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姐。”在她的手碰到门把时,杜宇衡忽地叫住她。
“干嘛?”任裘靡不耐烦地转过头。
“谢谢你照顾他们。”
任裘靡一愣,这家伙……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商场鬼见愁啊?还是他真能公私分明,一点也不混淆?
唔……任裘靡暗暗咬牙。这样教她怎么讨厌他嘛?
久久,在她甩上门离开前,她还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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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娶晓庆?
任裘靡的质问在耳边响起。而刚才他回答她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一丝怀疑?
他本来就没有娶她的打算,不是吗?但那迟疑所为何来?
他猛然惊觉到,自己原本一直坚持的想法如今却像一幢危楼似的摇摇晃晃、摆动不定。
一手撑在桌面支着额角,杜宇衡自顾自的低笑出声。
曾几何时,他处理事情有过找不到头绪的时候来着?竟然还有想牺牲两人的自由意愿这种只输的方法。
他绝不可能奉子结婚;而她也是。他怎么可以因为一时的思绪混乱而萌生这种念头,他平时的冷静理智到哪儿去了?
“杜先生,您的咖啡。”
秘书每天固定送上的一杯咖啡,将杜宇衡暂时拉出自己的思绪中。上班时间到了吗?
收了收心神,他决意投入工作。其他的事,等下班之后再说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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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带——打得漂亮。头发——梳得整齐。皮鞋——擦得发亮。
赵立明从车子的后照镜中再一次确定自己一切就绪后才挺直背脊,踏进满天星花坊。
“晓庆。”江忆舟率先看到他,右手肘推了推正埋头清点花材的欧阳晓庆。“那位阿呆先生又来了。”阿呆先生,她是跟着任裘靡叫的。
“别这样叫她。”欧阳晓庆放下进货车,走出用透明玻璃隔开的工作台。“赵先生,好久不见。”两个多月了吧?她记不太住,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
“阿呆叔叔!”下楼找妈咪的双胞胎一看见熟识的人,便兴奋地飞奔,一跳,抱上赵立明的大腿,一人一只刚刚好。
“你好久没来陪我们玩了。”小恺音撒娇道。“我和风都好无聊哦!”
“是啊,我和音好无聊哦!”小恺风跟着附和。
阿呆叔叔——真不知道被小孩子这样称呼的他是该哭还是该笑。赵立明有些无奈地想着。
“恺音、恺风,不可以没规矩。”真是,都给裘靡教坏了。“快放开赵叔叔的脚。”
“是,妈咪。”小鬼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
“不好意思,小孩子爱捣蛋,你不要见怪。”欧阳晓庆笑着赔礼。
她这一笑,可把赵立明给迷傻了。天真单纯、自自然然的笑容,打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迷上她这样的笑容,胜却人间无数。
“你要买花吗?”江忆舟走向前询问。“今天是礼拜天,你有约会对吧?”要不然怎么会到店里来。
“不,不是!”才不是哩!
“那你来干嘛?”
“我,我是——”提到来的目的,赵立明马上脸红,支吾不出半句话来,“我是、我是——”
“你到底来干嘛?”江忆舟又问。奇怪,他又不是结巴,讲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呃……”他瞄了眼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
欧阳晓庆只朝他笑了笑,转进工作台内继续清点花材,一切交由江忆舟应付,而恺音和恺风则是跟着母亲走进去玩自己的玩具。
“你在呃什么?”奇怪的人,打从几年前踏进店以来就是这么怪。“有话就说出来嘛,又不会有人打你。”那像她,只要是任裘靡或姜云晓其中一个在,她就没有言论自由,好可怜。
“其实我——”赵立明咳了咳,鼓起勇气道:“我是来请晓庆一起出去走走的。”
“你是说——和晓庆约会?”哇!
“嗯。”赵立明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可是……”江忆舟两手抱胸。“你比我们都小,和大你四岁的女人约会——”
她瞄了瞄他,“不好吧?”
“年龄不是问题!”他意志坚定地说道。
“晓庆有恺音、恺风。”
“我会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
“嗯……”江忆舟低头考虑,活脱像欧阳晓庆的老妈一样。
“请把晓庆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他一定说到做到。
一会儿,江忆舟点头:“好——”好痛!她的后脑勺被人打了一记。
“好你个头。”任裘靡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你谁呀!乱七八糟!你以为你是晓庆的老妈啊?还交给他哩!我看把你打包送给他好啦!”
“才不要哩!”要是被姜云晓知道,她肯定又会挨打。
任裘靡一手勾住江忆舟的脖子,回头朝工作台喊话:“晓庆,你也很敢嘛!让这迷糊蛋跟他乱扯一通,不怕她把你给也清了?”
欧阳晓庆俏皮的吐吐舌,“才不会呢!”只是好玩而已嘛!
好可爱的表情!赵立明又傻了眼。
“喂喂喂!”任裘靡残酷的挡住他的视线,挥手抓回他迷失的神志。“赵立明,你不买花就不要在我店里当路障,OK,可以走了啦!”说完,她推他出去。
“等,等一下!”赵立明站定脚,抵死不从。“我是来约晓庆出门的!”
“晓庆这两个字是你叫的吗?”任裘靡挑了挑浓黑的眉,又加了把劲推他。“不想死就给我出去。”
“等,等一下啦!”二十四岁的年轻小伙子被逼急了,慌张地喊道:“晓庆!救命啊!”
他这一喊,可逗笑了所有的人,包括推他出门的任裘靡。
老天!这小伙子真好玩,害她想不逗他都难。
“别闹他了。”欧阳晓庆走了出来。“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分不开身。”今天有好多事要做,再加上愈来愈接近年关,不管是店里还是家里,都有事得做。
“这、这样啊……”赵立明沮丧的猛搔头。“那改天吧!”两年又三个月,他出征了二百七十三次,也失望了二百七十三次。这次,是第二百七十四次。
“那我、我就走罗!”
“再见。”
“我、我真的走罗!”
“嗯。”真好笑,年轻人就是这么可爱。
“我、我真的要走罗!”呜……晓庆连留都不留!
“拜拜”
“我、我——”
“走就走还那么多废话!”任裘靡忍不住推他出门。看他一脸颓然地钻进车里,开车离去,她终于笑了出来。
“真受不了他,不过他怎么会跟赵志明是兄弟?”任裘靡一直很怀疑。“两个人根本完全不一样嘛!”一个是卑鄙无耻加下流,一个是老实得叫人忍不住欺负他。
“白种人?”江忆舟拿着一珠向日葵走了出来。“白种人吃的米跟我们不一样吗?”好奇怪。
“江、忆、舟!”任裘靡抢过她的手上的向日葵,放在地上。
“干嘛!”她的声音有点抖,因为任裘靡正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哦,谢谢。”原来裘靡是要帮她那东西呀!
不过,她似乎谢得太早了。任裘靡也是为了方便她接下来要做的动作——捏住江忆舟的双颊。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乱听话的毛病!”百种人听成“白”种人,真有她的?
“唔……”痛死了!“痛……”
欧阳晓庆看着她们俩,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
孩子们因为听见妈咪难得的大笑声也跑下楼来。原来裘靡妈咪又在表演钳子功,捏忆舟妈咪的脸颊了。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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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孩子房间的门,欧阳晓庆到厨房为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放松一整天疲累的筋骨。
“孩子们都睡了?”任裘靡从自己房里走出来,转进厨房冲了杯牛奶。
“嗯。”可以好好休息了。
“又过了一天。”任裘靡从厨房里出来,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
“是啊,又过了一天。”欧阳晓庆应道。“裘靡,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她感觉的出来。
“你……会后悔生下孩子吗?”任裘靡问了。
“为什么这么问?”她反问。“你是知道我有多疼他们、爱他们的。”五年来,她们一起生活、一起共尝甘苦;自己的一切她都看见了不是吗?
“我知道你爱他们。”她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你不曾有过一丝后悔吗?”
五年里,她们曾经有过三个大人几乎绝望却又得顾及两个小娃娃保暖的困境,她自己是因为曾经历过那种生活,所以觉得没什么,那晓庆呢?在那时候她是否有一丝悔恨自心底萌生?
“如果我有——”欧阳晓庆放下自己的马克杯,微笑地看着任裘靡。“如果真有,一定是后悔自己拖累了你们,这原本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而我却依赖着你们,一直到现在。”她知道她们迟迟不结婚是为了她,为了不让她失去依靠。
“可是我和任裘靡很喜欢被你依赖。”江忆舟不晓得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客厅。
“忆舟说得没错。”任裘靡真心地说道。
“所以我一直没有后悔过任何事。”欧阳晓庆的身子横过茶几,双手环抱住任裘靡的颈子。“因为你们在。”
“我也要抱抱。”江忆舟说道,也把双臂伸向任裘靡。把她摒除在外,很不够朋友喔!
“喂、喂!”她只有一个脖子,怎么两个人四只手全往她身上圈。“脖子快断了啦!”真受不了这两个易感的女人。
任裘靡握紧拳,忍住这温馨得令她鸡皮疙瘩猛掉的不舒服的感觉。不过,难得这两个女人感动成这样,她就委屈一点,忍耐好了;反正,她们这样的举动跟雷子平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雷子平她都能忍了,更何况是她们!
可是就有人不放过她。“裘靡,你的手呢?”江忆舟抬起头问:“怎么不回抱我们?”
“我!”还回抱哩!
“难道你不喜欢我和晓庆?呜……怎么这样……”
我的天啊!“我抱!我马上抱。”她最受不了女人哭了!
两手左右各环一个,任裘靡无可奈何的在心中大叹。
看,还是我行。
欧阳晓庆暗笑,环视屋内。知道总有一天裘靡和忆舟会离开这里的。近来雷子平和姜云晓逼婚的行动是愈为频繁,她们也都二十八岁,不能再拖了;而她也该真正独立抚养两个孩子才是。
这个家装满了很多回忆,有欢笑、有泪水……这些都将是她最大的宝藏,她和孩子会守着这些宝藏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一直到永远……
“嘿,你们听我说。”欧阳晓庆放开手,坐回原位。
“什么事?”两人也回复原先个据一方的状态。
“你们该结婚了,云晓和子平不是一直在催吗?”
气氛瞬间静默。
“怎么样?”欧阳晓庆追问。“你们快答应吧!两个人同一天结婚很棒耶!”她这个想法不错吧,可是……好像没有人附议。
“裘靡?”欧阳晓庆望向任裘靡。
“我要睡了。”任裘靡假装打了个哈欠。
“忆舟?”
“我、我去浇花!”江忆舟连忙起身。
“你们给我站住!”欧阳晓庆急同手抓住这两个逃避现实的家伙。“都二十八了,还不结婚干嘛?等着过期发酵吗?”真是的!
“发酵不就可以做养乐多了吗?”江忆舟接话。她记得养乐多是发酵乳对吧!
“忆舟——”欧阳晓庆叹道:“我是指你们再不结婚,将来会找不到老公。”
“可是我们有男朋友啊!”
“男朋友和老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男朋友是没有结婚证书的,老公是有结婚证书的。”
“证书有那么重要吗?”只不过是纸嘛!
“很、重、要!”
“好吧!”江忆舟点点头。“明天我就做一张结婚证书给你,如果你那么需要的话——”
“哈哈哈!”一旁的任裘靡忍不住大笑。
“裘靡!”还笑!欧阳晓庆松开手,气呼呼地看这两人。“你还笑!”她捶了任裘靡一记。
“晓庆呀,你该知道我们是舍不得你呀!”
“我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要你们快结婚,不然这对你们和云晓、子平都不公平,他们是真心爱你们的。”
“我知道。”任裘靡说道。雷子平那家伙虽然吊儿郎当的,但他是真的对她好啊!
“所以你们要好好把握才对。”
“那你呢?”任裘靡问。“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结婚?”
“我都二十八了,而且又有两个孩子在身边……”她从没想过结婚的事。
“叫杜宇衡娶你啊!”江忆舟向来少跟筋,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他是孩子的爸爸呀!”
“嗯……”欧阳晓庆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想,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任裘靡还来不及堵住江忆舟的嘴时,又让她问了个问题,同样令欧阳晓庆困窘。
“嗯……”这回沉吟的时间更久了。
“你滚回去睡觉啦!”任裘靡推着江忆舟往她的房间走去。真是少跟筋,问这哪门子的问题。“回去睡觉啦!”
“可、可是——你不要推啦!我——”声音最后消失在门板里头。
“睡你的觉,要不然我揍人。”任裘靡威胁道。真是粗神经。
“她只是关心你,不要太在意。”任裘靡走回客厅。
欧阳晓庆点头。“我知道,都认识几年了,怎么不知道。”
“晓庆——”她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出口比较好。
“嗯?”
“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下孩子,虽说是因为女人想要孩子,但女人想要孩子的动机呢?我想,不光就是为了有亲人陪伴吧?想必对那个男人……我不多说了,晚安。”任裘靡停住话,是因为晓庆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果真如她所想的。
“晚、晚安。”欧阳晓庆应得恍惚。
任裘靡发现了!欧阳晓庆捧起杯子,喝下一大口咖啡。
还是藏不住……她的这一份感情,还是藏不住了。
第六章
过年时节,素有不夜城之名的台北市也得以卸下繁华的霓虹灯,此时,台北市高密度的人口早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大概也只是想晚点起程避开塞车的人,要不就没家可归的流浪汉。
当然,道道地地、土生土长的台北人仍留在台北。欧阳晓庆一家就是。
往年她两个好朋友一定会留在台北大家一起过节,但今年——
大概是都快二十九岁了,而且她们的男友也等得不耐烦。雷子平就是趁这个年假把任裘靡骗到美国去陪他父母过节了,而江忆舟——则是被姜云晓拘留在阳明山上不得下山。
所以今年,只剩下她和两个孩子过年。
“妈咪,我好无聊。”小恺音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人家无聊得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