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琪见了她一笑,“桑姨,你吃过了没有?我叫佣人把菜热一热。”
“不用了,我吃过了。”点下头,她转身要上楼。
走没几阶,在二楼的楼梯口碰到卓昱君,她暧昧的瞟了她一眼,“桑姨,逛到这么晚才回来,以后要先打通电话,否则爸会担心你是不是迷了路,还是被哪个帅哥诱拐走了。”她是话中有话。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桑昀直觉得想低头察看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她作贼心虚的想。
卓昱君假笑几声,“我们是没关系,爸爸那边就比较惨,你也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总会胡思乱想,又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妻子,不担心才怪,要是哪天妻子跟人家跑了,他那张老脸要往哪里摆?”
桑昀正色说:“不管为了什么原因,我都不会离开他,这点你放心。”
“哎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桑姨,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明白,对方长得帅,又是家财万贯,我爸当然比不上了,不过你现在还是我们尹家的一份子,不要尽做些丢脸的事,让爸爸晚节不保。”她可是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的帮自己出了口气,周海涛打电话告诉她,看到桑昀上了邵毓奇的车,她就算准两个人不会干什么好事。一个俊男,一个美人,共处一室之下,干柴碰上烈火,没有一发不可收拾才奇怪。
“你不要乱说。”
“我有乱说吗?有人亲眼看到你到男人的住处,这可假不了,唉!我替爸爸感到不值,娶一个出身不好的女人也就算了,临老还要受这种气,这只能怪爸爸年纪大,你当然不甘寂寞的想往外发展!也不能全怪你。”卓昱君假好心的为她找理由。
桑昀羞恨的握紧拳,一定是周海涛在后面跟踪他们,听着卓昱君话里的嘲笑意味,显然正高兴找到把柄,可以赶她出门。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抱歉,我要回房了。”尹叔是不是也全都知道了?她可以不理会其它人的想法,也不需要承认,但是尹叔不同,她无法对他说谎。
挺直着背上了楼,走在直直的长廊,桑昀心里惴惴不安,步步艰难!每一个步伐,脚底像有根针在刺,巴不得永远走不完这条路。
“桑姊姊。”是尹志升。
“嗨,志升。”
“我相信你。”他没头没脑的说。
桑昀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苦涩的说:“有些事不是你这年纪能够了解的,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支持。”
“我听到我妈妈对你说很多难听的话,我不喜欢听,可是她又是我妈妈。”他抱歉的笑笑。
“没有关系,志升,这和你无关。”
“志升,还不回房间读书,在那里聊什么天。”卓昱君气冲冲的叫走了儿子,“我儿子还很单纯,请高抬贵手,不要想老少一网打尽,迷得他们团团转。”她尖酸刻薄的语调轻蔑到极点。
桑昀猝然变脸,一双明眸蒙上一层寒霜。“就算我再怎么不知羞耻,我也不会向那些无知的孩子下手,我比较有兴趣的是我丈夫可能留下的遗产,这不是你一直在提醒我的吗?我还要多谢你,你没一再的警告我,我都忘了我丈夫口袋里有多少钱了,到时候我不会忘了给你吃红,晚安。”
为了保护自己,她已顾不得词句上的锋利,和可能为此大家撕破脸的窘境,几句话说得卓昱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当场气得直跺脚。
轻推开房门,见尹元鼎躺在床上熟睡,桑昀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要将一切说出。
“尹叔,尹叔。”她动手推推他。
尹元鼎睡得很熟,只是模糊的应了一声。
“尹叔,我有事要跟您说,您醒一醒。”
他的回答只是挪下身体又继续睡,还发出微弱的鼾声。
桑昀叹口气,只有作罢。
她从衣橱内取了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门关上那一刹那,尹元鼎翻过身,盯着浴室门看了好半晌。
他做下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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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轩?”邵毓奇意外的看着门外的好友,在他脚边放了两箱行李。“你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搂家轩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懊恼的牵动下唇角,“我想来你这里窝几天,不会介意吧!”他简直是快走投无路了。
“进来吧!房间多得是。”瞧他的模样,准又是与女人有关。“你这次又是要躲什么人了?是你妈还是你姊姊?”
他将行李提进屋,颓丧的倒进沙发,蒙住脸说:“我完了,这次我真的完了,毓奇,我的世界末日快到了,我真恨不得逃得远远的,最好是一处没有女人的地方。”
邵毓奇抬抬眉,“究竟发生什么事?”
楼家轩这才仰起头,面色微赧!有些难以启齿。“我——毓奇,你一直知道,我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不结婚了,也从来没对哪一个女人动过心,可是——没想到天不从人愿——”
总算有点眉目了,邵毓奇轻笑的说:“你爱上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你就顺其自然接受她吧!”
听好友这一提,他沉痛的说:“问题是她根本不算是个女人。”
啥?“嘿!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居然还不知道你有同性恋的倾向?”邵毓奇忍不住促狭的笑问。
楼家轩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扯到哪里去了,她不是个女人,顶多算是个女孩子,比我小了整整十岁,我的天,我的道德良知不容许我做出摧残国家幼苗的事,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何况她现在又跟我住在一起——喂,别想歪了,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可是还很清白。”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又没说什么。“她就是上次接电话的那个女孩子吗?嗯——不是我有偏见,而是那女孩子谈吐非常特殊,叫人听过一次就难忘。”
邵毓奇的话似乎又提醒了他,只见楼家轩抱住头,痛不欲生,“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怎么会爱上一个叛逆的小太妹,天呀!我这一生被女人压榨得还不够吗?还要这样的惩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几乎要呼天抢地起来。
他真的好命苦,一家九口,女人就占了七人,他和爸爸是家中说话最没份量的份子,爸爸虽然是甘之如饴,甘心当个PTT会员,把一家之主的位子让出来给老婆大人,但他可不行。为了维护他大男人的尊严,他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摆脱家中的娘子军,从事能证明他是男人的工作,而放弃家族事业。他始终认为,拈花惹草的工作女人比较适合,他长得已经够秀气了,再和鲜花为伍,这一生就难以洗脱娘娘腔的恶名。
如今莫名其妙招惹了一位小恶女,吃定、赖定了他,叫他不想逃也难,他怎样也想不通会对一个黄毛丫头动心,而且还是个出口成“脏”的新新人类,老天爷,干脆杀了他算了。
邵毓奇不但不安慰他,反而恭喜他,“你总算情窦初开,可喜可贺,我还真怕你有问题,现在我真的放心了。”
“你这人还真会落井下石,我都烦得头发快掉光了,你还幸灾乐祸。”他不平的指责。“反正这几夭我要住在你这里,好好把事情厘清楚再说。”
“随便你,你自己找间房间睡,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他大方的说。
楼家轩眼角一扫,在地毯上找到一条女用丝巾,“你不是从不带女人回来这里,这东西是哪来的?”
邵毓奇一把抢过,上头还沾有桑昀身上的幽香。“这你不要管,她是谁跟你无关。”他明白要是让他知道,以他的道德标准,准会气得大骂他。
“看你那么重视的样子,可见得她的身份不寻常。”他可是干侦探的,推理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丝巾的主人是桑昀对不对?你还是找上她了。”语气中夹着不满的意味。
“是又怎么样?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既然被他猜到,也不必隐瞒了。
楼家轩大吃一惊,扣住邵毓奇的肩头,“毓奇!你昏头了是不是?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她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不死心?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要她,即使会失去所有的一切,我还是要得到她,况且昀昀对尹元鼎只有感激,她并不爱他,我会说服她离婚再嫁给我。”他眼底有不容分说的强硬态度,在感情方面他很专横,因为他能拥有的太少了,他明了若不用点手段,他是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你疯了!”
“我是疯了,没有昀昀,我的生命也没有意义了,这些年来为了找寻她,给了我力量和勇气,如今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我愿意和命运赌一场。”
“毓奇——”
“是好朋友就别再劝我。”他警告的说。
唉,楼家轩吞下所有要说的话,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他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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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多岁的岑宏钦当了尹元鼎三十年的律师,不只帮他处理公司的财务问题,也是他的私人律师。
岑宏钦望着这位好客户兼好友,老眼闪耀着一丝佩服,甚少有人在立遗嘱时,还能像他这样心平气和,好像立遗嘱的不是他本人。
岑宏钦将拟好的草稿递给他,“你再仔细看一遍,有没有哪里没有考虑到,没问题的话,我回去再将它们誊成正式的文件。”
尹元鼎从头到尾一字不漏,谨慎的看完。
“大致上都没有问题了,就决定这两份。”
“好,这些我先带回去。”将东西收进皮箱,他放下公事化的态度,问:“正事谈完了,我可以用朋友的身份和你谈谈吗?”
“你对前后这两份遗嘱的内容很好奇?”他点出岑宏钦心中的困惑。
“是的,要是将来当众公开这份遗嘱,会发生什么事你难道猜不出来吗?你那两个儿子绝不会善罢干休,桑昀的处境会很为难,何必这么麻烦用到两份呢?”
“所以我在第一份加了但书,只要桑昀再嫁,她得到的遗产将会属于别人,凭这一点理由,志耕和志翰不会对她不利。”
岑宏钦摇摇头,“没有像你这么希望自己刚死不久,就让妻子再嫁的丈夫,你又怎能确定桑昀会不会宁可不嫁,好保有你给她的财产?”
“我了解她,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要是她知道除非尽快嫁人,不然其它人都得不到我半毛钱,她绝对会在一天之内把自己嫁出去。”他这双眼睛早就看出来,桑昀谈恋爱了,虽然她人陪在他身旁,可是唇上不时扬起的神秘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据,只是又常趁他不注意时,长吁短叹,面露哀愁,想必正陷在天人交战中。
他承认听到她上了男人的车离开,曾一度感到不快,那只是证明他还是存有些私心,不像他自以为拥有高贵情操,能心胸宽大到去以平常心看待。
不过经过深思后,他又发觉自己仍是个自私的老人,既不让桑昀成为名正言顺的尹太太,嘴里老说把她当女儿,却又在一旁吃味,想来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
当晚桑昀回来后,便打算向他坦白一切,他假装熟睡避而不谈,就是不想让她有机会说,他想知道那男人对她是否真心,如果他真的爱她,想必会有所行动,或直接找他摊牌,是到了该为桑昀的将来打算的时候了。
岑宏钦用着看怪物的表情看他,“你还真是大方,急着把老婆往别的男人怀里送,就算桑昀真的想这样做,你不怕她随便找一个男人假结婚,等遗产移交完毕,她便顺理成章的离婚?”律师的老毛病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找寻可能会发生的事。
“她不会,她会嫁给一个她爱的,而对方也爱她的男人,我百分之百确定。”他自信满满的说。
“要不是我了解你,我会怀疑你得了老年痴呆症,居然立这种荒诞的遗嘱,我当了三十多年的律师,还是头一次遇到,我可以想象被你儿子、媳妇围攻的场面。”他们做这一行的就是吃力不讨好,可悲喔!
尹元鼎靠向椅背,感叹道:“唉!我老了,再活也活不了多久,对儿女的义务也尽完了,我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桑昀,她才二十四岁,难不成要她一辈子当寡妇?这时代可没贞节牌坊可拿,而且她的脾气太强,不会心甘情愿再嫁,我才想出这条计策,让她非嫁不可,等你确定了她的婚姻合法,再公布第二份遗嘱,这下子就没人敢说桑昀什么,毕竟她可是为了帮他们的忙,不是吗?”
“哈——你真是老奸巨猾,我完全明白了,不过也真是难为你了,这么替她设想。”
“五年前我在一家餐厅见到当服务生的桑昀时,她之所以会吸引我,是因为她身上有紫枫的影子,不是她们长得像,而是类似的气质,当她们身在困难的环境中,依旧坚毅不认输,让我想起年轻的时候,生活过得很不好,可是紫枫没有叫过半声苦,始终陪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因此当我看到桑昀,就像看到年轻时的紫枫,这也是我会这么帮她的原因。”
“原来如此,你还是忘不了嫂子。”岑宏钦很了解他们夫妻情深。
“我想再过不久,我就能去和她重逢了,这么一想,对于死亡也就比较能坦然面对。”尹元鼎谈笑风生的说。
岑宏钦不悦的说:“你才六十五岁,少说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这份遗嘱我可还不打算那么早用到,你不要真以为看开了,什么事都没有,可以走得轻松自在,没有牵挂了。”
尹元鼎笑笑!“这不就是有律师的好处吗?有你帮我把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宏钦,以后的事要多偏劳你了,我今天会找你来,就是想趁现在头脑还清醒的时候,先做好准备,要是哪天走得匆忙,我才不会遗憾终身。”
“你又来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些,好好保重身体,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岑宏钦拍拍他的肩,提着皮箱步出书房。
他才下了楼,尹志耕、尹志翰夫妻三人便已等在下面,期待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