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吗?需要观众鼓掌吗?」齐威凯站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勉强构上他肩头的小个子。
「你们觉得我该维持原有的设计吗?」齐威凯朝那两人勾勾手指头。
「当然。」文生勉强一笑,再不敢与顾明明四目交接。
「不熟悉服装界的人,才会说出那种判断。」艾美补充了一句,复古玳瑁镜框之下的眼眸锐利地看着顾明明。
「你们根本是在睁眼说瞎话!」顾明明生气地看向艾美,嗓音也跟着拔尖。
「妳闭嘴。」
齐威凯一手压住顾明明的肩头,她却怒不可抑地扯下他的手臂。
「你们两个出去!」齐威凯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干脆把她的手腕扣在大掌里。
谁要这丫头不识时务──艾美一挑眉,抛去一个「活该」的眼神。
人在屋檐下,总要学着低头的──文生同情地轻叹了口气,轻轻阖上房门。
「放开我!」她尖声说道,手腕怎么扭都还是在他的掌控中,一张小脸因此气得风云变色。
「等妳不要气呼呼的用那种高分贝的声音虐待我的耳朵时,我就放手。」他说。
顾明明翻了个白眼,侧过头闭上嘴。
他遵守承诺地松开手,她却陡地捉住他的衣襟,朝他耳朵放声尖叫。
「啊──」
她的尖叫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掌在瞬间摀住她的嘴,却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妳很久没被人打屁股了?」齐威凯狠拧着眉,索性捧住她的脸颊,不让她的利牙有再度出击的机会。
「你敢打我,我就告你性骚扰!」她不服输地用他最厌恶的尖锐嗓声吼道。
「那我不骚扰妳,岂不被妳白告了?!」
他的唇旋风般地覆上她。
她一惊,双手狂乱地推着他的肩头。
他没有松手,温热的唇瓣执意覆在她的柔软之上,吸吮着她唇间天然的温香。
她有香草冰淇淋的味道……他含住她颤抖的双唇,将她揽得更紧。
「你……你……不要脸!放开我!」顾明明吓坏了双手双腿挥舞着反抗他的入侵。
齐威凯叹了口气,用手指掐住她的双唇。她的尖叫可以让孔雀自惭,还可以浇熄森林大火。
「唔……」她惊慌失措地闷叫出声。
齐威凯看着她受虐儿童般的恐惧眼神,只得不舍地与她香草口味的芳唇愈行愈远。
「不要脸,我是你的员工不代表我有必要让你欺负!」她捏紧拳头,又委屈又心酸又愤怒地瞪着特。
「如果吻妳叫欺负妳,那我以前的女人岂不都被我谋杀了?」他搂着她的腰,心疼地用手指揉干她掉下的一滴眼泪。
「我又不是你的女人!」她气呼呼的拨开他的手,被夺吻的激动仍未平复。「你再碰我,我就吐你口水!」
「吐我口水?啧啧……妳怎么这么不卫生啊!」
「你随便乱吻人,你才不卫生。」她使劲地擦着自己的唇,却不知道唇瓣被她揉得更加娇艳欲滴。
「我们充其量是唇对唇,又还没进入『相濡以沫』的状况,哪里不卫生?不过,妳真的不考虑和我更进一步吗?」他真的挺想吻她的。
「不要脸!」她跺了下脚。
「『不要脸』是妳骂人的最高级形容词吗?妳的缺乏创意,真是让我失望。」
他一耸肩,顺势松开置于她腰间的大掌。
顾明明得到了自由,立刻冲到门边。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啊!」
齐威凯得意地咧嘴而笑,成功地在门隙间拉回正要逃窜的她──
她娇小的身子被他挟持在身侧,她的纤腰落入他的五指山中,只得任由他将她拖向办公桌。
顾明明伸长了腿阻止他的前进,无奈乱踢一通的双脚看起来反倒像在太空漫步。
她干么任由他欺负?顾明明瞪着他唇边志得意满的笑容。脑袋一冷静,她的双手转而扶住他的腰。
待他将她放平在地板上,她突然朝他一笑,在兀自愕然之际,她擒扯住他的手臂,飞拐住他的左腿。
使劲一摔──
齐威凯咚地被拐倒在地。
哈──顾明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躺在地上,还没回过神的男人。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敢不敢动我?!」她双手插腰,仰天长「笑」。
好过瘾噢,真想再奉送他一个过肩摔。
顾明明笑弯了一对水眸,配上粉红双颊及濡红双唇,看起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甜蜜少女。
齐威凯瘫在地上,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不要闹了,妳把我要说的正事都打断了。」他哀声叹气地说道,举高右手暗示她拉他起来。
「是谁在闹啊!」她一恼,声音又拔高了起来。
「妳。」他皱着眉,斩钉截铁地说道。
顾明明背过身,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最毒妇人心。痛死了,腰好像闪到了,腿好像摔肿了,手指头地扭到了……」他呼天抢地一番。
「报应。」她幸灾乐祸地回头说道。
他动作迅速地爬起身,回赠她一记胜利的V字型手势。
「有事快说,没事的话,我要去问齐琳辞职信怎么写?」气死她了。
「妳干么辞职?因为那两坨泡泡袖?」齐威凯倚着桌子看着她,一副她很小心眼的模样。
顾明明瞪着他漫不经心的脸,用力抿紧小嘴,免得她忍不住朝他喷火。
「那泡泡袖是我故意加上去的。」他随手剥开一颗巧克力,送到嘴里。
「你说什么?!」她失控地冲到他身边,扯住他的手臂逼问。
「我最讨厌用一些造作的东西来假装女人味。」他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口中浓郁的甜美,假装没看到她激动得耳朵泛红的模样。
「那你……你……干么对你觉得那件衣服的重点在泡泡袖……」
「我只是想知道谁是说真话的人。」
齐威凯对着她认真的小脸,送上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没把他的真正用心说出口。
她的眼光、设计感都不是问题,不过实际操作的实力还有待考验。若她有本事通过考验,那么她就是「KAY」所需要的人。
「所以,泡泡袖是多余的?」瞪他、瞪他、瞪他。
「对。」
她直接口吐白沫会不会太吓人?顾明明拿起桌上的铅笔往他身上丢。
「喂,我是用心良苦耶!妳现在知道那两个家伙是专拍马屁的小人,外侧妳也看清楚了社会的黑暗面了,这样不好吗?」他闪开铅笔攻击,煞有介事地郑重教训着。
「我……我看清楚你是个混蛋!」气到口不择言,很想把他那张彷佛发生任何事都无关痛痒的脸扯下来。
「需要我帮忙找灭火器吗?」齐威凯好心地提议。
「混蛋。混蛋。混蛋。」她握紧自己的拳头,双眼冒火。
「妳叫得我肚子都饿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顾明明闻言脸色一变,马上闭嘴,免得他又叫她去买什么鸡「蛋」糕!
「这样才可爱嘛,呱啦啦地一直叫,简直比乌鸦还吵。」顾明明摸摸她的头,却被她抓出两道指痕。
大眼雪亮的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像只雪白波斯猫。
「我不做了!这样可能了吧!」
顾明明冲到桌子前拿出一只大纸袋,狂风暴雨般把所有私人物品一股脑儿地扔进去。
「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有事好商量嘛!我正想告诉妳我很喜欢妳以奥黛丽赫本为主角的『东方淑女』系列,我希望能见到成品。」
齐威凯慢条斯理地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缝裙洋装的设计图,在她面前晃动着。「你……喜欢……」心脏被他悬高吊在半空中,她连呼吸都很难正常。
「喜欢这系列的设计图。希望看到成品。」他好心地重复一遍,怜惜地看着她开始闪烁泪光的大眼。「而且我还打算免费提供妳资源。需要什么布料,让齐琳陪妳去找。」
「真……真的吗?」她的小手激动地揪住他的上衣,既惊又喜的样子像抓住了彩虹。
「真的。」齐威凯举手发誓。
顾明明动容地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好想哭喔。
她孤身一人离乡别井,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她理想中的布料,否则也早就把所有设计图全做成实品了。
齐威凯挑高她的下颚,凝视她让人心动的粉腮玉颜──她实在像个精致娃娃。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他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嫩若婴孩的脸颊。
顾明明倒抽了一口气,身子猛然向后仰四十五度。
难道他想对她……然后再……最后才……
她还没开口,脑中的遐想却已经让她脸红耳赤到说话结巴。
「不……不要脸!」她指着他的鼻子控诉。
「亲爱的,妳脑子想的『条件』显然和我想的不一样。」他故意压低身子,暧昧地对她眨眼睛。「不过我很乐意配合妳的绮想。」
「我才没有乱想,是你乱开条件。」她的腰抵住了桌子,后仰的角度足以去参加世界体操比赛。
「我还没有开口,妳就知道我的条件是什么,莫非妳真的是我寻找多年的心有灵犀之真心人?」齐威凯拿起她的手覆在他的胸口上,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他又在耍她了!顾明明眼中闪过凶光。他难道不知道忽冷忽热的三温暖,多洗几次就成了家常便饭了吗?
「想不想知道开膛手杰克是怎么动刑的?」左手拿着铅笔在眼前晃动,全给了他一个蜜糖般的微笑。
「不想。」齐威凯盯着那根削得很尖、很尖的铅笔,马上开口啐哩啪啦就是一串。「我条件是──妳制作那些衣服时,不许影响到妳的正常工作,也不许让我及齐琳之外的人看见或知道这件事情。我珍惜妳的才华,学习不希望妳被人批评为走后门、攀交情。」
顾明明闻言,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凝视着他带笑的眼眸,心悄悄地因为他而抽痛、悸动着。他或许油嘴滑舌、玩世不恭,但他的的确确是用他的方式来照顾她。那让她觉得很──
甜蜜。
「制作时碰到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我无条件。」他慷慨地说道。
「谢谢。」
「『谢谢』就不用了,我宁愿妳给我一个感动之吻。」我嘟起嘴凑向她,半真半假地要求着。
「才不要。」她娇嗔地鼓起颊,别开脸。
「为什么我的女士不愿意给我一个吻……」齐威凯左手抚胸,戏剧化地摆出一脸痛失真爱的夸张表情。
「你很烦。」这人老是这样开玩笑,她要是认真起来,岂不是显得她很幼稚吗?
「妳说我烦?!想我什么道理也是有名的黄金单身汉……」齐威凯一脸大受打击之貌,举起手假意拭泪。
「我告诉……我警告你,虽然我很感谢你,可是你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再乱吻我了。」除非你是真的喜欢我……她在心里轻声说道。
「当妳是自己人,学习才劝妳慎重考虑一下──妳连齐氏之吻的精髓都还没试到耶。」唉。
佳人显然无意于他,否则早就该小鹿乱撞地飞入他怀里了,哪会到现在还与他四目相望、大眼瞪小眼?
齐威凯落寞一笑,半躺半倚入他的椅子。
「你不要胡扯啦!反正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就不能乱吻我。」每次和他说话,她都忍不住想嘶吼,叫他立正站好。
「吻久了就是了。」齐威凯敛去笑意,抬眸凝睇着她。
被他的眸光锁住,她胸口一紧,苦恼地蹙都眉。她是很容易专注的人,而他显然太容易、也太习惯投入。
这让她没有安全感哪……
「你太轻浮了……」…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也可以很认真的。」
齐威凯着迷地望着她羞怯地别脸,发丝斜披覆住雪白脸颊,半垂星眸,贝齿陷入唇瓣中的迷惘姿态。
他为她动心──千真万确。
「不信妳可以试用看着,不满意再退货。」见她沉默了太久,他忍不住开口鼓吹。
「我不要你,你走开啦!」齐琳说的没错,他说出来的话不能相信。
「明明丫头,这是我的办公室耶。」他抗议道,勉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要叫我丫头!」大声说话可以赶走心中那种闷闷的痛楚。
「妳本来就是一个年轻不懂事,所以才会拒绝我痴心求爱的年轻丫头嘛!」用玩笑的态度再试探一次,以免自己的真心被捅一刀。
「不理你了。」
顾明明飞快地回过身,回到她的桌前低头佯装整理文件──
用力眨去眼中的雾气,她的指尖深入自己的手掌却浑然不觉得疼。
她才没对这个情场浪子心动呢,她不过还不适应他爱调戏人的坏习惯罢了。
唉。齐威凯走出办公室,对着门板上的马赛克瓷砖叹了口气。
他的嗅觉和味觉开始出问题了吗?
家花怎么开始比野花香了哩?他向来不吃窝边草的,嫩草尤其不敢乱吃啊。
偏偏他妄想的那株嫩草还长了刺,痛得他龇牙咧嘴。
他哪里不好?他幽默风趣、身材英挺、面貌动人──
不过是比她老了十岁而已,她怎么可以因此就把他当成拒绝来往户呢?
好哀怨哦……
第五章
「丫头!我要吃苹果派……」
「丫头!我想喝香草奶昔……」
「丫头!我觉得圆环那家豆沙包……」
「丫头──丫头──丫头……」
顾明明倏地睁开睡眠不足的双眼,从办公室的躺椅里跳起身。小手里还紧抓着维尼小态抱枕,惺忪的大眼迷迷蒙蒙地眨了两下。
作梦吗?
「原来妳对我如此情深意重,就连作梦都要呼喊我的名字。」齐威凯笑容满面的脸孔蓦地凑到她的面前。
吓!她反射动作地拿抱枕击上他的脸。
「唔……丫头谋杀……」齐威凯泪眼汪汪地控诉着,绝不轻弹的男儿泪差点因为鼻子被痛扁而痛哭流涕。
「不要喊我丫头!」她讨厌他帮她取的这个外号,所有人都跟着他丫头、丫头地喊,叫得她只想呱呱大叫。
「好痛……」他摀住鼻子哀嚎,眼睛的向「上锁」的抽屉。
顾明明伸手摀住一个呵欠,软颊上还印着浅浅睡痕──才懒得理他哩。
「很痛、非常痛、极度地痛……」齐威凯愈说愈有元气,「暗示法」既然没有用,他干脆伸出手指向她的桌子。
顾明明半酣的双眼往桌上瞄去──摊展在椅背上的水蓝绸布正在朝她打招呼。
不能睡……
雪白小脸依恋地在抱枕上磨跄了两下,却还是勉强自己爬都身走向桌子。
齐威凯满意地点头,却在与她擦身而过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她什么时候变成熊猫一族了?她看样子需要卯起来睡上二十四个小时。
他跟在她身边,帮她捡起她手臂间滑落的抱枕──
真是太神奇了!她的眼睛近乎全闭,居然还有法子走路。
顾明明走到桌前,模了模桌面、整了整资料,对着钢笔发呆了好一会儿后,她茫然地抬头看着齐威凯。
「我要干么?」她忘了。
「妳拿抱枕揍我,我的鼻子很痛,需要一些甜美可口的止痛药,而妳的抽屉里正巧有止痛药,妳打算好心地给我十二颗!」他巨细靡遗地报告道,把「凶手抱枕」放回她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