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讲了那么多,结果最后一句才是她的重点!顾逸凡着实被她那篇谬论惹得哭笑不得。
“其实你只需说句‘我想搬到你家住’便可,不必找那种怪理由,真的。”
“……这嘛……嘿嘿……”晓兰干笑数声,搔搔脑袋瓜。
接下来,若按照晓兰的剧本,顾逸见应该会先问她:“不是住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搬家?”然后晓兰开始说明原委,然后他开始考虑接不接受她这个好房客。假使答案是接受,那当然最好;假使拒绝的话,没关系,晓兰早已拟要说服词句……然后他再次考虑,然后晓兰再次说服……经过数次的考虑与说服后,他终于同意了,晓兰也终于可以带着“感激的泪水”搬进他家了,没想到他的反应却是——
直接开启铁门,“先进来吧。”紧跟着,顾逸凡从酒柜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把备用钥匙先给你用,至于你的卧室……看你喜欢哪间,自己去挑吧。”
怎么他……
咦?咦?稍等一下……
“这真的是你家的钥匙吗?”晓兰不大相信。
“是的。”顾逸凡不像在开玩笑。
晓兰愣了两秒钟,突然冲到门口,并且把钥匙插进门把,是真的耶!在此一刻,她确实该高兴得飞上天才对,但为什么心头总觉得怪怪的呢?她想了想,对了!原来是她的剧本被打乱了,以致于她认为最重要的“租金”与“押金”都还没讨论。
不行,得按照剧本重来。
“阿凡,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搬家吗?因为我屋主的儿子……”
其实早在前天,当大楼管理员王伯伯询问顾逸凡愿不愿意出租房间时,他便得知晓兰得在星期五以前搬家的消息了,同时也得知晓兰一直找不到新居的原因在于“租金问题”。然而此刻,他仍然静静地听她说着、静静地凝视她说话的模样,直到她提出——
“……那你的房租怎么算?还有押金多少呢?喂!你要上哪儿?”
顾演几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厨房。”晓兰立即追上去。
“租金多少?快说呀!这对我很重要耶。别顾着洗杯子,先给个数字……”等了好一会儿,晓兰不禁猜测:“该不会等我住进来后,才告诉我月租七千、押金一万四千吧?”这是小家园的标准行情。
顾逸凡兀自拿着抹布擦干杯子,随后倒温开水送给她。
“押金不必,租金随你。”语毕,他再次走回客厅。
“随我?那租金肯定不会超过四千嘛,嘿嘿……碰到贵人喽。”晓兰挑了挑眉头,筹地转身冲到顾逸凡对面坐下,“真的吗?我可是很单纯的幄,不可以骗我。”
顾逸凡微微扬起嘴角。
“我不会骗你。”
轻谈的语气,令晓兰强烈地感受到——他是说真的!突然间,她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太好喽,呵呵呵……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月租四千,包含水电费。”
“好”
他人真好,晓兰感动得想哭哩。
第四章
提起整理家务方面,老实说,晓兰非常的——不行。
不要的废纸她会乱丢、书籍文具堆成小山丘、棉被从来不把好、钥匙经常在椅缝里找到、地板弄湿了就让它自然干、换下来的脏衣丢墙角、垃圾桶三天清一次。还有房间里的蚂蚁是她残留的面包屑引来的!
人家说,女人最爱干净了!晓兰当然也想好好地整理自己的房间,但很奇怪的是,无论她今天怎么收拾,即使耗上整天的时间清扫,可到了明天还是会变乱。再加上她平时忙于课业与工作,所以就……呢……不过也还好啦,至少她脑袋很清楚哪个东西塞在哪个角落。
然而,自从搬到顾逸凡家那天起,她的居住环境便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唉,并非晓兰的习性改变了,而是顾选凡把“居家好男人”这个名词发挥到极致的关系。
晓兰初到之时,顾逸凡的清扫范围只有客厅与厨房;三天后,他不小心发现晓兰的房间实在大恐怖了,于是自动帮她整理;隔天发现她房间又搞乱了,于是他又扮演起佣人角色……到后来,清理她的房间俨然成为他的例行性工作。
至于晓兰的态度,当然是大方的接受服务啊!谁叫顾逸凡从未责备或抱怨个几句呢?谁叫顾逸凡看起来很心甘情愿的样子呢?
唉,这个房东好可怜!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值得一提——即使冰箱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肉品蔬果,即使顾逸凡已声明她可以免费使用冰箱里的食物,无奈,晓兰的厨艺仅限于煮面条。而顾逸凡这个烂好人,实在看不惯晓兰每晚只吃着油拌面,因此,他回到家的时间使主动改成五点半,同时也主动担任起晓兰的专用厨师。
再回头瞧瞧晓兰的反应,当然是大方的吃、拼命的吃、卯起来吃啊!谁叫顾逸凡的手艺这么好?谁叫顾逸凡总是煮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并且很热心的邀请她共同享用?
唉,这个房东……唉,这个晓兰……唉,该怎么说呢?
但是,倘若撇开家事这方面,其实晓兰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动机也很单纯的。
她想多赚点钱,所以兼差工作从不间断;她想多存点钱,所以花费很省;她想要有多点时间做事,所以每天都晚睡早起;她想毕业后进入企业行号管钱,所以选择会计系就读;她想拿到奖学金,所以平均成绩向来维持在八十五分以上;当然,也为了这个原因,所以她上课的时候总是很专心听讲。
然而,今天下午五点,她上课的情形似乎有点走样。
瞧她眼尾不断地瞄向手表,就好像有急事待办的样子。隔壁座位的沈裕霖,还有后面座位的小婷都注意到了,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互觑一眼,随后静待……
下课钟一响!
没想到教授竟然不愿意下课,晓兰不由得暗自给他咕哝个几句。而后,足足又拖了半个小时,那位已被晓兰尊称为“龟毛教授”的人终于离开讲台了,这时,晓兰的心情也完全显现出来了。
看着晓兰把书、笔记本一古脑儿全塞进背包,沈裕霖问道:“你跟别人有约,是不是?”
“是啊。”晓兰瞧他一眼,又继续收抬东西。
沈裕霖与小婷理解了,可晓兰不是都会把行程表告知合伙人吗?为什么这次……肯定有内情!小停对沈裕霖打个眼神后,追问着:“跟谁?”
晓兰迅速地丢句:“逸凡。”小婷与沈裕霖皆知道顾逸凡是她的新房东。
“作啥?”
以他们对晓兰的了解,晓兰应该会回答——要和阿凡治谈重要事情;没想到答案竟然是——
“他要做海鲜什锦面给我吃。”
海鲜面?这会是她上课心不在焉的原因吗?沈裕霖与小婷正想再追问,但晓兰已背起背包,并说了句:“OK!我先走喽,拜拜。”
突然间——“晓兰!你有空吗?”晓兰身后出现一位女同学。
“我有急事耶,晚上拨电话给你,好吗?”
虾米?!在旁的沈裕霖与小婷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常,就算晓兰的时间再怎么急迫,也会留下来听对方说个几句再离去!须臾,又有位同学阻住晓兰的去路。
“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牛排。”
“我有急事,明天再说吧。”
虾米?!沈裕霖与小婷更讶异了!按照惯例,晓兰会先拿出笔记本,再和对方约个时间,从来不会只丢下那句“明天再说吧。”便离开!须臾,又有位同学在门口阻住晓兰。
“有个背包要送你耶,跟我去宿舍拿……”
“我有急事,改天吧。”
教室里,处于呆愣状态的沈裕霖与小婷终于回神了。
“晓兰的行为举止跟以前差好多,你觉得呢?”小婷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沈裕霖沉寂半晌,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晓兰这阵子每天都回家吃饭?”
“嗯,好像是耶!我最近都没看到她在工作室里啃馒头或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呵,想必顾逸凡的厨艺很合她的胃口。”
小婷这席话使得沈裕霖的心情愈来愈沉闷。
***晚间六点半,顾逸凡将晚餐端上桌,晓兰即刻丢开无线电话,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享用海鲜什锦面。
“哇!好好吃哦。”晓兰一口又一口的吃着,注意力全在眼前这金色、香、味俱全的海鲜面,所以未发现顾逸凡正出神的凝视她。
须臾,她稍微满足口腹之欲后,抬起头来,“你怎么还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喔。”
顾逸凡浅浅一笑,转眼便开始动筷。这时,晓兰又道:“我刚才讲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你会不会心疼电话费?”边吃边聊早已变成晓兰与顾逸凡之间的习惯。
“不会。”语气温和地回答。
晓兰讶异地眨眨大眼。
“为什么?”
“因为这通电话是阿林打来的,不是你拨出去的。”电话响时,大部分是由顾逸凡接听,所以他都知道对方的姓名,同时也知道了晓兰的人缘确实好得没活。
“对喔,那应该是由对方付费……”晓兰喝口蔬菜汤,“想知道我跟阿林聊什么吗?告诉你哦,阿林想在今年结婚,但他女朋友认为再缓个几年比较好,因为……”
往常,晓兰跟朋友讲完电话后,从来不把对谈内容当成聊天话题,即使是她的最佳好友——黄小婷,也得透过追问才能得知部分内容。然而如今,她竟然自动的、并且完完整整的给顾逸凡听。如果这种差别待遇被小婷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秋末,天气转凉。
听说女人的衣橱永远少件衣服,但这句话对晓兰而言似乎不太适用。
她的衣服穿来穿去,牛仔裤只有三件在替换;至于上衣,大概只有五件吧,不,得再加上两件长袖衬衫,其中一件正顾逸凡持在手中。
瞧着洗过N次的尼龙布衬衫,它穿起来能保暖吗?顾逸凡暗忖的同时,脑袋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讲实在话,他平时进出晓兰的卧室,目的只在于清扫地板与整理书桌,可从来没翻动过晓兰的衣柜或抽屉。
然而,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晓兰是否把秋冬衣服全给遗忘在柜子底下?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接下来,他必然会很鸡婆的把那些衣服拿出来清洗。
晚上九点,顾逸凡趁她仍在工作室的时候,偷偷溜进……呃,应该说大方地走进她的卧室。
在打开衣柜的刹那,空空荡荡的景象令顾逸凡傻住了,随后他拉开底柜抽屉,再翻翻衣柜旁的大小纸箱,半晌后,终于被地挖出一件厚厚的旧外套,袖口竟然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她——有必要过得这么清苦吗?这……也未免节俭得太离谱了吧?顾逸凡不觉地摇摇头。蓦地又拢起眉头,莫非她在外头有欠债?或者她家有经济困难?或者……
此刻,他已决定要和晓兰好好的谈谈。
由于明天是星期日的关系,所以晓兰工作到十一点半才回家。沐浴过后,她按照惯例坐在电视前观赏她的最爱——周末泡沫剧场。
瞧瞧戏剧内容,只不过是四位老外坐在车上哈啦,有啥好看的?然而,晓兰却看得津津有味,还笑翻在地毯上……唉,无聊的人类。
好不容易终于演完了,晓兰关闭电视同时说道:“有事想跟我说,对不对?”
顾逸凡楞了楞:“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对泡沫剧没兴趣,所以每次广告的时候,你都会转到新闻台,但今晚你却反常了,可见你心里有事。”晓兰早已摸透他的习性,“再者,每次我看完电视,你都会说句‘很晚了,该去休息了’,但今晚你却闷不吭声,可见你有事想跟我说。”
看不出来晓兰的心思还满细腻的,顾逸凡忍不住投以欣赏的眼光。
“说吧,我听着。”晓兰洗耳恭听的模样。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开车载你回家搬些冬季农物。”
顾逸凡打算去她家看看,以便判断她家的经济状况如何。然而,她原以为顾逸凡会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提起——回家?
晓兰多么希望有个家可回,无奈上帝四缺三,老早把她那三位亲人招回去打麻将……她想着,脑袋又冒出爷爷、奶奶、还有妈妈的慈祥脸孔。
她突地翻个身躺在沙发上,双眸呆楞得地仰望天花板。
瞧那张脸蛋渐渐泛起了感伤气息,顾追凡心头亦渐渐地揪了起来,正当他想追问,却听到晓兰说:
“我没有家,我算是个孤儿。”
顾边凡不由得诧异了好几秒钟。
“为什么说‘算是’?”
“这事说来话长……”
晓兰坐起来,拿起杯子啜了几口茶水后,缓缓道:
“我国小毕业那年,抚养我长大的妈妈去世了;我就读高一的时候,陪我长大的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了。名义上我虽然还有个爸爸,可是他眼里只有小老婆与私生子女,跟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所以实际上我算是个孤儿。”
接着,她又说出小婷都不知道的内情——
“记得我小的时候曾经问过他,是不是不爱我了,所以才想离家出走?他虽然回答不是,但隔天他还是不见了。六年后他再次出现,我说我长大后会好好孝顺他,请他别再离开了,当下,他虽然点头答应,但隔没多久,却暗中变卖我家的房子,人也不见了。
“转眼又过了四年,我跪在他家门口求他出面办理爷爷奶奶的丧事,他避不见面就算了,但他的狐狸精却拿扫把将我打得鼻青脸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