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通常让人极为没有安全感。
黄雀利落又明快的开车速度,快到让她无法做任何思考。
他的开车技术一流,完全像个一流的赛车手,难怪她之前无论开多快都甩不掉他;说不定,他之前是在配合她的车速,所以开慢了也不一定。
他超快的开车速度,吓、吓死人了;老天啊,她的心脏快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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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子熄火之后,朱亭兰依旧直视前方,紧紧抓着手把不放。
她所受到的惊吓像是在台风暴雨口里走过一回,直至台风离去后都还不能恢复平静。
她坚定地认为,她刚刚不是坐在普通的车子里,而是坐上了时光机;因为她从来没有坐过开这么快的车。
眼见指针仿佛破了表的极限,而他却还能让车子在超乎本身的极限之后,车速不停地再往上细升——至少她的感觉是如此。
别说减速了,她怀疑他根本没踩过刹车。
刚刚她的心脏一定真的停了。
“到家了。”黄雀走出驾驶座,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替她开门;他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且伸手做出请她下车的动作,跟之前飙车狠酷的他判若两人。
瞧她脸上全无血色,可能是他过于放松身心和舒展手脚所致,他因而尽力粉饰脸上的表情,只可借他在发泄之后仍是难掩愉快的心情。
朱亭兰甩开他的手,双脚也微微掠抖。
“你是不要命了吗?”吸了一口气,她瞪着他平静的脸怒问。
不止扶着车子才能站稳双脚,她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管他怎么想,她都努力把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掩饰成因气愤使然。
身子抖成这样,已经让她觉得难堪,况且她从没被什么东西吓成这样过。
这种感觉真是窝囊极了。
黄雀耸耸肩,没啥表情望着她逞强的模样,惟有黑眸里投射出莫名的光芒。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以为你喜欢让车子跑快些,喜欢车速带来的快感,所以才想让你享受一下我这保镖平日不做的特别服务,有什么不对吗?”
他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但她却听得满肚子怒火。
虽然他语气很平淡,却分明是在挑衅、讽刺她飙车是不当的行为。
被警察栏下来的时候,他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而现在却是骂起人不带脏宇,并用实际行动惩罚她的作为,简直是低级、没品、下流、可恶!
“我没说过我喜欢飙车带来的快感。”咬牙切齿的朱亭兰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记白眼,并且呕在心底。
突然,她呕气地想,或许他像个哑巴比较好。
真是笨到家了,她当初是哪根筋不对,怎么会千方百计想让他多说一些话?不爱说话总比说出一堆让她呕得要命又反驳不了,字字听来皆刺耳的话好吧?
她现在才明白,让他当个哑巴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仁慈。
谁教他说的话没一句中听,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是我误会了。”黄雀勾了一下嘴角,无辜地耸耸肩。
“你在笑吗?”瞪着他嘴边扬起的弧度,她恼怒问了一句。
印象中,她好像没见过他笑,就算像此刻这样只露出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的笑柔和了脸部刚硬的线条,令人看起来亲切许多。
扬起眉,黄雀马上否认:“你看错了。”
有记忆以来,他就忘了怎么笑,更不认为自己懂得怎么笑。
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值得他会心一笑的事物。
他的人生本来就只有黑白两色。
“是吗?”她露出狐疑的神情。
她仿佛有种感觉,觉得在他眼眸深处有扇无形的门正关闭着,让她对他没来由否认笑了的事多少起了好奇心。
笑又不犯法,他没必要否认对吧?
难不成保镖是不许笑的?没这条行规吧!
“这没什么好讨论。”黄雀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也挪开了视线。
朱亭兰晶莹的黑眸一转,很干脆地耸肩道:“好啊,不讨论你爱笑不笑的事,那就来讨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丢脸就罢了,她实在不喜欢心底有疙瘩的感觉。
她终究还是想知道关于昨晚发生的事。
因为这样总比一天到晚怀疑东、怀疑西的好。
“你想知道什么?”叹口气,黄雀靠在车身从口袋里拿出香姻点上火后,他才在袅袅白烟中好整以暇地等着回答她的问题。
既然她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自己的窘状,那他对于保全她面子一事也无能为力。
这一切可是出自于她自愿。
望着他酷酷的侧脸,朱亭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昨晚喝醉了吗?”
“依我看是醉了。”因为迷药的副作用而醉。
黄雀缓缓望向晴朗的天空,又轻轻吐出一抹白他没有转头看她的表情,回答她的答案也简单。很显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昨晚被人下了迷药。
“那我……做了什么吗?”吞咽着口水,对昨晚记忆几乎不敢肯定的朱亭兰脸色当场难看起来。虽是不想问,但她仍想知道自己昨晚是否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尤其是那些“梦”如果不是梦,那她就真的想去死。
“很多事。”的确很多。
“你的回答就不能清楚、干脆一点吗?”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没好气的冲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抢走他手中才抽完一半的香烟。
这种乌龟式的一问一答,在她问清楚真相之前,恐怕就先把她气死了。
她根本没心情跟他耗。
从来没人敢抢走他手中的东西,所以她要抢就要先觉悟。
黄雀直视她气呼呼的脸庞,再看了一眼被她丢到地上的香烟,他眸中似乎闪过危险的光芒。
或许这一根香姻就足以让她丢了小命。
“干吗?气我丢了你的烟,想用眼神吃了我啊?”虽被黄雀突然眯起的黑眸看得心慌,但出仍勇气十足地迎视他冷酷的目光,毕竟她又不是被吓大的。虽然他这种眼神是有点吓到她了。
望着她明明害怕却又逞强的脸,心头闪过奇异感觉的黄雀又静静掩住眼中危险的光芒,展现出原本没啥表情的脸色。“你真的那么想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事?”
既然她那么坚持,他就成全她吧。
难不成她昨晚真的因为喝醉做了很多自己听不得的蠢事?听见他的口气,朱亭兰犹豫了起来,突然觉得不要知道似乎比较好。
或许他是为她好,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吧?
那她是不是别问出事实比较好?
“如何?”黄雀拿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一根烟,而后斜睨着她,极有耐心地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希望她最好够聪明,选择发问到此为止;因为他并不是很想陈述昨晚的画面,更可以想见她听了实话以后会出现什么反应。要是她没头没脑地往外冲,身为保镖的他还得去追,岂不麻烦透了。
望着他,朱亭兰显然很犹豫,几度微启的红唇却说不出话来。
如果事实很令人难堪,她真的想知道吗?
是的,她想,她无法装傻,而且她讨厌逃避现实。
“我想知道。”-个深呼吸,她还是鼓起了勇气,一脸认真的做出了决定。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早给她一个痛快,让她了结这场噩梦。
吐出一抹烟,黄雀捻熄了手中的香烟。
“你——”
“等等!”她抚着心口大叫。
黄雀静默,只用眼神询问着她喊停的理由。
最好是她改变心意了。
“你……”瞥见他的眼神,她尴尬一笑,小声地道:“你好像不会说出什么我会喜欢听的话来,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黄雀摊开双手,意思显然是——随便她。
既然她有先见之明,知道将要听见坏消息,让她做一下心理准备也好。
反正注定要把时间耗在她身上,他有何好介意。
在他抽完第三根香烟之后,不停深呼吸的朱亭兰终于一脸壮士断腕般的走到他面前。“好了,你可以说了。”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来吧!
黄雀静静地望着她,语气淡然地说出让她感觉青天霹雳的话来:“你喝醉了,又叫、又笑、又跳,还亲我、抱我,更在我面前脱光衣服。”
他努力的撤清了一切,试图说明自己并未吃她豆腐或占她任何便宜。
他甚至暗示她,他才是最无奈的人。
一听完他的话,朱亭兰整张脸都青绿了下来。
她真的该去死一了之!
第五章
天气阴阴冷冷,还下着毛毛细雨。
沿着阴暗巷弄,一整排不起眼的老旧公寓往前延伸,空气里仿佛有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让走在路上的行人禁不住只手掩鼻。
一道鬼祟的身影就这么一边掩鼻一边皱眉直往走,直到转进另一条巷弄,在一栋老旧又长满青苔的公寓前伫足。
左右张望之后,这个人才按下了公寓的门铃。
过没多久,一颗黑色的头颅左右张望、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在确定没有任何可疑分子之后,对方终于打开大门,让门外的男人快速闪身而入;当人一进入门内,大门立即应声上锁。
绰号鲁熊的男子摘下墨镜,跟着佝偻身形往前走。
“没被跟踪吧?”佝偻身形拄着拐杖蹒跚地往前走,而且头也不回地用着沙哑且阴沉的声音问道。
问归问,如果鲁熊粗心到被跟踪了还不自知,他也不会让鲁熊有好下场。
这里是他的藏身地点,绝对不能曝光。
“没有。”明知眼前人的背后没长眼睛,鲁熊还是在他背后猛摇头。
“事情迸行得如何?”满意地点点头,看上去年约七八十岁的老人兀自询问。
似有犹豫,鲁熊依旧照实陈述:“朱老头给女儿请了保镖,不管她走到哪里,保镖就跟到哪里,所以我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一群蠢材,一个保镖算什么,成事不足!”—佝偻身形猛然回头怒斥,阴狠的眸光锐利无比。
老人不留情的拐杖一挥便狠狠地打在鲁熊壮硕的身躯上,让鲁熊痛得闷哼一声,却又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眼前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人若想置他于死地,绝对是轻而易举。
惟有外人才会有眼无珠,以为老人孱弱的外表和蹒跚的动作早已让其缺乏玫击能力,因而在老人的保护色之下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之心。
“那个保镖不是一般人,我们研判他极有可能是阙龙门的人。”
鲁熊忍下疼痛,在老人怒视的利眸下继续说着。
“阙龙门?”老人锐利的眸光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和讶异,近乎低喃地咒骂:“姓朱那个死家伙,是怎么攀上这层关系的?”
惹上阙龙门的话,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得好好重新部署一番,行事得更加周详续密才行;密谋了那么久,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出了半点差错,更不能让人毁了他大半年来的计划。
就算是阙龙门也别想来趟他们的浑水!
“老大,我们该怎么做?”见老人心思困忽不定,鲁熊恭敬地询问。
吸了一口气,老人再次背对鲁熊,阴狠地下了命令:“去监视他们,先确定他是不是阙龙门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答案。”
无论如何他得重新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因为这回绝对不能再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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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来,朱亭兰足不出户;说足不出户是好听,其实她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关在房间里还不打紧,除了吃东西和上厕所、洗澡之外,她还把自己闷在棉被里,整天都不露颗头出来。
在心底羞耻无比的感觉消失之前,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不想面对任何人,即便就这么死去也觉得无所谓了。
她曾几何时出过这么大的糗。
那些记忆不是梦,全部都是现实啊!
杀了她吧,她真的不想活了。
每看到黄雀的脸一次,她就忍不住捶胸顿足一番,懊恼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丢脸且绝对会让自己无地自容的事。
就算喝醉了也不应该呀!
三天来,她的视线根本不敢在黄雀的脸上多停留一秒。
像鸵鸟一样,她一直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岂料鲜明的记忆却像不停播放影带的放映机,也不先问她想不想看,每日径自在她脑海里上映那些令她羞愧的事。
这种难谌的感觉在她心中一日日地沉淀,不减反增,完全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化。
她快烦死,也快闷死了!
朱亭兰猛然从床上掀开棉被,一古脑儿的坐起身来。
待在她房间的黄雀瞥了墙上的时钟一眼,然后微微挑了一下眉;还不到吃饭的时间,而且地不久前才上过厕所,所以她露出头来的真正理由让他觉得有些纳闷。
终于闷不住了?才三天而已,真没持久力呢。
说实话,她近日足不出户的举动的确让他这保镖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几乎是轻松到他半夜都会出外舒展筋骨,省得自己的身手在不知不觉中生锈退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瞥了他一眼,她又迅速收回目光,满脸通红地低斥。
这还是她三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什么眼神?”黄雀莫名地反问。
事实上,她根本不敢正眼瞧他,能看清楚他看她是啥眼神吗?
基本上,她也是多想了,因为他看看她的眼神通常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看她而已。
“瞧不起我的眼神。”朱亭兰不禁咕哝。
一想起那夜的荒唐,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可想见他对她的失态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即便他不说她心底也知道。
“我没有。”黄雀淡然否认,神情仿佛就像她想太多那么一回事。
他也自觉没有说谎哄她的必要性。
“骗人。”她不以为然地驳斥。
黄雀搁下手中打发时间的读物,缓缓走到床前由上俯视而下,神倩尽是高深莫测的意味;虽看着她感受到压迫的身子往床角缩去,站在床边的他仍是动也不动。
“你、你想做什么?”她脸红通通的,禁不住心慌的吞了口口水。
“你在侮辱我。”他低沉的声音不大,但提出指控的声音仍回荡在空气里而让人无法忽视,更让人不能假装没听见。
至少朱亭兰不能。
“我哪儿有?”她鼓起勇气从床上跳了起来,而后双手叉腰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自己比较占上风,说话都变得大声了一点。
没错,她决定不再窝囊下去了,因为她总不能永远逃避吧。
被她微吓了一跳,黄雀依旧保持一定的距离,瞅着她泛红的脸庞轻语:“小姐,你以为站得比我高,就能逼迫我改变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