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存疑,让她误解了他的语意。
蔚蔚急忙解释,「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已在暗恋,在痴心妄想,你没有喜欢我的理由。你放心,我只是希望在离职之前,把我的心情告诉你,我……我并不是想介入你和你女朋友之间。」再说,她也没有介入的分量吧?!
她短短几句话便扔给他三大疑点。
首先----
「你为何认为我没有喜欢你的理由?」他好奇得很。
「那还用说吗?我既不精明能干,性格又孤僻,个性又古怪,人缘又不好,你有什麽喜欢我的理由呢?」
「你很可爱。」他提醒她。
「我一点都不可爱!可爱是指那种绑著两个马尾巴,再不然也要甜美爱笑、懂得讨人欢心,我哪一点可爱?」
瞧著她杏眼圆睁的不解,他微笑。「你现在就很可爱。」
「呃----呃----」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其次——
「你要离职,为什麽?」他两只手臂盘在胸前。
蔚蔚最怕看到他这个姿势,这表示他没有得到合理解释之前,任何人都别想走。
「我……今天晚上的事情,以後大家见面一定会很尴尬!」
「你找到新工作了?」
「没有。」
「有新的计画,比如说, 出国旅游,念书或游学?」
「没有。」
「令尊希望你离开公司?」
「没有……」她被他质问得抬不起头。
「很好,那麽我不觉得尴尬,你当然也就没有理由尴尬。你离职的动机不成立,希望下周一早上九点可以准时看见你销假来上班。」
「好……」
第三——
「你不可能介入我和我女朋友之间。」
蔚蔚一听,又炫然欲泣了。「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因为我没有女朋友!」
啊?无论她以为由目已会听见什麽,都绝不会是刚刚他丢出来的这一句。
「那……那池小姐……」她又露出被他归类篇「很可爱」的愣表情了。
「她是我妹妹。」他面无表情地说。
「妹妹?」她也板起脸,学他面无表情。「怎麽可能,你们又不同姓,长得也不像。」
「谁规定兄妹一定要同姓,还要长得相像?」
这麽说是没错啦!
「可是……」
「她不是什麽乾妹妹、湿妹妹,是我母系亲戚的小孩,从小被我家收养,和我有货真价实的亲戚关系兼手足关系。」
「那……那锺祯绮……」
「她,和其他五十六个[ 长辈的女儿] 就是我必须拖著小净出席所有场合的原因。」
原来如此!
「那……那……」那她呢?
张行恩偏头望著她,温存的笑意重新流回眸中。
唉!对啊,那她呢?
他可以想像,他们两人的事若传出去,光是锺家父女那一关就会让人头疼很久。
尤其锺董的个性,虽然是识人的伯乐,也是多疑的曹操。他属意自己为锺祯绮的对象,多少有一点想靠女儿来「和亲」的想法,尤其公司正值派系竞争的多事之秋,如果自己不能为他所笼络,很难说锺董以後会有什麽反应。
他之前打出了「已有相识多年的女友」来挡著,如果将来转而和蔚蔚牵扯上,那等於当众打了锺氏父女一耳光。
可是,感情的事,又有何逻辑可言呢? 这是感觉的问题,锺董的知遇之恩不等於翁婿之情。即使他从此都孤家寡人,也不见得会接受锺祯绮。
那麽,他对祁蔚蔚就有这样的感觉吗?
诚如她白自己所说的,以一个「女朋友」的角度来看,她实在没有太多优点。她不会撒娇撒痴,脾气又别扭古怪,敏感到近乎神经质,普通人眼中的一点小事,飘进她的世界里就成了肆虐的酷斯拉。那麽,他的眼光为何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呢?
看著她「可爱」的表惰,张行思微微一笑。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别扭,她的古怪,她动不动便因他的一言一笑而失神。
她触动了他一股年少的情怀,彷佛当年隔壁班的女生站在走廊上偷看他,只要赢得他多一眼的瞥视,多一抹的笑意,几个小女生便躲在楼梯间里吱吱咯咯的乐上老半天。
年少的情怀永道是最纯净的,她带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的纯净。
既然如此,就----试试看吧!
「我也不知道,你说呢?」
他把皮球踢回去,再用一个吻贴往,任皮球滚入她的体内,在脑中翻动,在胸口狂呼……
第五章
现在是什麽状况?蔚蔚拿著一叠厚实的文件,站在影印机前发呆。
他说,池净是他的妹妹。
他说,祯绮是长辈的女儿。
他说,他也不知道她算什麽。
他,还吻了她。
他为河要跟她说这些话?难道他对她也有意思?
不行!不行不行!蔚蔚使劲甩头,把一切遐想甩出脑海外!
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胡思乱想!这年头,男女之间的吻可以出於情意,当然也可以出於礼节。人家男方什麽都没表示,她一相情愿的去认定,就太不知羞了!
蔚蔚用力掀开影印机的盖子,把文件原本拿出来,忿忿的动作彷如在和哪位隐形人生闷气似的。
另一张合约纸用力按在透明玻璃上头,影印机的盖子再用力地掼回去!
嘀嘀嘀!用力按下所需的影印数量。
砰!用力槌下影印键。
该死的!他为什麽要吻她呢?
吻完她还转身拉著她就上楼去,害她什麽都来不及问,他也什麽都没说,那她怎麽会了解现在是何种状况呢!
「你们觉得张经理最後到底会选择他原来的女朋友,还是大小姐?」清脆的议论声从隔壁传来。
一听见话题和张行恩有关,她全身的神经都舒活了。拉尖了耳朵,仔细听隔壁在聊什麽。
她所处的地方是公共区域的影印间,进去那一道门则是一个小厨房和茶水间。而传来说话声音的地点,却是隔壁的会议室。
公司里有两台影印机故障了,好的这台被她占著用,因此会议室里那一台桌上型的影印机就被拿来替用。几个营业部的女同事在那里碰著了,顺便聊聊是非。
会议室的门没关,影印间的门也固定开著,她偷听起来格外清楚。
[如果我是经理,当然选大小姐。」少三十年奋斗,谁不爱?
「不会吧?我觉得经理看起来不像是会靠女人出头的人耶!」另一个人说。
「你别傻了!男人都是事业心重於感情的。」
另一个人立刻接口,「而且,我若是张经理,即使现在接受董事长的女儿,也不会有人多说话吧?毕竟他是先做出一番成绩,肯定了出自己实力,才和大小姐在一起的,又不是一开始就靠大小姐起家。」
「嗯,嗯,对。」几乎可见一群女人纷纷点头的神情。
是这样吗?男人会觉得事业比感情重要?话说回来,她自己的父母,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说真的,先不考虑那些外在条件,单就本人来看,如果你们是张经理,池小姐和大小姐,你们会选谁?」新的话题又加人阵容。
这个好听!这个好听!蔚蔚努力拉长了耳朵,只差没踮起脚尖,贴在墙壁上听得更仔细一点。
「如果是我的话,我选大小姐。」
「我和你相反, 我选池小姐。」
「为什麽?为什麽?」
墙的另一侧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有人咚咚她的肩膀,她不耐烦地回头看——
啊!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下来。
张行恩,指间勾著一杯热咖啡,就斜倚在影印机旁的粉墙上,陪她一起听八卦。
「你你……你……」她惊讶得已经忘记用「经理」这个称呼。
原来刚才茶水间里有人!可是他要喝咖啡,找陈秘书泡就好了啊,干嘛自己出马呢?
现在该怎麽办?为了同事间的道义,她好像应该大声发出一些讯号,向隔壁示警。
张行恩饶有兴味地瞧著她。她的脸色一下红,一下白,最後下定决心变成红色的,眼里写满了他已经很熟悉的不知所措。
她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经——」
一根手指点在她的唇上,阻止了接下来的那个「理」字。蔚蔚的红唇僵住,丝毫不敢动弹。她即使轻轻蠕动一下,都很像……在……在吻他的手指。
「我当然选大小姐,既精明又干练,脸长得漂亮,身材好得没话说,家事国事都能帮一手。」这是保皇党的看法。
「才不呢!像池小姐多好,温柔似水,气质如画,带出去好看,带回家又贴心。」这是在野党的主张。
张行恩飞了飞眉毛,还不时「嗯」一下,「哦」一声,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别人是喝咖啡聊是非,他是听是非配咖啡,而且听的还是由自己的是非。
「哎啊,不管是池小姐或大小姐,总之都轮不到我们这些丑小鸭啦!」一群女人达成了感慨的共识。
「喂!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公司里也有其他大美女,谁敢说最後一定是池小姐或大小姐夺标。」又有人提出异议。
「对对对,像经理办公室的助理秘书,也是一个站出来会吓死人的大美女。」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蔚蔚仿佛浑身长满了螫人的虫,在原地站不住。
「你的脸再红下去,就要中风了。」张行恩突然弯身,凑在她耳圈轻语。
他的气息拂在她的颊畔,带著淡淡的咖啡香,她几乎量眩了……
她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退开一步,会显得太刻意;若不拉开距离,她随时有昏倒的危机。她僵立在原地,连寒毛都不敢动一下。
而他,可恶的他,传说中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他,完全没有协助她脱离困境的意思。
甫凑近她的耳畔,一股漫放的体香钻入感官。一时意动,他的鼻尖在她的後项轻轻努了一下。
「经……经……经理!」她羞恼地低叫。
张行恩轻笑一声,终於直起腰放过她一回。
「员工权益委员会的分机是六七四。」他举杯向她致敬。
蔚蔚白他一眼。他的意思是说,她可以向权益委员会投诉他性骚扰。
「报告!张经理,这几份文件我快影印好了,会准时送到您的桌上!」她故意很大声很大声地喊。
吱吱喳喳的麻雀叫,在万分之工耄秒内,笼上死亡般的静默。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张经理,正在,隔壁?
完了!
她漾出罕见的顽皮笑容,等著瞧他如何回应。
虽然背後说上司小话是那几只母鸡该倒楣,然而,被讲小话的对象与议论者王对王,也够两方人马都尴尬的了。尤其那几个女人要回办公室,势必得经过影印间的门口,和张行恩打照面。
张行恩挑开眉毛,一言不发,却直勾勾盯著她的手,不知在看什麽。
她发现他很喜欢挑眉,挑眉的表情又出奇的帅。
「女人公敌!」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已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他低笑起来。「奇怪,你的指甲明明修得很整齐!」
「那又怎样?」她不解。
「怎麽抓起人来,爪子这麽利呢?」
红艳更添一层。原来他是在笑话她刚才的「陷害」。
「有些爪子是无形的。」她没看见自己的表情有多麽得意洋洋,鲜活动人。
隔壁开始传来七手八脚的收拾声。张行恩带笑瞥她一眼,突然快而无声地走向影印间门口。
隔壁那群女人磨磨蹭蹭地踏上走廊,却看到他一脚才刚踏进影印间里。
「经理,您刚来?」问话的女人渴盼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的,有事吗?」他晃晃空咖啡杯,满足了她的祈愿。
好险好险!那他应该还没听到自己刚才变成八卦的主角。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不打扰您了!我们回座位去了。」女人们如蒙大赦地冲向营业部办公室。
他面向著室内,所以其他人都没看见他用同样得意的眼神回敬蔚蔚。
蔚蔚又好气又好笑。而且,该死的、心动!平时见怪了他温文优雅的表情,偶尔冒出这种小男孩式的得意,怎能不把平时就迷恋他到无法出自拔的蔚蔚,炫得芳心坪坪跳?
慢著,她刚才和他谈笑了吗?
她脑中再倒带一遍,杏眸倏然大睁。真的耶—.她刚才居然跟他有说有笑,一点儿都没有以往局促紧张的感觉。她是怎麽了?居然这样大胆。
蔚蔚捧住自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地盯住影印机。
「我我……我影印好了,我我!我要先回办公室了。」又开始结巴。
张行思很礼貌地让开一步,没有阻止她。
「刚刚她们----其实没有什麽恶意……」她迟疑了一下。
那根熟悉的食指又抵回她唇上。
他不疾不徐的,先把空咖啡杯递进她手里,再接过她手中的文件。
「私下说上司的小话是员工的基本福利,我如果计较到影印间来,就太不上道了.]语毕,怡然迈开长腿离去。
蔚蔚愣在原地。
看看空咖啡杯。
看看空空的臂弯。
再看看他的背影。
「下午我要出去开会,你一起跟上来当记录。」这是他的背影被门掩往之前的交代。
哦!该死的!
他非得这麽帅不可吗?
实如电通的董事长非常头痛。
在通讯公司,正常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
行销部经过市场调查,找出一般手机用户最希望得到的加值服务,然後内部开始规画这个案可行性、总预算、及预估利润;若一切可行,下一步便将需求告之机房设备的厂商,请他们提出详细报价,接著再汇整自家工程部主管,进行研究。
待大事底定之後,三方面并进。行销部开始打广告,做新产品的促销活动,厂商负责撰写程式及装设相关设备,工程部人员则参与作业,因为日後设备的维护,是一肩落在工程部身上。
从这个流程来看,行销部必须研拟新方案,公司才有钱赚;工程部必须随时支援,行销部才能无後顾之忧。若行销部和工程部两大头头心中生了赚隙,那坐在最上位的大老板就该吞止痛药了。
原本好歹还有个工程部经理当缓冲,偏生经理最近请了几个月留职停薪的长假,工程部的龙头就剩祯绮了。
一边是自己一手提拔的金童张行恩,一边是疼之若宝的女儿,这个心结该如何解,老天当更考验他的智慧。
「听说祯绮最近很是刁难了行销部一下。」大老板乾脆自已先指名道姓出来。
「没有的事,只是我们这次推出的单项计点加值服务,让工程部和厂商较伤脑筋,必须再研发更节省成本的机组程式,锺小姐的压力难免大一些。」张行恩只是淡淡微笑,波澜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