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谁要敢和我斗,就是你这个下场!好好活过你这最后几日吧!”苏县令冷啐一声,在家丁的扶持下离开了。
一直到脚步声完全听不到,密室里再无一点声音的时候,被关在牢里、原本是昏迷不醒的东方炜缓缓睁开了眼睛。
“锵”的一声,东方炜一运劲,就将手上的铁练扯断了。他跟着取出暗藏在靴子里、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轻松松地将锁头砍落,走出了囚禁自己的牢房。
东方炜来到了隔壁的牢房,以同样的手法将锁头打开,弯着身子进入牢里,见到了一名神色憔悴的中年尼姑。
“您可是无瑕口中那位‘慈云寺’的住持师父?”东方炜运劲将她手边的铁练也震断,一边开口说道:“在下东方炜。”
“你……”她有些震惊地开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师父莫惊慌,我是无瑕的朋友。”东方炜淡淡一笑,见到她还活著,更加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他混进这里的原因,本来是想夜探苏府,取得一些苏县令犯罪的证据,最少,也要将那名假的“云□巫女”绑出苏府,当作一名可以指控罪行的人证,没想到居然和住持师父同被囚在密室之中,现在只要将她救了出去,不单是无瑕会高兴,更多一名有力的人证可以指证苏县令的罪行了。
“但是我以为……”住持师父疑惑地开口,苏县令不是说他已经上瘾头,被灵药所控制了?
“您别忘了我身边有无瑕。”东方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伸手探了她的脉象,虽然有点虚弱,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您要是走不动,我背您出去。”
“谢谢你。”她点点头,让东方炜背在身后,听得他说了几句话,似乎很照顾无瑕,再说她相信无瑕这孩子的眼光,若是无瑕肯救他,那表示无瑕是真的打从心眼里信赖他,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别客气,若是累了就闭上眼休息,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由于她是抚养无瑕长大的师父,所以东方炜在语气中充满了恭敬。
东方炜将住持师父背负在身后,一手握着削铁如泥的匕首,顺利地走出了密室。因为苏县令在得意之际松懈了警备,所以东方炜并没有费太大的工夫就离开了苏府,就这样展开轻功翻过墙,奔了几条街与守候的张明德会合。
“张员外,我要的人手都调到了吗?”东方炜一面将住持师父扶进轿子,一面问道。
“是,就等公子的命令。”张明德点点头,恭恭敬散地将东方炜的令牌递还,那是皇太子所给的令牌,可以让他随时调派人手,以应不时之需。
“很好!你派人将轿子送回‘问霞别苑’,先前劳烦员外演了一出委屈的戏码,现下,可得让您好好出出气了!”东方炜淡淡一笑。
“哪儿的话,那是公子瞧得起在下,在下不敢有怨言。”张明德脸一红,不敢答话。
“哈!一起走吧!我倒想瞧瞧苏县令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模样。”东方炜对张明德做出了请的动作,嘴角露出了戏谑的笑。
“是。”张明德也吁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他的确是狼狈,对着那个狗官又是哭又是跪的,这下子,可轮到他扬眉吐气了。
※※※
苏县令怎么也料不着自己的一场美梦,居然醒得这么快。
原本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料到一觉都还没睡熟,就被门外嘈杂的人声惊醒了,他还来不及穿戴妥当,就被一群人制住压倒在地,将他的罪状洋洋洒洒念了好几条,头颈间就被套上了枷锁。
“这是怎么一回事?反了!反了!”他的神智还不够清醒,只能大吼大叫,这是怎么一回事,苏府的人都死光了吗?怎么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
苏县令吼了半天,却无人回应,一直到他被官兵拖出门外,他才瞧见门外黑鸦鸦的一片人,全是被制伏的家丁部属们。
“张明德!这是怎么一回事?”苏县令眼尖,在人群中,看见了张明德和一名背对着他的高大男子正在说话,于是扯开喉咙大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停地大吼,这一定是梦!一定是他酒没醒时所作的噩梦!
“苏大人,您找我有事?”张明德应了一声。
张明德往前走,连带地也让原来那名背对着苏县令的男子缓缓转过身子,苏县令的心像是重重破人捶了一拳,让他差点运气都喘不过来了。
“不!不可能!”苏县令喃喃自语。
高大的男子一身白衣、风采俊雅,那人明明被自己囚在密室之中!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
“苏大人,我们又见面了。”男于嘴角微扬,笑意为俊脸上更添风采,正是被他囚禁在密室里的东方炜。
“你……”他颓软在地,什么都不用多说,他知道自己完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东方炜冷淡地结语,吩咐道:“把人带走,看样子苏大人还不甚清醒,就带到牢里让他多睡一会儿,明天再问话吧!”
“是。”
一声令下,众人将苏县令以及苏府的人都押入了牢里。仅只一夜之间,苏州城的毒虫,就被东方炜连根拔除了。
“东方公子,我为苏州城的百姓谢谢你。”回程中,张明德感谢地开口道。
“哪里的话,我只是奉了皇太子之命行事罢了。”东方炜摆摆手,麻烦解决了,现下他只想回到“问霞别苑”,回到练无瑕的身边。
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回转“问霞别苑”也已将近天明,走进门,他们就发现里头多了一些生面孔,虽然身穿便服,但东方炜明显看出他们个个身怀武功,他心中牵挂着练无瑕,当下三步并成两步地来到大厅。
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背对大门,正抬头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厅里的挂画,他听到了东方炜的脚步声,缓缓地转身,露出了一抹优雅的笑。
“不愧是好兄弟,我就知道将事情交给你,就会办得妥妥当当。”贵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皇……”东方炜也吃了一惊,跟着就要弯身行礼。
“免了,我这趟出宫可没打算让人知道,你还是叫我一声义兄吧!贤弟。”他摆摆手,要东方炜不必多礼。
“大哥,要来怎么不事前说一声?”东方炜也露出了笑脸,这一趟也算是将事情办圆满了,现在皇太子人都来了,他运审判这道手续都不用做,直接交给义兄即可。他预备将事情交代完整后,带着无瑕先游江南一圈,再带她回京。
“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我不来可不行。”皇太子笑脸一敛,神色转为严肃,对着东方炜开口道。
“宫里出了什么事?”东方炜奇怪地抬头。
“我带了父皇的圣旨,来江南与你会合……”皇太子轻叹一口气。
“为了什么事?”东方炜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凝神细听。
“父皇病危,下了一道圣旨,命我带回‘云□巫女’的人头!”
“锵”的一声,东方炜手上的杯子已经被他捏得粉碎,鲜血从掌中慢慢渗出,染红了他的白衣,但他却是一无所感,脑中只盘旋着皇太子那一句让他心魂俱裂的一句话……
“云□巫女”的头!
第十章
一夜之间,东方炜以为即将在眼前的幸福,徼底地崩裂了。
“兄弟。”皇太子轻叹一口气,带着无奈的语气述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情形和变化。“你此行下苏州城,张明德将你在这办的事全都回报宫中,我将整件事串在一起,重新彻底调查那‘昊天居士’的底细,这才知道他之所以能顺利进宫,和苏县令脱不了关系。”
东方炜仍是铁青着一张脸,默然不语。
“这‘昊天居士’既是苏县令推荐,那必定和‘慈云寺’、‘灵药’扯上了关联,我让太医重新检视了他给父皇服用的药丸,这才发现里面所掺的成分,是会让人上瘾的。”皇太子背过身子,似不忍看见东方炜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太医们花了半天的工夫,才将调和的药方子开出来,送给父皇服用,但效果不大,父皇这些年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禁不住这些折腾,病不但没养好,在知道了一切之后,发了好一顿脾气,要我南下,将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部都抓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听到这里,东方炜彷佛听到了一线生机,他急忙起身,对着皇太子说:“那‘昊天居士’给皇上服的,必定是‘慈云寺’流出的灵药,我知道解除的方法,就是无瑕的血,她的血可以中和药性!”
“你确定?”皇太子咦的一声,半信半疑。
“此事千真万确。”东方炜跟着将自己也曾受伤的事简述了一遍,眼眸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希望,若是无瑕真能医好皇上的病,或许就可免除一死。
“既然如此,可以治病的灵药立即给我,我派人快马送回,至于救不救得了,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皇太子沈思片刻,做出结论。
“多谢大哥。”东方炜拱手道谢。
“先别说我,此事成不成功,真的听天由命了。”皇太子莫测高深地说着,轻摇手上的扇子,缓缓地踱步离开了。
※※※
接下来几天对东方炜而言可说是度日如年,一来回京送药的人马始终没有消息回报,二来因为这是皇上亲自下令扣押“慈云寺”相关人等,再加练无瑕身系着当今圣上安危,所以她被囚禁在一个与所有人隔离的地方,就连东方炜也没有机会见上她一面。
在心力交瘁、却束手无策的十天过后,一名带着圣旨、骑着快马的使者来到了“间霞别苑”。
“东方公子!有人带消息回来了!”张明德高兴地来到东方炜的房间,告诉他使者已经在向皇太子宣读圣旨了。
“谢谢你。”东方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很快地来到了皇太子的房间,他看到太子手上已经接过了圣旨,神色不如以往的凝重,莫非是有好消息?
“你下去休息吧!”皇太子挥挥手遣退使者,对东方炜比了一个向前的手势,表示要与他详谈。
“皇上的身体如何?”东方炜关心地询问。
“灵药有效,父皇的身子已经逐渐康复,这才有心思读了我送去的信,重新下一道圣旨。”皇太子淡淡一笑,示意东方炜坐下。“父皇知晓了这救命灵药的来源后,倒是下了一道旨,要我详查此案,若是‘云□巫女’并无涉及此案,自可无罪开释。”
“真的?”东方炜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道:“除了无瑕,皇上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人了?”
“此事闹得太大,也太严重,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严惩,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好绝了一些心生歹念的恶徒,不能再让‘慈云寺’的事重蹈覆辙。”皇太子也知道东方炜指的是谁,轻叹一口气。“她是‘慈云寺’的住持,也是这整件事的开端,要保她一命,难!”
“现在可以让我见无瑕了吗?”东方炜此刻,只想见练无瑕一面,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也好,先让她有个底,好方便我等一下问案。”他提醒东方炜,要他先提示练无瑕该怎么应对,能勉强保住她的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在这个关头上,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我明白。”东方炜点点头,领命而去。
※※※
由于练无瑕的身分特殊,她一直被安置在房间里,里里外外站了无数的侍卫,严密地戒备着她的安全。
“无瑕!”东方炜激动地向前,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公子。”练无瑕的脸颊缓缓流下两道泪,和东方炜分离了整整十天,感觉上却像是分开了一辈子似的。
“让我们独处。”东方炜忍住心中的激动,转头对旁边的人道。光是这么望着她不够真切,他需要牢牢地将无瑕抱在怀中,才能确认她是完好无恙的。
“这些天你过得好不好?”东方炜拉着她的手坐下,仔细地检查练无瑕,看看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我很好,只是见不着公子,心里觉得不踏实。”练无瑕伸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就怕眼前的人是出自幻觉。
“无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东方炜扶着她坐下,心知时间剩下不多,必须尽快同她把话说清楚。“你听我说,这件事还有解决的办法。”
东方炜将皇上因为服用真正的灵药而痊愈、并且打算饶恕她的事简单地说了一次,即使她对皇上有救命之恩,但是“慈云寺”一事闹得大大,所以她必须想好要怎么回答所有的问题,如此才不会被牵连进去。
“公子,那么住持师父呢?”练无瑕听完之后,抬头问道。她知道那一晚东方炜将住持师父给救了回来,但后来因为皇太子的到来,两人双双被拘禁,至今她都没能见上师父一面,“我不知道。”东方炜不愿意给无瑕太多的期望,只能安慰道:“皇太子奉命审查这一切,他会给住持师父一个辩白机会的。”
“我可以见师父一面吗?”练无瑕请求道,自“慈云寺”那一场大火后两人就失散了,她真的想见师父一面。
东方炜直觉地想拒绝,但是看到练无瑕一脸的期盼,他又无法狠下心拒绝她的要求,再说这即有可能是他们师徒的最后一面了。
“她在地牢里,我带你去。”
不同于软禁练无瑕的客房,地牢里既昏暗又潮湿,练无瑕在东方炜的陪同下走着,想到住持师父居然被关在这里,无瑕下不到几级阶梯,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住持师父!”隔着铁牢,练无瑕忘情地叫着。真是师父!一段日子不见,师父憔悴了许多,但真的是师父!
铁牢里的中年尼姑缓缓睁开眼,眼眸中的惊喜一闪而逝,跟着又回复到原来木然的表情。
“师父!我是无瑕,您怎么不看着我,师父,和我说话啊!”见到住持师父陌生的表情,练无瑕唤得更急了。
“东方施主,县令大人对于‘慈云寺’指控的一切,贫尼都承认,我既已认罪,为何又带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过来?我虽是罪犯,但行刑前希望能得到一点安宁。”她对练无瑕视而不见,只是对东方炜木然地开口。
“师父!您在说什么?我是无瑕!是我啊!师父!”练无瑕听到住持师父这么说,心里一慌,泪流得更凶了。
“住持师父?”东方炜也不明白她的用意,这应是她们师徒所见最后一面,该有许多话想说,住持师父不应该是这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