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感兴趣还是好听些,也许她真打从心底讨厌他也说不定。
从相识起,她似乎就不怎么喜欢他这个人。
“观感?”什么观感?
“你讨厌我,不是吗?”直视着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梵尼西冷冷自嘲。
瞧,她此刻的反应,不正证实着他所说的话吗?
被她讨厌的感觉,真的乱不舒服。
“这个嘛……”
其实,她已说不上来对他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像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让她的心跳格外紊乱。
她可以推开他,不让他在嗳昧的姿势中期压自己。
偏偏她的力气不知跑哪儿去了,让她陷在进退维谷的情况中。
别让心蹦出来,似乎就已花掉她不少力气。
“我不知道在你眼中,我究竟是差劲在哪里、究竟有多少缺点?”
吸口气,眸光灼灼的梵尼西说出潜藏已久的话,脸色微愠道:“可是人总有优点和缺点,请你不要只是看见我的缺点,毫不掩饰你对我的厌恶。你不觉得你的表现,一直很像一个受人恩惠却不知感恩图报,还恶言相向的差劲家伙吗?”
从认识她那一天起,他给她的只有帮助而非欺负。
而她所回报的却是无止境的刁难和反感。
朱利叶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在乎她对他的态度。大多时候,她只是喜欢以消遣别人为乐,在无聊的生活中增加一点乐趣,并不是真的讨厌对方。
她得承认,自己对梵尼西的态度的确有点恶劣。
就算不是恶劣,也的确如他所说不知感恩图报吧!因为他一直对她如此包容,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他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跟她翻脸。
简单说,像是吃定他,所以她百无禁忌。
“你、你干嘛那么生气?”她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一点赌气地道:“如果你那么看不惯我的个性,我搬走就是了。”反正外婆快要出院,她在巴黎也待太久了,回台湾总行吧!
从小到大,她几时被人如此责备过?竟然不客气地说她差劲耶!
就算是爸妈,也舍不得对她大小声,他凭什么?
“我不是要你走,是要你……算了!”
沟通毫无效果,梵尼西难掩失望,跟着丢下一句同样是赌气的话:“总之,莫契亚夫人把你托给我,我不能让你说走就走!”一想到她离开他家后,可能从此离开他的生命,他突然有些懊恼。
为何变成这样?他并不想跟她吵架,把两人之间的气氛弄得这么僵啊!
傻傻看着他走开,朱利叶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不能说走就走?哈,这真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脚长在她身上,她想走,别说外婆,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她。
莫名其妙的男人,以为自己是她的临时监护人不成?气死人了。
就算是她的监护人,她也早就满二十岁了好不好。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好好休息一晚的心情,全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她赌气这么想,然而望着梵尼西消失的方向,却有种无法解释的郁闷在心口盘绕。
甩了甩头,朱利叶突然双手一撑,从沙发跳起。
好烦!吃宵夜去让心情好些。
☆ ☆ ☆
医院某间特别病房里,众人静默了好一会儿。
莫契亚跟管家交换了个眼神,终于忍不住朝来探病却窝在病房一角,已经老半天没吭气的外孙女问道:“Juliet,你是不是跟梵尼西闹别扭了?”
平常,病房里只要有朱利叶在都会特别热闹,她真的不习惯她这么安静。
左思右想,能有本事让朱利叶不开心的人实在没几个。
“谁说我非得跟他闹别扭!”朱利叶猛然抬头,急冲冲地反驳。
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她是因为梵尼西两天没回家,所以心情愈来愈恶劣。本来她是想搬走,索性回台湾去,不知怎么就是没有心情打包行李;而一想到梵尼西嘴巴上不准她随便搬走,自己却好几天不回家,她就是一肚子气。
害她想吵架都没对象!
“外婆没说你非得跟他闹别扭,只怕他又不长眼得罪我的宝贝外孙女,不是当然最好了。”眸中闪过笑意,莫契亚却仿佛站在自家人这边,一脸正色地道:“你知道,要是梵尼西敢欺负你,外婆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就算不再跟楚烈做生意也不要紧。”
虽然她并不是很努力地撮合,但两个孩子似乎进行得不错的样子。
“没那么严重啦!”朱利叶烦躁的挥挥手,没注意自己说漏了嘴。
这两天,她吃了不少东西,对心情却没有任何帮助。
愈吃心情愈糟,这是她不曾有过的情形。
讨厌,都是梵尼西害的!
“对了,有个人要来看你,只要她一来,你的心情一定会好上一些。”莫契亚笑在心底,却突然想起某件差点忘掉的事。
只要朱利叶在乎梵尼西,后头的事就不需要她老人家操心了。
年轻人嘛,闹闹情绪谁不会呢?
“我谁也不想见,看到谁都一样,外婆别为我费这个心好吗?”朱利叶皱了皱眉,怕外婆又要介绍人给她认识。
来巴黎短短几个月,她已经认识了一大堆不必要认识的人。
“不是的,那个人是——”
当莫契亚正要解释时,已有人推开病房大门,边走进病房边柔声地抗议:“没良心的女人,我好不容易摆脱我家男人,特地从英国跑来看你,你竟然敢说不想见我?你小姐是皮在痒,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声音虽柔,俞真妍发飙的威力可不小。
“啊——”朱利叶瞠眼。
“啊什么啊,你是忘了你好朋友长什么样子,想来个死不相认吗?”看见朱利叶嘴巴张那么大,俞真妍好笑地调侃,当然知道她不会不想见她。
许久不见,她们一直都很想念彼此。
比起从前几乎每天见面,三不五时结伴出外玩的日子,现在六个死党一年见没几次面,想聚齐也不容易,哪可能一下子就习惯?
“不会吧!你家醋桶男放你自己来看我?”
一开口,朱利叶便觉非常不可思议,旋即忍不住往门外查看,看看真妍那个爱吃醋的老公是否尾随在后,省得被他听见她们在背后偷叫他的“昵称”。那醋桶男要是听见她们这么叫他,下场肯定惨哉。
当然,除了不可思议,她自然是喜形于色。
见到已多时不见的死党,她的确开心得不得了。真妍家那个醋桶男,不可能轻易让平日保护得密不通风的爱妻,随便离开他的羽翼下,所以就算英国和法国距离不算太远,朱利叶也不曾奢望真妍能来探望她。
这份惊喜真的非同小可。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女人愈来愈不受教了。”故作生气样轻睇好友一眼,俞真妍便学着朱利叶的口气,挑起得意的眉笑道:“话说回来,我家那个醋桶男倒挺受教,所以最近对我的约束收敛不少,这答案你满意吗’?”
听见好友的话,朱利叶笑开了。
几个死党比谁都清楚,真妍说话总是轻轻柔柔,却不代表会被男人吃得死死的;顶多是她喜欢这个人,所以体贴对方的感受,花时间慢慢“同化”对方而已。
看来,醋桶男学着妥协了,也拿真妍莫可奈何。
“笑面虎”可是真妍的另一称呼呢!
☆ ☆ ☆
俞真妍的出现,让朱利叶多了一个留在巴黎的理由。
久别重逢,两个人踏遍巴黎的大街小巷,玩得、买得不亦乐乎。一时间,朱利叶也几乎忘了梵尼西带给她的郁闷,刻意把令自己烦躁的事抛在脑后。
偏偏,冤家路窄。
她们遇见了“楚烈”在街上取景的工作小组,难得监工的梵尼西偏巧也在其中。在看到梵尼西的那一秒,朱利叶本能地想要绕路,避开那一组人马;可惜俞真妍对在巴黎街头取景的新人很感兴趣,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前走。
在朱利叶可以拖着好友走开之前,梵尼西已经看见她们。
犹豫一秒,他已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该死!”朱利叶低声嘟哝,觉得运气背透了。好不容易才能把梵尼西的事抛在脑后,竟然逛个街都可以撞见他,不是冤家路窄是啥?
听见好友的诅咒,俞真妍微微讶异,旋即便像体悟了些什么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运气真好!
“嗨,我是真妍,是朱利叶的好朋友,现在跟丈夫住在英国。”梵尼西一走过来,俞真妍便主动微笑,很友善地打招呼。
反正看小朱的样子,似乎不打算跟他说话。成为死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要从朱利叶的反应猜出她的心事并不困难。
爱玩、爱吃、爱睡,但朱利叶也是个直肠子的人。
除了“玩游戏”的时候以外,朱利叶向来懒得隐藏她的喜怒哀乐。
“别人都还没开口,你干嘛自己介绍那么多?”朱利叶白了俞真妍一眼。
“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跟他一见如故啊!”俞真妍一脸无辜,不仅对好友的白眼视若无睹,仍对梵尼西极为友善的微笑。
迟早都会认识,自动一点有什么不好?
主动介绍自己已婚,是因为她家那口子非常坚持,跟她约法三章:在她见到陌生男子时,非得主动说清楚她已婚,好断绝其他男人对她的非分之想。
但,这么不好意思的事,未必非要告诉别人不可。
“梵尼西·楚烈·罗,你可以叫我梵尼西。”
发现朱利叶拿眼前这女人没辙,也认定她们两个的交情深厚,梵尼西因为俞真妍的友善和风趣笑了,不由得对她伸出友好的手。
他觉得她很亲切,至少比朱利叶亲切可人多了。
偏偏他在意的人却是不正眼看他,始终显得不耐烦,很显然想要尽速离开,完全不知他因此觉得有多难受。
为了怕她不舒服;房子都让给她住了,她还有何不满?
“梵尼西,好名字呢!”在朱利叶皱眉中,俞真妍笑着跟他握手。
“谢谢。”梵尼西回以更深的笑容。
“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别尽在这里跟无聊的人浪费时间,走了啦。”不等他们聊完,朱利叶已经扯着好友要走。
不知为何,他的笑容让她见了就生气,很想一把扯下来。
总觉得,他不该对其他女人这样笑,就算是她的死党们也不应该;而且,她明明站在他的面前,他不跟她说话,净跟真妍说话算什么?当她不存在吗?
就算真妍很漂亮,他也不该忽视她的存在!
“不要啦,那些地方又不会跑掉,我想跟梵尼西多聊两句嘛!”刚认识,俞真妍已亲亲热热喊着梵尼西的名字。
“如果你愿意,可以过来看看楚烈的拍摄。”梵尼西也很热情回应。
“楚烈?那个‘楚烈’?”俞真妍略显讶异和兴奋。
“看来我们小有名气。”梵尼西笑了。
“既然是那个楚烈,我当然要去看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
会呢!”无视朱利叶的反对,俞真妍表现出少见的热情模样,硬是拉着好友跟在梵尼西的后头走。
嘿,难得见到死党,她才不会轻易错过好玩的事。
况且,她真的很想知道——小朱栽在怎样的男人手里。
第九章
今天,梵尼西又回家住了。
朱利叶不得不以为,他是因为真妍才回家,不愉快的感觉直往上攀。
他跟真妍聊得那么开心,一晚上都不嫌腻,直到真妍打算梳洗休息以后,压在她胸口的黑云也就愈来愈加浓厚,惹得她更不开心。
他们聊一整晚,她一整晚都没吭半个字。
真妍明明是来找她玩,干嘛跟一个才刚认识的男人聊那么起劲儿?被好友忽视了一个晚上,她自然更是生气,觉得真妍实在很不够朋友,难道真的以为她对电视很感兴趣,所以没心思加入他们的聊天行列不成了?
明明是有老公的人了,还这样。
直到俞真妍去洗澡,梵尼西才看向在看电视的朱利叶。
“我警告你,不要对真妍有非份之想,她是有老公的人了。”察觉他的注视,朱利叶只是冷冷进出一句不带感情的话来,放在电视上的注意力并未移转。
梵尼西蓦地位下脸。
“多谢你的提醒,我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误以为她讨厌他讨厌到连他接近她的朋友都不喜欢,他的口气不由得带着嘲弄,更故意挑衅:“话说回来,谁说有夫之妇不可能恢复单身,不能追求?”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利叶脸色难看,终于缓缓正视他的脸。
两个人瞪着彼此,像是仇人一般。
“意思很清楚,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不管她已婚未婚都一样,我不会放弃追求真爱的机会。”
望着她,他的语气很淡,却字字讥讽,“还是你以为我真的爱上你了,所以不可能追求其他人?别自作多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否认自己喜欢她,对他来说是件非常辛苦和恼人的事。
可是,他不喜欢她避着他,甚至变得对他不假辞色的态度。
如果否认喜欢她,能让她稍稍感到安心,不再对他的存在感到倍受威胁,那否认了也罢,就当他不曾喜欢她。
一阵无名绞痛,突然愀紧了朱利叶的心。
很长的时间,她只是看着梵尼西的脸,没吐出声音来。
手机铃声在沉默的两人之间突兀地响起,朱利叶吸了口气才接听,面无表情地在梵尼西的注视中,跟对方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挂断。
一挂断手机,她就从沙发中站起来,直接往大门走。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梵尼西忍不住关心她的去处。
都已经快十点了,一个女人单独外出并不妥当。
“去哪里是我的事。”
扣着外套的钮扣,她冷冷回了一句。都要她别自作多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还管她去哪里干嘛!
她可是专玩人的朱利叶,岂能让人耍着她玩?
“你现在住在我这里,我对莫契亚夫人有责任在。”梵尼西勉强找了个理由。
说喜欢她不是,说不喜欢她也不是,她究竟要他怎样?察觉她眼里比之前更甚更笃的冷漠,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做错。
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做才能凡事都没错、凡事都完美。
唉,女人果然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告诉你也无妨,我要跟哈威约会去。”
回头瞥他一眼,朱利叶一脸皮笑肉不笑地轻嘲:“告诉你了,我可以走了吧?”
管家公,想当她的监护人想疯了不成?她可没当他女儿的兴趣。
“这么晚了,不管是谁找你,你都不该出去。”
一听见刚才那通电话是哈威打来的,梵尼西的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
没想到她跟哈威竟然还没有断干净。
“放心,我的安全我自己负责,被人怎样都不会赖在你身上。”
朱利叶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拿了皮包就往外走,丢下自嘲的讽刺:“反正我这碍事者不在,你更有追求‘真爱’的机会不是吗?就不要在那装模作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