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他只有这个结论。
男人突然咧嘴而笑,看来这个结论似乎让他很开心,甚至自以为是地当作肯定的答 案,二话不说地俯身吻住沉风羽微凉的唇,在他错愕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之际,出手加深 他的惊愕,将他打横抱起,任意走向一间房。
而这,偏偏正好就是沉风羽的卧室。
该死的巧合,让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无奈,是他之前对两个互不相干的人第三次见面所下的定义;而今,他真的尝到所 谓的「无奈」,那种艰涩的滋味就像遇上最不喜欢吃的食物,偏又被迫必须把它吃完一 样。
只是,很快的,难以抵挡的激情冲淡了这份艰涩。
平心而论,如果他别这么粗鲁的话,会是一个出色的情人。
在这个其实不像外界的人所以为狭小弱势的圈子里……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茂叶集团总经理叶子豪小小的名片,让沉风羽 瞠大眼盯着上头烫金字体不放,彷佛看到什么极有吸引力的名人画作似的久久没有反应 。
直到房门被打开,走进一位如入无人之境般张狂妄为的男人,也就是手上这张名片 的主人时,他才回过神。
他回头。瞧见足以让女人惊艳垂涎的画面。
擅自使用他浴室的男人正半裸着身体,仅用一条白色的浴巾围在腹部裹住下半身, 深褐色的肌肤说明他时常接受阳光洗礼;他的胸部结实地显现出锻炼有素的肌肉,深刻 的立体沟痕从胸部中央直贯腹部,侧腹的肌肉一块块相连结,之后的好风景全收在浴巾 后头,但可以想见绝不会让人失望;身子未拭干而留下的水珠沿着令人窒息的肌理缓缓 滑下,消失在腰间的浴巾中。
而此刻,这样出色的男人正大剌剌拿他的毛巾擦拭一头湿发,狂妄自在地好象在自 己家一样。
而他,就是茂叶集团的总经理--叶子豪。
无数的巧合建构成人生中的无数意外,但就属他这一桩最离奇。沉风羽微弱的叹息 声传进叶子豪耳里。
「想要多少钱可以明说,用不着擅自拿我的皮夹。」
「我总得知道是谁踩进我家大门,上我的床吧!」他的视线重回名片--茂叶集团 的总经理--唉!
「你可以直接问我。」叶子豪将平躺在床上的黑色皮夹丢到床头柜上,狂妄地坐上 床。
「我怀疑你会说。」像逗弄小猫,等着看牠如何用利爪反击似的,沉风羽斜睨着他 ,「想不到茂叶集团的总经理竟然是同性恋。」
很意外的,叶子豪没有他想象中的怒色,只是淡然把眉一挑,「后悔那天招惹我? 」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抽走他手中的名片,袭上他脸颊的气息仍有丝情欲的味道。
沉风羽下意识地拉起被子移身退开,才摇头响应他的问话,「我从不后悔自己所做 的任何决定。」后悔,是最没有意义的词句,总在事情发生之后才会出现,而且通常不 济事到极点,无法为事后的结局做任何改变或补救。
「因为我是头肥羊?」
「你自愿当我勒索的对象?」这人够侮辱他了。即使如此,沉风羽脸上依然带着笑 意,若有似无。「想不到茂叶集团里净是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算是让我开了眼界。 」
以被子裹住自己,沉风羽走下床,拿起不属于自己的衣物丢到叶子豪身旁。「穿好 ,立刻离开。」
反观叶子豪,像变了个人似的,面对沉风羽理应惹他动怒的态度居然低笑出声,将 自己的衣裤踢下床,气定神闲地躺平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枕头与自己的头颅之间,无 视房子主人的送客之意。
他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赖皮模样让沉风羽看了直想笑,唇边的笑意渐深, 减去了不悦。
他本来就很难真的对什么事动怒,叶子豪似乎也发现到这一点,才会如此堂而皇之 地踏进他家,甚至躺在他床上。
他是不是太低估他了?沉风羽心想。要不他怎么能如此有恃无恐地做出平常人绝不 可能会做的事。「你还不走?」
「我很累。」叶子豪闭目养神的眼忽然睁开,并将目光移向他,坏心地暗示是谁让 他这么累。
沉风羽迎视他的目光,哂然失笑。「别想把罪名往我身上推。」
「你是主因。」说话的同时,叶子豪勾了勾食指示意他回到他该待的地方,也就是 他身边空出的一半床位上。
他摇头,拒绝不必要的唯命是从。「你真的该离开了,这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 」
「你很快就会搬家。」一个几乎完全相像的复制品,一个绝佳的替身。本来只是一 夜的激情,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他公司,有如自动送上门。
第一次的见面是因缘际会,第二次的再过是巧合意外,第三次--是他决定拥有的 刻意安排。谁教他要在他这个学过速读、速记的人面前晃出写满个人资料的履历表。
他决定得到这件复制品、这个替身;在还得不到最想要的人之前,他会是个不错的 替代品,他想。前后三次的交谈间,他发现和沉风羽对话不需要太多解释,他很聪明, 能听懂他的话,这一点便比其它人好上许多。
很快就会搬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我所知,这是某个男人买给你的不动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子豪脸上明 显有着极度不悦。
「你调查我。」沉风羽走到床沿,瞪着张狂到不把别人的隐私放在眼里的恶劣家伙 。
完全肯定的字句得到的竟是叶子豪赞赏的浅笑。
这人实在恶劣,做错事被人揭发竟然还笑得出来:「既然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 之前是做什么的。」
「那又如何?」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叶子豪直起身,伸手将迟迟不肯上床的沉风 羽拉到身边,并扯开他身上的被子裹住两人。
「放开我!」拜这个恶男所赐,他有了头一遭动怒的经验。龇牙咧嘴的模样远远超 出自己的想象之外,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咬牙切齿的一天。
「安静!」叶子豪像是在责备不乖的孩子般隔着被子打了他臀部一下,成功地让沉 风羽错愕噤声,乖乖地被他搂进怀里动弹不得。
这样好多了。叶子豪满意地闭上眼。
还能怎么办?沈风羽抬眼看向显然入睡的脸孔,不由得叹气,继而突然想起之前的 疑问尚未得到回答。
就在他准备开口叫醒他问个清楚时,低沉的嗓音从天而降--「明天起,到我公司 上班。」
第三章
这个自以为是的狂妄男人!
「你向来都这么霸道地要求别人听从你的命令吗?」沉风羽盯着背对着他换西装的 叶子豪,语气中挟带着如煦风般的轻微不满,倒不是真的生气。
恐怕是已经看透了他的性子,所以举凡一切得用「狂妄倨傲」这字眼才能形容尽的 行为,叶子豪如果不做,反而大浪费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
天一亮,他便把他从睡梦中粗鲁吻醒,丢出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一是自己穿好 合宜的衣服正式到茂叶大楼上班,二是他用被子将他打包运到茂叶大楼。
聪明人不做对自己不利的事,他只有妥协的份。
于是,他硬被带进前一天才拒绝他加入的茂叶集团总公司,搭上专用电梯,被带进 他办公室里附设的休息室。
虽说是休息室,但这设备之齐全,比一般人的卧房还来得高级许多。由此看来,叶 子豪在私人生活方面并不会亏待自己,相反的,他很懂得享受。
「我没有做不到的事。」背对着他的叶子豪换上纯白色的衬衫,边打领带边说。
沉风羽黯下眸光,不打算在他的地盘上提醒他--得到最想要的人这件事你没有做 到。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强龙;而他叶子豪,用「 地头蛇」三个字形容他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他可以是龙、是豹、是狮子、是老虎,就是 很难说他是蛇。
似乎是察觉自己狂傲的话里隐含的矛盾,叶子豪关上衣柜门的动作粗鲁且不悦,砰 的一声,很响,响得让人忍不住同情无辜的衣柜。
沉风羽扯开一笑,看着朝他迎面而来的男人,直到眼前占满他的身影,将他脸上的 不悦完全映进自己眸里。
没有退缩,他反而站起身抬头与他对峙,但相视一会儿后,他开始觉得自己的举止 非常愚蠢可笑。
何苦扮演那只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挡住车轮的螳螂呢?就这么一个念头急转之下, 沉风羽主动移开视线往下落,定在叶子豪的喉结上。
「领带没系好。」他说,同时伸手替他解开,重新打上,熟稔的动作流畅得像他名 字里的「风」字,轻柔得让叶子豪感觉不到以往系领带时难免会有被掐住的感觉,亦符 合他名字里的「羽」字。
风羽--飘忽不定的名字,唯一有重量感的,只有他的姓--沉。
没有言语,气氛显得静默自然且不沉闷。
照理说,这种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如果没有音乐或交谈的声音,一切会逐渐变得生 硬尴尬,但此时,没有一个人这么觉得。
多奇妙!就这么安静无声,又这么自然和谐。
一会儿之后,是叶子豪先打破这份让他感到自在的静谧。「八点了。」
沉风羽回过神,讷讷地看着他。「什么?」
「上班时间。」叶子豪敲敲表面。
像是震退一切和平假象的符咒般,叶子豪的话冷冽得足以让他的鸡皮疙瘩从脚下一 路示威游行到头顶。
「我没答应你。」被他逼来已是极限,再怯懦以对,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他再清楚也不过,叶子豪要的是……「要我上班是假,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用意, 更别想侮辱我。」在他而前,他无法装出平日应付他人的虚伪笑意,他很明白个中原委 ,因为没有人像叶子豪一样敢强迫他做任何事。
只有他被人等待、被人需要、被人渴求给予一点点关注的余地。以往,他一路走来 ,遇上的人都在等,等他愿意落在他们的掌心,但没有一个得到过;短暂拥有过他的人 多,却没有一个得过他的心。
不是他没有心,他有,毕竟人没有心便活不成,只是他的心是用纲做的,冰冷坚硬 ,稳稳地放在身上,无坚可摧。
而其中一层保护膜,是一份根深蒂固、属于年轻人该有的不羁与孤傲。
所以,就算找一份工作,也不至于委屈自己到这地步。
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还没走出休息室的门,身后一股拉力硬是将他扯回之前所在的 地方,让他对上一张少去冷漠,多添怒气的脸。
「你敢!」叶子豪低吼出口,恼怒地瞪着他。截至目前为止,活过三十三个年头, 还没遇上敢违背他的人,自小优渥的生活养成的狂傲哪容得人拿鎯头敲破。「留下来。 」
「是命令还是请求?」沉风羽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不是替身,也不是复制品,别 以为得到一件复制品就能安慰自己什么,没用的,叶子豪,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的人, 是不会因为得到一件复制品而感到满足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被这么轻易看穿自己原先的打算,叶子豪心中有惊讶、有诧异,也有激赏,但同时 也感到难堪。
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拥有像由生手制造出的陶器般,粗糙直朴的傲气的人,只可 惜论起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两个人好比是天与地。
「我会毁了你。」瞇起眼,他一字一句缓缓道出要挟。
沉风羽扯开涩然的笑容,「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毁,唯一有的以剩我自己;除非 你不在乎毁去一个人的性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否则你做什么都毁不了我。」
言下之意是除非他杀了他,否则他绝不可能就范?多么让人讶异的决绝和无畏!一 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还怕些什么?
很强,他很强;相较之下,相似却总是带着佯装的恐惧和顺从神情的脸的主人就… …叶子豪阴騺含怒的表情转为茫然,似是陷入自己沉思的泥淖中无法脱身。
察觉到手腕上的压力遽减,沉风羽再度转身往房门方向迈开步伐。
这会儿,再也没有人阻止他。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舞池中,人们随着音乐摇摆,交错的林光 酒影,耳边闹烘烘的热门音乐吵得沉风羽皱拧眉头,埋怨地瞪向一切的始作俑者。
来错时候了。他想,却还是不敌震耳欲聋的嘈杂音乐,想不透舞池里怎么会有这么 多人满足于这种吵闹而舞动身躯。
P.K.宽厚的肩,回给他一个「我也没办法」的无辜表情。「今晚是摇滚之夜。」
「去他的摇滚之夜。」柔和带笑的唇平静地吐出合该配上愤世嫉俗的表情的话,让 P.
K.看了都不知道该错愕还是大笑才好。
老天!有谁能像他一样连脏话都说得这么优雅来着?
「工作找得怎样?」送上一杯免费招待的冰饮,P.K.关切地问。
「考虑回老本行。」沉风羽侧首瞥向四周投来的目光,在微暗的霓虹灯下,两池黑 潭像在衡量今晚的猎物似的打量着每道以痴心妆点、用真情包裹的视线的主人,考虑今 晚要让自己在何人的床上暂作停留。
突地,一只大掌挡住他的视线,贴上他的眼强迫地扳回他的脸,是怒意渐升的P.
K.。
「别胡闹。」真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子!
之前他能理解他做这行的苦衷,但现在他都大学毕业了,还想重回这行,他若答应 就不叫P.K.!
「如果没有工作,我不介意聘你当酒保。」
「我介意。」沉风羽抓下他的手在掌间把玩。「我已经依靠你太多。」再这样下去 ,他会变得--需要他。
「需要」,是多可怕的字眼。当需要的程度愈来愈重,那就表示离爱不远。
「爱」,亦是同样可怕的字眼!
连自己都能当作是别人般的淡然看待,按旁观者清的定理来看,自然也明白他沉风 羽这个人的情感动向,对P.K.太多太久的接触已经超出他对生活中过客的界限,再加 上这么久以来总是单方面接受他的帮助,再怎么冷情绝然的人,也做不到全然的无动于 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