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给你。”
发现她直直盯着自己,梵尼西咧出白齿爽朗一笑,直接将手中的硬面包撕了一半,朝她的手中丢去。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问道:“你丢面包给我做什么?”
愣愣望着手中差点落地的面包,朱利叶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喂鸽子啊。”梵尼西觉得好笑,以为自己在做的事很明显。
要说拿喂鸽子的面包喂她,依她的个性肯定又给他一个白眼;除非存心想呕她,否则他岂会有这么白目的念头,甚至还老实地说出来?
“我不要喂。”朱利叶本能拒绝,冷不防把面包丢还给他。
看他喂是一回事,她可不要鸽子聚集在她的身边。
不喜欢……就是无法喜欢嘛!
想想,要是一喂,鸽子纷纷围绕在她旁边,碰到她、甚至停在她的身上,她一定会从头到脚都起鸡皮疙瘩……光想像就全身不对劲。
咚一声,硬面包正中梵尼西的额头,啪一声落在地上。
很快,众多鸽子抢起那块落在地上的面包,像是难民一样。
没去看鸽子的争食场面,震愕不已的梵尼西只是杵在原地,动也不动地望着表情不太自在的朱利叶,唯有阴鸷的眸中反射出两道冷光。
拿面包丢他?这个女人可真是好教养啊!
想跟她改善关系、好好相处的自己,是不是疯了?
“那个……我……”
虽然她并不是故意拿面包丢他,但只怕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朱利叶只能尴尬地看着他原本温柔的表情变得僵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惨,这下死了。
☆ ☆ ☆
风景很美,一群鸽子围绕的场景自然更吸引人。
梵尼西出众的外表,加上朱利叶天生丽质的东方脸孔也是聚光焦点,让许多上下楼梯的人多看了他们好几眼。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不管身边经过多少路人,两人还是维持了沉默的姿势许久,不免更加引人注目。
一场短暂的耐力赛展开。
朱利叶习惯了别人盯着她瞧,梵尼西对他人的视线似乎也习以为常,所以两个人显然都没有因为陌生人的打量而不自在,仿佛眼中只有彼此。浪漫?不,她只觉得有人想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把她的脑袋Shake一下。
面包吃个精光,鸽子也一一飞走了。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利叶率先用力吸了口气。
“听说上面有很多画家聚集对不对?我们上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画家,让他画张像替我们今天做个纪念吧!”若无其事地朝梵尼西一笑,这回是朱利叶上前挽起他的手,主动拉着他往上面走。
这是第一次,她试图打破跟梵尼西之间的僵局。
错过道歉的时机,由她先低头示好总行了吧!总之,不管是不是有心,她都知道面包砸到他是自己的错,好歹应该表现出一点歉意。
“有什么好纪念?”被她拉着走的梵尼西声音显然有些冰冷。
纪念他被她用面包砸?哈,那可真是值得纪念。
“当然哕,纪念我们第一次出游、第一次的‘约会’啊。”管他怎么想,朱利叶硬是对他猛笑,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相当传神,努力让他转移注意力。
装笨她不会,装蒜她可是训练有素。
“约会?”算吗?
“你一个男人,我一个女人,手牵手走在一起,不算约会算什么?”朱利叶朝他俏皮地眨眼,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改变。
她变得相当“容易相处”。
反正是他先牵她的手,如果他想否认,她还可以指控他没那个心干嘛做那个事。先摆平他被她用面包砸到头的事再说,省得外婆那里又要解释半天。
委屈一点点,她还可以接受。
“你以为呢?”知道她的态度为何转变,梵尼西好气又好笑。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多变的个性,但他依旧不是很习惯她的“率性”。
“那还用说,当然是约会了。”她露出灿烂的笑脸。
约会有很多种,她可没说是哪一种。
普通朋友相约出来,也是可以说是约会吧。
朱利叶这一笑,整个人显得明亮又可爱,的确让梵尼西转移了注意力,几乎忘了原本在意的事,忘了被她粗鲁地用面包砸到额头的事。
一如他所想像,她开心的模样令人赏心悦目。
第六章
啧,画得是不错,可惜有个多余的人头!
双手拿着刚完成的肖像,朱利叶专注凝视着不知名画家的作品。
见她拿了完成的画,梵尼西便从旁边过来,由她右肩后头靠前。望着她手中维妙维肖的画像,他试探性地询问:“我觉得还不错,你喜欢吗?”
虽然画像比不上照片清楚和写实,但有种照片无法替代的味道。
选了个不错的画家,所花的时间也总算有价值。
“你别一副好像我们很熟的样子。”朱利叶下意识闪开一步,企图与他撇清关系,不想让旁人以为他们很亲密,试着用手肘把他推远一点。
每当他靠得太近,她就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自然保持距离好些。
若非万不得已,她不可能再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之前还热呼呼的,翻脸不认人又马上变得冷飕飕,你的性格真是善变!”为了刺激她,她愈是觉得讨厌,梵尼西就故意愈靠近她,一点也不退缩。
谁教她真的太过分了!
在找好画家之前,不知是谁还热情不已地挽着他的手臂,说要一起画张像作为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纪念。他为了她一句话陪着吹冷风,等这幅肖像画完成付出将近一个小时,还换来她这样冷淡的态度,真让人生气。
画完就跟他撇清关系,算什么?
难不成她以为谁要他做这种事他都会“乐意奉陪”?
要不是、要不是为了……为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感觉,他才不会跟一个女人在这种公众场合,像个呆子一样傻坐近一个小时,还不能有太多的大动作,由着不断经过的人和观光客任意打量。
成品他是满意,过程可并不愉快。
这肯定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答应做这种辛苦事。
娱人不娱己的事做来毕竟太蠢!
“不好意思,我法文程度不好,你这几句说什么我听不懂。”掏掏耳朵,朱利叶索性装蒜,懒得跟他争辩伤了元气。
再不识趣的家伙,都知道她明明善变还不承认。
“少来,你法文溜得跟鬼一样。”睨她一眼,梵尼西便不客气地拆穿。
发音正统,她根本像是土生土长的巴黎人。
既然有四分之一的法国人血统,想必莫契亚夫人会对她的法文程度有相当的要求。
至于法国人,会多国语言本来就是正常的事。
话说回来,为了跟中国人做生意,他亦学了好几年中文;虽然程度有待加强,要他把刚刚说的话用中文说一次却不成问题。
“鬼说法文很溜?这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耶。”
朱利叶耸耸肩,找碴似地大惊小怪。
“你明白我的意思,别装了。”梵尼西显得无奈又好笑。
要装也不装像点,真让人拿她没辙。
“我才——”朱利叶正要反驳,梵尼西的手机突然响起,见他对自己点头,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她只得先等他讲完电话。
“对不起,我得走了。”讲完电话,梵尼西立即向朱利叶道歉。
“你要去哪里?”突然要被丢下,朱利叶语带恼怒。
难道他不懂,既然答应了别人,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好吗?就算是外婆使心眼拜托他,害她非得坐上他的车,并不是她自己想要跟他游览巴黎的;可是他丢下她一个人,未免也太不懂道义责任了吧!
诚信不足,扣一分。
“公司call我,我得去公司一趟,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想走又显得迟疑,梵尼西的神情似乎有些懊恼和不确定。
纵使她并不赏脸,他仍不自觉地希望有多些时间能和她相处。
不知为何,他很想多了解她一些。
“当然有问题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对这地方熟不熟,被你放了鸽子知不知道回家的路,会不会半途被坏人拐跑了?”朱利叶白他一眼,句句讽刺。自己回去当然没问题,可她最讨厌莫名其妙被人放鸽子——一如跟他初识的那时候。
只有她欺负人,哪有由人欺负她的道理。
“那就一起走吧!”梵尼西立即果决地道,拉起她的手就走。
“去哪里?”她反应不过来,连生气都忘了。
“陪我。”
梵尼西回头朝她温柔一笑,回答简单明了。朱利叶愣了一下,只可惜连发呆的机会都没有,已经被他拖着手往前走。
“喂……”有没有搞错?
“陪我办完事,我再带你出来玩。”像是哄小孩一般,梵尼西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兀自为她做了决定。
这样最好,他也不用觉得为难,非得丢下她不可。
“喂……”陪他去工作?她哪那么无聊啊!
再说,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为何非得浪费时间陪他做事。
“乖,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忙着往前走,梵尼西还像在哄小孩。
朱利叶想抗议、想说些什么,瞪着他的脸终究没说出口。再望向自己被他牵着的手,好像再自然也不过似的,她忍下了一股甩开他的冲动。算了!反正她时间多的是,就去看看他到底是做什么鬼工作好了。
说服了自己,她仍旧有些莫名其妙和不满。
早知道就不跟他抱怨了。
☆ ☆ ☆
如同巴黎市区的建筑风格,梵尼西所拥有的店面一样古老典雅。
发现他经营婚纱摄影专门店,说意外倒也不尽然。既然他能跟奶奶扯上关系,自然是做跟婚纱有关的生意;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这是一家在法国颇具知名度的连锁店,许多法国新人指定要在这儿拍婚纱照,还得在一年前就必须先预约。
而他,正是楚烈的大老板。
店名就叫“楚烈”,他不是老板谁是老板?总觉得他的姓氏很耳熟,只是没想到他会跟“楚烈婚纱摄影”有关,难怪外婆对他极度友好。
“楚烈”是外婆的大客户之一嘛!
楚烈不仅有最好的摄影技术,讲究的服务和服装也是业界一流。
能被楚烈肯定的婚纱,等于是“完美”的代名词。
当然了,外婆的生产线一向是品质保证,要求度极高的楚烈才会跟外婆下订单。她之所以对楚烈特别有印象,也是外婆对接到楚烈的订单相当自豪的缘故。听说,那可是从几十家竞争者手中抢来的荣誉。
跟在梵尼西身旁,朱利叶迅速扫视了店内相当有个人品味的装潢。
并非金碧辉煌,愉悦宜人的气氛却更显得格调高雅,让人一走进店里就觉得自己气质起来,好像走进不同的高贵空间,跟外面的尘嚣世界暂时绝缘。
至于那些穿着打扮、举止都跟店内十分搭配的店员和客人,为什么从她进门就一直忍不住用余光偷瞄着她看,朱利叶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一来,她显然是店内唯一的东方脸孔。
二来,梵尼西牵着她的手。
梵尼西在一楼店面迅速地巡视一遍,便牵着她的手直接往二楼走,并未特别解释他们的关系,难免在许多人心中留下了疑惑。
说实在话,朱利叶并不明白,梵尼西为什么一直牵着她的手。
而她……又为什么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从蒙马特到这里,她一直都是让梵尼西摆是着往东往西,把自我都给忘了。
好像是习惯成自然,抗议也没有用。
走进二楼的一间办公室,朱利叶看见打过几次照面却没说过话的女人。
那女人身材高挑纤细,一头俏丽的时尚发型,很有巴黎人的风格。
看见梵尼西牵着自己的手走进来,她整张美丽的脸瞬间青了,锐利的目光立即充满敌意。或许是梵尼西在,所以她的脸色虽难看,控制倒还算得体;若不是如此,朱利叶很怀疑她会不会直接向自己丢白手套,下挑战书。
说她不是梵尼西的正牌女友,让人有几分不信。
至少,眼前的法国美女喜欢梵尼西,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你好。”灵光一闪,朱利叶突然挽紧梵尼西的手,对脸色已经不太好看的奥蒂莉亚微笑、主动打着招呼,有意示威般占领别人眼中的领土,想看对手会不会反扑过来。
不知谁说过,有人竞争的东西才有价值。
看着死党一个个谈恋爱,过程好像都挺有趣的,其实她也很好奇被人当“情敌”对付的滋味;如今,好不容易有“见习”的机会,轻易放过岂不是傻瓜?
反正是见习,一旦玩腻就罢手哕。
手臂突然传来温暖的热度,让梵尼西愣了一下,低头望着身旁笑容可掬的朱利叶,仿佛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牵着
她的手。
感觉有些奇异,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介意和她如此亲密。
但他不明白,为何朱利叶看到奥蒂莉亚就那么开心。
不是在嫉妒啦,嫉妒女人未免也太无聊了。他只是有些介意,朱利叶没给过他多少笑脸,干嘛见到陌生人却显得那么开心。
这种差别待遇,实在不公平。
“她是?”奥蒂莉亚直接问梵尼西,声音有些冷。
敌军入侵,她的脸色哪好得起来?
“她是朱利叶,莫契亚夫人的外孙女。”回过神,梵尼西简单地介绍。
“那她是谁呢?”有心挑衅般,朱利叶仰头朝他甜甜笑问。
“她是奥蒂莉亚……我的秘书。”梵尼西很喜欢她撒娇的声音和表情,一时间觉得有些昏眩,自己回答什么并不很确定。
不管她笑得如此可爱有何目的,他都希望常看到她的笑脸这么可爱。
虽然她只小他几岁,可是东方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些,加上她长得相当甜美动人,笑起来简直像个洋娃娃,让他有股收藏的冲动。
这么一想,好像染上恋童癖,还真有几分变态味道。
“秘书?”眼珠一溜,朱利叶恍然大悟地点头,故意在奥蒂莉亚面前道:“那就只是工作伙伴,并没有特别的关系哕?”
呵呵,真好玩。
“那当然了。”想起她曾有的误会,梵尼西失笑。
不知为何,他的确很想澄清这件事,不想让朱利叶以为他名草有主。注意力全在朱利叶的身上,梵尼西没发现奥蒂莉亚一副受到打击的表情。
可想而知,他没想过奥蒂莉亚对他会有特殊情愫。
人家憎恨的脸色愈明显,朱利叶却愈兴致勃勃道:“奇怪了,我还以为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像奥蒂莉亚这样的大美人,不可能不为她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