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就在大街上,不顾行人侧目,伤心得痛哭失声……
予默,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欠你好多声对不起,让我有个机会,亲口告诉你,我满怀的歉意,好吗?
一封又一封,我无法停止地看着,陪她走过三年来的点滴悲欢,就像她找寻我的每一篇文章一样……
每封信的内容,或长或短,没有一定。有时,是写写生活琐事,告诉我她的学生有多可爱;有时是与同事间的摩擦、工作当中的挫折;有时,是诉说她满腔的相思如狂……
我脑中,塞满了信里的字字句句--
偏爱吃薯条,不是食物本身,而是留恋那段在麦当劳陪你共度的时光,宁静,温暖。独锺7-11的鲜奶和全麦面包,走因为忘不了十八岁那年,统联站外,你的牵挂,我的离愁……
一切,全是为你。
你懂吗?予默。
如果,我用长久的悔恨、等待以及泪水来换,可不可以,再让我对你说声--恋你如昔?
其中一封,甚至只是写了满满三张信纸的「我想你」。
从不知道,她是这样酸楚地在盼着我。
那种感受,我曾经为她尝过十八个年头,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那种滋味。等待其实不苦,苦的是等待的过程中,那种惶然、不安,以及思念煎熬……
看着、看着,窗外天色渐亮,我开启最后一封。
予默:
圣诞节之后,又过了半个多月,没有任何的只字片语,我知道,这一次你是真的在逃避我了。
我不后悔那一夜留下了你,拥抱着你,感受你真实的体温,倾听你沈稳的心跳……这是三年来,我盼得心酸的事,你不会知道,那一刻的我有多满足。
一整晚,我看着你沈睡的面容,没有合过眼。因为我不晓得,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像这样看着你在我身边入睡。
但是予默,你知道吗?你就连睡着了,眉心都足深锁的。
你真的好不快乐。是不是有那么一部分,来自于我?
我真的那么让你困扰吗?那么,子默,不必为我苦恼,就当那一夜,我们走酒后乱性好了,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
不管你要当我是家人、妹妹、朋友,什么都好,只要你不再觉得为难就好,我可以等的,真的,不论多久,我会等。
因为我懂你的心情,有个男性同事告诉我:「别以为男人都该是刚强无惧的,其实在面对爱情时,男人的心比女人更脆弱,伤过之后要再去爱,比女人更困难、更需要勇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不对?无妨,我不过才等三年罢了,还有七年呢!那天当着王绍安的面,说的可不走气话,我足真的愿意等你一辈子的。
叔叔说得没错,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如果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那你为我受的那些苦又算什么呢?
当初,我就是不够勇敢,仅凭予洁的片面之词就放弃了你,这一回,我不想再犯相同的错误。
你可以为我坚持这么多年,我为什么办不到?这一次,换我来为你坚持到底,好吗?
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不要我了,否则,我会一直等下去,等你抚平旧创,重新拾回相爱的信心。
好吗?予默。
我放下信,起身关掉日光灯,走到窗前,看着几只早起觅食的麻雀,脑中,只回绕着同一句--好吗?予默。
好吗?
我在心底同时问着自己,心一片迷茫。
第二幕 卷末
永远是--牵你的手,一同走过爱情的海洋,再也不放
一个不算太忙的午后,可薇送来印好的请帖和喜饼。
「咦?那个疼你疼到骨子里去的准新郎呢?怎么放你一个孕妇到处跑?」我起身迎向她。
「还在为我们的婚假拚老命呢!」
递出写了我名字的喜帖,她扬着另外那一张。「我说过要送张喜帖给你那口子……」
我挑眉,停下翻看请帖的动作。「请解释一下,什么叫『我那口子』?」
「哟,台大高材生智商变低了。」
「那和智商低不低无关。」
「那,程大帅哥--」
「那和我帅不帅更无关!」
这些人,真是够了!
「奸吧,我说的是佟海宁小姐,行了吧?你陪我去一趟,我没有她的住址和联络方式。」
我斜瞥她一眼,学着她刚才的刻薄口气。「哟,原来你们不熟。」这样也要污人家的红包,抢钱抢得真没人性。
「是不熟啊,可是渊源很深。」
「你们又有什么渊源了?」
「有啊!我们曾经抢同一个男人抢得头破血流,你说渊源深不深?」
又扯到我头上来?那叫什么渊源?根本是孽缘好不好?
我没好气地回她:「就冲着这一点,我会交代她红包给你包两百块就够。」
「谢谢喔!还好不是二十块。」
我们笑谈着走出公司,因为还不到下班时间,所以我是送她到海宁任教的学校。
这一节海宁没课,我们在教职员办公室找到她。
我清楚留意到她的表情,由乍见我时所绽放的光芒,到看见可薇时的怔然。
她僵愕在那里,胆怯着不敢上前,最后是由我们走向她。
「我说会送请帖给你的。」可薇浅笑着,我没有遗漏海宁在接过时,右手明显的颤抖。
「你……要结婚了?」
「是啊!不结也不行喽!」可薇拍了拍稍微隆起的小腹。
海宁颤动了下,喜帖由手中滑落。她茫然地弯身拾起,抬眼看我。
我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住她。
「那……恭喜。」声音很轻,很飘惚。
「你会到吗?」可薇又问。
「恐怕……有点困难。」她侧过身,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匆匆地说:「很抱歉,我还有点事,你们……请自便。」
「……」我和可薇同时张口,但都没发出声音,只是目送她仓促离去的背影。
「喂,你够了吧?」可薇推了推我。
「我怎样?」
「不要告诉我,智冠群伦的程大帅哥看不出来,她误会你是新郎。」
我抿唇,没说话。
「我知道你是因为之前伤得太重,害怕再度受伤而迟迟裹足不前,但是吃番薯哪有不放屁的……」
「你没有更好的形容词了吗?」这真的是数年前,台大外文系最有气质的系花吗?和嘉颖在一起久了,连气质都会受到影响,真是造孽。
「不喜欢?那好,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的?你也看到了,她刚才的样子有多难过,可见她真的很在乎你。两个人在一起,要想不争执、不摩擦,不受伤,那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她爱你,她绝对不会存心去伤你,你受伤,她也不会比你好过,那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这段话听起来美妙多了。
「你自己的心你比谁都清楚,不需要我再去背书。知道我为什么不等你吗?不是我等不了,如果十年八年等得到你,我会等。但问题是,我很清楚另一个女人也在等你,而最后等到你的人一定会是她,我何苦为难你?于是我选择退出这个根本没有我立足之地的感情空间,我都这么识相了,你再龟毛下去,就算是处女座的,我照常扁人!」
我被她咬牙切齿的神态逗笑了。
是啊,可薇说得没错,我已经等到我要的答案了,她背身而去时,凄伤的眷恋浓情,不就是最有力的担保了吗?
我还胆怯什么?迟疑什么?
其实,那一夜决定读完所有的信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可薇,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抛下了。」
我不再犹豫,往海宁离去的方向追去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我很抱歉,这辈子爱不了你。」她真的很好,好得……我自惭形秽。
她笑了,笑容云淡风清。「那我等你的下辈子。」
※※※
我沿着海宁离去的方向,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她在二楼的视听教室。
我拾级而上,无声地推开视听教室的门,阵阵悠扬的音符飘了过来。
偌大的视听教室空无一人,只有钢琴架前,流着泪,弹着琴,伤着心的女子我并没有打扰她,这一回,我静默地听着,感受着她的心情。
仍是那首我再熟悉不过的歌曲,她重复不断地弹着、唱着,弹得肝肠寸断,唱得伤心欲绝--
因为我们 不会飞翔
所以幸福航程漫长
难免有风暴埋伏在前方
想试着拆散我们紧握的手掌
你不怕 你不乱 我就不慌
等我们越过爱情的海洋
会庆幸终究没放弃退让
在繁华的岸上 把沿途的泪光
都埋成了宝藏
爱情这片汹涌的海洋
有太多太多伤心的波浪
我们别像那样 我们不要遗憾
要一起过海洋 要一起到对岸
她唱得泣不成声,弹得零零落落,调不成调,严重走音。
在她哽咽得几乎唱不下去时,我走上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只迟疑了几秒,十指便流畅地在琴键上滑动,救回她乱掉的拍子,以柔沈嗓音接续--
如果有时 灰心失望
那是因为 太爱对方
谁能一开始对爱就擅长
谁能才刚启程就有方向
不辛苦 不困难 何必渴望
等我们越过爱情的海洋
会庆幸终究没放弃退让
在繁华的岸上 把沿途的泪光
都埋咸了宝藏
爱情这片汹涌的海洋
有太多太多伤心的波浪
我们别像那样 我们不要遗憾
要一起过海洋 要一起到对岸
(词:施人诚)
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偏头看身畔的她,她也正凝望着我,眼底蓄满了泪光,唇瓣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我们一直都想唱这首歌给对方听,那么,一人唱一半,公平了。谁都不准再临阵脱逃。」
「你、你……」泪水淹没了她的声音。
我怜惜地轻叹,拾手为她拭泪。「这首歌,让我们唱一辈子,好吗?」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不是要和宋可薇结婚了吗?」
我瞥了眼被她抛在一旁的喜帖,索性自己拆开,凑到她面前。「麻烦你自己看清楚,再回答我,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和宋可薇结婚?」
我盯着她在见到新郎名字时的痴呆反应,接续道:「你总是什么都不问,就先下了定论,我们之间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泪水,是因为我们都缺乏求证的勇气。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在你伤心、或者定我的罪之前,都先向我求证,好不好?」
喜帖由她手中滑落,她惊怯地抬头。「你……你是说……」
「想问什么?问啊!」
「你……还怨我吗?」
「不怨。」
「你……还会再离开我吗?」
「不会。」
「那……」她停了下,轻轻问:「你--还爱我吗?」
我深深地叹息,为她的傻问题。
「如果不是还爱着你,那晚,你留得住我吗?」
「予默……」她哽咽地喊了声,投入我怀里,这回,我没有任何疑虑,坚定地拥抱她,低头寻找她的唇,浓情深吻。
许久、许久过后,我伸出手,与她五指交握。「这一回,我们要牵着手,一起走过这片爱情的海洋,谁都别再轻易放开对方了,好吗?」
「好!」她拚命地点头,眨去眼角泪光。「予默,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别再说『对不起』,你说过很多遍了。」
「不是。」
「那是『你等我』?三年前我在机场就已经知道了。」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她靠向我怀里,搂住我,脸庞贴在我颈侧,柔柔地,在我耳畔同样吐出三个字。
我一悸,动容地深拥住她。
耳畔,回绕着她温浅的呢嘀--
「我爱你。」
后记
又到了后记时分。
坦白说,这篇后记实在难以下笔,深怕一路写来,会变成忏悔录或批斗会……
首先呢,曾有不少看过我的书的人说,晴姑娘应该是个忧郁的古典佳人,这句话让本人不小心笑掉了几颗牙。
于是,我在某本书(别问我哪一本,呜呜!我真的忘了)中说过,最能展现作者真性情的地方在前序后记,也许就因为这句话,使读者们对我的序与跋多了几分关注,近来,不少人来信问起:「晴姊姊,你最近是怎么了?后记写得好感性,也好沉重,都不像以前的你了耶……」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每本书悲情完之后,我总是在后记中不遗余力的搞笑要白烂,努力挥洒「真性情」……(好像努力过头了^^||||)
然后大家就以为晴某人天性白目,但,呜呜……上天明监,人家也是有感性的时候啊,为什么我一定要被规定心情不好,被规定失恋分手,被规定发生什么天灾人祸,然后性情丕变……(你们会不会想象力太丰富了?)
哭笑不得之余,那一封封迫不及待安慰我、劝我放宽心的信件,着实也教晴姑娘满怀窝心,原来,大家都这么关心我,真好。
OK,言归正传。
为什么这篇序开宗明义,说会成了批斗会呢?(呃,用词太耸动了,我是个吃饱睡好,没什么天灾人祸的人,所以还是改成「检讨回顾录」会温和些。)
自从《爱情的海洋》出版以来,收到正反两极的声浪,让晴姑娘整个心情像洗了场三温暖……唉,冷暖交集,悲喜难分呢!
但是我说过,当初既然敢尝试,就是做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心理准备,以下,就汇总几个最常看到的问题,予以探讨。
01.既然知道吃力不讨好,为什 还要写《爱情的海洋》呢?
晴:因为本人天性反骨,欠人骂……(哇!谁丢臭袜子?)
不能怪人家耍白烂啊,我明明在序里头就说得很清楚了,还给人家问这个问题,真是的!
你们觉得,晴姑娘是那种知道你们会骂,然后就不写的乖小孩吗?
说是叛逆,也不尽然。我知道第一人称难写,也知道功力不够,写了摆明是自找死路,但我想磨练自己的写作功力,如果不写,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哪里,这是一种自我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