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远怜将事情始末简单说了。景叔听得不住摇头,没想到表现优异也会招来祸端。
“景叔,明天我不过来了,你帮我转告他们,安抚一下他们的情忧。”看着景叔,细细叮咛。要是那些火爆的工人们冲动闹事,只会落人话柄,使群绍的处境更加艰难。
“您放心处理少爷的事吧,这里有我在,不用担心。”他强颜欢笑,想给于她一点支持的力量。
单远怜何尝不知?感激一笑,笑里含了太多苦涩。“我先回去了,景叔,这里就麻烦您打理。”她将整理到一半的帐收起,离开了船运行。
老天捉弄人呐!景叔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劫数要来,怎么也躲不过,就连太平盛世也有这等冤枉降临。
他抬头着着铺子里供奉的神祇,诚心跪伏一拜请神明保祐少爷和少夭人能平安度过这一个劫难!
大牢里,幽暗的甫道长而深,隐隐透着冷风,而通两旁的火把杰出摇曳的火光,随着风的流动一闪一灭,将气氛烘托得异常诡谲。
风中偶尔夹杂哀鸣声,那是一种陷入极度惶恐所发出的喊叫声,沿着甫道迂回传来,显得空洞标渺,仿佛由地底传来一般,吏便闻者为之一栗。
单远怜拉拢身上的披风,咬紧牙,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声音,否则她会将每一声衷切的凄喊都听成莫群绍的声音,心痛得无法迈步。
“嫂子,还好吗?”司敬之持着火把走到她身边低问,抬头对前面带路的狱卒轻喊:“狱卒大哥,能否走慢一点?”
“你不怕被发现,我怕啊!”狱卒压低声音碎了一口,脚下步伐更是不敢留歇。“怕就别来这儿,早早回去算啦,我也乐得省事。”
“我没事,别顾虑我。”单远怜对司敬之的关怀摇摇头,快步跟上。
司敬之无计可施,只得将火把持前,尽力为她照明前方的道路。
走了一会儿,狱卒站在一个牢室前低喊:“到啦!”
单远怜急忙上前,隐约只看到一个人影贴靠内桥面站,但牢里头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她紧抓着牢栏,低切换道:“群绍,是你吗?回答我!”声音因过于紧张而微微发颤。
司敬之赶紧靠近,高举火把往里头照去。火把约亮光让里头的人有了反应,他抬头,正是被人用铁炼炼在墙上的莫群绍。
“群绍……”看见是他,单远怜只喊得出两个字,满腔的激动让她未语先哽咽,泪流了满面。
乍见来人,莫群绍睁大了眼,脸上表情震惊不已。
进大牢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他的脑中就满是她的身影,充斥了他所有感官,眼一闭、心神一敛,都是她的笑颜和柔语出现在他的周围,陪伴他度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寂。
方才阑黑中听闻它的声音,他以为又是幻觉,然而火光一照,她带泪的容颜狠狠地撞进了他的心坎,还有那殷殷的呼唤在耳边回荡,一切都那么真实,他才猛然惊觉,她真的在他面前!
“钥匙呢?”司敬之手伸到狱卒面前,不住催促。
狱卒着慌,一整串钥匙挂在腰间,越急越找不到正确的,突然眼前一闪,他反射地抬头望夫,这一眼却使他膛目结舌,魂给吓掉了大半刚刚还炼在墙边的犯人,此时却出到了牢笼之外,和他带进来的女子紧紧相拥!
一见她在眼前,莫群绍什么也顾不了,即刻施展内力将铁炼绷断,将牢栏拉开,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紧锁入怀。
“天!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莫群绍低吼,满腔的激动让他不知该喜该怒,只能用力地将她拥在怀中,深汲那令他想念得几近发狂的馨香。牢里的黑暗与阴冷对他都不足以构成影响,最让他感到难熬的,是对她的牵挂和思念,那种蚀心之苦足以将一个健壮男子折磨得不成人形!
“也不是你该来的啊!”单远怜抓紧他的衣襟,泣不成声地喊。她原耍自己不准哭的,谁知一见了面,眼泪就无法克制地直往下落。“为什么瞒我?为什么……”
这感人的一幕看在狱卒眼底却化为心胆俱制,脑中唯有一个念头,死犯人逃脱他不死成吗?狱卒惊惧后退,开始拔足狂奔,一心只想到外头求救。或许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跑没几步,一道人影从顶上掠过,定睛一着,却是他带进来的另一名男子。
完了!狱卒浑身一凉,软倒坐地。
司敬之揪起它的衣襟,将他抵压在墙。“别嚷嚷!莫将军根本就没打算逃。”
司敬之低喝,慑人的魄力十足。“我们见完面就走,你要是声张出去,那才是自寻死路!”
若莫群绍真有心逃离,那些寻常的铁拷牢笼根本就困不住他,他的束手就缚是因为不想害了单远怜。司敬之明白好友的用心良苦,所以才没有邀人劫狱,只能寻求最正规的方式将他救出。
狱卒吓得魂不附体,只能不住点头,脖子上紧捆的力道让他无法言语。司敬之手一松,双腿早已虚软的狱卒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半晌还站不起来。
“到外头等,时候到了我们自然会走。”司敬之说道,突然心念一转弯身将他架起。“我陪你等,免得你害怕。”为防狱卒告密,他决定在旁监视着比较妥当。
他能说不吗?狱卒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这么被“搂扶”了出去。
第八章
牢中紧拥约两人,丝毫没有留意旁人的离去,沉浸在别后重逢激动中的他们,无暇地无余力分心别的事物。
“为什么你不接受皇命,要累得自己如此?我情愿和人共一夫,情愿你移情别恋,也不要失去你啊!”她抓紧它的手臂,抬头泣道,泪水模糊了的视线。
“你又在勉强自己、压抑自己了!”他因她的话而咆哮怒吼。“我已经有你了,我还要别的小妾做什么?”
“不娶就不娶,你也不用等着受罚啊!这些东西根本因不住你。我们可以逃到天涯海角,躲到皇帝远不能及的地方……”
他无须如此牺牲自己的,谁知会判下如何的惩处?是生死两别?是远隔两地?
任一结果她都无法接受,不过一天的分离她就已忍受不住,更遑论一生一世?她不愿在习惯他的守护之后,却又被遗弃到孤单的深渊!
莫群绍用力将她揽靠胸前,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们这一逃,会过得颠沛流离你知不知道?这种该死的罪犯生涯我怎么给得出?”
“我什么苦没吃过?我不怕,我怕的是失去你啊!”她挣扎抬头,望进他的眼眸,用眼泪指责他的狠心。“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你,教我如何活?我要用什么来支持我的生命?你要我做一缕瞟渺无依的魂魄在这个世界孤老而终吗?你好残忍!”
他宁愿牺牲自己,连一丝流离逃亡的委屈也不愿让她受过。可他从没想过,她要的是他,是他在身边的那份安定和拥有的充实感,而不是看不见、摸不着,只能用来回忆、心酸的感情!
残忍?莫群绍浑身一震。他爱她的举动变为残忍?
“要真为我着想就别放我独自一人,别用你自以为是的付出来爱我!”单远怜的语音破碎,泪水傍陀,但她顾不得,她只想将想法传达到他心里。“我要一个臂膀,要你的守护,而不是你所谓的感情!若真在乎我,就陪我走完一生一世,别在中途就将我丢弃……”直至语尾,她已哽咽得无法言语,只能牢牢地将他抱紧,像是一松手他就会弃她而去。
莫群绍闭起了眼,心头满是沉痛。他错了,当初他不也尝过那种被她排拒在外的滋味吗?“可我真的不想负你……”他痛苦低喃。
单远怜的泣昔渐歇,缓缓抬头,用手指抚上他的额,轻柔地拂开他眉宇上的沈郁。“那就别负。”她轻柔低道。“你救了我两次,市街一次,河港一次;现在,换我救你了。”
莫群绍一震,鹭地睁开眼,将它的手捉握掌中。“你要做什么?”他急问,心头的不安让他全身冰冷。造成这一切的是圣上和恭王爷啊!她要如何救他?要用什么去跟人据理力争?
单远怜将手拙回,摇摇头。“别问,我不会回答的,这次换你尝尝等待的滋味。如果失败的话,你就像今日这样,绷断铁炼,拉开牢栏,从此远离长安,到皇帝永远也找不着的地方去。”
“远怜,你到底要做什么?”莫群绍慌了,一股深切的恐惧自心底升起。“别做任何举动,这不是你可以用口才劝服的对手,你甚至见不到他们的面!”
单远怜只是带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凝望着他,并没回答它的问题。“你会知道的。”她轻经推开他,往后一退。
“该死的司敬之到哪去了?我要问他!”莫群绍焦躁地左右寻找,直至此时才想起司敬之的存在。他明明把她交给他的,如今非但带着地出现在大牢里,她甚至还打算做出救他的行动,该死的他为何不阻止她?
“不关司公子的事,你该知道如果我执意要做的话,没有任何人可以拦得下我。”单远怜走近,深情地凝望他,然后勾揽他的颈子,将他身子拉低,在他的唇印下一吻。
这点他当然再清楚不过!莫群绍沉痛地开上眼,纠结的眉宇间带有太多苦涩。
“答应我,千万则为了我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他望进她的眼,寻求她的应允,千抚过她的青丝,舍不得将软馥的她就此放手,生怕这一别,不知又会造成如何的局面。
“决心承担一切的你为何当初不把这句话告诉你自己?”单远怜伸出手指轻点它的唇。“等我,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不会议你离开我。”深挚地着他一眼后,松开了环臂,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外走去。
莫群绍并没有开口叫唤,因为他知道她心意已决,他只能眼看着那抹窈窕的身影完全地被黑暗吞噬。
一辆马车在富丽堂皇的恭王府前停住,单远怜走下了马车,素手经扬,马车立刻驶离了此地。
司敬之今晨已然离京,她只能靠着自己孤军奋斗,夺回自己的幸福。她抬头着了那块彰显金辉的门额一眼,深吸口气,给予自己勇气,迈步往大门走。
“请通报恭王爷,莫夫人求见。”她对门外一名卫兵说道,将拜帖交给他。
“请等一下。”那名卫兵打量了她一眼,拿着拜帖走进府里。
单远怜站在门外,不让内心的忧虑显现出来。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由何处起,就该由何处了结;唯有求得恭王爷收回请求,才能使皇上撤回罪罚但求亲被拒的恭王爷会如何鄙夷她?这却是她不愿、也不敢去想的事了。
那名卫兵走进庭院,对观赏着庭园景致的恭王爷呈上手中拜帖。“敌禀王爷,莫夫人求见。”
年近六旬的恭王爷长相豪迈,搬上络腮大胡,慑人的气势不怒自威。
“莫夫人?”恭王爷威武的肩柠聚,对这个名词完全没有印象,直至看到拜帖上表明的身分时,聚拢的浓眉顿时张狂地竖直。“好大的胆子!让本王如此污辱,竟然还敢找上门来?叫她给我滚!”双手一扯,手上的拜帖被撕为两半。
“是。”侍卫瑟缩了下,恭谨回道,退了下去。
盛怒下的恭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发须已花白的他依然有着武将的气势。想起这件让他在朝中颜面尽失的事,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当初莫群绍刚当官时就是归在他旗下,从头至尾,这小子的表现他看得最为清楚。就因为看出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想将最疼爱的小女儿下嫁给他,不料这混帐小子居然如此回报他的提携!
恭王爷捺不住怒意,握拳狠狠往花丛一扫,地上顿时散满了破碎的花瓣与落叶。
不一会儿,退下的侍卫再次出现,这次禀报的语音带着战战兢兢。“莫夫人说,她会一直等到王爷见她为止。”
“爱等就让她等去,本王才不甩她!”恭王爷条地揪起了侍卫的衣襟,激烈怒道:“跟她说,莫群绍被罚活该,叫她不用再白费心机!”再用力一周,毫无招架能力的侍卫狼狈地跌坐地上。
“是!”侍卫连忙爬起,成了出气筒的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恭王爷越想越怒,脚用力一端,将脚边的大石蹦下了池塘。
“爹,您吓着鱼儿了。”一声轻软温柔的女音响起,带着些微不悦。
恭王爷回头,看到美丽的小女儿站在身后,立刻咧开了笑容,怒气消散得无影无踪。“香凝,你来啦?”
柳香凝沉默不语,只用谴责的眼神着着恭王爷。
“不小心踢到石头罢啦!”面对女儿的控诉,恭王爷搔搔头,不好意思地找着借口,一只发威的雄狮顿时成了撒娇的小猫。
“是吗?”美丽的柳香凝经笑,缓步朝他走近。“女儿明明着到爹破口大骂的。”清灵的面容带有一丝轻嘲,却依然无损她绝尘的美感。
“还不都是那个不速之客。”恭王爷咕脓,对那个未曾谋面的莫夫人再度记上一笔愤恨;要不是她,怎会让女儿看到他粗鲁的样子?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是最讨厌他暴戾的个性的。
“什么不速之客?”柳香凝侧首着他,微酗的美眸合著浅浅的笑意。
“还不就是那个……”恭王爷讲到一半又顿了口,烦躁地挥了挥手。“那种人还是别提的好。”
瞧瞧,他这个小女儿又知书达礼、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一点也不像他,像足了她死去的娘,美到连天仙都要嫉妒。这么好的姑娘家别人想娶都还求之不得,那没眼睛的莫群绍居然还不要她?!这件事对香凝的污辱已经够大了,怎能又提起来伤她的心?
“好。”没得到回答的柳香凝轻轻领首,转身往后走去。
“你要去哪儿?”恭王爷急忙唤道,他才跟她说没几句话呢!
“去琴室啊,女儿本来就打算去那里的。”柳香凝回眸嫣然一笑。“只是听到爹的大吼,才过来瞧瞧而已。”话里依然带着引不起火气的调侃。
面对心爱的小女儿,恭王爷也没了辙,取笑就让她取笑吧!恭王爷干笑了几声。“那你好好练琴啊!”
“是。”柳香凝领首,走出庭院,离开恭王爷的视线后,素手轻拍,方才只有绿草的空地,突然出现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迅速无息得像是凭空出现。
“什么事?”男子沈道,平板的说词建构在醇厚的语音之上。
“别老是这么不苟言笑呵!”柳香凝轻笑,灵明的眼中闪耀着淡淡的慧黠,伸手去抚他沉凝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