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一起去。”
宫仲修拉住他欲起的身子,想也不想地将那份可能失去他的恐惧感表露得彻底,让屠允武舍不得说要他留在原地等的话。
他弯身将他打横抱起。
“屠——”
“要不就我抱你走,要不就留在这里,二选一。”屠允武截断他的话,道出选择。
别怪他小人作怪,逮到他把柄就开始蚕食鲸吞,其实他对怀中人的身子是再清楚也不过,心知他早体力不支,不这么强硬只怕固执的宫仲修又会坚持自己走,到最后只累坏身子急坏他。
盯着炯炯有神的黑眸好一会儿,宫仲修终于将双手环上他颈背,将脸埋在他胸前,无言地做出决定。
“这才乖。”屠允武满意地在他额角落下一吻,以还不算差却也说不上好的轻功飞跃林间寻找水源。
???
不知不觉在屠允武怀里沉睡的宫仲修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外头闪烁的火光和鱼香味吸引他移动脚步。
“你醒了。”屠允武转过身,顺手将串着热呼呼烤鱼的树枝交给他。
宫仲修接过手,坐在他身边。“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连现在是什么时候都不晓得,哪还知道他睡了多久。“看天色是不晚了。”
“这山洞有人住过的痕迹,我想明儿个咱们顺河而下,应该可以走出这山谷。”探了半天路,他大概摸清楚这是个山谷,有河流就表示不会是座绝谷,只要有路就不用担心走不出去,乐天的他是这么想的。
“走不走得出去倒是无妨。”宫仲修收回仰望夜幕的目光,落到身边的人脸上。“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你……”手背贴上他额头,屠允武担忧地问:“你是不是病了?”
宫仲修拉下他的手。“何出此言?”
“愈来愈不像我认识的仲修。”愈想愈觉得不对劲。“怪,实在怪。”会不会是中邪,还是摔坏脑子?“我只是不想再躲,我躲累了。”身子左倾正好靠在屠允武身侧,认命的叹息声幽幽传来。“这种无法言喻的痛苦我不想再尝,所以决定不躲了。”短短几句话,对官仲修长年淡泊的性子来说已属难以启齿。
但他的真心话却让屠允武品味到其中难掩的激动。“我也以为天欲绝我。”想来还有点心惊胆战。“若不是死撑着要回去找你这个念头,我不会及时抓住崖壁上的石块,停住下坠的身势,所以可以说是你救了我。”
“也是我害你坠崖。”
“我倒不觉得是你害我。”屠允武哈哈大笑。“若不是这样,你怎会泄露对我的感情,还要陪我一同赴死;若非如此,恐怕我追了你一辈子,你也会打定主意躲我一辈子,两相比较之下,我宁可选择坠崖。”
“你……”宫仲修别开脸,气闷地吃起手上的鱼。屠允武率直不拘的说话方式,有时会让人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就和他的人一样,无意间就会卤莽地将足以灼人的热情表露无遗,让人完全招架不住,又无法指责。
“好了,吃完后再进去休息,我们明儿个一大早就起程。”
“那你呢?”
“我在这里守着。”他可没笨到以为这山里头没有毒蛇猛兽。
“不休息吗?”
“我……嗯……我知道该怎么……”
“换人了。”宫仲修抢过他拨弄柴火的树枝,催他进山洞。“休想在我面前说谎。”打算守整夜吗?“别忘记你有伤在身,进去。”
“但是……”
“没有但是。”
“你不会武……”
“有些事不一定需要武功。”
驱散猛兽难道不需要?骗谁啊!屠允武伸出手,立刻被打回。“仲修!”
宫仲修按住想跟他抢树枝的巨掌,低声问:“我也想保护你,难道不能吗?”语毕,他缓缓抬起头。“我难道没有资格保护你?”
哀怨的眼瞅得他好一会儿不能呼吸,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只好愣愣点头,但还是不忘叮咛:“有事千万要叫醒我,别逞强。”
宫仲修点头回应,才让屠允武放心地走进暂时栖身的山洞里休息。
仲修啊仲修,你未免太轻瞧自己。躺在洞里的屠允武还真的无法安心入眠,一是出自对外头人儿的担心,一是对仲修益见坦直的情感感到莫名的兴奋所以无法成眠。
没有资格保护他?这话他说错了。屠允武双手枕在头下,脑里不断思索,自己难道做错了吗?才会让他有这种错觉?错以为一直受保护的是他宫仲修而不是他屠允武?
真是傻瓜啊!一直笑他笨,到头来笨的原来是笑他笨的人。
是谁有本事把濒死的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又是谁有办法把他身上的伤治愈,就像没受伤前的样子?
难不成他能自己救自己?真是!也不想想,一直忙着救人的是他宫仲修而非他屠允武,这样子还敢质疑自己有没有资格保护他?他比谁都有资格说保护两字啊!
“恐怕真是我做错了。”倏地起身,脑海中难得一闪的灵光让他顿悟。
保护二字何解?若以仲修偏执的脑子来解,定是指守护一人免于受伤之意,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确是没保护过他,老是为了见他而粗心大意受伤的自己还真的没办法让他保护到。
也难怪每回受伤他就摆出一张臭脸给他看。
“你还没睡?”
“你进来作啥?”
“记得我说过的,许多事不一定需要武功。”宫仲修落座于洞内一处。“我在外头设了机关,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启动机关告知待在洞里的我们;另外也在洞口撒下雄黄粉避免蛇类爬进洞来,所以就没有守夜的必要。”
屠允武哑然张口,终于明白他看上的人有多厉害。
“不简单!真的不简单!”
“是你太笨了。”喟然叹息,想到他待人的方式永远是那么直接毫不做作的憨傻豪迈,禁不住又是笑又是叹气。“动动脑子会省下许多事。”
“嘿嘿,这种事就交给你,我只要出力就好。”
“你就不曾想过要用脑子吗?”
“反正我就是笨嘛!”屠允武终于安心躺回原位,闭上眼。“反正动脑子的事交给你便成,我何必由自找苦吃。”
该说他是聪明还是笨?宫仲修一时间倒因为他的话而感到迷惑。
他虽说自己笨,却能看得出他深沉的心思,要说聪明却常干些蠢事;如今仔细一想,他并不算了解屠允武。
相反的,是屠允武比较了解他。
这样说来,到底笨的人是谁?
他,还是他?
亦或是——两人各有千秋?
第八章
“哈哈哈……仲、仲修我……哈哈哈……到底怎、怎么……我……我不想……哈哈哈……”怎么回事?他不想笑啊!为什么会无法控制地笑个不停,见鬼了!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哈哈哈……我、我不想……哈哈哈……”屠允武笑得嗓子都快干哑,颈子青筋浮现,怪异得不得了。
宫仲修好不容易抽出他笑得发颤的手把脉,无奈地问:“你之前吃了什么东西?”
“哈哈……呵呵呵……”吃了什么东西?“哈哈哈……”发颤的手从怀里拿出菇类的野菜。
天老爷!宫仲修真想一脚踹死他。“你难道看不出笑菇和普通菇类的不同吗?”难怪会大笑不止。“你这个笨蛋!”
“我……哈哈哈……怎么知……哈哈哈……”
不知道不会先问吗?哼!宫仲修摇了摇头。“你吃了多少?”
颤巍巍的手吃力的比出三根手指。
“就让你笑上一个时辰算是教训,一个时辰过后自然没事。”
“好……哈哈……难受……哈哈哈……”该死!现在才知道笑也会很痛苦,可恶,这什么该死的笑什么菇,下回再见到就一把火烧它个精光!“快……哈哈哈……快没气……哈哈哈……”
真是!宫仲修拉起蜷曲在地上的屠允武,取出随身的三寸银针,迅速往他檀中穴扎入,止住狂笑。“就这样待一个时辰,等笑菇的毒尽失后再动身。”
“嗯。”终于停了!屠允武吐出一口重气,累瘫在地上。“差点笑死。”今儿个才知道笑真的也会笑死人。
“若这样死,才真的笑死人。”宫仲修白他一眼。“不懂如何辨识毒物就别看见东西就往嘴里塞,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会有下次。”屠允武保证道,扯动宫仲修的衣摆。
“做什么?”余气未平的宫仲修头也不低的应声。
“躺在我身边。”他拍拍身旁空出的地方。“难得这么悠哉,不尽情享受的人是笨蛋。”
“现在是要在这山谷里找路出去,可不是出游。”他提醒着。
“是谁说出不去也无所谓的?”
“我后悔曾说这话,出不去我是可以活,但你……恐怕会死于非命。”
“怎么说?”屠允武一脸茫然。
“因为误食毒物而死。”
“呃,大不了以后我看见啥都先问你再吃不就得了。”
“你为什么对自己的命这么轻忽?”他到底要他担心到什么程度才甘心?他懂不懂提心吊胆是很难受的一件事?“难道你就不了解若这世上没有你屠允武就不会有——”
“有什么?”他欲言又止的话尾让屠允武好奇地站起身。
宫仲修别开脸。“没什么。”
“明明就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你又在逞强,我明明听见你说这世上没有我屠允武你就不想活。”
“胡说,我说的是世上没有你屠允武就不会有我宫仲修……”啊。可恶!竟然中他圈套。
“嘿嘿!”没有他就没有他,嘻!“是你亲口说的,可别又不承认。”
宫仲修气红了脸,手往他檀中穴探去,立刻抽出银针。
“仲——哈哈哈……”怎么又开始了?当瞥见宫仲修手中细长的银针,屠处武才知道他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哈哈哈……是我的错……哈哈……”
“罚你笑半个时辰。”宫仲修冷声道:“我先到前头,等你笑够再赶上来。”
“我……哈哈哈哈……”
该死!应该等一个时辰过后再逗他的!屠允武懊恼地想着,可惜他领悟得太晚,来不及了。
???
潺潺的河流声响间或夹杂水声,河中笔直站立的身影,在月光照映下有说不出的瘦削纤细。
皎洁的月光下,发亮的水面上染着大片醒目的暗红,宫仲修正小心翼翼用左手清洗右上臂至肩头的伤口。
“这才是你为何执意守夜的真正原因。”
夜里突兀的声音让宫仲修吓得顿住伸进河水洗涤布巾的左手,回头就见一张与夜色同等黯沉的怒容。“你……你还醒着?”不是睡着了吗?
“想了四天始终想不透为什么你执意守夜,今天又见你用左手扎针,虽然知道你左右手都能运用自如,但是你向来不轻易用左手,所以才决定今晚看你在玩什么把戏。”一句话一个步伐,话未竟,他已走进河里站到宫仲修面前,衬着月色探看他伤势。“是坠崖时受的伤?”
“不是你的错。”宫仲修叹口气,让他抢走手中布巾,接下清洗伤口的工作。“是坠崖前不小心摔下马受的伤,我不希望让你看见。”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好过?”屠允武藏不住怒气的眼忿忿地瞪住他。“该死的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提心吊胆是件很难受的事!”
“你为我提心吊胆?”他也会提心吊胆?宫仲修被这意外的消息震愣住。
“从认识你开始,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他沉声道:“天晓得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子,啥都不说,受伤生病只会暗忍。你是大夫啊!偏偏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你以为我跟前跟后是为了什么?除了爱缠着你,也是因为你从不顾自己,所以只好由我来顾你。”轻触逐渐结痂的伤口,怒气被心疼取代。“你受伤向来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复元,痛吗?”
宫仲修愣了愣,险些陷进两潭映着皎月的墨池不可自拔,本想摇头说不,却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地点了头。
他的示弱让屠允武大感意外,怒气也因为他的坦率而减低不少,只是余怒难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让我提心吊胆好几年,我可没这么简单就放过你。”话虽凶,可手上的动作是小心谨慎且轻柔,任谁都听得出来他不过是虚张声势。
宫仲修垂首枕在他胸前,噗哧笑出声。“你的衣裳湿透了。”
“看见你受伤哪还记得要先脱衣服再下水。”担心他而直接下水还被他笑!屠允武重重哼出心中不满。
正因如此,提醒了两人目前的处境。
“不准低头!”宫仲修吃力地吼道,急着想回岸上,偏偏腰上灼热的钳制让他走不得。“你放手!”
“我也想放,可是……”屠允武瞪着夜幕的脸挂上懊恼。“我放不开。”惨了,忍到极限无法再忍,粗糙温热的双掌舍不得离开扣住的光裸腰身。
“你……”壮实胸膛沉重的起伏骇住他浮上咽喉的话语,哽咽地吞回肚里。
“我知道你现下有伤在身,但是……”俯下的热吻化去未完的话,宫仲修骇然地倒抽口气反而让他有机可乘,将灼热的舌钻入微启的嘴中。
“我要你,好早以前就想要你。”屠允武在深吻他的空隙间模糊地道出多年的压抑。
在炽人的体热下,与黝黑相对的白皙肌肤频频颤抖如秋时风中萧瑟的柳叶。
“你还要我等吗?”屠允武的声音比平日喑哑许多,“若要我等,只要你开口,我也一定放手。”
还要他再等吗?他等了多久?有比他久吗?
谁动心得较早?谁渴望对方较深?
种种疑问一时间全涌进宫仲修心头,怔忡间,他的手抢先一步做出选择。
他的双手选择搂住屠允武的腰。
屠允武先是一愣,随即抬高他下颚,将欣喜的低吼尽数吻进他嘴里。
“唔……慢着,唔……”喘不过气的宫仲修想挣出些空隙呼吸,那热切的灼吻让他混沌的脑子更加混淆不清,冰凉的河水早像煮沸的水般滚热,他的热足以燎烧一切。
收回放肆的唇舌,屠允武俯身舔舐自宫仲修唇角滑下的银丝,一手移至他脑后,挑开束发的黑缎;顷刻间,乌亮的黑发如瀑布般滑落在他掌上,顺势滑过掌间。
另一只空着的手则一路探索,上臂压贴在宫仲修裸裎的背后,手掌落在他腿侧,让彼此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你……”因为这样紧紧相贴,无可避免地感触到他灼热的亢奋欲望,黑幽的瞳眸闪过一抹讶然,久久无法成言。
当然,再度压下的唇舌也是让他无法顺利成言的主因。
“痛……”右肩的疼痛唤回他的神智,但很快的又被霸气的热吻给迷失心性,可下一瞬间,屠允武的脸埋在他未受伤的左肩。“你……咳,你怎么突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