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们会丢下你不管?”他温和地牵动嘴角,某种苍劲的洗炼藏在他那若有所思的笑纹里。
“难道不会?”她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淡淡一笑,随即坐进椅中。
“我感觉得出你和那只大黑熊都排斥我。”于珍冲口而出。
“大黑熊?!”他挑起眉。
“就是那个杨超嘛,你瞧他像不像黑熊,老对我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宰了我。”她噘起了嘴儿,眼眶浮出泪水。
要不是龙爷的托付,她也不想出这趟远门呀!为了不丢镖局的脸,不让龙爷失望,她努力的克尽职责,可他们却了心想撇开她,让她好难过。
“哈……”就在她伤心难过时,竟听见他的畅笑声。
“十一少,您笑啥?”没看见她很伤心吗?
“我在想,若杨超得知你叫他黑熊,不知会怎么想?”他撇撇嘴,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的气质。
“他会再次扑向我,杀了我!”她直觉反应。
“你错了,其实他没这么糟。”项勋仰起脸,瞧着外头,“因为他身负保护我的责任,对于接近我的人总是特别小心。”
“是这样吗?”她困惑地想。
这时杨超正好入内,“十一少,可以用餐了,马车我也已打点好。”
“好,咱们去吃饭吧。”
项勋站起,于珍立刻上前扶住他的手腕,“我扶您出去。”
就这么,他一手搭在她身上走到食堂。
食堂里有不少客人,一大早的,客栈就挤满了人,还真是有点儿诡怪。
项勋与杨超都提高警觉,唯有于珍仍叨念着,“十一少,想吃粥还是馒头?”
“带着馒头路上吃吧!”杨超眼看不对劲,于是替他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赶呢?”
项勋亦道:“也好,我也没啥胃口,就带在路上用吧,咳……”
“十一少,您怎么又咳了?定是昨晚着凉了。”于珍赶紧轻拍他的背。
“可能吧,我还是上马车休息的好。”项勋脸色突变苍冷,就连走路也不带劲儿,可累了搀扶他的于珍。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于珍立即道:“您一定是昨晚散步时着了凉,这儿有参茶,您喝点儿。”
瞧着她那忧心忡忡的神情,项勋唇角微微勾勒一抹淡不可见的笑,“你很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您了,我可是身负照顾您的重任。”她手中仍挂着泡着参茶的牛角筒,“快喝吧,十一少。”
项勋接过手,正欲饮下,却被杨超阻止,“十一少,您不--”
“不用了,小珍准备的东西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他的唇畔扬起一道弧,当他一口饮下牛角筒里的参茶时,于珍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由此可知,十一少已经相信她了,至少不再对她存疑了。
这时,马车霍然停下,杨超掀开门帘,就见前方树林里仿似有人影闪动!
“你照顾好十一少,我过去瞧瞧。”杨超跳下马车,直往树林而去。
而于珍则提高警觉,左右张望着,“十一少,您别怕,我会保护您的。”
她的嗓音颤抖,被这种诡谲的气氛弄得胆战心惊,倒是项勋惬意地靠在一旁,一派懒洋洋的模样。
突地,外面响起一声惨叫,于珍直觉喊道:“是车夫!”
几乎是同时,一把亮晃晃的利刃从帘缝刺进,吓得于珍双目圆瞠,喊不出声音……
第三章
“项勋,纳命来!”
一道沉厚的怒吼扬起,也唤醒了于珍的神志,她想也不想的伸手抓住那把刀子,使劲往外一推。
“啊!”这一使力,竟在她的手心划出一条血痕!
项勋眼见这情况,只是静默不语,接着就见那丫头冲了出去,与那个欲夺他性命的黑衣人大打出手。
可对了几招后,项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于珍的武功,不忍见她老被对方击中“胸部”。于是他走出轿外,捡了几颗小石子,在那黑衣人欲对于珍下手的一刹那,猛地弹中对方要害,让于珍反败为胜。
“啊--”
黑衣人又一次被击中鼻梁,重重的倒退数步后,被于珍的扫堂腿踹得老远,跌个狗吃屎!她甚是骄傲的一脚踩在人家的胸口上,“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眨了眨眼,不能意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丫头的武功不及他,可为何会招招命中他的要害?
“你还不快说?”她的脚用力的踩上他的肚皮。
“啊,姑娘饶命……”老天,他刚刚吃的东西都要被她给碾出来了。
“那你还不快说!”于珍脸上覆上一层霸气。
“我说……我说就是。”黑衣人眼珠子一转,趁于珍松懈时将她一推,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喂--你回来……”她对着那人的背影大叫着。
“别喊了,他是不会回来的。”项勋从容不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于珍定住身,转首一瞧,赫然大喊道:“您怎么跑出来了?那多危险!快、快进马车里。”
她硬是将他推进马车中,“刚刚好危险呀,您可别再露脸了。”
“哦!对了,刚刚……是你救了我?”他露出玩世不恭的笑脸,直逼近她。
“是呀,刚刚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那人打得落花流水。她在他面前比划了两下,手掌上的血滴了几滴下来。
他瞧得心一拧,立刻撕下下摆,拿过她的手为她包扎着。
望着这一切,于珍说不出话来……只觉鼻头好酸好涩,眼眶也湿了……
十一少为她包扎……他堂堂大少爷为她一个小丫鬟包扎呀!
“很疼吧?若不是你抓住那把刀,我已经命丧黄泉了。”包扎好之后,项勋抬眸瞅着她的泪眼。
“我……”她已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精锐的黑眸掩在眼睑下,“敢问女侠是?”
“女侠!呃……”于珍赫然发现自己暴露了身分!没想到才没两天,她就沉不住气了。
项勋那张俊逸清磊的脸庞闪过一丝笑意,“是你救了我,告诉我你真正的身分无妨。”
“是吗?”她困难的吞了下唾液,“我是叫于珍呀,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这么说是于女侠了。”他略白的脸庞隐隐浮现一丝笑意。
“女侠!”于珍错愕地望向他,“别喊我女侠,我担待不起啦!”
她担心身分一揭露,他就会立刻赶她走,那她就得狼狈的回镖局了;可是,他刚刚明明那么温柔的为她包扎伤口,他会这么做吗?
“你真是阿金的表妹?”说实在的,项勋还真不敢相信爷爷会在无计可施之下,找了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女人来当他的保镖。
“我不是。”小脑袋垂得低低的,因为她欺骗了他。
“那你是?”项勋笑观她那忐忑的表情。
“我……我是……”小手搅着衣摆,于珍凝眸着他探究的眼神,“您会不会跟老爷说我跟你说呀?”
“不会。”他笑答。
“我、我是威龙镖局的人。”她抿唇,瞧着他那弯弯笑眼,等着他大发雷霆。
项勋目光一凝,果真被他料中!只是,没想到威龙镖局的林龙会派这种人来保护他。
等了好一会儿,于珍发现他只是一手支颐,坐直身子睥睨着她,半点儿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您不生气?”她怯怯地又问。
项勋摇摇头,瞅住她的眼,“为什么要生气?你不是救了我吗?我该感激你才是。”
“呃……真的?!”她眸子瞬亮,心头涌上愉悦。
可看着看着,她看出他眼底有丝探寻,心头蓦然一惊,赶紧别开脸,试图转移话题,“那个黑熊不知去哪儿了?会不会有危险呀?”
“你很关心杨超?”他淡淡扯唇。
“我是关心您。”于珍赶紧说道。
“哦?”项勋挑起一眉。
见他那若有所思又带著几许揶揄的笑脸,她羞赧地又道:“因为您是我的主子嘛。”
“哈……”他笑着摇摇头。
可于珍却疑惑地望着他,“您有时笑声好宏亮,一点儿也不像个病人,可有时却连走都走不动,你……到底生什么病呀?”
项勋脸色一敛,撇嘴肆笑,“你很注意我?”
“您是我的主人,我当然注意您了。”她憨直的表示。
仔细观察她那不带城府的眼睛,项勋又道:“这么说,你还真是很尽忠职守了,难怪龙爷会让你一个姑娘家当镖师。”
“是吗?谢谢。”听他这么说,于珍有信心多了。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把那个刺客打跑的,或许她一遇上危险就会发挥潜能吧!
就在她洋洋得意之际,杨超赶了回来,一见到他,于珍立刻向他炫耀,“喂,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立了什么大功?”
“什么?”杨超疑惑地转向抿笑不说话的项勋。
“我刚刚救了十一少,哪像你,就只知道溜人。”既然项勋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分,那她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你!”杨超错愕地看着她。
“她是林龙派来的人。”项勋揉揉眉心,等着看杨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龙爷!”杨超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么说,你是老爷暗中安排在十一少身边的镖师?”
瞧他那副惊诧样,项勋看在眼底,想笑又不敢笑得太猖狂,免得让那丫头起疑。
“我……嗯,没错。”
杨超纳闷地道:“威龙镖局的镖师我几乎都认识,怎么从没见过你?”何况还是个女镖师。
“我在威龙镖局里已待了四年,哪知道你这么孤陋寡闻。”她不屑地道。
“你……”
“好了杨超,你探得如何了?”项勋出声中止两人的争吵。
“我猜他们是司徒炎的人。”杨超眯起眸。想想这些年来暗中想吃项勋骨血的人便是司徒炎了。
司徒炎领朝廷俸禄却不知尽本分,反而自认天高皇帝远无人可管,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继而妄想一步登天。
“好,那咱们就静观宜其变,反正他肯定还会再出手。”项勋眼一眯,既然难得出了远门,这次他一定要逮到司徒炎的把柄。
“司徒炎是谁,我怎么都听不懂?”她可是一头雾水。
“你不需要懂太多,只要好好保护我就行了。”项勋唇畔带笑地转向杨超,“马车夫刚才吓跑了,你去驾马车吧。”
“是。”杨超于是坐到前头,当马车再度起步时,于珍赶紧替项勋盖上薄被,非常尽责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闭目养神的项勋,将双眼微启一条缝,看着她那谨慎憨直的表情。心想:还好有她,这一路上还不至于太寂寞。
****************
沿路,经过鲁之后便是冀。
经过二十来天的路程,终于来到冀省境内的燕山--
可让人纳闷的是,这一路上都非常顺遂,刚开始前来骚扰的一些人也没再现身了。
为此,项勋与杨超均不敢掉以轻心,唯独于珍似乎已习惯一路上的平和,忘了该有的警觉心。
此时,就见她倚在车厢门边打着盹,由于愈接近北方,气温愈低,她整个身子蜷成虾米状,活像个无人理的小可怜。
直到杨超拉起缰绳,马儿“嘶”的一声,她才赫然惊醒,揉着眼睛问:“呃……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到了。”杨超随即掀开门帘,对着马车里的项勋说道。
项动点点头,穿上斗篷,在杨超的搀扶下跨下马车。
“到了哪儿?”于珍也跟着下了马车,双手紧抱着自己,瞧着这个不同于南方的环境。
“项府别苑。”杨超回了她一句,与项勋一块儿入内。
一踏进别苑,于珍讶然发现有两排人分站两边,大火恭恭敬敬地叫唤,“十一少好。”
于珍跟在项勋后头,如进了迷宫般,一会儿绕东一会儿往西,终于在一处幽静的厢房前停下脚步。
“杨超,已经进了别苑,算是安全了,你先去歇着吧。”项勋道。
“十一少,那您……”
“放心,这里有丫鬟伺候着,何况还有小珍呢!”项勋转向于珍,“你可愿意伺候我的生活起居?”
“当然愿意!这是我的工作啊!”她单纯地点点头。
“那好,杨超,你等会儿命人在我的厢房内搭个床吧。”说着,项勋便进入厢房。
杨超领命离去,于珍奇怪的随着项勋入内,喃喃问道:“十一少,您要搭床给谁睡呀?”
“当然是给你睡。”他眯起眸-眼神像火钳般,胶着在她那张甜美的瓜子脸上。
“啥?您要我睡这儿。”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你不是我的贴身丫鬟吗?倘若半夜有人要我的命,你才能及时搭救我。”他的眸子仍不放松地盯视着她。
项勋的眼神让她霍然一惊,好似整个人沐浴在烈焰中那般灼热,“是呀……我是有责任要保护您。”
“既是如此,那你就是没意见了?”他的嗓音柔柔缓缓,直迷惑人心。
于珍尴尬一笑,心绪被他这声询问给扯成一团纠结难解的线,惹得她连呼吸都乱了,“当然没意见。”
“那就好。”
他扯唇一笑。
这时正好有两名仆人扛来木垫,又有丫鬟捧来轻软丝被,铺好后才离去。
“你就睡那儿吧!”他的谈吐、笑容和一举一动,无不敲进她的心坎里。
唉,这是怎么回事呢?
为何单独面对他时,她会有股心浮气燥的感觉,仿佛连呼吸都会梗住。
“睡呀,”他指着床。
“谢谢十一少。”于珍正要钻进被子里,他却喊住她。
“等等。”
“怎么了?”她惊愕地赶紧坐直身子。
“你怎么不褪下外衫呢?这么睡多不舒服!”他就是喜欢逗弄她,瞧她一脸的受惊,还真是有意思呢。
多年来在别人面前伪装生病的他,一直觉得生活无趣,即便想外出找女人调剂也得乔装打扮,如今居然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戏弄一个小姑娘。
更有趣的是,她似乎还青涩得不解情滋味,压根不明白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有许多含义的。
“啊!不……不用。”她紧抓着衣襟-即便她再笨,也明白男女授受不亲,又怎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你不信任我?”他摇摇头,吁叹一声,“那就算了,瞧我病得连走都走不动了,还能对你怎么样?”
瞧他那自怨自艾的模样,于珍不禁心生怜悯,于是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衫,“好、好……我脱就是。”
她迅速将衣衫褪下,快速钻进被窝里,那羞怯又紧张的模样令项勋窃笑不已。
接着他也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气氛顿时变得僵凝,于珍发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竟成了此时最大的声音。
以往她是很嗜睡的,只要一沾床便不省人事,可今晚是怎么了?她怎么连一丝丝睡意也没?还是刚刚在马车上睡得太多了?
“咳咳……”突然,她听见了项勋咳嗽的声音。
于珍连忙跳起,“十一少,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