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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将军 page 7 作者:吕希晨(晨希)

  早说这战甲没什么作用的,风唳行气恼地抱怨着,忘了自己正在逃命。

  就在一晃眼,银亮的大刀挥过半空落在他眼前,在他还不及反应之前,一刀打飞他  头上盔甲,连带斩断他束发丝带。

  倏地?头,错愕染上双眼,与马背上的人相同──「你!」

  「你!」

  ???呼延律龙!

  风唳行!

  「你竟是──」无法置信的愕然让呼延律龙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收刀跳下马背  ,看看掉落地上的白银盔甲和仍坐在地面的风唳行。

  开什么玩笑啊?他竟是大唐将军!?竟是大唐三名将中的智将!?

  「你到底是──」风唳行也是一脸惊诧。

  「荒谬!」呼延律龙丢下大刀,猛力拉他起身激动的摇晃。「你说!说你是奉命?  装成大唐主帅诱我突骑施兵进攻的饵!」

  被摇到晕头转向的风唳行困难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一定是奉命?装,否则怎么可能……」呼延律龙双手无力垂下,突如其来的消  息震得他无法冷静自持,转身背对风唳行,频频因喘息而耸动的双肩是长年累月无法卸  下的重担。

  无法置信的何止是他一个。

  「你是突骑施的武夷达?」风唳行卸下沉重的战甲,移身到他面前,?头望着高过  他的呼延律龙,重复问道:「你是吗?」

  呼延律能转过身背对他,偏偏风唳行又走到他面前。「你是吗?你是突骑施的武…  …」重复的疑问,瞬间被收进他宽阔的怀里。

  再怎么笨的人都懂这意味着什么答案。

  「告诉我,你不是大唐的……」

  「就像你不愿承认一样。」被拥入怀的风唳行间声中带有似笑非笑的叹息。「如果  不承认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也可以,只是能吗?」

  呼延律龙被他的疑问震住,千头万绪一时间竟让他理不清究竟是错愕两人的身份,  还是痛心两人的处境,亦或是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相会的绝望?

  绝望……他竟因此感到绝望?

  相似的感受也重重袭上向来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的风唳行。

  才说过认识他是他风唳行的幸运,现在竟成为了不幸!忍不住在心里苦笑,相谈甚  欢的朋友竟是不得不面对的敌人,还是敌军主帅!

  「呵呵……」苦涩的笑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呼延律龙的战袍上响起。

  「你──」呼延律龙握住他双肩,看进一张似啼非笑的苦涩表情,让他顿时停口不  语。

  风唳行扭动肩膀挣脱他的箝制,?手拨开凌乱长发,笑声未止,边摇头道:「我的  运气一向极差,怎知还能坏到这地步?」一手揪住左胸,突如其来的痛如刀般刺入心口  ,让他痛得屈下身子蹲在地上。

  呼延律龙跟着蹲身。「你怎么了?」

  「别管我。」朝他虚弱一笑,风唳行推开他。「别忘了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  你我是敌──」

  未竟的话被突然逼近的脸震回喉间,没入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口中。

  约莫半晌,嘴上的压迫令他窒息,无力支撑自己,跌坐在地,隔出两人原先毫无缝  隙的紧密。

  呼延律龙内心的错愕不亚于他,他……对他做了什么?

  风唳行愣愣?手摀住嘴,傻傻地望向以错愕目光笔直瞪视自己的呼延律龙。

  呼延律龙深吸一口气,在听见他提醒他两人的身份立场时,理智顿时抽离,自己做  了什么都不知道,直至看见风唳行愕然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先前脑中的一片空白是何缘  故。

  「为什么吻……我?」该是女子才会问出口的话,竟变成自己要说的话,风唳行拍  了两下脸颊,会痛,是真的,不是在做梦。「你──」

  「若我说你风唳行是我有生以来首度在意挂心的人,你会如何?」呼延律龙看着他  ,黑眸染上哀伤。

  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悬念着凡事一笑置之、安然若素的他,一直错以为是羡慕他有  他无法学会的云淡风轻、随遇而安,直至方纔他点醒两人的处境,激得他失去冷静。他  终于知道,那日的胡思乱想并非错乱,而是他心底的盼望。若他是名女子……然现在一  切改变了,彼此间恐怕不只是敌人,而是他毕生想躲避的人吧。自嘲心想,呼延律龙起  身退开。

  这场仗,哪方胜出已经明确。

  「在我之后突骑施还会出兵南侵,你要务必小心。」回营后他的命运是败将之身,  依突骑施的族法和他自身的立场,只有一死谢罪。

  在他之后?这四字让风唳行回神,这才看见他欲走的身影,赶紧起身上前拉住他。  「此话何解?」

  呼延律龙回头,低首盯视臂上的手。

  「什么叫在你之后?」

  「此番战役已定,若我返回突骑施,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一场战败?」荒谬至极!「你──」风唳行忽而噤声,凝眉思忖,顿悟。「  你追上来是为了捉我好要挟大唐退兵?」

  能运筹帷幢布阵杀敌的人,会猜出他的用意并不让人意外。呼延律龙无言颔首。

  「为何不动手?」

  这一问,问得真蠢!呼延律龙怒瞪向他,抽回手跨步,不到两步又被拉住。

  「不说吗?」大唐主帅就在他面前,难道就这样错放,白白送上一条命?

  「若你不懂,又何必说。」

  老天爷!「你不说我怎么会懂?难道对我,你也要用对突骑施人一样的淡漠生疏,  什么话都不说,也不?自己辩解?」

  「辩解?」呼延律龙冷哼一笑。「辩解什么?为何不动手捉你,还是为何吻你?」

  提起方才令他傻愣的事,风唳行竟双颊微红,默然无语。

  此举被呼延律龙以为是对他的厌恶,他甩开他的手,「辩解何用?没有人会听我的  辩解,自小就没有。」他再度转身离开,仍旧又被拉住。

  「那是他们不在乎你,但我不同!」急忙喊出的话,连他自己听了都呆愣住,心想  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不同?」一张?难的表情还算不同?呼延律龙又问:「你哪里不同?说啊,你  与那些人有何不同,说不出来是吧?

  你与他们无异,在他们眼中我什么都不是,甚至是有朝一日可能背叛突骑施的叛徒  !」

  他的嘴巴怎么老是吐出怨言?如果不悦就该说,若不说,除了泰然处之外根本不该  有任何埋怨,是他自己选择接受而不作任何抗拒的不是吗?若是如此,就该像他这般顺  于天命、随遇而安,才能让自己好过些。

  偏偏,呼延律龙的咆哮就像溃堤的洪水,滔滔不绝出口,多少年的积怨不平,在此  时毫无道理的尽情宣泄,只因为他风唳行一句不假思索便出口的真心话。

  如何才能封住少言的他难得吐出的阵阵抱怨?

  他是要听他解释,不是听他发泄多年来在族内积累的怨气,该怎样让他冷静、让他  闭嘴?

  风唳行分心思索,忽而想到──呼延律龙仍不停地说:「于你,我是敌军主将,只  是一个该死的做出连自己都不知道举动为何原因的……」

  最后的话语竟被他的吻吞进口中,教呼延律龙错愕地呆住。

  「这法子果然能让你冷静。」风唳行退开呵呵笑道。

  「为什么?」

  「若你不懂,又何必说。」风唳行拿他先前的话回他。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看吧!」他指着他。「是啊,若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懂呢?」

  呼延律龙愕然,俯视依旧挂着轻松笑容的他。

  「我想知道个中原委,两者都想知道。」

  「因为──」长久以来不曾?自己的言行做过任何辩解,只是一味承受曲解与怪罪  ,要他在一时之间做出流利的辩驳实在困难,试了许多次,他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没有原因。」

  「当真没有?」风唳行板起脸,灵锐的目光像刀刃般一道又一道划在他身上,大有  剖开他看个彻底的念头。「呼延律龙,你是个笨蛋。」

  笨蛋?他想了想,叹笑道:「的确是。」他给了机会,自己却让它溜过,不是笨蛋  是什么。

  风唳行毫不留情地点头附和。「连?自己辩解都不会,的确是个笨蛋。」

  「你……」

  「我的口才也很差,做不来?自己辩解的事,否则我今日也不会是朔方节度使,受  封灵武将军。」顿了顿,风唳行弯身拾起刀交还他。「目前最重要的是停止这场仗,我  不愿你死,真的不愿。」

  不愿他死?呼延律龙的心为之一震。

  第七章

  马匹疾奔进鲜少人至的山间小道,多了一人的重量对于北方骏马来说似乎没有影响  ,仍可以疾如风的速度?开身后的追兵,遁入林木参天的小径。

  终于甩开一批大唐将士的追缉,呼延律龙拉扯?绳命坐骑停下,纵身跳离马背。

  「骑它回营,到了军营放它自己回来便成。」

  「就这样?」坐在马背上的风唳行开口,低头看着背对自己的呼延律龙。「仍然不  说?」

  「多谢你肯帮我,助我突骑施兵退回军营,减少伤亡。」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谢,我要的是你的解释。」明明知道却故意装傻,他要逃避多  久?「一开始想逃的人是我,现在却换成你了。」

  呼延律龙没有回首看他,迈开步伐朝突骑施军营而去。

  「我并不后悔亲近你,或者该说,我很期待。」风唳行毫无预警、出人意料之外的  话让他顿了足。「你可以选择逃避,但我不会,面对既存的事实,不能改变我也会顺天  命乐于接受。我与你不同,我选择接受,接受自己?一名男子动心的事实。」

  这就是他风唳行的作风,深知逃避解决不了事情,只有面对,在改变或接受两者之  中选择其一,而他选择了后者。

  ?一名男子动心指的是他吗?呼延律龙挑眉想着。

  「连这回,才见过三次面,为什么会?你挂心,我也甚觉疑惑。向来只有我让人担  心的份,没有人能让我担忧如斯;但你不同,初次相遇之后念念不忘的是临别前你心事  重重的模样,我曾对自己说过这只是因为遇上投契的朋友所致,但后来我察觉到自己的  心情。

  直到方才相会,知道你是突骑施主帅的消息让我失去思绪,头一道有绝望的念头出  现,心想你怎么会是敌军主帅,老天爷岂不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来捉弄我?这时才知道  自己竟会对你动心……」

  风唳行的话让呼延律龙转身看他。「我这样很奇怪吗?竟然对你倾诉钟情?」他常  被说是怪人一个,可现在真的是够怪了,偏又连回头后悔都懒,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

  该怎么理清此刻自己、心情?呼延律龙望着坐骑上的人儿,心绪大乱,有狠狠拉下  他揣往怀中一抱的冲动,更有上马就此两人奔离战场的念头;最强烈的,莫过于占有他  。这是他有生以来首度有如此的张狂欲望想要完全拥有的一样东西──唯一一个能契中  他心思的人。

  但也有更多的冷静理智压抑他满心交杂的念头,如大火上方的滂沱雨势,浇熄他瞬  间所有欣喜。

  他是敌方主帅,是突骑施欲除之而后快的大敌。身为突骑施主帅,怎能?自己的私  心断送族人的生路?虽说战役非他挑起,但若不回营主持军机,突骑施决计无法挡住下  一波战役,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该怎么办?

  纵使不被族人所接受,但他总是在突骑施受族人教养成人,这点恩情他必须回报;  严谨的性子容不得他忘恩负义,容不得他随自己心意行事。

  他不如风唳行可以随性而?,在他身上有太多重担与责任必须背负,他俩不只有胡  汉之分,所处的境地更是天壤之别。

  「若是可以,我也想同你一样,心里有话就都能毫不在意地开口直说。」唇角斜笑  勾起苍茫,呼延律龙的表情有着压抑,也有痛苦和愤怒。

  「你也……哇──」话没说完,风唳行身躯往侧一滑,整个人离了马鞍。

  呼延律龙蹬脚跃离地面冲向他,疾行的速度正好来得及赶在他落地前抱住他。以自  己?垫,两人在地面滚了一圈,他不忘用自己较?高壮的身子护住他,保他不受到伤害  。

  「你就不能让人放心。」他气恼的叮嘱看见上方带笑的神情时,霎时怔仲。

  「我是故意的。」偶尔利用自己的弱点给予对方错觉,这也是兵法之一。「不这么  做,你怎会过来?」

  「你──」

  「我若接近你一步,你必定会跟着退一步不肯让我靠近;

  而我不会武功,骑术又差,更对这四周地形不甚了解,想也知道再怎么追都追不上  你,既然追不上你,何妨使计让你主动来追我,嗯?」

  呼延律龙闻言,只剩傻眼呆怔的份,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风唳行也由着他看,含笑的眼凝视着身下正压着的人,垂落的发将两人的脸覆在微  暗处,只能看见彼此胶着不放的眸子。

  怎么样才算真正在乎一个人?

  风唳行不知道,呼延律龙也不知道,但两人心里同时想的是,若时间能停止在这一  瞬不再流动该有多好。

  但如此不切实际的念头顶多只是空想罢了,战场最易磨练出一个人的坚毅,更容易  让一个人从空想中觉醒。

  他们俩都是惯于在战场上游走的人,怎会不知?

  俯视呼延律龙动了动眸光,一只看得出经过许多磨难的粗糙手掌拨开罩住两人的凌  乱黑发,一路移到风唳行后脑勺停驻。

  「你要我怎么办?」呼延律龙问出疑惑,痛苦的眼神锁在让他悬念的白净俊秀面容  上。

  他想不顾冷静和理智,一切只依自己意愿行事,偏在这时候,所有的冷静与理智全  出笼,要他谨记回报族人养育之恩。

  掌下的头颅往左右轻摇。「我不能要你怎么办,是你想怎么做。」从不勉强他人,  对他更是如此,并不是不知道他的痛苦有多深,所背负的责任有多重;是以,他如何能  要他做什么,徒增他的负担。「你毋需做什么,是我自己──」

  说着,他俯首吻住他;而被压制在身下的人,只能闭眼品味两人彼此心知肚明的亲  昵。

  甜美与苦涩随着两人顿失的距离而来,酸楚的无奈涌现在彼此心湖,更觉无奈的是  ,心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却又不甘心就这么错放对方。

  错放一个推心置腹的好友,一个知己、一个至交、一个倾心的人。

  「若能早日知道你的身份,或许我就不会……」

  「是啊!」风唳行撑起身子,陪着他说谎欺骗彼此。「我也这么想。」

  呼延律龙突然拉回他,一个翻身改变两人姿势,压住他,猝不及防的霸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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