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映霜姊怎么办?」海遥幽幽地低问,她不相信风翼天狠得下心伤害这么一个娇柔温婉的女孩。
他?映霜?怎么办?
他很茫然地回望她。「什么怎么办?」
混帐男人,又装蒜!
她怒瞪他。「你信不信我会一掌劈死你?」谁教他专爱拈花惹草。
他又没怎样。风翼天更无辜了,委屈地道:「我才要问你怎么办,靖韪那儿该怎么摆平,结果你却一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对哦!她心头更沉重了,总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石靖韪。
见海遥为石靖韪愁眉深锁的心疼样,他很不是滋味地说:「为什么答应嫁他?难道你曾对他动过心?」
这是什么鬼话?!海遥恶狠狠地瞪着他。「说这话你不怕人神共愤吗?打七岁至今,我心中除了你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人,而你居然──」
「当我失言。」他立刻陪罪。「但问题是,你怎么安排对你情深义重的男人?」
「义重我不否认,至于情深……」她摇了摇头。「我当不起,受之有愧。」
「那他……」他敛去笑容。「小遥,老实告诉我,靖韪究竟为什么想娶你?」
「同是天涯沦落人,怜我为情所伤。」
风翼天何等聪明,当下似乎领悟了什么。「你是为我,那他呢?」有没有可能……「你的柳映霜。」她口吻酸酸的。
他呆了一下,然后不客气地爆笑出声,愈笑愈难遏止、愈笑愈夸张。
「老天!真是一出荒唐闹剧……」
「天哥?」她不甚明了地望着他。「你疯啦?笑得像个白痴。」
「我……是啊,大家都像个白痴……」他努力深吸着气。「你知道吗?映霜她…爱靖韪爱得死去活来,而你和他……哈……」
映霜姊──爱石大哥?!海遥小嘴张得好大,好一会儿合不拢,等她回过神,也开始疯狂地捧腹大笑,直到无力地瘫在风翼天怀中才欲罢不能地猛喘气。
「保重,我还想娶你当老婆,别让我当鳏夫」他煞有其事地轻拍海遥的胸口帮她顺气。
「天哥,我有个主意。」好不容易稳住声调,她慧黠淘气地眨了眨眼。
「我也有个主意。」眼波交流中,两人同时神秘她笑了。「婚礼照办……」
「然后来个移花接木──」
他目光移向月下凄清的身影,有默契地接口:「李代桃僵!」
★★★
「什么?」可怜的柳映霜听完话后整个人都吓傻了。
「魂归来兮。」风翼天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你们……胡闹!万一……不!石大哥会气死。」她结结巴巴地说。
海遥不以为然,胸有成竹地打包票。「他不会,我打赌他不会。不仅不会,还会痛哭流涕地感激我们。」
「可是……他不是对你……」
「没有啦,我们之间只有兄妹情,他曾亲口向我坦承自己的感情,我发誓,他对你用情很深。」
「不,我配不上他。」柳映霜落寞地重下眼睑,覆去眼底的愁绪。
「天哥。」海遥朝风翼天使了个眼色。
「我翻脸了!」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要走。
「风大哥!」她惊讶地抬起头,不知他怒从何来,只得无措地向海遥求助。
「你活该。天哥,气得好。」海遥还幸灾乐祸,火上加油。
「我说错了什么吗?风大哥,你别生气,我……」
「你当然错了。什么叫你配不上他?我风翼天的妹妹居然配不上他……」他冷笑一声。「你是在侮辱你还是侮辱我?」
「照你这么说,我也配不上他了……」海遥跟着哀哀自怜地一叹,好象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怎配拥有石大哥这么好的男人──」她急欲解释,却遭风翼天打断。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既已脱离倚翠楼,从踏进这个家门、喊我父母一声爹娘开始,你便是风家人、是我的妹妹、小遥的姊姊,再也没有理由轻视自己。今日我以兄长的身分将你许配给靖韪叉有何不妥?除非你认为这桩婚事委屈了你。」
海遥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与风翼天一搭一唱地接口:「对!石大哥能娶到你才真是他的福气,平白送他一个美娇娘,还真是便宜了他。」
他们一人一句,还真令柳映霜傻了眼,无言以对。
海遥见她不语,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算了,天哥,我看我自己去向石大哥说明一切好了,就算他会痛苦一辈子我也用不着感到太内疚,反正伤他最深的人又不是我,人家都不心疼了,我又何必于心不安。」
她作势欲走,柳映霜闻言可真急了,慌乱地叫道:「海遥:别去──」一番天人交战后,她毅然道:「我嫁。」
风翼天与海遥相视一眼,笑了。
一旦下了决心,柳映霜内心竟感到无比轻松、愁云散尽,不由得也绽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
锣鼓喧天、洋洋喜气充塞石、风二府,双方父母全笑开了眼。
拜别父母时,风应龙将新娘交到石靖韪手中,语意深重地叮咛着说:「这娃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我可是把她当亲生女儿在疼,现在我将她交给你了,今后你得好好给我疼惜她,要让我知道你亏待她、让她受了委屈,定不饶你!」
石靖韪轻握掌中的纤纤柔美,允诺了。
迎回花轿、拜了在堂,一堆繁文缛节忙了下来,夜幕已然低垂,敬过最后一杯水酒,众人才甘心放他入洞房。
步伐愈近新房,他内心的矛盾便愈深,在打定主意迎娶海遥时,他唯一的念头只是竭尽心力呵护这个令人怜惜的女孩,但──若要终身相守,光靠这样一个信念,真能无怨无悔的度过一世吗?就拿今晚的新婚夜来说好了,在他深爱映霜,而海遥情系风翼天的情况下,他无法想象向来相敬如兄妹的双方如何行周公之礼,更无法想象同床异梦的两人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他悲然一叹,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轻率了点?
推开了新房的门,大红的囍字映入眼帘,他却完全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觉益发沈闷苦涩。
「呃,小遥。」他试着打破岑寂。「夜深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歇息。」
努力了许久,他仍无法强迫自己以丈夫的身分面对海遥,他转身想离去,却在开门的同时,耳边传来幽柔的嗓音。
「至少也掀开头盖再走,新娘是不能自己掀头盖的。」
他一怔,剎住步伐。
老天!这声音……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回到床前,迅速揭去新娘头上的红巾,在见着那令他想疼了心的娇美容颜,登时目瞪口呆,震惊得难以成言。
柳映霜面如桃花、低眉敛眼地经唤一声:「相公。」
「是你?!霜儿,真的是你!我的天,我不是在作梦吧?」他又惊又喜,紧紧抱住她。
「你很意外?我们已拜过天地,就算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她含羞带怯地说道。
「谁说我要反悔,我爱死这个意外了。」
她但笑不语,任他拥着。
想起了什么,他微松开她,正色间:「对了,为什么和我成亲的人是你?小遥呢?」
柳映霜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最后作了个结论。「他们说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所以我就任由他们摆布了。」
「的确,这是全世界最浪漫的惊喜。」他满足地笑道。「我一直都知道翼天和小遥胡作非为的本事高人一等,不容小觑;也知道他们一直伺机要报小时候没整到我、反遭我奚落的老鼠仇,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无法无天,连婚姻大事也能拿来玩,我太轻敌了。」
「这样不好吗?」她纯真地仰首望他。
「不是不好,虽然被整但我被整得心甘情愿,只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甘心听他们的安排?」他柔情万千地经问。
羞涩的红晕染上双颊。「因为我想嫁你,想和你厮守终身。」
「那你又为什么想嫁我、想和我厮守终身?」他逼近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使得她耳根发烫。
「我……」她羞得无地自容,索性将脸埋进他胸怀。「因为我爱了你足足七年。」
七年?!惊喜燃亮了他的双眸。「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我的小霜儿!」
「是,我是你的霜儿,从七年前答应当你的新娘开始,今生便只认定你了。」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苦苦折磨我这么久?」
「因为我自认坠入风尘的自己再也配不上你,再也不是七年前完美无瑕的柳映霜。但是如今我想通了,既然你不曾嫌弃我,我又何需钻牛角尖。风大哥说得没错,在爱情的世界,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我爱你,而你也爱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傻霜儿。」他柔情一笑。「六、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会沦落青楼?」
「为了还债。当年我爹经商失败,禁不起打击,竟自寻短见,丢下一身债务给我和绛雪,我曾想过做女红,再议绛雪拿去街上换点银两度日,但那根本无法偿还我爹留下的债务,尤其──当我知晓有客人调戏绛云时,我再也……」她有些哽咽地说着。「绛雪生得清灵柔美,天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年纪犹轻,但觊觎她的人不在少数,我知道太多人对我们姊妹不怀好意,为了顾全绛雪,我只得选择下下策卖身青楼,不管能保持清白到几时,能缓多久是多久。」
「你受苦了,霜儿。」他心疼地吻吻她的眉心。「今后,你人生的风风雨雨该就此停息,再有任何悲愁有我为你扛。」
她感动得泪眼盈然。「石大哥,我何其有幸,蒙你眷顾──」
他没让她说完,低首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傻女孩,她难道不知道,拥有她才是他今生的幸运吗?
「什么也别再说,只要记住一句话,我永远爱你。」
她不再多说什么,伸出双臂紧紧将他环住,无怨无悔地响应他的柔情。
帘幔柔柔地泻下,有情人的缱绻缠绵正要开始。
★★★
月下,另一双人儿浓情相依。
「天哥,你说他们搞定了没?不晓得掀开盖头的石大哥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呆,真可惜,不能亲眼目睹。」海遥靠在风翼天的怀抱,仰首望着明月凝思道。
「怎么?还没整够靖韪,想闹洞房啊?」风翼天笑问,包容的眼神宠爱地望着她。
「是有点想!」她偏着头想了想后回道。
「少没良心了,整人要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不然靖韪一翻脸,将来我们的新婚夜也别想安宁了。」
「谁说要嫁你了。」这会儿,偏偏就有人口是心非、睁眼说瞎话。
「一个收了我定情之物的女人说的,想赖啊?」他笑拥着她。「那个小丫头打十年前开始就苦哈哈地巴着我,要我娶她当老婆。」
「死天哥!就会取笑我。」她又娇又嗔地经捶着他的胸膛,风翼天则是宠溺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天哥,你说──钗头凤真有所谓的幸福魔咒,能使有情人紧紧相系,永不分离吗?」她沉思后问。
风翼天俯下头,见海遥正把玩着月光下闪着灿亮光辉的钗头凤出神凝思。
「你若问我,我信。」此物有其灵性,他相信他与小遥的爱情已得到它的祝福。
「所以,我们也能白首偕老,生死不分?」她求证似地抬起一双波光潋滟的星眸望住他。
风翼天满膛疼惜、怦然心动,忍不住俯下头捕捉那乱了他心绪的玫瑰唇瓣,万般娇宠地怜爱着,似要以行动许诺她关于地老天荒的誓言、又似倾尽一生的情般,多愿将她揉成灰、融入他的血液,再也分不开。
感受到他撼动心魂的深情,她也全无保留地响应他的激情热爱,一双羞涩的小手爬上他的颈项,任如火般的熊熊爱火在唇舌缠绵间燃起。
「噢,该死!」他懊恼地低咒。「我羡慕石靖韪那个幸运的死小子!为什么今晚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