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时至今日才明白,明白自己还不能从当年她转身背对他,和另一个男人翩然离去的记忆中解脱,甚至害怕她每一次转身背对自己,会是又一次的离开。
他永远记得那年自己站在原地目送她的情景。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转身离开,一直到消失也不见她回过头。
只要她想离开就绝不留恋回头,任谁在她身后呼唤也不会回头,这一点,他亲眼目睹,更亲身体验过。
“小游!”没来由的,靳朔漠在吕游开门前喊住她。
闻声回头。吕游觉得这男人真的很奇怪。
“看看你那张脸,笑得那么诡异。”该不会脑子里又在想什么新招要对付她了吧?乖乖,打一照面,她大姐还没动过铡刀,这个可恶的男人就已经摆了不少谱,难不成还有?“喂,不准再动什么脑筋。”
靳朔漠没有回答,抿得单薄的后始终挂着令吕游不解的微笑,半声也不吭。
“怪人。”吕游啤了声。
啧,美国风水一定不好,才让他这个喝洋墨水的人变得怪怪的。
“小游。”
吕游再次回头瞅着叫住她又不说话的男人,学他一声不吭。
但这次,靳朔漠开口了。“我要补充。”
“什么?”
“十年的时间不但够一个人改变和了解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也够证明一个人有多爱另一个人。”他暗示。
“是吗?”吕游频频转动眼珠企图装傻带过,开门走人。
“呵呵……”站在原地的靳朔漠往后靠向办公桌边缘,低低哼笑着,对于她的回避不以为意;此刻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回头了。
这意味着她还不想离开他,至少现在还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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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纰漏都没有!
吕游开始觉得自己被某人耍着玩。
到朔阳科技一个礼拜,她美其名是总裁大人的机要秘书之二,却完全不机要,根本碰不到什么能让她扳倒朔阳科技的东西。
探不进核心就挖不到致命伤,这样的安排再笨的人都想得到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要不然她这个秘书怎么从没有送过文案、企划,只有一天到晚晾在办公桌后头,两脚跷在桌上也没人理,仿佛被流放到北大荒似的。
愈想愈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怪,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嗯……从公司想到家里,她还是想不出答案。
最后,她决定用逼问代替揣测。“说!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躺在沙发上翻看商业周刊的靳朔漠没有料到会突然有人从天而降,跨坐在他腰上,冷不防的被这突来的压力逼出一声低喝“做什么?”
“说!为什么一点纰漏都没有?”她已经待得不耐烦了,可恶!
“什么纰漏?”
“你的朔阳科技。”吕游哼了声,“到目前为止一点纰漏都没有,大姐我没那个耐心再跟你斗了!”
“先下来。”
“除非你说,是不是你暗中搞鬼?”
“别说你不知道一个女人跨坐在男人腰上代表什么意思。”靳朔漠将双手反剪在背后压着,说话的声音隐约带着某种程度上的忍耐。“下来。”
“别忘记规定。”
“色诱人的是你,不是我。”他指控。
“噢呵呵呵呵……这规定是不准你色诱我,可没说不准我色诱你呐!”笨蛋!重逢后头一回获胜的吕游笑得狂放恣意,震聋别人耳朵不偿命似的。
“好了。”倏地收回笑声,吕游双手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抬高与自己四目相对。
“老实说,你是不是暗中动了手脚,让我弄不垮你的朔阳科技?”这一个礼拜她试图和公司所有人打交道想挖出些机密,要不就弄些丑闻内幕来达到目的,结果是得到回应了没错,但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八卦小事,一点冲击性都没有。
“你要毁我的事业难道我不该防守?”靳朔漠扳开她的手,一手轻拍夹在自己腰侧的大腿。“离开,否则后果自理。”
“你轻举妄动的后果是离开这栋大厦。”噢呵呵呵……终于找到一个方法回敬他了。“说,是不是你暗中动手脚!”
“我没有。”这回他开口已经字字咬牙。“快离开!”
“才、不、要。”吕游故意倾身,露出锁骨处一大片白皙。“人家喜欢这样跟你说话嘛。”就连声音也变得柔软暧昧。
“你……”靳朔漠强迫自己再次反剪双手。这女人太恶劣了!
“说嘛,人家想听你说!你看看,人家在朔阳是孤军奋战,而你呢?还有三个帮手。”该死的,愈想愈觉得不公平,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应付连他在内四个人,甚至可能公司上下全和他同个鼻孔出气!“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凝视的眼带着魅惑人的电力,更夹带浓烈的恶意,存心把他烧成灰烬。
“怎么办呢?”一个人的恶劣行径还能发挥到怎样淋漓尽致的地步?看看俯身在靳朔漠耳畔轻呼热气的女人便知。“这游戏不怎么公平呐!”说话间,红唇有时会不小心划过他逐渐敏感的耳廓。
“别闹了!要是被人看见,会作何感想?”
被人看见?这里是她家耶!除了她和他还会有谁?“同进同出这幢大厦,你以为我还能拿个贞节牌坊啊!十六楼的三姑还问我什么时候生孩子……”不说没想到。“噢,可恶,你为什么跟那票人说你是我丈夫!”连婚都没结,她吕游哪来的丈夫!
“我说的是……我未来会是你的丈——吕游!”靳朔漠如遭雷击似的震了下,立刻抽出反剪的右手,拉开隔着衬衫染指他乳尖的贼手。“够了!”
“不够。”吕游摇头。“我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你偏偏要介入我的生活。”想来就气,她耶!地球都以她为中心自转了,偏眼前的靳朔漠就是个例外,见不得她自由自在过日子,硬是要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干扰她的生活。
一个人过惯了,多一个人是麻烦、是累资。“人家一个人住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多了一个你,还得玩你强迫推销的游戏;你根本就是拿弄垮朔阳科技这件事来绊住我,对不对?”
她知道了?“你知道?”
“你以为我是谁?”吕游惩罚性地轻啮他的耳珠,故意挑逗。“我要是笨,你会回来找我?”
“既然如此,你可以拒绝,再找个地方躲起来,让我像无头苍蝇般派人四处寻找,反正……”靳朔漠用力闭了闭眼,压下眼眶微热的感受,重新睁开。“我所做的一切对你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啊……”吕游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愣得出神。
但恍惚并没有持续多久,至少回神的速度快得让靳朔漠想乘隙拉开她的时间都没有,指尖游走的速度忽然变得急促且更加火热。
“吕游!”
没有任何意义吗?落下的吻和游走的手没有停止,心思却直在这几个字上打转,不停反复问自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
“吕游!”靳朔漠再一次粗吼,总算唤回吕游的心神。
一回神……啊,她怎么把他的衬衫给脱了!吕游看着自己的杰作,被她跨坐挑逗的男人衬衫凌乱地褪至双臂,露出漂亮的古铜色肌理。
理智回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动了气。
为什么对他那句话会觉得很生气?吕游问着自己,疑云萌生,瞪着眼前高低起伏剧烈的胸膛,试图逼自己找出问题的答案。
靳朔漠以为会被自己体内压抑的热度焚烧殆尽。他气她的挑逗气得咬牙,但当她退开的时候,又感到无比的失望。
盯着他胸膛直看的吕游突然飞快地退开,甚至跳下沙发,俯看沙发上被火烧得脸红的靳朔漠。
也因为她退开,靳朔漠才能拉回些许理智,看见她同样绯红的脸,察觉到她和自己一样紊乱的呼吸。
咳去喉间便住的火炭,他低笑:“自食恶果。”现在好了,一对欲火焚身的男女,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对方,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你……”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哑,同样觉得自己被火焚烧全身一回的吕游也咳了几声。“你闭嘴!”
该死!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好吃……不是!是闻起来那么对味,没有汗臭、没有香水,只有淡淡的香皂味混合上等雪茄的气味。
还有那个身体……那是什么见鬼的身体!摸起来软硬适中,指尖滑过的地方每一寸肌理都这么结实完美……可恶!以前不过像块不起眼的排骨酥的男人,平常穿起西装也看不出来有副好身材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诱人的身体?害她垂涎三尺!
“看来我对你并非没有吸引力,不是吗?”靳朔漠站起身,与她平视。“浴室只有一间,莲蓬头只有一个,是你先还是我先?”说话间,他粗重的气息含笑,却仍旧不平稳。
“你没听过女士优先吗!”吕游困窘的叫道,别开脸冲向浴室。靳朔漠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前,半晌,终于忍俊不住地笑倒在沙发上。作法自毙,这句话正适合拿来形容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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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板请你进公司是来打混的吗?”经过秘书室,瞥见一双长腿晾在桌上的李仁忍不住开口。
养眼归养眼,问题是地点不对啊!李仁心想。
闭目养神的吕游听见声音,懒懒地睁开眼。“干嘛?”
“干嘛?”还问他干嘛?“你是秘书吧?”
“没错。”
“这里是公司吧?”
“难道还是我家啊!”这蠢问题也问。
“那你这副德行是什么意思!”李仁拍桌。“除了跷腿休息,难道你就没别的本事了吗?”
“有啊。”她会的可多了。
“什么本事?”
“当老板。”她还曾经是堂堂爱情设计工作坊的老板哩,可惜,好不容易将妹妹一个个送到别人手上,顺便捞一笔钱玩玩,本想先离开台湾一阵子,结果却出师未捷先被逮。
“你说什么?”
“当老板,命令别人作牛作马、任我使唤就是我的本事。”
“你……”没料到自己会听见这样的回答,一时间,负责软体研发、自诩创意多多的李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老天,朔漠请她进朔阳科技是为了什么?一没才能,二没人缘又毒舌,三又是个电脑白痴,天晓得她能为公司带来什么,十足的草包美人!
“你进朔阳是为了混口饭吃吧,既然如此,就算没什么真材实学也该好好工作。”
工作?那是多累人的事啊!“本大姐不缺这碗饭。”
“那你进朔阳是为了什么?”
“为了——”
叩叩——
“在忙?”倚在门边的靳朔漠适时打断了吕游的话。
“呵!今天是怎么了?我这里变成著名的观光胜地了啊?”吕游嗤鼻呼声,大刺刺的坐回办公桌后头,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场所有人中职位最低的一个。
“朔漠,她根本一点工作能力都没有,你……”
“我有我的用意。”面对李仁的抱怨,他只是淡淡回应。
“可是——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靳朔漠一句话堵住李仁劝谏的口,拉着吕游就往外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吕游乘机白了他一眼,气得李仁直跳脚。
第五章
“就说嘛,用不着本姑娘去混,饭就自动到面前来,哼。”这个李仁要是知道靳朔漠带她出来是提早下班到风景幽美的山中餐厅吃晚饭,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嘴脸呵。“嘻嘻嘻……”
“别再欺负李仁,他没心眼,不是你的对手。”对面听见窃喜笑声的靳朔漠直直戳中她心坎,叹气劝道。
“你言下之意是我心眼多、城府深?”
“难道不是?”靳朔漠放下刀叉,双手交叉、肘撑桌沿仔细将对面的人打量一回。“你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心眼,说的话、做的事,哪一个没有目的,嗯?”
吕游学他的动作,任由四目胶着,将对方锁在自己的焦距内。
“那看穿我的心眼,猜出我说的话、做事目的是什么的你,难道就纯洁直朴?”啐,难怪人家说宴无好宴。“不要以为请我这顿饭就能让我乖乖听话,别忘了,是你要我弄垮朔阳科技,怎么,现在后悔了?心疼了?”
靳朔漠勾起唇角淡笑,“让一家公司因亏损而关门的方法很多,你何必——”吕游一个叉子抢走他盘中的食物,送进口的动作止住他的话。
“攻心为上,孙子兵法你没读过吗?”嗯……好吃。“再说我手上一点钱都没有,想要扳倒那么大的公司,不乱乱人心怎么成?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你等着看吧,最近这阵子一定会有很多人到你面前告御状,要你开除我。”顿了顿,吕游朝他一笑,“你当色令智昏的无道昏君的日子就快到了。”
她说话的神色、模样就像在玩一场游戏似的轻松,而听的人似乎也不以为意,从容地品尝手上的红酒。“你这是在提醒我?”
“难道你听不出来吗?”哎呀呀,她的表达能力有糟到这种地步?“我这是先礼后兵,不像你,连招呼都不打就出手。”
还真会记恨。靳朔漠失笑,边摇头边放下酒杯。“这么爱记恨,小心眼。”
“我就是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心眼,怎样?你咬我啊?”说着,她又拿叉子抢占对方的地盘。
这回靳朔漠可有警觉,抓住来袭的贼手往嘴边送。
“啊!”吕游痛呼一声,低嘶:“你真咬我!”
靳朔漠又咬一口。“我不是个吃亏不吭声的男人。”在留下牙痕的微红手背烙下轻啄,无视餐厅内旁人的侧目。
“你啊……”
在眼前的靳朔漠真的很吸引人呐……视线被锁在不时落下亲吻手背的举动上,喜爱灵转活动的脑子不由自主的脱离主子的控制,开始胡乱想了起来。想起了许多事,有过去,也有现在,没有顺序、没有条理;但每件事都与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相关。
刚认识他的时候是以互相瞪眼开始的呐,呵呵……那时候的他脸上就写明“刚上台北”的直朴样,说不上高瘦,也不能说矮胖,但也不能说有一副好身材;什么时候开始有男人的肌理了呢?这十年间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啊!
五年前在美国的商业周刊上看到他的时候,她还真不敢相信,是不是人只要到美国去,就会莫名其妙的变高变壮、变成另一个人?
要是这样,那她还真该到美国去呢,想一想,都十年没去过了哩……
看到照片的他是一回事,真人出现在面前又是另一回事,在商场上混了段日子,很难不像个生意人,可是——
愈是像个商人,愈是让人无法接近,她讨厌做生意的男人,因为男人只要一有钱,下半身就不知道“安分”两字怎生写,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