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恩妲揉着得到自由的双腕,看着他继续帮她解开脚上的绳索,忽然他健硕的身躯一颤,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那一瞬间她觉得他似乎想转过身去,但旋即闭上了眼睛,昏倒在她身前。
他庞然的身躯倒地,商恩妲才猛然抬起头,只见一名男子手持麻醉枪站在门口。
「马叔叔!」商恩妲轻呼。
马昌中扫视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五个人,走过去踢了踢,以确定他们全都昏迷不醒。
「马叔叔,亚申他是来救我的,你误会他了。」商恩妲道,翟亚申会发现蹊跷,精明的马昌中可能也早在暗中注意着他们,而且他早就提醒过她要当心他们两人,所以此刻见到他,商恩妲虽有些意外,却并不感到奇怪。
「我知道,我听到了。」马昌中淡淡地道。
直到听到这句话,商恩姐才开始觉得不对劲:心跳不知不觉加速了跳动,一股恐慌和凉意窜入了背脊。
他明明知道翟亚申是来救她的,却将他弄昏,这可能性只有一个……
「你……就是藏身信堂的内奸?」她轻颤的语调缓缓问道,然而她虽这么问,自己却也无法相信。慈善和蔼的马叔叔,怎么会是内奸?他是信堂的元老重臣,是翟老爷子身边的亲信,他怎么会是内奸?!但若不是他,谁能在信堂隐身那么多年不被发现?可他为什么要背叛?商恩妲的内心一团混乱,反而忘了自身的安危。
「妳的反应倒很快,可见老爷子跟妳提过这件事了,妳是个可爱的女孩,我也很喜欢妳,只要妳乖乖的,我不会伤害妳。现在起我会把妳放在安全的地方,等时候一到,我希望可以让妳活着出来,懂吗?」马昌中平淡地道。
商恩妲看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只觉自己似乎不认识他。
「为什么?」她心头涌现的巨大疑问,反而盖过了对危险的恐惧。
「妳会知道的,现在妳还是再睡一下比较好。」
商恩坦甚至没看到他抬手,便已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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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恩姐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她强撑起昏沉沉的身躯扫视周遭的环境,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简单舒适的小套房内,一旁几上甚至摆着饮料和便当,卫浴设备、换洗衣物一应俱全。她想起昏迷前的事,不禁苦笑一下,她的囚室还挺舒适的,总算是比弃尸荒野好一点,她自嘲地想。
尽管明知门一定被反锁,她还是不死心地试了一下,才颓然地坐倒,叹了口气。
她想起翟煜申,隔太久没有她的消息他一定知道她被掳了,在信堂这 忙的时候她还出事,对他一定是痛苦的煎熬,想着不禁一阵心疼。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即的危险,虽然失去自由,倒也能随遇而安,但他可就不同了,对于她安危的想象总难免无限放大,不知道她是不是遭受什么样的折磨,那才是最痛苦的地方。
商恩妲躺在床上发呆,肚子饿了就吃点东西,无事可做被囚禁的生活实在无聊,她想着外面可以想见的混乱情况,想着马昌中为何要背叛翟老爷子,愈想愈是烦心不解,当脑袋昏沉,才渐渐地睡去,然而梦中不断地警醒却也令她极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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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老爷子书房中,气氛严肃而沉默,他的神色是震怒的,锐利的眼神扫过魏诗玎和翟亚申。他们还没醒过来就已被佣人发现,但商恩妲却已不见踪影。
翟煜申虽然表现得很镇静,除了紧捏的双拳、紧绷的下颚透露出他的痛苦外,他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
「恩妲的贴身保镖已经证实妳弄昏他,还有两个搬运工坦言是妳叫他们进来将恩妲运送出去的,魏小姐妳还有什么话说?」翟老爷子冷冷地道,称呼也已从诗玎改成了魏小姐,几年的密切关系到此刻已荡然无存。
「这个我承认,但她失踪跟我无关,翟亚申把我射昏之后说不定把她给掳走,却伪装成有人偷袭他,否则以他的机警怎么可能会被弄昏?」魏诗玎冷冷地瞪着翟亚申道。
「我阻止了妳的阴谋,现在妳故意想来陷害我,妳这女人还真是蛇蝎心肠!」翟亚申咬牙道,他连射昏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口鸟气已经够令他火大的了,魏诗玎竟然还硬在他头上倒粪,若不是在场的人这么多,他会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
「随你怎么说了,总之她失踪的时候我已经昏了,我的帮手也昏了,起码我是清白的。」魏诗玎冷笑道。
「妳给我闭嘴!」翟老爷于冷斥道。「妳想对恩妲不利就已经够恶劣了,现在是谁掳走了她我们自然会查清楚,不容妳在这里随便给人扣罪名!妳现在立刻去把东西收拾干净,滚出翟家,要是敢再有任何不轨意图,别以为妳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妳魏家那丁点儿产业我会让它们荡然无存!到时候妳全家不流落街头我不姓翟!」
魏诗玎脸色惨绿,想到她的父母家人,所有气焰不由得全消,就算她不想自己,也不能不考虑她的家人。她不由自主望向翟煜申,她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呀!然而他的眼神只有北极寒冰似的冷冽,宛如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心碎了,不知不觉流下泪来,知道这里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抬起沉重的双脚,行尸走肉的走了出去。
「爷爷,谢谢你相信我。」翟亚申激动地道。
「你是我的孙子,我很了解你,虽然你有野心,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更不相信你会做这种傻事。不过在水落石出之前你仍然是嫌疑之一,你要配合调查。」翟老爷子道。
「我明白。」翟亚申点点头,「但到底有谁能够自由进出翟家将恩妲掳走呢?」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马昌中,问道:「马叔叔,那个时间家里除了佣人和轮职保镖之外,还有谁在?」
「名单我已经列出来了,但不能排除主使者买通或早安排了佣人、保镖混入家里,让我们无法防范,趁机将恩妲小姐掳走。」马昌中道。
「唉……」翟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一向精神爽矍的他宛如一下子老了不少。「亚申、昌中,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有话跟煜申说。」等两人退了出去,他慈蔼地望着最疼爱的孙子,因为明白他的心情而心痛。「这件事很明显是『那个人』做的,我不希望恩妲成为抓出那个人的钓饵,但人算不如天算,我有负商家夫妻的所托。」翟老爷子叹道。
「如果……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遭受这种事。」翟煜申咬紧牙关道,痛苦的语气令人闻之鼻酸。
「现在自责于事无补,我之前已经跟她说过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她表现得很勇敢。『那个人』处心积虑设计我们,恩妲在他手里暂时不会有危险,你不用想太多。」翟老爷子道。
「邵铭龙已经跟我联络了。」翟煜申用手指揉着太阳穴。「说恩妲在他们手里,我相信他确实掌握了她的行踪。」
「他们要什么?」翟老爷子问,再多的钱他都愿意花,但他直觉这不是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J珠宝的几款首饰。」不用多说,对方列出来的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其中更有欧洲中古世纪女王配戴的首饰,诚属无价之宝,更是J珠宝的非卖品,就算出再高的价钱,J珠宝也不可能会拿出来卖。
「好狗贼!」翟老爷子咬牙道。歹徒明知这些东西是信堂花再多钱也买不到的物品,想要拿它们来换人,唯有监守自盗,但如此一来信堂还能立足吗?!世界各地靠信堂吃饭的员工情何以堪?!
「爷爷,怎么办?」任他再怎么精明练达,但事关心爱女人的安危,和庞大事业体的未来,他也不禁乱了方寸。
这么多年了,翟煜申终于叫他一声「爷爷」,翟老爷子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顿,豪气万千地道:
「人要救,信堂也要保!你去找J珠宝的金恩先生,我要跟他密谈。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相信。」
翟煜申胸口升起豪情,肃然道:「是!」
第十章
商恩妲无聊得快疯了!每天有不认识的人送吃的、用的进来,但她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当她发现这间套房是在一幢房子里的隔间,她就放弃了呼救的意图。喊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来救她,又何必浪费力气?!但这密闭不得自由的空间却几乎令她窒息。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天,但反正她的感觉是度日如年。
这天睽违多日的马昌中走进了她的「囚室」,一见到他,商恩妲升起的忿怒令她精神大振。
「恩妲小姐在这儿没受到委屈吧?」马昌中淡笑道。
她哼了一声。「我们易地而处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受到委屈了,反正你是不会留我活口,现在又何必假惺惺!」
「妳怎知我不会留妳活口?」马昌中扬起的笑容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内奸最怕的就是曝光,现在全信堂只有我知道你就是内奸,难道你还会留我活命告诉大家你的秘密吗?」商恩坦嗤道。
「我或许会杀妳,也或许不会,这就要看煜申的表现如何了,妳以为这次的珠宝信堂监守自盗之后,他们还能立足吗?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何必还冒险在那里当内奸?」马昌中哈哈大笑。「所以妳最好放聪明点,乖乖地让煜申救妳,我得到我要的,妳也可以保住妳的小命。」
商恩姐脸色一变。「他……他真的要拿珠宝赎我?你想要多少钱我相信翟爷爷都会想办法弄来给你,你为什么非要珠宝不可?!」
「钱我不缺,我就是要信堂身败名裂!」
他的眼中透露出阴冷的恨意,商恩妲不觉感到一阵寒颤。
「天底下最卑鄙的人,就是将别人的信任当笑话一样嘲弄的人!」商恩妲的大眼睛忿怒地盯着他。
「妳认为他们信任我?」
「如果这样都叫不信任你,那什么叫信任?!翟爷爷把你当自己儿子一样栽培,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恩将仇报!」商恩妲愈说愈怒,她这个人虽然名声有受人非议之处,但却不失为一个真性情的人。
「恩将仇报?!」马昌中嗤之以鼻,「如果不是翟老头,我爸会死吗?!信堂本该是我马家的!翟老头说我爸把信堂的管理位置让给他,妳就信?他的儿子里面没一个才能比得上我,所以他死占着董事长的位置不放,等着他的孙子里面看哪个成材的,如果不是有个翟煜申,他还有什么指望?把我当亲生儿子?!那他怎不把信堂给我?!我在他们翟家人眼中不过是一条狗,一条忠心耿耿替他们卖命的狗!就像我父亲一样,要替他们把命给送掉!当年那一场劫钞案,说不定就是翟老头设下的陷阱,他怕我爸爸跟他争权争位,所以设计他因公殉职。」他咬牙切齿地道。
那股深沉的恨意令商恩妲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与翟家的恩怨情仇其实她并不了解,但住在翟家那么长时间,他们的互动她看在眼里,所有人对他都十分尊重,她或许会因对翟煜申的爱而心往翟家偏,但在她看来马昌中的不满只显示出他的贪婪,翟家对他的善意他似乎认为是应该的,甚至是不够的,对他父亲的死也无法释怀,但每个犯罪者都有其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不认为这些借口足以为其罪行开脱。
「你就那么肯定你父亲将权位让给翟爷爷不是心悦诚服的?你父亲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做这些事,如此对待他用性命创造的信堂,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商恩妲道。
一时之间马昌中只是冷冷瞪着她,他多年的策画眼见成功在即,是不可能被一个小女孩用三言两语改变的。
「马大哥,该上路了。」一个男人闯了进来说道。
这眉宇间有股狠劲的男人有点眼熟,商恩坦想起他就是一直跟信堂作对的邵铭龙,她曾在信堂的档案中见过他的照片,被软禁在这里的期间她并未见到此人,现在见到他们熟稔的模样,虽然完全不令人意外,却不免让人愤慨。
「嗯。」马昌中应道,转而对商恩妲说:「翟煜申跟我们约好要赎妳,恩妲小姐,我们必须先将妳绑起来跟他交易,得罪了。」
她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她绑缚,嘴上也被贴了胶布,当一行人上路,她的心不自觉地愈跳愈快,想到即将见到翟煜申,她既期待又心酸,但吉凶难卜的未来又带来一股绝望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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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赎地点一变再变,翟煜申孤身一人开着车来到山区的一幢别墅前,门口两名彪形大汉将他领入,进去后只见邵铭龙押着被绑缚的商恩妲,手中一把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她盈然激动的大眼睛刺痛了他的心。商恩妲苦于嘴巴被封、受制于人,阻断了她想投入他怀抱的渴望。
「你果然是艺高人胆大,遵照约定单枪赴会!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也会照诺言放你们走的。」邵铭龙阴冷地笑道。「东西呢?」
翟煜申将手中的行李箱一扬,「东西就在这里面,但我有个疑问,你绑人无非是要钱,我已经说过要多少钱价码随你开,为何你要珠宝不要现金?变卖珠宝虽不算困难,但却有一定的风险,你真的不考虑收现金吗?」
「我要的就是珠宝,变卖的事不用你担心。」邵铭龙道。
「你跟信堂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到了这地步,总该真相大白了吧?」
「不是我跟你们有深仇大恨,是我的恩人与你们有过结,钱我不是不要,但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毁了信堂!这次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好机会,也是我们最后一次的交手,这样你明白了吗?」邵铭龙得意地哈哈大笑。
「你的恩人是谁?叫他出来,我要问他原因!潜伏在信堂的内奸也一并叫出来!我瞒着所有人偷盗出珠宝,亲手毁了翟家和信堂,总有权利知道原因吧!」翟煜申大声道。
商恩妲脸色一变,无法说话的她只能望着翟煜申痛苦的脸庞,眼泪如断线珍珠般落下。为了她,他做下了罪无可赦的事,这些日子想到他的立场,她总以为他不会为她一个人而牺牲整个信堂,或者他会想出两全之策,不但保住了珠宝,也可以救出她,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马昌中的谋略何等精细,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下这种赌注。或许马昌中比她更清楚,她在翟煜申心目中的地位。
邵铭龙还未说话,只听后面隔问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冷冷道:「你想知道背后的主谋,我就让你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