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他从大学毕业之後就很少谈一份认真的感情,这会儿他亲自认可的对象,居然完全处在状况之外?他真不晓得这算是报应或怎地!
「这是感觉问题,没有什麽真正的例子可以拿出来比喻的。如果一定要举例的话……嗯----比如说……」想了好久想不出来。
於是,两个人彷如忘记了几分钟之前的欲火朦胧,专心讨论起感觉的问题。
「比如说,我没有请你出去看电影,喝咖啡,送你鲜花和水果?」他冷静地指出。
「对! 」她弹一下手指。
「没有每天打一通电话和你聊到三更半夜,白天动不动就因为想起你而侵笑起来?」
「对!」会想起对方而傻笑的人反而是她。
[对你不够温存,从董事长生日至今,也只吻过你两、三次,拥抱过你几次,甚至连牵手的次数都数得出来?」
「对……」她告诉白日已不能睑红。毕业,他的「君子风度」确实是让她怀疑他究竟对她有没有兴趣的主因之一
他忽然低沉地笑出来。
「你笑什麽?」蔚蔚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他摇摇头,努力想收起笑。
「你在笑什麽啊?」她执意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突然吻住她,又重又深。
「蔚蔚,你真是个天真的大女孩----」他的额头抵著她的额,鼻息混著她的鼻息,低沉的话声里满满都是宠爱。
这算是赞美吗?为什麽一点都不性感?
「蔚蔚,你想不想和我做爱?」他沉暗的语音在她耳畔震荡。
「你怎麽把那个词讲出来了?] 她羞窘地捂住眼睛,不敢看他。
「抱歉。」她的保守让他莫名想笑。「那麽,你想要吗?」
她迟疑地看看四周,再转回他脸上。「可是----先聊完天才做太没情调了。」
「哈——」他陡然捧腹大笑,越笑越夸张,还笑到连坐在他身上的她都震动了。
蔚蔚羞恼地瞪著他,从他们初识开始,他就常因为她的一句话动不动便笑出来。
「我说话有这麽好笑吗?」她是很认真的!
「对……对不起。」他拚命深呼吸,终於忍住蕴在胸口的那团笑气。天哪!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绝对不会寂寞。
[你慢慢笑吧! 笑完再CALL我,我先回房去了。」她翻身就想下床。
欲逃脱的娇躯立刻被制住,四平八稳躺日床上,扣在他强健的矫躯下。
笑容不见了,玩闹淡去了,他的眼眸变深沉——虽然嘴角仍残存著笑意的影子。
然後,她脑中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打结了,有一个问题不断碰触著脑壁,越撞越响亮,终於让她觉得非问出来不可。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很彬彬有礼的绅士,也就是说----你知道,[ 这种情况一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虽然,她不是那麽在意,不过……唉!她就是非弄清楚不可。
「行恩,」一声闷闷的问号从被他封住的红唇里挣扎送出来。「你是处男吗?」
一阵沉默。
随即,惊天动地的大笑再度席卷了整个房间。
「我是很认真在问的!」有点恼羞成怒了。
「对……对不起……」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缓过气来。「不,我不是处男。」
「咦?你还跟哪个女人做过?」她瞪圆眼。
「我以前交过几……一个女朋友。」及时转回!任何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懂得避重就轻。
「谁?什麽时候?叫什麽名字?你们现在还有联络吗?当初为什麽……」连珠炮的问题,在他拉开唯一的蔽体物时,戛然而止。
精壮的身躯让她的声音融化於无形。
他,真的好美……她炫惑地想。
他不是那种肌肉质的猛男,双头肌鼓得像山,六块腹肌明显得像臭豆腐。但,他是精壮的,结实的,身上全无赘肉,宽敞的双肩在腰际收束成悦目的倒三角,线条匀称而分明。他下半身的肌肉比较明显,大腿、小腿有几束修长微鼓的线条。
她连忙捂著双眼,不敢再看下去。
[ 尉蔚……」软热的气息呼上她的耳壳。
「我没做过这种事。」指间传出来的声音惶惶不安。
「我知道。」他拉开她的手,以掩上的唇取代。
「行……行行----行恩?」
「嗯?」
「你----你起码,应该,有一点点喜欢我吧?]
笑声又起,不同的是,这次带著低沉的温存。
「比一点点更多。」
「那就是[ 很] 喜欢了?」
「比[ 很喜欢] 更多二
「那就是有一点点爱我了?」
「比那样更多一点。」
「那就是……」
被封住的支吾声,中断了她的一堆「那就是」……
有时候,人们不必自己去惹麻烦,麻烦会自动找上门。回台湾的第二天,蔚蔚便深刻明了了这个哲理。
「蔚蔚,麻烦你到十二楼会议室来一趟,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锺祯绮炫风般的俏影卷入协理秘书室,撂下话,又刮起一阵香风走了。
蔚蔚迎著陈秘书眼中的问号,耸了耸肩,离开协理办公室。
十二楼的会议室只有祯绮的身影。她盘踞了长会议桌的主位,脸容虽然和缓无波,交握的指关节却泄漏了心头的紧绷。
祯绮的阶级比她高,原则上算她的上司之一,於是她坐在右方下首,中规中矩的将手交叠在桌面上。
「蔚蔚,你陪著协理去了一趟美国,想必很辛苦吧?」祯绮以和气的慰问做为开场白。
[ 这是我分内该做的事.]她也很客气地回覆。
祯绮并不立刻答腔,只静静审视她的五官眉睫。
「蔚蔚,你变了。你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会吗?」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逐渐有些羞涩。
心中不禁想起前几夜行恩的枕畔戏谑,有关於男性荷尔蒙可以养颜美容。
「果然恋爱会让一个女人更加美丽。」祯绮微笑,笑容只写到唇角为止。
「谢谢。」她相信,「张行恩」才是锺家大小姐找她私谈的目的。
祯绮的眼光瞟向窗外,许久。
「蔚蔚,我不瞒你,我是很欣赏张行思。」再开口时,锺祯绮的眼光万分严肃。
「然而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女人,缘分有深有浅,该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我的,我也不强求。」
「嗯。」她的言词跟著谨慎起来。
「我看得开,我的父亲不见得看得开。」祯绮疲惫地叹口气。强去这一个月,我很累。我努力多做一点事情,少牵扯上行恩,希望我父亲能打开心结,可是功效显然不大。」
身为她的小学同学,蔚蔚总觉得自己应该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锺伯伯既然有识人的本事,就应该有容人的雅量。他现在处处防著行恩,实在使人心寒。」
到底她的历练还太浅,尚未学会见鬼不能说人话的本事。祯绮的眼神冷了一冷,迅速敛去。
「蔚蔚,你说得没错,但行恩也要负点责任啊。」祯绮换上诚恳的表情。「终究我父亲是一手栽培他的恩师,他现在要跳槽到我们的敌对公司去,实在太令老人家震惊了.]
吓一跳的人反而是蔚蔚!她皱了皱眉。「他没有被挖角啊!」
[那麽,他这次到美国去谈的代理权,又是为谁谈的呢?」
[我不知道,什麽代理权?他这次出国不是为了公司谈设备扩充的事吗?」她跟著装傻。
「蔚蔚,我们是老同学,我是站在行恩这边的,你实在不必防著我。」祯绮轻轻揉著额角,不胜倦怠。
「我没有防你什麽!我为什麽要防你呢?] 她的个性虽然纯善,却不是笨蛋。
祯绮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放下来。呵,士别三日,张行恩将她调教得不错嘛!看来自己不能再轻敌了。
「你知道的,我父亲不会毫无条件地放他走。」
「那不干我的事吧?你实在不必跟我说这些。」她觉得烦了!
「我老实告诉你吧!什麽[ 感情因素] 都只是表面的藉口,我父亲只是无法信任他。] 祯绮终於认真了一些。「老人家本来希望我们结婚,可以一起主掌『宝如电通] ,再不然,他能一心效主也是可以的,要股票、要红利我父亲都不会心疼;可是公司里还有其他股东的势力在,偏偏行恩功高震主,这头猛虎渐渐不好掌控了,为了防止他以後反噬主人,我爸爸乾脆打个铁笼锁著他,笼外还安置几个补兽器等著伤他。」
没有哪个女人会开心自己的男人宛如野兽,被困锁在囚笼里。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锺老先生实在应该先检讨自己。」她老实不客气地插嘴。锺伯父虽然有识人之明,却少了容人之量。他这一生再有多大功业,也都打了个对半。
祯绮的脸色再度变了一变,勉强忍住。
[ 这两个男人都是对我们很重要的人,我们何必看他们两败俱伤呢?[ 宝如电通] 迟早会由我来继承,我很清楚行恩的能力在哪里!他到外头去,不见得能找著更广阔的天空,你何不劝他先韬光养晦一下,给我一点时间呢? 」
「锺老先生已经如此狠冽了,你又如何证明自已将来不会变成朱元彰二世?」她本来就是直来直往的人,既然不缺锺家这口饭吃,、心中想到什麽就直说,毫不费神遮掩。
祯绮的脾气再沉笃,听了也不禁恼怒。「蔚蔚,我先找你谈过,是尊重你在行恩身边的地位,你何苦话中不饶人?」
「那麽你应该由曰己去找他谈才是,我对他没有那麽大的影响力,说不动他。」她起身转备离开了。「总之,我相信行恩的判断力,最差的情况也有我爸爸在,祁家不会坐视你们欺负人的.]
说完这番话,她已经有辞职的心理准备。
而,祯绮想确认的正是此事。
原来张行恩真的要被祁老挖过去了。业界盛传祁连将组成新公司,往通讯业进军,看来,是真的。
[ 伯父对你这个女儿还真是仁至义尽。」冷淡的讥嘲很自然从祯绮口中蹦出。「当初怕你沉沦太深,苦苦求我父亲和张行恩多关照你一些;现在张行恩讨得你们父女俩开心,马上可以如愿成为驸马爷了。」
蔚蔚的身形僵住,「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
「你会不懂吗?」祯绮冰冷地微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张行恩对你特别好的原因,是因为事前出於祁伯父的授意。到头来,反倒替他自己捞到了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可算是这种条件交换中最大的嬴家了.]
她瞪著祯绮,沉默成为两个女人之间唯一的声音。
祯绮眼中流转过冷傲,烦恶,最後,同情与怜悯取代了一切。她等著,等著看情敌被事实击垮的那一刻。
而蔚蔚呢?
「祯绮,我真对你感到很失望。」她忽然开口。
同情、怜悯都不见了,现在只有意外和错愕。
「你以为我听到这席话应该有什麽反应呢?生气地跑去甩他一巴掌,骂他是攀龙附凤的小人?或是伤心地奔回我父亲怀中,从此不愿再见到他?」蔚蔚撇开一个没有笑意的微笑。
「我只是把实话告诉你。」祯绮藉著深呼吸稳住自己。
「或许你说的都是真的,张行恩一开始是因为长辈的交代才对我好,那又如何呢?我本来就声名狼藉,他如果告诉我他是慕名而来,我反而觉得他虚伪。」她耸了耸肩。
「他不是出於自愿和你在一起,这种勉强得来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祯绮的神色阴沉到极点。
这一瞬间,蔚蔚忽然觉得心头清明起来,彷佛盘环在心中许久的迷雾,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一扫而空。
「你错了!你会这麽说,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你不知道感情最重要之处何在。」她的语音清脆,一字一句敲进祯绮心头。「感情是因何而生并不重要,[ 诚意] 才是维系它的主要关键!而我,我有最大的诚意去维系这段感情,将来即使它破灭了,我也问心无愧,更加无悔! 」
祯绮被震慑住。
从她的脸上,仿佛焕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灿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这算什麽?爱情的力量?愚蠢!太愚蠢了!爱情只是一时的热情,到头来终会是虚无的啊!
「你变了----蔚蔚,你真的变了!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蔚蔚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会议室。
「或许你们这些人,从来没有懂过我。」
第八章
她正式递出辞呈,离开了「实如电通」。所有的人都没有阻止她。
那日和祯绮的一番对话,她也从未告诉过第三人,包括行恩。
其实她应该感谢祯绮才对。因为那日的对话,让她厘清了心头的最後一丝疑惑。她不再有任何的担忧或疑惧,她只爱他!拿出最大的诚意去爱他!因为她知道,而且从不怀疑,行恩必定也会如此待她。
祯绮挑拨的坏水,却成了助航的顺流,她自己若是知道了,想必会呕个半死。
哈,哈,哈。蔚蔚大笑三声。
只是辞了职後,生命骤然失去了重心,她过得好无聊呢!真希望行恩的事赶快定
案,她好跟过去帮他,即使打杂都没关系。
「行恩……]
[蔚蔚?有事吗?」
「你现在人在哪里?」她卷著电话线。
「在外面,正和人家谈事情。」背景隐约听见淡雅的钢琴声与杯盘交错声。
他简洁的回答让她知道,他日前不方便说话。
「噢----」有些郁闷的,她退而求其次。「那,等你回家,记得打电话给我哦!」
「好,bye 。」
[byebye。]她失望地挂回话筒.
她怕黑、怕寂寞,而周六傍晚,整问祁宅里清清冷冷,只有女佣的脚步声间歇响起来,更显得沉郁。
从美国回来之後,他出奇的忙碌,连在办公室里都很难遇得到他。本来以为这个周末可以一起共度的,临时也因为他有了公事之约,不得不改期。唉,想他! 想他想他想他……
她多盼望能同拇指姑娘一样,把自己缩成娇小小的一个,跳进他的口袋里,形影不离地跟著他。
周围环境,连带牵动了蔚蔚的情绪,她有些低潮地离开房间,茫然在凉冷走道里走动。
书房的门打开,她讶然回首,迎上父亲的视线。
「蔚蔚,你在家?」祁连显得错愕。
「是啊。」她观察父亲整齐的仪表。[爸,你要出门?」
「对,和几个朋友约了吃饭。」祁连有些不自在。
蔚蔚沉默下来。一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她决定问出口。
[爸爸,你外头有人吗?」
祁连僵了一下,没预料到她会问得如此劲爆。
「你放心,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感到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