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值了。"朱潋彤现在才明白,那些日子以来,他对她做的,从来就不是折辱或惩罚,而是一份难以察觉的用心良苦。
"那,你可以闭眼、闭嘴,好好睡一觉了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靳无奈地呻吟了声,她的问题还真多!"我再忍耐你一次。"
“小玫那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潋彤实在很好奇,再说总不能连自己被出卖了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说,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虽然你嘴巴很硬,但你是真的很爱、很爱我,要我好好的珍惜你,别让你哭泣。"孟靳笑道。
闻言,朱潋彤的娇容泛起两朵红云。"这小玫真多嘴。"
"管她多不多嘴,睡觉了啦!"
"可是我在想……"
还想?
他受够了!
"看来你精神好得很,是吧?那我一点也不介意陪你消耗体力。"说完,他翻身覆上她光滑如玉的娇躯。
"呃,我——"没再让她有发言的机会,孟靳迎面掳获她的后,将所有来不及发出的声浪尽数吞没,卷入狂涌的情潮之中。
深深埋人她体内,惊心动魄的纠缠在芙蓉帐内展开。
夜正深沉,炽情工浓,连羞涩的月儿都悄悄躲人云层内,不忍惊扰这对爱侣的浓情蜜意。
引发兵荒马乱的双月郡主,在那一晚离奇失踪之后,又在某一晚悄悄归来,并且毫发无伤。
至于她失踪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她亦绝口不提,老王爷夫妇欣喜女儿的失而复得,也就没敢再多加逼问。
归来后的双月郡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往骄矜的气焰不复存在,变得会体恤下人、会主动拉下身段去表达关怀,不过才短短数天,就教所有在双月阁当差的仆役丫环们一路惊讶到现在,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人不是他们的主子。
例如,某个小丫环打破了贵重的白玉瓷碗,以往,她的反应一定是怒斥责罚,也因此,那个没胆的小丫环吓得都快飞掉三魂七魄,赶忙又惊又急的蹲身收拾——
"等一下。"
"郡主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饱受惊吓的小丫环跪下来,以为小命就要不保。
潋彤不由得叹了口气。“我是要问你,受伤了没有?别用手去捡,当心割伤。"
"郡……郡主……"可想而知,那丫环定是一脸受宠若惊的傻样。
一日复一日,原本双月阁是王府内的下人最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可如今,人人却渴望留在双月阁当差、抢著去伺候这位变得平易近人的娇美郡主。
对于这出乎意料的转变,身为至亲的朱玄隶,自是感到欣慰,再加上潋彤极力要他别去追究,见她如此维护那个挟持了她的人,他想,宝贝妹子应是没吃什么苦。
也许,这当中犹有他所不知道的内情,但是他并不急,反正总有一天会让他给查出来,只要知道这个带走潋彤的人并无恶意就行了,要不,朱玄隶哪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清风柔柔地吹,潋彤坐在楼阁上的平台,半倚著花雕木栏,早春的薰风,将一身纱衣罗裙吹得飘飘玦玦,迎风飞舞的发丝,令她平添几分幽柔的美感。
掌中把玩着碧光幽幽的琼玉,她遥念著远处的情人。
"她好想他,不知此时,他是否也正念着她呢?
犹记分别的那一晚,他凭着一身绝妙轻功,不惊扰任何人地将她送回双月阁中,临走前告诉她,为了她的名节,他会极力求得义父的谅解,然后上门来提亲,让他们能名正言顺地相依相守,终身不离。
正因如此,她什么都不敢说,只等著他捎来喜讯,然后她会牵著他的手,坚定地告诉父母及兄长,她要嫁他,与他一生相随!
潋彤唇畔漾起了柔柔的笑,她告诉自己,她会等的,只要想着他、念着他,再久她都能等,再多的困难及考验,她都会与他一起克服。
“潋彤。”一声轻柔中带著慈爱的嗓音传了过来,老王妃正拾级而上。
"娘——"潋彤起身迎了上去,挽着老王妃进屋。"今儿个怎么有空上我这儿呢?"倒了杯水奉上,她在一旁坐了下来。
"怎么,女儿大了,连看都看不得了?"
"我怎么敢呢?"潋彤偎了过去,两手撒娇地环上母亲的颈子。
"你呀!都快嫁人了,还这么孩子性。"老王妃摇了摇头,宠爱地笑了。
“娘舍得我嫁人?”带点试探,潋彤小小声地问。
母亲极为疼爱她,对她所投注的心力,甚至比对大哥还要多,从小到大,根本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顺心,几乎要将她宠上天去了,有时她都怀疑,哪天她要是嫁人,母亲会不会坚持"陪嫁"?
也因此,她有些许忧心。从不舍得她尝一丁点儿苦楚的母亲,会同意她嫁给默默无闻的孟靳吗?
"不舍得又能怎样?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那……如果我要嫁的,既非达官,亦非贯族,只是一介平民呢?”
听出她话中有话,老王妃望着她。"怎么,我的小女儿芳心已有所属了?"
"您回答我就是了嘛!"潋彤又娇又羞,不依地扯了扯母亲的手。
“好、好、好,我说,别摇散我这把老骨头了。”拍了拍女儿的手,正想说些什么时,老王妃的目光却被她手中碧绿的光芒给吸引住。"这是什么?"
潋彤摊开手。"没什么,只是一块玉佩,我想替这个人追查身世。"反正她也打算告诉大哥,也就未加隐瞒。
一望见玉佩的全貌,老王妃脸色不变,一把夺过它,颤抖的手几乎拿不稳。
是它!真的是它!销声匿迹整整二十年的双龙玦。
过度的激动,教老王妃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浮动的泪光扑簌簌地跌落。
“王、王爷……玄隶……"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呆立原地的潋彤。
娘为什么要这么震惊?又为什么一见玉玦,就急著喊爹与大哥?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毫无预警地,大哥俊美无俦的面貌跃入脑海。
天!这张脸!就是这张脸,与孟靳是这般的神似……
一个不好的想法让潋彤倒抽了口气,惊白了脸。
难怪初见孟靳,她会觉得似曾相识。因为,他像极她看了十八年、日夜相对的大哥!
她愈想愈心慌,一股恶寒,由脚底升起。
不会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她与盂靳……怎么可能会是……
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
惨白著脸,潋彤静坐于房中。
她知道父母定会前来询问有关玉佩的事,在这真相未明的时刻,她如坐针毡,备受煎熬的心,仿佛置于无边炼狱,寸寸剐疼,一方面等待著、一方面又下意识地抗拒那一刻的到来,她怕——
怕事实真如她所料,怕她无法承受那可怕的真相,伯自己会发狂崩溃!
老天,"求求您,千万不要!
她闭上眼,将脸埋入屈起的双膝之中,再也无力往下想。
"潋彤!"一向沉着的朱玄隶首先冲了进来,抓住她追问。"你说清楚,这玉佩哪儿来的?"
随后,老王爷扶着神情脆弱无助的妻子一道步入房中。
"这重要吗?她抬眼间,想讨个答案。
"别管,回答我就是了。"事关重大,他必须弄个清楚。
"你不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抱着渺茫的希望,朱潋彤在心中强烈呐喊。不要!不要是她最害怕的结果……
"朱潋彤,你别给我在这个时候任性!"朱玄隶沉下了脸,厉声道。
"无妨的,玄隶,告诉她吧!"老王爷叹息一声。
朱玄隶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才将手中的一对王佩递出。
"这是……"潋彤颤抖地接过,发现一双碧玉凑在一起,是一个密密嵌合的圆,就连精细的龙纹图腾,都搭配得天衣无缝,不同的是,其中一角刻的是"靳"字,而另一个……是“隶”字!
她呼吸一窒,无比的剧寒包围身心,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你二哥。"朱玄隶道。
果然!
潋彤的血液在那一刻停止流动,紧紧捉握的心——碎了!
她哑了声,脑海一片空白。
二哥……孟靳是她二哥?她打算挚爱一生的丈夫竟摇身一变,成了她二哥……开什么玩笑!
她想?喊、想尖叫、想凄厉痛哭、想狂声大笑……却什么也做不出来,抽光了血液,她麻木得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无法思考……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还有个二哥?”潋彤哀凄地间。欲哭,却无泪。
"这事在家中是道禁忌,并非刻意隐瞒,而是不想惹娘伤心,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再提及。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十岁,而玄靳,也就是你二哥,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而已。那一天,奶娘带著我们到市集去玩,谁知,一个不留神,却被人潮给冲散,玄靳就是这样失落的,后来,爹也曾倾尽全力去寻找,可就是音讯全无,从那天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这双龙玦,是外邦进贡之物,那时,爹还是太子,又正逢玄靳出生,于是太皇爷爷就将这对双龙玦赐给了我们兄弟,并且请全京城最好的工匠分别在上头刻了这两个字,也就是说,玄靳打一出生,便挂在身上了,这是极重要的信物,我之所以不刻意示人,就是怕娘触景伤情……"
接下来,朱玄隶又说了什么,朱潋彤全都听不到了,她只觉耳际嗡嗡作响,乱成一团的脑子,再也容不下太多。
一切,全是那么的吻合,太多的说词,全都指向同一个论点:孟靳是她二哥!他们居然逆伦相恋!
晴空劈下的巨雷,打碎了一世的驾鸯梦……老天爷呀,您怎能这么残忍?既然不该相恋,又为何安排他们相知相许?既然安排他们相知相许,又为何不让他们相守相随?
如今演变成这样,她哪儿来的勇气告诉父母,他们的儿子与女儿曾经多么的相爱,又该如何告诉他们。这个男人是她椎一爱得刻骨铭心,想生死与共的男人?
不,她说不出口,她没有那个脸说!
她甚至……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自已,她竟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潋彤,算娘求你,快告诉我吧!我好想念我那苦命的孩子啊……"老王妃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眼看着就要屈膝——
"娘,您别这样!"潋彤强自隐忍的哀恸爆发开来,她抱着母亲,悲泣失声。
只是,所有人都还处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之中,谁也无心留意潋彤不寻常的反应。
再有泣血的痛,都只能往心底藏。她咽下悲楚,哽咽地挤出声音。"他在城西的扬威武馆,姓孟,名靳。"
"孟靳、孟靳……相公,我们的孩子我到了,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娘子,还不确定呢,别莽撞行事,先看看情形再说,好吗?"
"爹,这事交给我。"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潋彤沉默地看着、听着,心,却沉人了绝望的无底深渊,看著每一个人欣喜激动的神情,她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万念俱已成灰——
得知王府差人前来邀他过府,孟靳有著淡淡的讶异。
难道潋彤已将他们的事告知她父母了吗?那么,他们这一回请他前往,又会是为了什么?允婚?还是棒打鸳鸯?
怀著忐忑不安的心,他依约前来。
偏厅内,老王爷夫妇端坐上位,朱玄隶也陪坐一旁,果然慎重其事。
"草民参见王爷、王妃!"孟靳不动声色,袍摆一拉,不卑不亢地见礼。
"快快请起。"
"靳儿……"一见那张与朱玄隶极为神似的俊朗容颜,老王妃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卓然出众的男子,就是她失散了二十余年的儿子!
"爱妃!"老王爷按住她的手,极具暗示意味地摇了下头。
孟靳退至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一来一往……末免怪异了些,他暗暗思忖。
那一声"靳儿"虽轻,他仍是听进了耳中。
搞什么?他们几时这么熟了?
不过,这是不是表示,对于他和潋彤之事,他们并不反对?至少,他没嗅到半丝敌意,反而是这些人眼中所闪动的不知名期待,颇令人玩味。
然而,这气氛……实在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看来,内情并不单纯。
"客套话我就不说了。听小女说,你是这块玉的主人?"
孟靳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回道:"是的。它是我送给潋彤的,有什么问题吗?"
老王爷不自觉地握紧了拳。不著痕迹地深吸了口气,他又问:"请问孟公子,它是由何而来?
"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一直跟着我了,因为那是惟一能证实我身世之谜的物品。"
"可伶的孩子……"老王妃落下泪来,声音掩不住激动。
"娘!"朱玄隶站起身,先安抚母亲的情绪,然后才转身正视孟靳。"你叫孟靳,是吧?'
"是的。"突然间,一股很不好的预感袭上孟靳心头。"
"基于以上言论,我能否假设,你是弃儿?孟靳抿紧了唇,无法应声。
"那么,有关你的身世,你可有其他线索?例如:当年,抚育你的人是在何处拾获你?又例如,你当时的年龄、以及除了玉佩,还有身上所穿的衣服等等与过往相关的一切……"
孟靳退开一步,那股不安的感觉愈来愈浓……
不!不!他可不可以不要回答?他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知道?
"我……不懂你们的意思。"他退却了,莫名的惊悸扰得他心慌。"这是我私人的事,恕我无可奉告!"
"你今年二十一岁,一岁多时,与亲人离散,当时身上穿的,是一袭淡蓝色的衣衫,至于捡到你的人应该是在市集上。"顿了下,朱玄隶又道:"我可有说错?"
孟靳无法回答,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朱玄隶伸出右掌,与他手中的半片块玉两相比对。"如果以上所言,全是肯定的,那么你应该是我失散二十年的弟弟——朱玄靳。"
脑海轰然巨响!孟靳呆立原地,神情一片惨白。
他……他说了什么?弟弟?他是朱玄隶的弟弟!那……那潋彤不就是他的……
胡说八道!他孟靳只是一介小人物,几时成了皇亲国戚,这太可笑了!
去他的朱玄靳,他不是!他只是平平凡凡的孟靳,一个无父无母、不知来自何处的孟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