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质的落梅风。”綦祯皮笑肉不笑地说。
“落梅风?”那是什么?
说实在的,雪签自幼长在乡下,虽念过几年私塾,可由于贪玩,对于琴棋书画没一 样专精的。
或许就因为这样,綦祯才会看不起她吧?
“楼台小,风味佳,动新愁雨初风乍。知不知对春思念他,倚栏杆海棠花下?”他 淡淡念来,“是不是很感动啊?”
“我不懂……”她眼底覆上迷惑。
“真不懂吗?这词境里可说明了他对你的思念呀!”綦祯一步步逼近她,“把布球 珍藏在柜中,不准任何人触碰,可见你是多珍惜它了。”
雪签呆愕地望着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微颤着薄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她不 懂,在这种情况下她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我根本不知道写的是这样的词句。”她能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算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推诿之辞,明明做错了事,你总是有一堆大道理!” 綦祯火冒三丈,双手猛地掐住她白细的颈项。
“你想做什么?”
她的喉咙被他勒得好紧,紧得她难过得直咳个不停。“我……你放开我呀……”雪 签抓住他的手,唇瓣已发白。
“难道你就非得要做出让我丢脸的事不成?”他猛地放开她,改握住她纤柔的腕骨 。
“那是你自行猜测,我从没这么想过。”她咬着牙,忍着手腕上的疼痛,眼看上头 已瘀紫一块,可想他的力道有多大了。
“好痛……”
“你也知道痛?!你可知道我的心更痛?我杜伦綦祯娶进门的妻子居然是这样的一 个人,你要让这座府邸中的人如何服你?”
他严厉的批判几乎要震碎了雪签的一颗心,她难受的直摇头,却突闻自己衣衫破碎 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她惊讶地大喊。
“既然你难忍春闺寂寞,那么我就成全你。”
他赫然将她推上床,粗鲁地掀起她的裙摆,完全没有前戏地打算占有她。
“不……不要!”
无论雪签怎么喊叫,仍止不住他那邪佞的手段,直到她的身子适应了这股疼,却已 虚软无力了……她终于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在綦祯面前,她永远都没有说话的余地, 只能当他恨意下的牺牲品……***
从那日起,雪签便遭綦祯软禁,他还安排数名护卫在门外看守,不许她出房门半步 。就算玉儿要来见她也得搜身,查看身上有没有携带她和子乔传情的东西;府邸里的下 人们更是窃窃私语,将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闲磕牙。
这些话听在玉儿耳中可是又气又恼,偏偏她又没办法为雪签出气,只好把这些委屈 往肚里吞,更希望雪签终有一天能够含冤大白,把那个依依给赶出王府。
“格格……格格……玉儿来看您了。”
经过搜身后,玉儿便快步进入雪签的寝房,却见她趴俯在窗头,一动也不动的看着 窗外。
这下玉儿更急了,她赶紧上前问:“格格,您怎么了?如果心里有埋怨,尽管对玉 儿发牢骚,玉儿可以想法子将这讯息传进宫里,请皇上为您说句公道话。”
雪签摇摇头,目光仍凝望着窗外的云朵,“即使能出去,我也不想回宫了。”
玉儿乍听此言,惊讶地睁大眼,“格格,您说什么?不想回宫了?”
雪签点点头,回眸对她轻笑,“无论是宫里,或是在慕王府里,我都觉得压力好大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身在官宦之家,或许平民百姓的生活比较适 合我。”
她尚未入宫之前,虽然生长在淮北那种落后地方,吃了这一餐还不知下一餐在哪, 可是她觉得好快乐,虽然过的不是衣食无缺的生活,但至少她活得像自己。
而且,她只要一有空便会养些鸡鸭,帮娘减轻负担,一直到娘去世后,这些工作便 由邻居阿旺哥帮着处理,每天生活虽清苦,但她心灵上没有负担,心头不会被压得沉甸 甸的。
“不……您万万不能有这种念头啊!皇上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您,您怎么还 能回到那种地方呢?”
玉儿当真不明白雪签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为何荣华富贵的生活她不要,硬是要 回那种地方吃苦?
“玉儿,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何必当真?”雪签柔弱的笑了笑,倚在窗棂边,眼睛 仍凝腴着外面的白云。
说实在的,她想逃,可是这儿门禁森严,怎是她说走就走得了的?
“那就好。”玉儿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不知皇额驸什么时候才会撤了您的禁 足令,这样子实在很麻烦,不论去哪都得搜身,当我是贼一样。”她鼓着腮帮子,讨厌 极了綦祯下的这道命令。
“以后若没什么事,你就不用来找我了,反正我吃喝都有人送来,不需人伺候。” 雪签终于将视线从外头调了进来。
“不来看您,我怎么放得下心啊?”玉儿坚持。
雪签摇摇头,“你也真是的。”
就在她转头望向窗外的同时,突然问道:“对了,你可知道这墙外是什么地方?” 她指着窗外的墙。
“墙外便是杨稠溪,那儿的水特别沁凉,很多人都喜欢去那溪里玩水,听说舒服的 不得了。”玉儿笑着回答。
“哦!”雪签双眼半眯,脸上突生了一抹绝决的颜色。
“这样吧!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格格您等会儿用了午膳就赶紧午休,晚点玉儿再来 看您。”她发觉雪签的脸色最近总是特别苍白,于是好心劝她多休息。
“也好,麻烦你出门时替我将门带上。”
“好的,格格。”玉儿连忙屈膝向雪签道别,而后将门拉上,离开寝房。
玉儿一走,雪签便将暖炕上的帐帘扯下,撕成长条,再结成一条更长的布条,栓在 房里的梁柱上。由于这间房位于三楼,后面又紧贴着杨稠溪,綦祯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她 会冒险从那儿逃走。
雪签打好绳结后,顺着绳子徐缓地爬出窗口。她曾是个爬树高手,这点高度根本困 不了她。
然而,她每降一步,心底便泛酸一次,因为这也表示,她与綦祯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由于现在正是大白天,外头日影既刺眼又火辣,所以根本没人发现雪签这时会吊在 半空中,准备逃跑!
直到送午膳的丫头进屋,见不着雪签,这时才东窗事发,却也让綦祯心头猛地一震 ,整个人仿若被熊熊烈火所围绕,更奇怪的是,她离开的消息居然让他心底某个角落突 然拧得好紧……雪签好不容易落入杨稠溪中,由于深谙水性,平静的溪水根本威胁不了 她,于是她便加快速度往前游,一直到她认为安全的地方才探出头,深吸了口气。
她回头望向慕王府的方向,心底喃喃念着,綦祯……我心爱的男人……再见了…… ***
淮北有个叫“温田”的小镇,生活物质虽落后,但民风淳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 极为融洽。
因为大伙儿太久没有看见雪签了,一见到她,立刻追问她有关皇宫里的一切新鲜事 ,而雪签对他们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竭尽所能的满足他们每个人的好奇心。
“雪签,我看你这次回来的原因并不单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阿旺把雪签拉 到一旁小声地问。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雪签虚与委蛇,说什么也不想道出她在慕王府 里发生的事。她并不是担心他不收留她,而是担心自己好不容易遗忘的事又开始蠢蠢欲 动了。
“我们两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的想法我会看不出来吗?是不是你在宫里过得 不好,你快说啊!”阿旺激动的攀住她的肩,他还记得尚未进入皇宫前的雪签是这么的 天真无邪,可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奇怪,让他不得不起疑。
“你误会了,我只是不习惯宫内的生活,所以偷偷溜出来,怎么可能隐瞒你什么。 ”雪签说什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受了委屈。
“溜出来?”阿旺更震惊了。
“对啊!我不习惯那里的人总爱对我评头论足,所以我回来了。”她故意不提起綦 祯。
“原来如此。可是……你眼底所表现出的黯然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阿旺 是打从心底关心她,所以不容许她对他撒谎。
“阿旺哥,真的很对不起,或许是我刚回来,一切都还不适应,所以让你产生这种 错觉。”她对他歉然一笑,神情中带着些许的紧绷。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表现得这么自然了,居然还瞒不过阿旺的眼,或许她该重新 调整一下心情,别再把忧郁写在脸上。
“既是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阿旺暗吐了口气,“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宫呢? ”
“我……喜欢这儿,一点也不想回去。”她仓皇的别开脸,一想起“回宫”二字, 便又会想起綦祯,这会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又产生了涟漪。
“不回宫?”阿旺吓得张大了眼。
“我这次好不容易才溜出来,根本没有回去的打算。”雪签紧接着又说。
“可……皇上总有一天会派人找到这儿的,你叫我们怎么说呢?”他不是不愿帮她 ,而是担心这村里的安全,如果他们到时候落得一个藏匿格格的大罪,这还得了啊!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啊!”雪签一脸的哀求神色。
“帮你!怎么个帮法?”
“我也曾经想过,他们总有一天会找来这儿,所以这里绝不是我久待的地方,所以 你能否在别处帮我安排个住处,简陋些也没关系,只要我一个人能住得下就行了。”
“给你安排住所倒是不困难,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仔细考虑清楚,皇宫的生活再 怎么说也比咱们这儿好得太多,你又何必那么钻牛角尖呢?”
想她一位堂堂的十八格格居然要单独住到那么偏远的地方,这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求求你,我真的是已走投无路了。”雪签没辙,只好泪眼婆娑的跪下相求,还真 是让阿旺难以拒绝。
“别急别急,你快起来啊!我一定会好好想个办法的。”阿旺赶紧扶她起身,脑中 开始思考,看看究竟要将她藏哪儿才妥当。
他转念一想,“这样吧!我舅舅家就住在下一个镇,他在海湾处有间木房,以前是 为了抓鱼暂住的,现在已经废弃在那儿,我想那地方应该算隐密才是。”阿旺想了想, 也惟有那地方是安全的。
“好,那我就住那儿。”雪签已下定决心。
“但也不太好,那里太偏远,我担心你一个姑娘家……”他这儿又有田要耕,实在 分不开身呀!
“没关系的,我已经长大了。”
雪签对着阿旺柔媚一笑,眉宇间覆上了一层他以往不曾发现过的沧桑,这使他不禁 要相信“侯门似海”这句话了。
“好吧!既然你已决定,那么我就带你过去,有空我便会去看你。”他不放心地说 。
“嗯,谢谢阿旺哥。”
第九章
“禀贝勒爷,这大大小小的地方全都找过了,依然找不到少福晋的踪影。”
慕王府气氛诡异,陆续有人进出府门,可带给綦祯的全是不好的消息。
本以为雪签的离开对他而言是种解脱,可为何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的心反而揪结 成团,束得他喘不过气?
刚开始,他还以为她会跑去敬王府投靠子乔,可经他一番询问后,才发现她根本不 在那儿。
经子乔的解释,他才明白这一切全是子乔的单相思,雪签根本不曾理会过他,几次 的碰面也全属意外,况且今日他才从玉儿口中得知,雪签由于从小生长在乡下地方,根 本没时间和金钱可供念书,入宫后她又不认真习字,以至于大字根本认识不了几个。
这样的她,怎能意会出子乔所写的那一阕词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是他冤枉了她!
同时,他派出的人也终于调查清楚,原来依依离开他后便跟了一个江湖郎中,两人 行骗经年,她还曾周旋在好几个富豪之间,早已是一朵烂花,这次回来找他,全是为了 自身的利益,也难怪他会发现她的心性已大不如前了。
于是他拿了钱打发她离开,她听闻这个讯息可是又哭又闹,一时间居然把她曾经嫁 祸给雪签的几件事全抖了出来——“该死!”他不由得重重咒骂了句。“你们还不赶紧 再找!找不到少福晋就别再回来了!”
“是……”一干人吓得赶紧又步出府门找人去了。
这时又来了另一批手下前来报讯,给了綦祯一个满有希望的答案。“爷,我们去了 少福晋的老家调查,见那儿的人支吾其辞的,肯定有问题。”
“当真,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綦祯倏地站起身。
“位于淮北一带,一处很落后的地方。”一名手下又道。
“好,带我去。”
***
当綦祯一行人来到淮北的“温田镇”,果然如先前所报的一样,这里的人只要一提 及雪签便都支支吾吾的,全都低着脑袋不说话,就连听见她从府邸失踪的消息也没太大 的惊愕,看来这其中还真有鬼!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要我们贝勒爷在这儿等多久啊?”一名护卫忍不住骂道。
只见綦祯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神慵懒地巡视过这里所有的人,目光虽无狠厉的颜色 ,却仍有十足的威吓力。
大伙儿虽然有些害怕,却仍一致守口如瓶,坚称未曾见过雪签。
綦祯暗吐了口气,表情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突然,他瞥见一位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年 约四、五岁的小男孩。
他灵机一动,伸手招呼小男孩。“你过来。”他难得露出一抹笑意。
小男孩的母亲紧张地抓住他的手,“不……不能过去。”
“过来,叔叔这儿有很好吃的东西,只要你过来回答我的问题,这些全都送你,好 不好?”
他从府邸带来了一些乡下地方根本不可能吃得到的小点心,这些东西看在孩子们的 眼中可有着相当大的诱惑力。
“好……我过去……”小男孩心底挣扎了一会,口欲终于还是战胜了母亲的怒骂。
“阿为,别过去!”母亲仍在他身后拚命叫唤。
可小男孩已经走到綦祯身边,稚嫩地说:“我要吃糖糖……”
“好,等等。我问你,最近可见过雪签?”綦祯端起脸色问。
“嗯……雪签姐姐吗?”
“阿为!”他母亲可紧张死了,就连躲在大伙儿身后的阿旺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对,就是你的雪签姐姐,你可曾看过她?”綦祯拿出一块香甜糕点,刻意在他面 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