么残忍吧?」为达目的,项崇恩祭出哀兵政策,一脸可怜低声下气的模样,只为套出她暗藏在心底的计划。
要拐她,硬碰硬绝不可能有用,这他太清楚了。
反正没别人在,当老哥的面子不重要啦!
项惠紫停顿几秒不说话后,突然盯着他问:「梓泉最近没空理你吗?」
不然像前阵子,他自己光谈恋爱都忙不完,不是常常没回家吃晚饭,不然就是一吃饱就往外跑,哪有空管别人家的事?管她这妹妹无不无聊。
很显然,情人没空理他,他才会突然闲得发慌。
「哪壶不开提哪壶,两码子事干嘛扯在一起。」可恨是被说中了心事,项崇恩想反驳都觉得心虚,更确定自己瞒不过她的眼睛,又呕又闷的。
若不是被下通牒,又太在乎梓泉的感受,他就不用强忍想见情人的冲动。
还好,梓泉保证这是暂时的,否则他肯定受不了。
依他的个性,学会忍耐真不是容易的功课。
「错,我是哪壶开了才提哪壶。」项惠紫很坏心地笑,眸中闪烁着对此事颇感兴趣的光芒,并未对顶崇恩口下留情。
呵,命中核心,才会教他抓狂吧。
「够了喔!」项崇恩闷闷地板起脸警告,声音里有几分不快。恶魔终究是恶魔,早知道就不招惹她,管她自己在那里乐个什么劲。
自找晦气,根本活该!
「随便说说而已,何必生气?我亲爱的哥哥,你什么时候变成小鼻子小眼睛,会跟妹妹计较玩笑话的人了?」眸光转了转,项惠紫见好就收,改变口气地讨好。「你帮个忙,我就让你分享我的『快乐』如何?」
「什么忙,说吧。」项崇恩叹气,唯有认命。
既然她都主动退一步了,本来就没生气的他也就顺水推舟。
反正梓泉正忙着赶期末报告,他现在多得是时间需要打发。不用说,跟宝贝妹妹一同为恶,的确也是个很诱人的消遣。
★※★※★※
她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陈翼不能否认,当他走出教室,看见顶惠紫朝他展开灿烂笑颜,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时候,他真的很意外;加上他不能理解,她的装扮为何如此「复古」。不同于第一次见面,她将乌黑长发规矩地束在脑后,清丽白皙的脸庞上,多了副很不协调的厚片眼镜,身穿白上衣、冷灰色长裙,朴素得让人皱起眉头。
眼前的项惠紫,跟那天他见到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完全判若两人。
好像突然家道中落,一夕间没钱治装的千金大小姐。
不过,就算她的外观和装扮改变极大,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这点也不像很少注意女人,更遑论记住女人模样的他。
「呀,不会那么巧吧!你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啊?」项惠紫走到他面前,望着他脸上来不及藏起的惊讶错愕,一脸无辜的明知故问。
至于她为什么要乔装打扮。
因为参加各项校际联合活动,她在侨本大学的知名度也不低;光说这所大学仰慕者所写的情书,她也收过不下百封,不乔装一下岂不是自惹麻烦。
为免乐趣减低,她心中自有盘算。
「妳……」一时之间,陈翼不知如何反应。
「你不高兴见到我?还是你不记得我是谁了?」瞧见他呆滞的反应,项惠紫旋即露出伤心的表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委屈地眨着,望着他颓丧地道:「没想到你不记得我了,能再看到你,我好开心呢。」
心脏怦怦跳,她好久没这么兴奋了。
看样子,未来将有好一阵子不会无聊。
「不是。」好像无所谓高不高兴吧!
他在学校里,本来就很少和同学打交道,要他说什么似乎都很奇怪,想解释也就显得拗口。然而,她难过的模样却彷佛扎了他的心口一下,让他无法释怀。
此刻的感觉,不太像他会有的感觉。
「不是?」一听,项惠紫不由分说拉起他的双手,一扫阴郁地甜甜笑问:「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很开心见到我?我就知道,你跟我想见到你一样,还想见到我。」
天真得无懈可击,她愈来愈佩服自己。
瞧他一脸失措,恐怕是不知道该怎么响应吧?
「妳……」看着她变化多端的表情,陈翼持续着少有的呆滞和欲言又止,甚至引来认识的人匪夷所思,很难相信他会呆站在一个女生面前那么久,竟没甩开她巴住他手臂的手!信不信,可以的话,大家会直接否认他是「陈翼」。
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的事实仍是事实,所以好奇的议论自然少不了。
大家更感奇怪,眼前这姿色再普通不过的女生到底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让陈翼像个听话的小朋友,乖乖站在她的面前而无不耐之色,简直是奇迹。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你今天好像怪怪的。」
暗自好笑在心底,项惠紫却一脸不解的前倾,故意把身体移近他一些,微踮脚尖打量起他的脸孔,十分专注地凝视着他的脸色。
他怪?是的,他的确奇怪,否则怎么会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里。
被她吓了一跳,陈翼本能地往后退一大步。
意识到其它人好奇不已的打量目光,皱眉的他不由得抽同被她拉着不放的手,甩掉那软软的温暖触感,心头却感到不是滋味,且异常烦躁起来。
可恶,她又露出这种可怜兮兮、好像他欺负她的表情。
莫名其妙的是,他干嘛要在意?
抽回自己的手有啥不对?真的是莫名其妙!他既没打她、没骂她、没递白眼、没摆脸色给她看,连大声点跟她说话都没有。
这是什么世界?简直莫名其妙到家。
「你要去哪里?」看他皱着眉头,竟没说一句转头就走,项惠紫忙不迭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却用一脸怕受伤害的表情,小声忸怩地问。
嘿,要创造「偶然」可不容易,她哪有那么容易放他走。
一天之中若是巧遇过多,要他不起疑心也难吧?既然如此,她就得把握每次机会。
停顿几秒,陈翼叹道:「吃饭,去打工。」
在工地的兼差算时薪,打工时间也很弹性,只要他没课都可以去。
之所以不和同学打交道,也是因为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拿去打工,实在找不出空档跟年纪相仿的朋友瞎混。
老实说,与其花时间解释、推拒邀约,他宁愿选择让别人觉得他冷漠、难以交往接近,办活动也自动省略找他。
奇怪的是,面对项惠紫,他想漠视她都有几分困难。
对她那对像小兔子般无辜、怕受伤害而小心翼翼的黑色眼瞳,他就是少了几分免疫力,忍不住柔和了平常对同学刻意绷冷的脸色。明知同学们在打量、评估,他对她还是摆不出平常伪装出来的冷漠。
那是种很奇怪、很无奈的感觉。
「我下午也没课,我跟你一起去吃饭好不好?」对他的犹豫不以为意,项惠紫展开甜美的笑容攻势,又一次锲而不舍地拉住他的臂膀。她并不在乎这样的举止在别人眼中有何不妥,是否过于大胆。
反正是在别人的学校里,作作乱让自己开心又何妨。
又不无聊,管看戏的人在大惊小怪些什么。
「光是吃饭?」略有迟疑,陈翼还是拨开她的手,总觉得她不只会跟他一起吃饭,还会厚着脸皮黏在他屁股后头,跟着去他打工的地方。
竟能有选择的余地?一瞬间,项惠紫眸中闪过有趣的光芒。
「你在想什么呀?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当然也不会妨碍你打工。」露出甜甜的微笑,她可没给任何保证。
打听过他的事,所以她对他的任何反应都很期待。
可惜,她把自己弄得丑丑的,似乎也没改变她对男人的影响。
哈,也许真如崇恩所说,是贺尔蒙的问题,太多人爱也不能怪他们。
外貌气质天生比别人容易成为注目的焦点、容易被追求,他们也常常被爱得很辛苦,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陈翼的眉头皱了又放,放了又皱,似乎正在做很困难的抉择。
这女人该不会又要他请客吧?老实说,比起毁了大学三年来的风评,他更关心荷包会不会再次受重创,辛苦赚的血汗钱又不翼而飞。
请她吃一餐,他自己少说得饿个两餐。
偏偏打工需要体力,他实在没办法三天两头请她吃饭;虽然每当看见她没啥肉的身材,他就有股想把她喂肥的冲动,可人总还是要量力而为。再怎么样,他才是应该列入优先考量的人,而不该是一个陌生的女生。
没有能力,不需要打肿脸充胖子,他从来也不爱面子。
只不过……她的眼睛很该死!
不管怎么想,陈翼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小跑步跟着直直走的人,发现他不是往学生餐厅的方向而去,有些小喘的项惠紫不得不拉住他因劳动而健壮的手臂,不解地问:「你要去哪里吃饭?」
停下脚步,望着老被她拖住的手臂,陈翼思考了几秒。
「我一向在路上买面包吃。」没拒绝她跟来,他也没打算为她改变习惯。
「面包?」
一个大男生,光吃面包当午餐,不够营养吧?
「妳有什么意见吗?」嫌他穷酸,请不起大餐的话,她是找错对象。
虽然她还没有开口,陈翼却认定她会再拗自己一顿饭。
「没有啊,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我怎么会有意见。」项惠紫直率地摇头,突然间道:「对了,你打工的地方有没有换?」
「没有,干嘛?」陈翼陷入疑惑,不解地瞅着她。
「没干嘛,没有就好,那我先回去了,拜拜。」丢下话,项惠紫当场改变跟着他的主意,二话不说就跟他挥手说再见,留下满脸困惑不解的人。
本想叫住她问个明白,想想,陈翼旋即放弃。
怪女生,他再度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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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太阳底下挥洒汗水,本来就是重劳动的工作。
或许一个月赚的钱高于一般的上班族,可是付出的苦力却是相对的。他们这些凭劳力辛苦挣钱的工人,除了能得到微薄工资外,便是辛劳后的酸痛与疲惫,实在很难从工作上找到乐趣。
所以,见到有小美人送便当,自然对幸运儿嘘声连连当消遣。
小小的乐趣似乎不为过,却尴尬了当事者。
「妳这是做什么?」望着她手中的便当,陈翼不由得皱起眉头。
休息时间,无法继续漠视守候在不远处的项惠紫,他只得在大家的嘘声调侃中,万般无奈地走到她面前。瞧工头诡异的笑容,分明以为他之前的否认不老实,明明就认识还故意说不认识她。
「送便当给你吃呀,我自己做的喔!」
不在意对他招手,却等了快半个钟头他才过来,项惠紫举高装满丰富菜色的便当,兴奋地对他笑,彷佛做了好事,在等着赞美的小孩。
「我有要妳这么做吗?」陈翼想叹气,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
打破他的头,他也没料到她之前之所以跑掉,会是为了回家替他做便当。
怪透了,一点道理也没有。
「没有,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啊。」理所当然似的,项惠紫兀自热情地说道:「虽然我对你喜欢吃什么都没意见,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吃的那么不营养,又做这么辛苦的工作,不吃好一点是不行的。」
为了好玩,她当然不可能坦诚,便当根本不是她亲手做的。
打电话吩咐厨娘之后,她只须回家拿便当。
做菜?那是苦命女人会的玩意,她可一窍不通。
趁厨娘在做菜,她自然是去换了件衣服,摘下眼镜弄回平常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