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拓凡差点失笑出声。我的老天,这女子不简单,喜怒不形于色不说,连骂人也可以不带脏字,只是不知这水准超低的仁兄听不听得懂。
“贱女人,你咒我是不是?”果然,这男人也没辜负芷柔的“期望”,领悟了她言下之意,气得脸红脖子粗。
芷柔沉下了脸,俏容冰冷。“请容我再-次提醒,注意你的措辞,我恐怕无法容忍你一再地口出秽言。”
此人该庆幸他遇到的是端庄且冷静自特的她,要是换了婉柔,恐怕早脱掉脚下的高跟鞋往他头上敲了。
“呒你想要按哪?”对方操着方言,摆出一副地痞流氓样,十足仗势欺人样,“我给你警告,这个修车费的损失你要是不负责,我不会放过你。”
“是这样吗?”芷柔不怒反笑,“经阁下一提;我才想到我也有修车费需要某人负责;如果阁下懂得基本常识;应至前头待转区等待吧?更别提当时你那方是红灯,以及足以媲美飞车的惊人车速。”
“你----’男子一窒,答不上话。
“或者,”她微微一笑,虽然脸上完全没有笑意,转头望向身旁的陌生男子,“先生,介意充当目击证人吗?”
“不,当然不介意。”展拓凡很配合地助她一臂之力,“或者,你会需要我通知交通警察前来解决?”
“是的,麻烦你。”
那男人-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自知站不住脚,连连咒骂了几声,赶紧逃之天天,临走前还在一长串秽言后加了几句:“臭三八,老子不跟你计较……”
芷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好自认倒霉。要不是多年培养下来的沉稳自制把持着理智,她老早就学婉柔破口大骂了。
“从容不迫,冷静犀利,好风范.”展拓凡激赏地开口,露出一抹笑。
芷柔像是终于想起他的存在,回过身,“我造成了你什么损失吗?”
“只是虚惊一场。”
她目光落在差点就“你侬我侬”的两辆车,语调仍是-贯的淡然,“关于你,我很抱歉,这样的意外实非我所愿,如果有任何因我而导致的损失,我愿负起全责。”
他讶然地挑起眉,“我以为你会沿用刚才那副咄咄逼人、强悍犀利的方式对待我。”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与方才那名推卸责任、睁眼说瞎话的无赖又有何差别?”她一向唾弃没担当又死不认错的人。
好个是非分明、理性自律的奇女子。展拓凡对她的好感与赞赏不自觉又加深许多。
“小姐贵姓?”
细致的容颜在此语一出后,更显疏冷,“既是虚惊一场,那又何必说名道姓,若确定没有任何我该负的责任,我先走一步了。”以着十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转身上车,离开展拓凡错愕的注目之外。
一会儿过后,他低笑出声,有些无奈,又带点自嘲。
老天,展拓凡,人家铁定把你当成了当街搭讪的无聊男子了!
他苦笑地撇撇唇。天晓得,除了礼貌性的应酬外,他从来不曾主动开口询问陌生女子的芳名,光主动粘上来的女人就够他头疼了,他哪还有心思去招惹女人。
可是这女子那与生俱来、独特而自信的丰采却令他难以忽视,同时,她也冷若冰霜得教人近不得身,他不过问个名字而已,结果却碰了个不重不轻的软钉子,啧,要说她是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一点也不为过。
这女子,是他回来以后,碰过最奇特的一个,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经过于这么一段插曲,芷柔总算顺利踏入新扬广告公司大楼。
一坐下来,她立即按下内线,以着一贯公式化的沉着语调说道;“江秘书,麻烦进来一下。”
“好的。”另一头传来温和的回应。
不一会儿,她的私人秘书抱了一叠公文夹进来。
“通知各部门,业务评估会议在二十分钟后召开。”她习惯性地推推鼻梁上的镜框,“还有,最近有什么要特别留意的重要大事吗?”
“噢,有的。企业体系遍布欧亚且财力雄厚的跨国集团展氏,在本地成立了分公司,还出动了展氏总裁的次子亲自来此坐镇,而近期,他们将推出耗费巨资研发的系列香水,此案对展氏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极获重视。所以,在挑选负责的广告公司上面,也格外地要求严苛,在一番强烈的竞争下,我们成了展氏所挑选保留的三家公司之-,这同时电是公司今年最看重的一笔生意,连带的也对本年度的营运利润有着绝大的影响力,所以我们新扬也是势在必得,这件事,你没忘吧?”
那当然,这么大的事她怎可能忘记。芷柔敛着眉,“他们怎么说?”
“这项企划案非同小可,是由展氏的总经理--也就是展氏总裁的次子展拓凡亲自负责,至于最后的决案,他说要看过三家厂告公司的企划方案及行销理念后才能作最后的定案,您必须亲自出马,与他约个时间面谈。”
“oK!我了解了。江小姐,麻烦你将所有相关资料整理好交给我,并传达下去,请公司最具创意头脑的几名企划人员企划出他们最满意的广告方案交给我,我自有定夺。”
说完,她立刻聚精会神地埋首于卷宗之中,完全将外在的干扰阻绝在外。
第二章
展氏企业大楼内。
重回故土,老实说,展拓凡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他是个很实在的人,很难去学人家多愁善感地咏诗伤怀,也不会特别地涌起“月是故乡圆”的感怀之情;这片土地虽然熟悉,却不会令他有眷恋的感觉。
还好他是中学毕业后才随家人一同移民英国,中文才能说得这般字正腔圆;否则回到自己的家乡还被人当成了外来客,那不是笑死人了。
立于落地窗前,他双手环胸,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一样是乌烟瘴气的交通乱象,一样是烟尘满天飞的空气,一样是酷热难耐的天气。望着外头顶着大太阳挥汗如雨的人群,连他都觉得能舒服地窝在办公室吹冷气,实在是幸福得不像话。然而,那是在望见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案资料前的想法。
叹了口气,他很认命地坐回宽大的办公桌前,着手处理眼前成堆“据说”刻不容缓的公务。
没办法,老爸都交代下来了,这里的分公司才刚成立,在一切未完全步入正轨、稳定运作之前,他得留守于此,这一串重大决策还等着他拿主意裁断。正因老爸对他的能力百分之百地信任,所以才会将这里的一切交给他全权负责。
他忍不住又要叹息,人就是不能太出色。看嘛,有才干的下场就是操死自己。
他,展拓凡,是自负、也是自傲的!因为他有这个条件。他十分清楚自己有几分能耐,对自己的出色也有相当程度的认知,再加上傲人的身家背景,主动缠上他的女人多不胜数。
虽然俊朗卓众、丰采逼人的他拥有了十足当花花公子的条件,然而,他并不热衷于爱情游戏,所以,此番会接下父亲的委任前来此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烦不胜烦,被那群八爪女缠得快受不了啦!
转眼间,小山一般可观的待阅签呈已解决得差不多于,剩下的,就是比较值得他关注投入的问题。
为了这一系列香水的推出,他投入了不少心力,他更计划利用此案为展氏分公司的成立顺利打响成功的第一炮,奠下稳定的根基,换言之,这对分公司未来的发展有着决定性的成败,其重要程度,自是不言可喻。
于是,挑选足以担任全程推广行销的广告公司,自然也必须慎重其事。经过了一番严苛的筛选,脱颖而出的三家公司皆十分杰出。他翻着其中一家广告公司早上才刚送来的企划书,暗暗凝思着。
他不置可否地抿抿唇,合上档案夹,取过另一项构思、理念全然迥异的企划案。
像想起什么似的,他目光在桌上搜寻着,手也没闲着地在成叠的资料夹上翻找,再看看眼前两家公司提供的企划案,他微皱起眉。新扬的呢?这么大的事,他不认为他能干的女秘书会疏忽,那么,便是新扬广告公司尚未提出任何足以说服他的企划案?
修长的五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凝思着。其他两家公司皆卯足了劲地争取机会,“新扬”难道不知道对手竞争有多激烈吗?相较于这两家公司的积极态度,他们的全无动静未免显得悠闲过了火,是认为慢工出细活?还是根本就不把这次的合作机会当一回事?
不至于吧!他想,对方应该十分清楚,接下展氏的这一笔生意,至少胜过他们半年的努力,没有不在乎的道理。
他翻阅着“新扬”的资料,细细玩味着负责人的名字--莫芷柔。
这带给了他短暂的讶异,竟然是个女人,能独力撑起这么大一间公司,且拓展得规模可观,业绩蒸蒸日上,在竞争强大的广告界闯出一席之地,此人的能力自是不容小觑。
一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他撇了撇唇,自然而然地将其定位于年逾五旬、一板一眼又不苟言笑的职业妇女。
算了,不想了,如果她不认为放弃可惜,他绝不介意将机会留给这两家抢生意抢得快反目成仇的公司。
揉了揉酸疼的颈项,看看时间也快中午了,他可不想真的操劳死自己,民生第一,若让肚子大唱空城计,那多对不起自己。
顺手拿起挂在架上的西装外套,他走出办公室,随便找了间看起来还算顺眼的餐厅解决他的民生大计。
才刚坐下没十分钟,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令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看来像是一场商业形式的午餐一由她一丝不苟的态度,以及脸上的冰冷可研判,但是……怪了,怎么她对面的男子会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恍惚样?展拓凡怀疑她的话他到底听进了多少。
聪颖如她,他不信她完全感觉不出对方那色迷迷的眼神,真亏她还能无动于衷,处之泰然地应对。
眼尖的他,没有遗漏掉当她将一个公文夹交给对面的男子时,那男人竟借机握住她白皙细致的手--
该下地狱的下流胚,芷柔愠怒地凝起冷眸,抽回了自己的手,努力压抑几欲溃堤的怒涛。
他以为他在干什么?这种假公济私的人最讨厌了,挟公事之便,行调戏之实,一双贼眼令人看了说有多厌恶就有多厌恶,要女人不会去找妓女吗?若不是看着这桩生意是底下的员工辛劳多时的成果,她早就不客气地拂袖而去了。
“如果没问题,事情就这样定案了。”她努力保持平稳的语调,不让在胸口燃烧着的熊熊怒焰泄漏半分。
那么等这件事忙到一个段落,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邀你----”
“方经理!”芷柔不耐地打断,“我说过;除了公事,我不会与你有任何私人的接触。”
她受够他了,这段日子饱受他的骚扰已令她忍耐到不能再忍耐,要不是太过理智,一再告诉自己不能让私人情绪影响公事,她早就叫他从她眼前滚蛋了。
因为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展拓凡并不清楚他们的对谈.但自认比那个色胚子聪明一点点的他,已看出芷柔堆积了不小的怒气,随时预备发作。尤其,当那名男子不顾她的抗拒,神情急切地再一次死拉住她的手,白痴都看得出他是在一倾情衷,然后----天哪!这样就想一亲芳泽,未免太猴急了吧?
他好奇芷柔可能会有的反应,依她的严谨自律,应不至于做出失态的事,那么冷静而优雅的她,又将如何应对呢?
沉思的目光转向芷柔冷如寒霜的容颜--啊!他失算了!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在挣脱不了对方的纠缠后,她愤怒地起身;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端起眼前的玻璃杯往那名男子的脸上泼去,在他错愕地松手之际,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很酷地抄起账单结账;然后潇洒地离去,全然不将她此番壮举所引起的侧目放在心上。
呆愣了半秒之后,展拓凡终于失笑出声。真有个性,她又给了他一次惊奇!
他真的没想到,印象中稳重端庄的她也会做出这样冲动任性而又意气用事的举措,再看了看那名狼狈万分的“男主角”,他更觉有趣了--虽然,他很难培养起怜悯同情的情绪。
可恶,下流的臭男人
直到下了班回家的路上,芷柔胸口那把烧旺的怒焰仍平息不了。
目光瞥向操控着方向盘的右手,想起了自己在回公司后,差点将它洗掉一层皮。
当时,压抑已久的不满情绪已达到临界点;泼他一杯水算是便宜他了,她还想送他一巴掌呢!他算什么东西,还以为她有多稀罕这笔生意,他也未免太小看她莫芷柔了!
停妥车,她推开大厅的门,里头仍亮着灯。
湘柔正捧着英文课本坐在沙发上专注地无声背诵着,听到开门声本能地望去,“大姐,”她随口一叫,正想再埋回课本时,目光却绕在芷柔身上,偏着头打量她,
“咦,大姐脸色不太好看耶,谁惹着你了吗?”
有吗?她以为在回来的路上已将怒火平息得差不多了。
“一个超级贱骨头的烂男人!”她忿忿地咒骂道,又涌起了想将右手彻底消毒的冲动。
只见湘柔那两道娟细的柳眉微蹙了起来,细致无双的绝美娇容浮起了淡淡的不苟同,“大姐,身为一个淑女,是不该口出秽言的。”
低柔轻细的话语,换来芷柔地莞尔,“小丫头,你教训我啊?”
对于这个纤柔娇弱的小妹,芷柔有着满腔的怜惜,最心疼的是她,最放不下的也是她,她纯净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染纤尘的灵魂,无邪得有如一张白纸,娇怯得无法在人群中生恬,若没有一双有力安全的臂弯供她栖息依靠,为她挡风遮雨,呵疼一生,她将如何是好?
“对了,你三姐呢?”芷柔左右张望,没见着海柔的身影。
湘柔据了抿唇,娇柔的低低一笑:“和孟大哥在厨房里边做菜边你侬我侬,情话绵绵。” 及时传出的莱香印证了湘柔的话;
“你没告诉你孟大哥,君子远庖厨吗?”
“有,但是他说,厨房算什么,天涯海角他都跟了。”
芷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目前还不想饿死,所以我去看看。”天晓得他们是在做莱还是谈情说爱,要想等他们做好晚餐,她们必得先有饿死的心理准备。
因为太了解这一点,她只好劳驾自己前去一探究竟。一接近厨房,果然没有意外地听到里头传来笑闹声,她绕过区隔的屏风,好笑地望见那对小爱侣正童心未泯地抢着一块吃了一半的虾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