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不怕我背叛你的信任?」鬼枭挑高一道眉,十分好奇 地问道。
「塞斐斯人除了能预言之外,还能从一个人的眼睛辨识真心喔!」幻缡露出美丽的微笑。「如果我不能信任你,就不会告诉你这些了。」
「你的信任让人受宠若惊。」鬼枭也扬起嘴角,故意问道:「你别忘了我是个只求利益的盗匪,就算要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一死,塞斐斯族与青珀的秘密将永远随着我埋入土里,王族也会罢手,而你却将亚荻与真正的青珀握在手上,这个交易你绝对不会吃亏的。」
「听起来确实不错。」鬼枭搓着下巴,半晌后露出微笑道。「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配合你?」
※※※
亚荻是被马匹颠箕的速度给弄醒的,紫色的眼瞳眨了眨,小脸露出了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惘。
「小丫头,醒了吗?」察觉前方的娇小身躯动了动,鬼枭问道。
「喝!」一听到鬼枭特殊低醇的嗓音,亚荻的睡意立即被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正与鬼枭共乘一匹马,快速地向前奔驰着。
「幻缡姊呢?她在哪里?」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跑了一遍,亚荻急忙询问幻缡的下落。
「她将你托付给我,自己回大草原去了。」鬼枭简单明白地回答道。
「回大草原?你明明知道他们已经背叛了,为什么要让幻缡姊回去?」亚荻惊喘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的幻缡姊什么都知道,她不想再有无辜的人丧失性命,所以直接回去面对王族的人了断一切。」鬼枭以钦佩的语气说道,原本以为幻缡仅有柔弱的外表,却想不到她如此勇敢。
「回头!快回头!我要去找幻缡姊!」亚荻大喊出声。回去了断一切?王族的人会杀了幻缡姊啊!不行!自己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还不懂吗?丫头,她这么做全是为了你,要是你此时贸然跑回去,只是辜负了她 的心意!」鬼枭扣住她不停扭动的腰,低声喝道。「王族要找的是塞斐斯族的女人,她 情愿牺牲自己、就是要保住你的性命!」
「我不要她做这种牺牲啊!每个人的命都很重要!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我不要 !」无法克制的眼泪溢出,亚荻大声呐喊出心中的念头。「我不要!让我回去!我要去 找幻缡姊!」
「丫头,你先安静下来!」鬼枭见她情绪失控,于是立即勒住缰绳说道。「别激动 !先听我把话说完啊!」
鬼枭先将幻缡先前所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而后解释道:「虽然说她是回到了大草原,但是我们已经订好了计划,等草原之民领着幻缡离开的时候,我们会埋伏在途中将她拦截下来,同时演出一场幻缡不慎坠崖的戏码,那么那群人就会认定幻缡已经死亡 ,从此王族再也不会追杀你们了。」
鬼枭将自己和幻缡的计划解说了一遍,伸手揉乱她的短发说道:「就像你说的,每个人的性命都很重要,就算她一心想牺牲,但是能够不死就不必牺牲,不是吗?」
「真的,你没骗我?」一度黯淡的紫眸因为鬼枭的话,重新漾起了希望光彩。
「我有需要骗你的理由吗?」鬼枭嘴角微扬,轻喝一声,重新扯动手上的缰绳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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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与愿违,当鬼枭带着亚荻赶到会合点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幻缡。
「幻缡姊!怎么会这样?」亚荻脸色遽变,从马上跃下一脸惨白地疾奔过去。
「疾影,发生了什么事?」鬼枭也是脸色一变,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失控。
「大哥,事情发生得太快,幻缡和草原之民离开的时候,我们一直隐身在暗处等待劫人,但是还来不及出手,索猊就带着一批人马来到,他命令草原之民的人离开,单独和幻缡说了一些话,然后……然后朝她砍了一刀!」疾影将发生的事情简述一遍。由于 事出突然,他们来不及阻止,只能等到王族的人全数离去后,才冲出来为幻缡包扎伤口 ,但是索猊那一刀刺得极深,看来是兇多吉少了。
「幻缡姊!为什么会这样子?你很痛吗?」亚荻泪流满面,焦急地唤着幻缡的名字 。
「亚荻……别伤心,以后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幻缡勉强睁开眼,苍白的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
「幻缡姊!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亚荻……当初长老们将你托付给我,现在我已经帮你找到了安全的归宿,我可以放心了……」幻缡呕出一口鲜血,强忍最后一口气说道:「听着,这是我、还有长老们的心愿,不要报仇,让我的死划下句点,忘了自己的身分,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幻缡姊,你别说话,我去找医生为你疗伤!」亚荻抽抽噎噎,徒劳无功地用双手按住幻缡的伤口,试着不让更多的鲜血流出。
「亚荻……记住我的话……我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美丽的紫色双眸流下告别的泪水,最后永远地闭上了。
「幻缡姊!」亚荻大喊一声,最后「咚」的」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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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小鬼不吃也不喝,就这样睁着一双眼,不会有事吧?」夜里,疾影来到鬼枭身边,十分担心地问道。
当亚荻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了,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像个洋娃娃般呆坐在一旁,就连他们动手将幻缡埋葬的时候,她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紫眸看起来空空洞洞的,十分骇人。
为了安全,他们骑马离开了那个地方,一直骑到了深夜才稍做休息,这段期间亚荻 始终不言不语,像是灵魂早已脱离了躯体般空荡荡的。
「她要是自己不振作,我又能怎么办?」鬼枭抬头,冷冷地瞥了远方缩成一团的亚荻,神色漠然开口道。「这是她自己的关卡,谁也帮不了她。」
虽然幻缡将亚荻托付给他,但这件惨剧来得如此突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丫头。
「大哥,但她还是个孩子,你至少安慰安慰她吧!」疾影于心不忍地开口。「她虽然倔,但是我看得出死去的幻缡对她十分重要,再说,她和我们的情况不大一样,打从我们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是被人舍弃的孤儿,所以我们很早就明白自己必须坚强,但 这小鬼不一样,她原本什么都有,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族人,一夕之间全被人屠杀,虽然侥倖逃过一劫,但心里一定不好过,现在连最后的族人都被杀害了,只剩下一个人在世上,那种痛苦和悲伤,一定不是我们能体会的,大哥,你这么聪明,难道不能想想 办法,帮帮小丫头吗?她真的……真的好可怜!」
望着蜷曲在树下,那抹纤细而孤单的身影,鬼枭知道自己最终无法狠下心,就此放任她一个人。虽然这有违他一直以来的处事原则,在他的观念里,一个人应该按照自己的意念存活,不管想死、想活,能够主宰做决定的,都只有自己而已。像亚荻这种遭受了重大打击,因而放弃了生存意念的人,就像是在森林里放弃觅食的野兽一样,最终只会遭到淘汰的命运,就算旁人想多做些什么都是无意义的,这种想法或许残酷,但却是 在大陆上生存的法则。
她曾经拥有一切,族人、亲情,所有的一切,但现在什么都失去了,那种痛苦和悲伤不是我们能体会的。疾影方才说的话在鬼枭的脑海中响起,他轻歎一口气,就算是帮死去的幻缡做的最后一件事好了。
鬼枭来到亚荻的身边,身躯形成了高大的阴影投射在她的脸上,亚荻木然地抬起头 ,空洞的紫瞳虽然睁开,但是焦距却不是在他身上,只是以一种视而不见的目光望着他 。
「吃点东西。」鬼枭弯下身,知道她只是暂时封闭住自己的心灵,在不确定她何时 可以想开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她身体的机能。
亚荻小小的脸上面无表情,对鬼枭所说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弯下身,鬼枭直接坐到她的身边,以手用力扣住亚荻的下巴迫使她张嘴,将撕成小块的干粮,一口一口地强餵进她的口中。
虽然说五口之中亚荻只吞进了一、两口,但是鬼枭并不放弃,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将食物塞入她口中,直到差不多半饱的时候,鬼枭动手将她的头压向自己的胸膛,轻歎一口气低喃道:「丫头,什么都别想,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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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宛如意志力之争的战斗一直持续着。每天,亚荻都与鬼枭共乘一匹马,用膳的时候他也会用强逼的手段将食物塞入亚荻口中,到了晚上,再找家中有女子的人家,麻烦她们为亚荻简单净身,而后继续旅程。
每天晚上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鬼枭都会试图对她说话,有时是温柔的安慰,有时则是怒声咒骂,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刺激亚荻,希望能让她重新恢复正常。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鬼枭终于无法忍受了,他以粗鲁的态度将亚荻扔下马,让她狼狈地跌落在地,并且以冰冷的语气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执意要以这种半死 不活的态度过下去,那么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亚荻不动,依旧以一双空洞的紫眸对着他。
「幻缡的牺牲算是白费,塞斐斯族人在今天也可以正式宣佈灭亡了,反正你这种可笑的模样,真正的青珀留在你身边也是浪费,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分上,我会为它重新寻找主人,希望它的下一个主人不会像你这样懦弱!」
说完这些话之后,鬼枭拉紧缰绳,转身准备离去,就在这个时候,疾影突然激动地 喊动:「大哥!快看!小丫头有反应了!」
鬼枭旋身,瞇起碧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从地上缓缓爬起的亚荻,脸色依旧苍白,但一双紫眸已经从原有的空洞,慢慢染上了生气,粉色的小嘴轻启,正低喃着一些他听不清楚的话。
鬼枭翻身下马,来到亚荻的身边,好奇问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亚荻抬起头,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量般,紧紧抓住鬼枭的手臂,紫色的眼瞳燃起火焰般的热度,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教我!我要活下去,我要变得强悍……和你一样 ……」
「想和我谈交易,代价可不小喔!」碧绿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温柔的光晕,鬼枭扯出一抹优雅的笑,搂住她的头贴向他的胸膛道:「你终于回来了,小丫头……」
第四章
五年后——微光乍现的清晨,一匹黑色的骏马宛如耀眼的闪电出现在草原之上,驾驭它的骑士,身影十分纤细,以一种完美的伏趴姿势平贴在马背上,与马匹完全地结合在一起,在宽广的草原尽情奔驰。
突然,黑色骏马发撒开直直向前方的水泉边奔去,眼看整匹马就要冲入水里的时候 ,马背上的骑士也不勒紧缰绳喊停,反而以十分敏捷的速度从马背上立起,同时顺着这股向前冲的强大力道,整个人像是飞鱼般先是高高跳起,而后没入水泉之中。
黑马似乎早已经习惯主人疯狂的行径,一点也不在意,反倒是低下头啜饮泉水,黑色的尾巴还十分悠闲地甩动着。
「呼!」片刻后,一道人影从水里窜出,让原本恢复平静的水面再次被激起阵阵涟漪。
冒出水面的,是一名浑身充满活力、隐约可窥见柔媚曲线的少女,一头乌黑的短发湿淋淋地贴在脸颊上,露出一张俊丽偏中性的脸庞。当她见到自己的爱马仅是悠闲地在水泉边饮水时,不禁恼怒地蹙眉,一双紫色的眼睛因为恼怒而闪耀着生动的火光。
「『闪电』,你这个叛徒,至少也要装出一点在乎的样子才对吧!」少女游到岸边 ,忍不住用手泼水攻击这匹丝毫不关心主人安危的黑马。「要不然也该像其他的马一样 ,至少举啼悲鸣几声,出个声好让人来救我这个落水的主人吧!」
「嘶~~」黑马发出近似冷嗤的鄙夷声,偏过头吃草,摆出了不想和她计较的高傲表情。
「啧!傲慢脾气,就和那个人一模一样。」少女有些苦涩地扬起唇角,自嘲道。「 艾亚荻,他只怕早就把你忘了。」
甩甩头,她缓步上岸,十分自在地褪去身上的湿衣、将它披在树上,而后从马背上 取下早已经预备好的毛毯,将身体裹好之后,闭上双眼,安静地靠在树下享受清晨的微 风。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五年……五年前,相依为命的幻缡姊被王族之人杀害,临终前将自己托付给了鬼枭,虽然他点头答应了,但亚荻明白,鬼枭之所以会答应的原因 很简单,就是认定她还有利用价值,毕竟幻缡姊将最珍贵的青珀交给了鬼枭,而唯一能 呼唤青珀力量,完整使用这个传说中神器的,就是自己,为了将来能一睹青珀的力量, 鬼枭当然不会轻易舍弃她!
在失去了幻缡之后,亚荻当时就在心中立誓,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为幻缡姊报仇。 既然鬼枭需要她,那么她同样也该好好利用鬼枭这个守护者,于是她对鬼枭主动提出要求,她要鬼枭毫无保留地教导她,让她变得强悍、成为一个有能力对抗王族的战士。
「你还小,不需要将仇恨这种事背负在身上。」当她提出要求的时候,鬼枭以一种淡漠的语气劝道。「我既然答应幻缡会照顾你,你就安心待在这里,我会找人照顾你。 」
「我不需要被照顾。」亚荻坚定地摇头。「我的族人、幻缡姊,他们就算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又怎么样?这种只能预言其他人的未来,却无法保护自己的能力我才不希罕!我要的是能够独立的能力,或许我还小,但我什么都愿意学,骑马、射箭、打斗,甚至 是偷窃我都不在乎!只要任何一种能让我活下去的本领,我都愿意学,我不要其他人的保护,我要自己保护自己!」
「就算你学会了一切,独自一人还是无法对抗王族!」鬼枭望着她,有些诧异在她如此小的身躯里,为何能够不断发出这种源源不断的勇气与毅力,嘴角微扬淡笑道。「 我确实可以栽培你,但若是最后你白白牺牲了,对我来说不划算。」
「你手上有青珀,但除了我之外,谁也不知道青珀神奇的能力到底是什么!」眼看鬼枭不肯答应,亚荻脑筋一转,改口威胁道。「想要知道『青珀』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吗 ?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永远也不会将青珀的秘密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