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交往月余以来,他最大的收获与心得。
初晴的脾气不大好,有点小任性,他常常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又得罪她大小姐了;怎么前一刻还风调雨顺,下一刻就指着他的鼻子骂到臭头,发誓再也不要理他这根没知觉的大木头。
他简单明了的思考模式,追不上她曲折多变的复杂心思;安定沈稳的性情,配合不来她说风是雨的个性;她常说他的脑袋瓜只比草履虫强些。
仲夏他们说,他太宠她了,这女人都嚣张得爬到他头顶上去了,哪有一点当人女朋友的样子?还说,他不该这么放任她,否则早晚被欺负死。
可他不在乎。初晴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骄纵,但是每回使完性子后,不出半天,她又会快快乐乐地窝回他身边,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他从来都不需要去低头陪罪什么的。
她有她甜美纯真的一面,只是旁人没看到;就算真像弟弟们说的那样,只要她高兴就好,让她吃定也无所谓。他只怕她嫌弃他太闷、太无趣……
思及此,他眸光略略一黯。
见他又陷入自身的思绪中,叶初晴很习惯地自动巴到他身边去。
「木头,人家在跟你说话啦,你就不能偶尔一次正眼看看我?」当他的女朋友真的很泄气,他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嘛!
刚开始,她会气闷的吼他,可这家伙老是以一脸茫然来回应她的不爽,害她脾气发得很没成就感——他根本不晓得她在呕什么!
够让人挫败了吧?
所以后来,她已经学会庄敬自强,节哀顺变了,要真为了块木头气死自已,那多划不来?这木头还未必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咧!
言孟春疑惑地曾她一眼。
她又露出这种表情了,像是很无奈、对他很失望……
「我……」他张口想说什么,脑海却一片空白,不知该从何说起,才能拂去她眼底的失落……
叶初晴没瞧见他的欲言又止,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弄他的衬衫一角,闷闷低语:「是不是我太勉强你了?从一开始,好像都只有我一个人在主动,你老是不痛不痒的,你这样让我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
言孟春的心脏蓦地一阵紧缩。
「你……你想……」她终究还是厌烦了吗?扼住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木头,拜托你说句话好不好?不要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啦!这样我很累你知不知道!」她埋怨地捶了下他的肩,害他差点岔了气。
她说她累了……
听惯了这样一句话,他知道接下来她会怎么做了……
「你……想分手吗?」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无所谓的,他已经很习惯了,真的很习惯了
可是,却从没有一个女人,会在和他说这句话时,还娇娇软软地昵偎在他怀中,也从不曾有谁,让他心口泛着隐隐的疼痛……
「分手?!」有气无力的娇嗓一下子扬高八度,她跳了起来,见鬼似地瞪着他。她不过抱怨两句,他就要和她分手?!
「言孟春!你有胆再说一次!」
「我……你……不是……」她凶神恶煞的口气,吼得本来就不善辞令的言孟春更是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分手,不是她想要的吗?她为什么激动得好像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把我当一回事!你这根烂木头、臭木头、浑蛋白痴的枯木、腐木、大朽木!你没血没泪、没心没肝、没肺没肚你、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嘛!」叶初晴愈骂愈伤心,气愤的泪几乎飘出,又硬生生强忍住。
惨了,他最害怕的话都搬出口了,还附加了一串他没听过的新台词,看来她这回气得非同小可,他恐怕会死得很难看,不知现在去买棺材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不是要分手了吗?他还担心什么?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初晴!」在她委屈气闷地冲出去前,他及时抓住她。
「滚开啦,你不是要分手了,还留我做什么!」无情无义的死木头!居然说分手说得那么潇洒,那她算什么啊?枉费她那么用心的对待他……
纤细的手腕像稍一使劲就会捏碎,她又拚命的在挣扎,言孟春怕弄伤她细致柔嫩的肌肤,慌忙松开手。
还真放手了?!叶初晴死瞪住他,这下更想扁死他了。
「我、我讨厌死你了……」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是不争气的泪光,却偏要往上冲……
叶初晴,你少没骨气了,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难过个什么劲儿啊?
能怨谁?这男人是她自己挑的,也是她坚持要的,她活该啦!
言孟春心头一痛。
可是既然讨厌他,为什么要哭?那抹泪光,揪紧了他的呼吸。
「初晴,你不要哭,我、我……」
「你管我!.我高兴哭、我喜欢哭、我爱哭!哭瞎了也是我的事,关你这根没知没觉的烂木头什么事!」
「我……可是……」想了好久,才勉强挤出一句:「我不喜欢看你哭。」
「你——死木头!」呜!他怎么连分手都这么温柔,害她更想哭了。
代称词降级了,表示她的怒气有消一点点了,虽然还是处于需要自我保重的范围。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抬起她梨花带雨的娇容,轻拭泪痕。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很任性,没几个男人受得了我……」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能说分手说得这么干脆,难道她在他心中,真的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没关系。」她脆弱无助的模样,让他好想抱住她。可是——她都要分手了,他不可以抱她。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她哀怨指控。
「我……没有……不是……要分手的不是你吗?」
挂在眼眶的泪忘了流下,她微愕地张着嘴。这家伙又在摆什么乌龙了?
「你哪一只耳朵听到我说要分手了!」可恶,她这泡泪该不会白流了吧?
「没有吗?」不知怎地,乍然听到这句话,几乎窒息的胸口忽然轻松了起来。初晴没有要分手,没有厌烦了他……
「你……笨木头!」很明显的,她又被他摆了一道!她该生气的,但她却只觉如释重负,娇嗔骂了句,破涕为笑地投入他怀中。
当空洞的胸怀,再一次让熟悉的温软馨香所填满,他吁了口气,心脏再一次回归定位。
「我要分手,你就不会留我啊!」什么嘛,她怀疑她在他心中,可能连路口那几只他天天喂的流浪狗都不如,起码他跟狗还会讲心事,对她却连个子儿都蹦不出来,十足闷葫芦一个。
「我……」又词穷了。留她?他从来没想过啊,她如果想走,怎么可以强人所难呢?
「好啦、好啦,不为难你,反正我就是地位薄如纸嘛!」她没好气地道,推开他起身想走。她要回家去反省,她的魅力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初晴——」心急之中,他扯住她的小指。
她又生气了吗?屏住了气息,好怕真听到那两个字……
叶初晴偏过头,对上他微慌的眼,瞬间,一股暖意涌上心房。
谁说他没感觉?他多少还是有些许在意她的啊……
她粲然一笑,满心感动地偎向他,主动送上了红唇——
「啊!」他慌乱地抱住她,急忙偏开头。
「怎么了?」
「我来好不好?」
「好啊!」他肯主动,她乐于从命。
得到她的许可,他倾身向她,顺着她的动作倒卧在光洁的地板上,浅浅地,吮上娇嫩丹唇,不敢过于放纵,只是柔柔淡淡,宛如蝶栖般,绵密的护着,像在呵怜什么易碎的珍宝……
叶初晴轻吟了声,在那春风拂掠的骄宠下,本能地轻启唇关迎接他的柔情。得到她无言的邀请,他尝试探入,轻触香软舌尖,莫名的甜蜜酥麻震颤了他的心扉,逐渐深入缱绻——
直到他略微退开,她娇喘着,醉颜嫣然。
「有差别吗?」她吻他或他吻她,不是一样?她可不认为他会是为了男性尊严之类的小事,事实上,他要真在乎这个,就不会三天两头任她指着鼻子骂到狗血淋头了。
「我怕你会痛。」从他们第一次亲吻时,他就这么想了。这么软的唇,他好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她。
叶初晴讶然无言。
哪个混蛋说男人是感官动物的?骗人!她的男人在吻着她时,会时时刻刻惦着不能放肆,不能伤到她分毫……
细细回想,两人交往期间,他真的从未在她身上留下过任何的激情痕迹,反而是她自己太粗鲁,有时心头怨对,会故意咬伤他的唇……
讨厌啦!他干么要这么好?好到她心都痛了。
「木头——」她感动低喃,撒娇地勾住他颈项。
很好。喊「木头」了,这下六畜兴旺,国泰民安了。
言孟春放下心来,指尖轻触她白里透红的娇颜。
现在才发现,初晴真的好漂亮,漂亮到——他觉得配不上她。他真的可以拥有她吗?
直到这一刻,他都还是不懂,她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他,不够出色啊!至少与三个弟弟相较之下,他平凡多了,初晴还老骂他不解风情,那她为什么会想当他的女朋友?
他恍惚的眸底有一抹不确定。叶初晴叹了口气,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很多时候总是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她也知道这段感情维系得有多勉强,两人的差异太大。他沈静,她好动;他耿直得近乎木讷,她却晴时多云,情绪多变……但是不管如何,她在乎这段感情,她就会坚持到底。
「你要记住哦,木头——」足以兼差O二O四的娇嗓软调,只要是男人,很难不心儿酥麻,偏偏,就有个例外。
「嗯?」他淡应,没太多表情。
「我是很在乎、很在乎你的。」声音放得更软,不电到他誓不为人。
「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言孟春红了耳根。
「你听到没有啦?」她持续逗他。脸皮真薄耶!回去要说给洛洛笑一笑。
他瞥开视线,微窘的眼东瞟西瞄,就是不敢看她,好半晌才轻轻点头。
「嗯!」着慌的心,落了实。
「所以,我不会轻易把分手二字当玩笑来开,一旦我真的说出了口,那表示我是认真的,懂了吗?」纤指轻点着他的鼻尖,似在教育三岁孩童。
言孟春慎重点头,像个好学生,一字一句,郑重地默记下来。
这表情逗笑了她,拉下了他,在他耳畔笑嗔:「我不会分手的,我喜欢你啦,木头!」
她说她喜欢他,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做他的女朋友的……
微微发热的眼瞳,流露几许动容情意,只可惜颊畔与他亲昵贴近的她,并没瞧见。
无课一身轻的暑假期间,最快乐的不是洛洛,不是言孟春,反而是叶初晴。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正好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缠死言孟春,就不信凭她叶大美人的魅力,无法拐他爱她爱到死去活来。
这大概就是当老师最大的好处了,寒暑假不必上班,薪水却可以照领,然后日子靡烂,醉生梦死当米虫。
当叶初晴如此告诉他,并且半打趣地问:「这就是你当初想当老师的原因厚?」
谁知,他竟一本正经地回她:「我从没想过这个。」
然后,很正气凛然的将他伟大的抱负理念重申一次。
娘呀,这人完全没幽默感耶!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有理想、有抱负、有热血的青年,行了吧?」
她发现,在他面前绝对开不得玩笑,因为他会当真。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有办法当成军国大事,谨慎处理之,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说笑」!.
之前多不胜数的血淋淋实例就可证明了,如今那数张「调经补血」的药膳都还—放在她房内呢!
噢,不行,再这样下去,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
想了数天,她下定了决心,要培养他的幽默感!
「木头,你过来一下。」
「噢。」那厢,正与兄弟们吃着水果看电视的言孟春,听闻隔壁老佛爷的懿旨召唤,当真马上乖乖地起身遵旨。
「矣,大哥,你有点志气好不好?有事她不会自己过来啊?你是她男朋友,不是她儿子耶,还任她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咧!」言仲夏看不过去,说了两句。
言孟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没事啊!」
「意思是,她贵人多忙事,你闲人吃饱没事,成天等着她召宠便够?」言立冬冷冷讽道。
「止冬,不可以这么说。」言孟春也无不悦,只是淡淡地纠正。
言立冬正要开口,隔壁又传来一声:「大木头!你在生孩子啊,慢吞吞的。」
「缺男人到Friday去找,我大哥不卖!」他阻止言孟春欲移动的步伐,扬声吼了回去,又毒又绝。
「我就偏看上你大哥,冬暖夏凉,牛郎都比不上,怎样?」叶初晴不甘示弱。
听这两个人一来一往,言孟春几乎失笑。「立冬,你别闹了,快放开我。」
大哥的话,他无法不听,只能默不做声地松开手,任他离去。
另一头——叶初晴的书房内,言孟春翻看她打印出的文章,她正开着电脑,没在写稿,也不知在忙什么。
他后来才清楚,看似游手好闲的她,原来和季秋是同行,只不过季秋写小说,
而初晴则是应邀替某知名杂志写专栏。
「矣,木头,我讲个笑话给你听,这是读者寄给我的。」她思考过后,决定每天讲几则笑话给他听,久而久之,就不信培养不出他的幽默感。
「好。」
叶初晴点开其中一封电子邮件,开始念出上面的内容。「据说有一个少年刚成年,他母亲买了一辆野狼的摩托车给他,顺便带他去拜关公,祈求行车平安。结果那位少年第一天就被撞死了,他的父母很伤心的又去抽签问关公,为何第一天就出事了呢?关公竟显灵给了他们一幅对联。上联是「令郎野狼跑百二」,下联是「余骑赤免走八十」。横批——救、不、到!!」
说完,她期待着他的反应。
「噢。」他点了下头,又继续看她写的文章。
就这样?!叶初晴瞪大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念这个给你听吗?」
言孟春点头。「我知道,缅车危险。我不会的,你放心。」
叶初晴捧着胸日,呕血不止。
没关系,振作、振作!再接再励,她就不信邪!
叶初晴决定下猛药,竭尽所能,发挥出最柔媚的嗓音,吐息如兰地道:「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痛,我躺在床上等着他,他温柔的叫我放轻松,然后我看着他进入我,接着我看到我的血,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