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艘航往地中海的超级豪华游轮上——
甲板灯火辉煌,每一层的音乐与景全不一样,有浪漫的爵士乐,围绕着一对又一对爱侣,激昂的狄士可,鼓动着每一颗年轻的心,而在游泳池畔所播放的,是纯地中海式的音乐,轻松又带着些慵懒的旋律,让人徜徉其中流连忘返。
更别说它所具备的中、西式与法式、义大利餐厅、男人聚集的撞球间、赌场、高尔夫练习场、与时下流行的女子spa,一流的设备与私密的空间,提供乘客在度假外另一种高级且昂贵的享受。
而在游轮的甲板上,甚至有专用的直升机,方便船主随心所欲前往各处。
每个人脸上所流露的,尽是对这一切的满意笑容,只除了现在正站在甲板上的一个男人……
关洛——一个中英混血儿、富可敌国.冷漠跋扈、不可一世,潇洒、深情、迷人,什么好的、坏的形容词都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端视他想表现出什么样的感觉。
平常他很少使用“关洛”这个中文名字,多数人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华勒斯·布雷克。
观光事业是他刚涉及的领域,同时也在短短的一年中,拥有相当好的评价,他旗下共有二十来艘游轮,每一艘的造价都让人咋舌。
他是个极度完美主义者,所以拥有的游轮都相当美仑美奂,游轮中的设备更是个中翘楚,令同业者望尘莫及,他自认能让每个上船的旅客,享受最好的服务,与最佳的旅游品质。
他更深信船上的旅客,一定能保有最兴奋的心情度过每一天,且假期结束后仍必津津乐道。
他原本打算当船到了此地,就将搭直升机飞往他的小岛上,度过他百年难得的假日,却在望向暗黑海面时,回想起过去的种种……
他所拥有的财富,是一般人用十辈子也赚不来的,在所有人眼中,他该是富有而满足的,但不知为何,在他心中却仿佛有个空洞,总在他独处时,泛起阵阵冷意——
只因为七年前,一个女人背离他之后,他的生活重心只剩下工作,而情人这种东西,变成他人生中一种调剂品。
以关洛的财力,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她,可是以他的自尊,却不允许自己去做这件事,他尊重她的决定,纵使这个决定,让他这些年来过的忙碌不已。
他沉溺在自己的回忆中,此时,甲板上晃过个人影,吸引他的目光……
纯白的衣物,让女子看起来不像是真的,但她的侧脸又像极那个让他情伤七年的女人。
是她……
真的是她吗?亦或是他的错觉?
※ ※ ※ ※
黎沁缓缓走向甲板的边缘,强烈的海风刮起她飞扬的长发,白色的衣裙在晚上看来有些凄冷。
看着白衣女子双手紧握着栏杆,右手像是有水滴,不停滴落甲板,在迷蒙的灯光下,关洛看不清楚。
她看着远方出神好一会儿,突然她的脚跨越栏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直坠入海面……
他愣了一秒钟,便往她落水的栏杆冲过去;并向一旁叫道:“快救人,有人坠海了。”
凭着一股对自己的信心,与对旧有情人的牵挂,他等不及穿戴任何救生器具就往下一纵,后头一群救生员,也急忙带齐装备往甲板上去。
在黑夜的海面上,要找到一个落海的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是要找一个刻意寻死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救生员一个接着一个加入救人的行列,却遍寻不到她的踪影,关洛不能忍受,竟有人选择在他的船上自杀,心中有股急切,不允许“她”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就在这时候,他锐利的眼神发现一个白色的物体……
他用着毕生的力量游了过去,把她整个人拥进怀里,在船员的协助下,将她抱离了水面……
第一章
黎沁躺在床上,感受四肢极度酸痛,在胸口躁郁的压力下,幽幽地醒来。
这一觉感觉睡了好久,如果不是仍觉得全身痛的几近撕裂,她会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
在父母亲死了之后,她从未好好的睡过,而这觉却睡的异常的久……
她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天花板是深蓝色的,像是夏夜中的夜空,还依稀点缀着一点一点的星星,而窗帘与床单则是浅浅的蓝,那种冰凉的色彩,在这炽热的夏季,让人有种清凉的错觉。
她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沙发,不意外发现那也是蓝色的,至于是哪一种蓝,她无法分辨,因为此时她完全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那道冰冷的眼神吸引,那人的眼睛亦是蓝色的……
好一张令女人迷醉的脸孔,深蓝的眼珠露出怀疑,正好凝视着自己,微卷的褐发不羁的垂散,高挺的鼻梁使他的轮廓更加明显,让人印象深刻,而无情的薄唇此时正紧绷的闭着,看得出一丝刻意隐藏的怒气。
两人对现了一会儿,谁也没开口。
她不知道那男人为什么不说话,心想可能是因为语言不通,或是其他的原因。
不过,她不在乎,现在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转开眼,凝视着天花板上几可乱真的星光发愣,她真的好累,身体的疲累、加上完全放弃生命的心态,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活力,像一株即将枯死的花朵。
在她闭上眼没几秒钟,便感觉到男人呼吸接近、喷在脸上的热气。
她仍然闭着眼,拒绝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关洛的蓝眸变得深沉,也明显出现火气,对于自己的接近,她竟无动于衷,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为什么寻死?”他在她的耳边哑声问,竟是道地的中文。
黎沁睁开眼看了他一下,想证明自己没眼花,他的外表真的像是个外国人,为什么会说这样流利的中文?
“说话。”他语气中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但眼中的怒气却不言可喻。
黎沁的眼睛没离开过他,她可以闻到他口中呼出,那带着烟草味的男人气息,她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却仍坚持不肯开口。
这么靠近看她,关洛当然注意到,她与往日恋人的不同,她很年轻,脸上的表情,脆弱中又带着倔强,雪白的肤色几近透明,原该柔软红润的唇,如今却似缺水的花瓣,令人不禁想好好怜惜——
他一改责骂的语气,粗糙的大手覆上她因失血过多、而呈现雪白的容颜,想测出她是否仍有热度。
“你不舒服?”他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关怀。
黎沁的柳眉轻皱,为着他的亲密举动,也为了胸口突然加速的心跳。
看到她的娥眉微蹙,关洛以为她真的不舒服,连忙拿起床边的电话,按了一串号码。
直到电话那一头有了回应,他以沉稳的嗓音吩咐:“叫席尔快点过来。”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挂了电话,回过头温柔的看着她。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先喝口水吧,你昏睡了很久了,一定很口渴。”
慢慢的扶起她,他端起桌边的茶杯,凑近她的唇瓣,黎沁没有拒绝,她现在的确需要滋润一下干燥的喉咙。
她就着杯子贪婪喝了几口,才停了下来。
关洛发出低嗓的笑声。“慢慢来,别呛到了。”
黎沁看着他俊俏的脸、听着他迷人好听的笑声,发呆好一下子才转开目光。
男人将她放躺回床上,而她的喉咙得到滋润,不再那么不舒服。
“你是谁?”她的气息薄弱、头痛欲裂,但并不表示她没有理智。
“关洛!”他眼中的笑意突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明显的伤痛。
她的模样令他想起昔日恋人,但他心里有个声音警告他,别再被女人柔弱的外表所惑。
他的伤痛来的突然,黎沁的眉再度皱起来,蓦地觉得沉重。
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人间的沉默。
“进来。”关洛再度开口。
开门进来的,是个斯文的金发男人,他走近她的床边坐下,拿起听诊器就要向她胸口放。
“别……”她想举起手拒绝,才发现手有如千斤重,想抬都抬不起来。
“没关系,他是医生。”那个自称关洛的男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黎沁望向那两潭盛满深情、温柔的蓝眸,忘了挣扎,她不知道,他对自己这个陌生人,表现这样的深情是否合理,却仍为这样的深情而感动。
“我的手好痛。”她淡淡的说,没有撒娇的成分,她知道这是她自找的。
“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他握着她露在绷带外的纤指,用着令人意外的轻柔力道,来回的抚着。
“席尔说,你这刀划的很深,如果我晚些发现你,你就算没被水淹死,也会因流血过多而死……”他的脸明显纠结。
他语气中的不舍让她迷惑,为了一个陌生人,他的痛苦来的奇怪。
黎沁的手微微一颤,只因他再度提醒她,自己原本的想法,回话的语气也变得分外冷漠。
“我的确是不想活了。”她冷冷的说。
“你是怎么了?”他的火气轻微上扬,不明白她为何不珍视自己的生命。
“这是我的事!”她虚弱的声音,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你……”关洛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医生——席尔打断。
“你们两个别吵了。”他收起听诊器,对黎沁扯了一个温雅的笑容。“别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知道你手上的伤口共缝了十五针吗?这样大的伤口就算好了,也会有个难看的疤痕。”
“我不在乎。”她浅浅的笑,不知为何,她喜欢这个和善没有威胁感的男人,远胜那个眼中充满霸气的男人。
“为什么不在乎?”关洛气冲冲地质问她,恼怒她对着席尔时温柔的眼神。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死人的手腕上有没有伤痕,如果你没有多事的话。”黎沁直对着他发怒的蓝眸,没有一丝畏惧,明着告诉他,她十分恼怒他竟然救她。
空气倏然僵住,席尔从关洛握紧的双拳,看得出他的情绪呈紧绷状态,正想出声打破这窒人的沉闷时,关洛紧握的指节竟慢慢松开。
“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吵!”他的语气温柔的让人心折。
席尔吃惊的张大嘴,一向脾气暴躁的关洛,怎么……
而黎沁也是被他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震傻了,想着他刚刚生气的眼神,他如果刚刚一巴掌打过来。她也不会讶异,但是……
她只能迎向他迷人的蓝眸不知所措,直到注意到他唇边隐隐的笑意时,才猛然收回目光,羞愧的想再跳海一次。
他认真盯着她低垂颤动的眼睫毛,柔顺的发线顺着脸庞,盖住了大半的脸,那样的神态,与七年前的“她”是如此相似……
那女人的脸突地跳出脑海,他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下,沉默不语。
“我在哪里?”她刻意忽略他的默然,向席尔问出心中的疑问,因为从窗外看去,是一棵棵高耸的树,这样的景色,是不可能出现在船上的。
“你在我的岛上。”关洛连头都没有抬起,淡淡回答她的问题。
他并不是故意张扬自己的财富,只是想让她知道,这里是谁在做主。
他不喜欢她那无视他存在的态度。
“你的岛上?”她果然转回目光,但是眼中没有他意料中的欣羡,反倒有一丝讥讽。
“这样子看来,我不但被救,还被一个很有钱的人救了,搞不好,我还可以多死几次,看看下一次的运气会不会比较好?”她脸色凝然、刻意的挑衅。
关洛的表情闪过错愕,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直觉这女人的脾气好冲。
“你失血过多,要好好休息,一切等伤口拆了线之后再说吧。”一旁的席尔温和打断了两人的眼神对峙。
话毕,他倾身帮她盖上棉被,在她耳边用两人才可听到的音量轻声说:“洛的脾气不好,你不要捋虎须,故意惹他生气。”
黎沁闻言轻笑,一下子也没想到要离开的事,反正,在外面的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人会去注意到,黎沁这个人是否存在。
在她登上船之前,早已经将身边的一切“处理”妥当。
关洛冷眼看进一切,不知为何,他不喜欢席尔对她的亲密。
更不能想象的是,他只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她唇边竟出现迷人的浅笑。
就算她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女人也一样,他不能接受眼前的女子,竟然表现出对席尔比自己更多的善意。
“好了,你下去吧。”他沉声,用着极少用的命令语气对着席尔说。
席尔耸肩,背着关洛的脸,他用唇形无声对黎沁说:“他生气了。”
她的眼神穿过席尔,望着一脸铁青的关洛,再次收回目光,对着床缘的席尔,微微点头且浅浅笑着。
关洛的表情愈见凝重,或许是一种移情作用吧,他不想眼前极像“她”的女人与其他男人过于亲近,就算这个男人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兼家庭医生也不行。
“席尔,你有完没完?我还有事要问她。”他出声打断两人的眼神交流。
“好,我就走了。”他对着黎沁挤个鬼脸后离开,留下了各有所思的两人。
等到席尔关上门离开后,他看着黎沁,用着难得的和缓语气开口。
“告诉我你的名字。”即使已查过她的资料,他仍想从她口中得到证实,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黎沁。”她想用手挡住身子坐起来,因为她不习惯躺在床上与人交谈,但是一动,就扯痛了她受伤的手腕。
“啊——”她轻呼一声,又躺回床上。
关洛急忙上前,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想起来就告诉我,你别忘了你的伤口很深,没这么快好。”
他动作轻柔的扶起她,并体贴的在她身后垫了枕头,让她可以舒服的靠着。
“这样可以吗?”盯着她看的蓝眸,含着莫名的深情。
她摇头。
“还是不舒服?要不然你还是躺着好了。”说完还真的想把她放躺回床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摇头,阻止了他的动作。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停下手边的动作,坐在她的床缘,深深凝视着她。
“你是怎么搞的?我们两个认识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黎沁不会拐弯抹角说话,也不是个会轻易接受别人好意的女孩。
“因为你从我的船上掉下海,我得对你负责。”关洛将滑落的被子重盖回她的身上,避重就轻回答她的问题。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黎沁肯定的说,定定锁住他的蓝眸,想看出个端倪。
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爱意与怜惜,她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但应该没有让人一见就爱上的魅力。
关洛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这女孩的心思真是细密,但那抹讶异随即隐没,他用着一贯迷人的笑容,掩饰真正的想法。
“凡事不用如此追根究底,你乖乖的养伤,就算得多住几天也行。”他轻点她尖翘的鼻端,温柔的眼神与亲昵动作,像她是他心中的至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