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样?我有哪里说错——」绯月冷哼一声,原本想继续张口开骂,才一使力,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脸色瞬间一白,直觉地伸手捂住胸口,十分痛苦的喘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沧云一愣,顾不得两人刚才还在争执,立刻着急问道:「怎么了?是毒又发作了吗?」
「……咿呜……」巧儿立刻向前,轻拍绯月的背部,然后转头对沧云努了努下颚,发出咿咿呜呜的声音,好半晌后,沧云才领悟到对方是要他去取桌上的药碗过来。当药碗递到绯月面前的时候,她一张绝色的小脸已经转为青色,但依旧倔强地摇头说道:「呸!这么难喝的东西休想我再喝一口。」
「月,不要闹了!」沧云下意识地用了旧称呼唤,不敢相信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逞强。
「你要不要试着几天几夜都喝这个鬼东西看看?」绯月挤出一抹惨兮兮的微笑。「我宁愿痛死也不喝!拿走!」「月!」沧云皱眉,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在这个时候,门边突然传来了低沉威严的男性嗓音。
「如果你不喝,我就剁了巧儿的一只手。」
高大的男子俊脸凝重,自门口缓步走向床边,纯男性的阳刚脸庞一点表情也没有,特殊的蓝色眼瞳里唯一有的只是慑人的寒意。
「无法尽责的仆役不需要多余的手。」低沉的嗓音半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只有明明白白的威胁。
「你如果不喝,她不但是哑巴,还会是个残废。」努力隐藏痛楚的黑瞳迎视冰冷的蓝眸,辨识出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说到做到时,她嘴角勾起了冷笑。哼!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没必要再让无辜的巧儿受苦了。
绯月主动低头凑向巧儿手上的药碗,强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以最快的速度将药汁喝完了。喝完这碗让人想哭的苦水之后,她二话不说地立刻躺下,免得情绪一激动把药吐了出来,到时候说不定又让对方有借口对付巧儿了。
见绯月顺从地喝下那碗药之后,沧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很主动地打算离开,他对巧儿点点头,示意她和自己一起离去,打算让这两人单独相处,毕竟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他和巧儿能干涉的。「喀」的一声,房间的木门紧紧地关上了。
「胸口莫名中箭的滋味如何?」溟海站在床边,压抑着心中千百种情绪,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躺卧的绯月。
「从人变成禽兽的滋味又如何?要不要也说出来分享一下?」绯月不示弱地应了一句,不过很可惜,溟海依旧冷着一张脸,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
「干嘛不说话?想报仇就放马过来,别拖拖拉拉的!」虽然对方没反应,但绯月可不打算放弃,至少得逼问出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她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再说,我欠你的那一箭你也还了,而且上面还喂了毒,这样还不能扯平吗?」原本以为当初以易容逃出做得天衣无缝,但没想到还是被溟海识破,甚至将她又逮了回来,不过幸好她将最重要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目前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调养好身体、再次逃出去和其他人会合。
「没这么容易。」溟海简单明白地应了一句。
「喂!你在箭上用了什么毒?」绯月忍不柱想问。昏昏沉沉之中,她只记得自己不断服药,但吃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浑身无力,胸口还会定时犯疼,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毒,居然这么厉害!
「天域焚。」溟海也不打算隐藏。事实上当他看到绯月脸色一变时,甚至勾起了冷冷的笑痕。
「天域焚……」那个传说中第一次中毒没事,要是再次中毒、医治过程绝对会让人生不如死的剧毒。看来卫溟海果然完全不顾旧情了,原本以为不杀她是手下留情,但如今看来他是想长期虐待她吧!
「所有你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从你身上讨回来……」溟海宣示。
「讨回?我只是从这里离开,可没带走你沧溟城任何一样东西!」绯月忍不住为自己辩白。
「是吗?」俱海再次勾起一抹森冷的笑,直视绯月璀璨的黑瞳,缓缓结语道:「你欠我的,远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多。」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绯月受不了对方嚣张的气焰,激动地再次想坐起抗议,没想到刚才喝完的药汁开始发挥了功效,她除了身子无力动弹之外,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了。
「若是要报复尽管冲着我来,但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剑飞在哪里?」俱海不语,显然也想起了被自弓起带回的少年。「他是谁?居然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他只是我路上邂逅的一位朋友,快放了他。」她与溟海之间的一切与他人无关,至少得让剑飞平安离去。「现在的你有和我谈判的资格吗?」溟海似笑非笑的讥讽。
「你……」绯月还想说话,但眼皮就像是有千斤重似的,慢慢垂了下来。「还是多留点力气为自己打算吧!都自身不保了,还想保住什么人?」溟海嘴角微扬,轻蔑地开口。
「谁也想不到龙凌皇朝的赫连绯月,居然会落到如此狼狈的下场吧!」
「你……」绯月脸色一变。他知道了?!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了些什么?「你看起来很惊讶,为什么?」溟海笑得颇愉快,神情像是终于捕获到猎物那样的满足。「这才只是开始,我不会让你太早死去,因为那会让我减少很多折磨你的乐趣。」
「……一个大男人若是心胸过于狭隘不太好……」绯月拼着撑着最后一股力气开口,说完后便再次昏睡了。绯月熟睡的面容绝色依旧、纤细依旧,但溟海提醒自己,隐藏在这完美容貌和身躯之下的,却是一颗无情无义的心。
曾经,他立誓将她视为珍宝、视为今生最怜惜的小妻子,但现在,他已经清醒了,而且会将赫连绯月过去做的加倍奉还给她!溟海眯起眼,果断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当绯月再次从沉睡中醒来时,屋内空无一人,自重逢以来始终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的溟海、沧云都不在,就连巧儿也是。
「……可恶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绯月很努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光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痛得龇牙咧嘴,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拆了后又被重组一遍似的。
「没人性的家伙……居然真的狠下心用天域焚……呸!过去的我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觉得那家伙有男子气概,幸好没有真的嫁给他,哼哼!根本是鸡肚小肠的混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能双脚落地,跟着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试图想要站起来,谁知道稍微有所动作,便「咚」的一声摔下了床。
「……」当绯月平躺在地,全身已经痛得完全说不出一个字的时候,她只能在内心反复诅咒着卫溟海的祖宗十八代,好让自己暂时忘记疼痛。她摔下床的声响必定惊动了什么人,不一会儿,绯月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只不过这次进来的不是先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却也是她同样熟悉的沧溟城名大夫——楚天放。
「念在我曾经亲切的叫你一声『楚大哥』的分上,是不是可以麻烦你扶我起来,还有,我口渴,肚子也饿。」楚天放虽然面无表情,但至少不像卫家兄弟般凶神恶煞的,所以绯月很努力地微笑,展现她的善意。楚天放摇摇头,但最终还是弯下腰将绯月一把抱起,以看待伤重病患的细心方式,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在床上。
「楚大哥,水……还有,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帮我弄点吃的吗?」楚天放的善意举动让绯月感激不已,不忘立刻提出新的要求,至少得在其他人出现之前和善良的大夫建立一些交情。
「丫头,你体内余毒未清,还不能吃东西。」楚天放以大夫的口吻答复,但还是好心地倒了一杯水递给绯月。
「呼!」绯月将甘甜无比的水一饮而尽,非常感激地对楚天放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这杯水可谓是救命仙丹,才一人腹整个人就觉得有精神多了。
「楚大哥,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至少可以让我吃一点点吧!」
「丫头,你该知道连中两次天域焚的严重性,因为你是第二次中毒,我连药方都不敢加重,慢性毒得用慢性药方来解,要是太躁进反而会有反效果,让余毒残留体内那可不好。」楚天放以严肃的口吻告诉她。
「你也不希望一生都让天域焚的毒留在体内吧!听我话,这阵子多忍忍,一下子就过去了。」绯月的眉毛无法自抑地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按捺下脾气,这才以平静的语调问道:「楚大哥,你刚才说的忍一忍,是三天、五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一个月。」楚天放实话实说。
「要彻底清除天域焚的余毒,需要整整四十五天,丫头,你之前已经昏迷了半个月,所以还需要一个月来解毒。」绯月双手握成拳,再次用力吸了一大口气,确认道:「也就是说,还有整整三十天,我都必须喝那个恶心的药,然后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偶尔喝一杯水,是这个意思吗?」
「嗯,这是最安全的解毒方法。」楚天放不由得后退一步,不安地看着绯月一张绝色小脸从青转白,再从白转青的奇特变化。
「卫、溟、海!我现在就和你拼了!」
绯月气得失去理智、撑着一口气往外冲,身体尚未痊愈的她却根本连站都站不住,一气之下冲出床,甚至撞倒了伸手想扶她的楚天放,然后两个人非常狼狈地「砰」一声跌倒在地上。
「卫溟海!你给我滚出来!」即使跌倒在地,绯月依旧无法克制地大声咒骂。
「你这个鸡饧小肚的混蛋!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丫头!」整个人被压在身下的楚天放吓得冷汗直流,但偏偏绯月整个人陷入狂怒之中,虽然不能动,但依旧拼了命地蠕动身子发泄怒意,虽然说情有可原,但两人此刻的姿态实在不雅观,要是城主这个时候进来了,那可惨了!
「砰」的一声,被连名带姓臭骂的主角果真推开门进来了,当他看见绯月与楚天放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原本铁青的俊脸更难看了。
「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色诱楚大夫了?这一次你想怎么做?希望他快一点解除你身上的余毒,还是希望他指点你逃亡的方法?」溟海冷冷地挑起一道眉,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起绯月,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回床上。
「哼!卫溟海你这个没种的懦夫!干脆改名叫卫小狗好了,怎么,没把握对付健康的我,所以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差劲!」始作俑者既然出现了,绯月自然将矛头对准了主角。一个月!以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再过半个月!不如拿刀直接给她个痛快!
「一报还一报,你当初让我躺在病床上多久,我就让你躺多久,我讲究公平,一向如此。」溟海咧嘴而笑,但那抹笑意却没有抵达眼中,高大的身影形成阴影笼罩在绯月身上,慢条斯理地说道。
「至于我有没有种,这件事也不难证明……」绯月倒抽一口凉气,自对方的蓝瞳中清楚看见熟悉的情欲。但……他现在不是已经恨自己入骨了?怎么可能还会对她有欲望?!「老兄……我……我都被你毒得半死不活了,拜托不要再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看着我……」
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绯月只好假装不懂。「过去你不是很喜欢吗?只要被我这么一盯着,你就像小猫一样黏上来,现在全都忘了?」溟海冷冷嘲笑。
「那是年少无知,每个人都经历过……」绯月干笑,不着痕迹地想退后。曾经,她认真想成为溟海的新娘子,但在经过她射溟海一箭、溟海又回射她一箭的情况下,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回到最初,那不如彼此保持安全的距离最好。绯月意动身移,不过才一有动作,就被溟海迅速探出的手给逮住了——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永远。」溟海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望着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似乎和一个有着蛇蝎心肠的女人拜过堂,好像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所以不管我要对你怎么样,都是被允许的……」
不给绯月反应的时间,他俯下身子毫无预兆地吻住了绯月,后者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惊讶地瞪大一双眼!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情欲的吻,反倒像是一种示威、宣示,明白地告诉绯月他有权对她做出任何想做的事情。
当他退开时,男性脸庞盈满了不耐、勉强忍受的表情,就像是刚亲吻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这种表情让绯月大感屈辱,正想回嘴讽刺时,却听到溟海早一步开口对呆在一旁的楚天放说道:「把药方里该死的黄连换了!」吩咐完之后,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绯月一眼,明白地以目光宣示道:「我和你得好好算一算账!」然后,他踩着稳重的步伐再次离开了。
当门「砰」一声关上的时候,绯月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垮下肩膀,不一会儿,又再次抬头对楚天放认真的说:「楚大哥,这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
「什么事?」楚天放直觉地询问。
「在药方里尽量多放黄连吧!除了黄连,任何苦、臭、难闻的药材都别客气,总之那种闻了、喝了会让人恶心想吐的药材有多少就放多少。」
绯月认真地点头。以溟海那种讲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个性,未来还不知道要想什么办法整治她,如果是纯粹的处罚,那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如果溟海真的想对自己做什么,以她现在虚弱的身子,哪能阻止他!
「我是认真的,麻烦你了,楚大哥。」绯月认真点头。为了保全清白,小小的牺牲,不过就是喝一些恶心想吐的药,没什么了不起的!
「嗄?!」这次楚天放真的傻眼了。
第三章
沧溟城城主的碉堡位于城中心,碉堡内有四殿堂、六阁楼,殿堂主要是提供议事、宴客的场所,六栋阁楼之中溟海、沧云兄弟各占一楼,第三阁楼住的是溟海的亲信、或是骑兵团中担任要职的人,第四阁楼则是供仆役、管事等在碉堡内专司服务的人居住,其余两栋阁楼平时空着,一旦有特别宾客来访时,则暂时挪为客房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