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箬雨这下可纳闷了,「喂,你到底惹了谁?我一直忘了问你,听这『共犯』二字,该不会你犯了什么烧杀掳掠的大案,被人通缉吧!」
「我很佩服你的想像力。」他帅性一哂,「他们安给我的罪名正是烧杀掳掠、无所不为的『江洋大盗』。」
他说来轻松,但箬雨可是为自己流了把冷汗!
「江洋大盗!你是江洋大盗!」箬雨睁着铜铃般的大眼,指着他的鼻尖说;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和江洋大盗混在一块儿。
只是他怎么看也不像呀!江洋大盗不都是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德行吗?
「你相信?」他双臂抱胸,带笑的黑眸堆起几许好奇。
「是不怎么相信,你是吗?」她眼神灼视于他的眉宇之间,凝神贯注的研究着他神清朗目的面容。
「在你心目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欺近她,眼神阒暗犀利,近在咫尺的距离下,箬雨的心没来由的轻颤了下。
「不讲理又火爆,别人一点儿也不能拂逆你的主意,反正就是自大的不得了。」箬雨直言不讳,一点儿也下畏惧于他那渐趋泛绿的脸色。
「你难道不觉得我已经拼命在压抑了吗?」他全身轻颤,情绪完全挣脱出了原有的控制。
「你有吗?」箬雨怎会感受不到他的改变,只是他那副该死的践样让她讨厌,所以故意以言语驳斥他。
「你——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免得你又说我自大不讲理。」好险,他差点儿又被这女人挑拨,乱了性子。
「嗯!不错,我是在试探你,看样子你果真有心改进,对了,你的改变是为了我吗?」她巧笑倩兮的问着,墨黑的柳眉漂亮的弯起,漾出了抹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故意诱惑着他般。
「为你!」他能承认吗?这准会被这女人笑掉一排大牙,「你想得美。」
箬雨很失望的低下头,「连美丽的谎言也不会说,我看你想改脾气,可有待加强啰!」
「你真无聊!快走吧!流随门的人布满天下,随时都有被盯梢的可能,我们还是得小心为重。」
撇开这个让他别扭的话题,他率先迈开脚步,离开了箬雨不断的追问。
「你才无聊呢!」
箬雨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走了。
※ ※ ※ ※ ※ ※ ※
连续赶了两天路,从未赶过远路的箬雨已是人仰马翻、精神委靡,但为了不在宁风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所以她仍然逞强的迈着步伐,一点儿也不落于他后。
然,她这一切的伪装全都逃不过宁风犀利的眼光,他也不愿拆穿地,只是放慢自己的速度,免得她过于吃力。
「你到底累不累啊?」就快到开封冉府时,宁风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累?怎么会?我好的很。」她纤细、柔弱的身影微微颤抖着,体力已渐不堪负荷,但嘴巴一样不放松。
宁风叹口气,摇摇头,「你的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硬。」
箬雨心口怵然一惊,难道他看出来了?但她自觉表现的很好呀!「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我心里有数,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吧!」他攒紧眉峰,快被这笨女人气死了,走不动就走不动,这是干嘛呢?
「我干嘛要照那玩意儿?」箬雨摸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不过她真的好累,是不是疲惫的神态让他看出来了?
十七年来,她除了来回括约山与她家之间,甚少走过远路,况且括约山又在她家附近,根本训练不着脚力,才会造就今天的弱势。
「你脸色发青、嘴唇泛白,已经跟个鬼差不多了,还不认输!」
宁风细眯的眼眸射出强烈的不满,更有着一份深藏在心底的关怀抒发不出的苦恼;他该要怎么让箬雨知道,他不要她这样,即使她真的倒下,他也可以扶着她走完全程,无怨无悔……
「我……」箬雨的声音几不可闻,她当真失败了!
「还有,你脚步瞒跚,频频抖颤,所有的疲软乏力都是显而易见的,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出来?」他目光散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灼灼逼人的几近将她的固执焚毁!
如果可能,他真想揍她的小屁股泄恨。
「所以后来你放慢速度,都是为了我啰?」她双眼含烟带雾,这才明白自己的傻气。原来闹脾气的人只有她,是她一厢情愿的在那演着笨女人的角色!天呀!她怎么有脸再见他。
「你说呢?我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性子,你却一再的在一旁煽风点火,我……我真不了解你居心为何?」蓦地,他不再压抑,嗓音大如洪钟般的对她吼了出来;女人是不是天生就皮贱,非得又骂又踹才会听话?
「我没有!」她激烈的一声狂喊,羸弱的身子看来更是摇摇欲坠。
「来,我背你。」宁风一个箭步跨向前攀住她的肩,一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吊在后背。
「不要,你少来了。」她拳打脚踢都使出来了,「我若不是怕让你笑话,若……若不是怕影响到你我逃生的机会,我何必累的要死还逞能!你……你……」
紧绷的神经经过这次怒吼的狂泄后,固执的细胞一时松懈的太快,箬雨竟然昏了过去!
宁风着急地重重发出一声窒息的喘息,心下狠狠一抽,两簇扑朔不见底的潭水泛起阴暗的波纹,提身一扬,黄鹤飞天般的直冲前方,往下眺望,冉府已在视线之内。箬雨,忍着点儿。
※ ※ ※ ※ ※ ※ ※
「宁风,是你!」
经过门房传话后,冉方桥与其妻冷彩衣倏然由内屋走出迎向宁风,方桥脸上更含着不可思议的惊喜。
浪子孟宁风,居然会专程来找他!
「风城五杰」中,就只剩下孟宁风一个王老五,这个浪子还真是不好找,四处流浪,四处为依归,就连去他的黑店也逮不到他的行踪。
真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
「怎么?不欢迎?」他漾起帅性的笑意,表情虽迷人,但依旧隐藏不去其风尘仆仆的沧桑。
「怎么可能不欢迎?平日想会会你这个大忙人可谓是难上加难,今天你自动送上门,你看我会不会那么容易放你走。」
方桥笑脸迎人,拍着宁风的肩,相偕进入内厅,当他瞄见他背驮的佳人时,打趣的问着:「半路捡到个姑娘,想借我这地方培养情调?」
蓦地,红潮袭上宁风的脸,他摇摇头,不置一词。
「方桥,你别逗孟大哥了,你要是把他气跑,又得一年半载找不着人哟!」站在门槛处的彩衣轻睨了自己丈夫一眼,而后也迈向宁风道:「欢迎你来。」
「大嫂,不好意思,打扰了。」临进屋时,宁风有礼的与彩衣寒喧道;也就在这一瞬间,宁风背上的箬雨微微挪动起身子,不久便睁开了眼。
当箬雨的焦距对上宁风那傲慢森冷的脸时,顿时想起了方才他俩末完的抬杠内容,「喂,姓孟的,你抱着我干嘛?放我下来!」
「天杀的,是你倒在我怀里的。」
宁风发誓,不再为她改变什么了,脾气再臭、性子再烈也是父母给的,他何必为这女人改变与生俱来的骄傲。
「你乱说,我昏过去了,哪知道自己倒在哪儿?」这妞儿着实不简单,刚清醒的她丝豪不显疲色,反倒是声音响得惊人!
可见这场短短的睡眠已补足了她这两天来的精神不济。
「不知道就别乱倒。」争辩之下,两人毫不逊色于谁。
「孟宁风——」
「好了两位,来冉某府中做客,能不能给主人一个面子,别争执不休了,咱们进去泡壶好茶消消气。」方桥忙不迭调侃道,他虽不明白这女子是谁,究竟与宁风间是何种关系,但凭他对宁风多年的师兄弟情谊,多多少少能探寻其间一丝丝耐人寻味的答案。
闻声,箬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场除了她和孟宁风这个冤家,还冒出了两个陌生人!再仔细看了四处的环境,这儿打扫整洁,井然有序,妆点的古色古香的建物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儿是哪儿?想必眼前这两位带着笑意,看似恩爱夫妻的男女必是这儿的主人啰!天,该不会是他们已到了开封,而眼前的男人就是孟宁风嘴里常叨念的冉方桥?
「你是冉方桥冉大哥?」她又转向彩衣问道:「这么说你就是冉夫人了?」
彩衣媚眼一挑,对箬雨粲然一笑,她心忖:好个聪颖的女子!这不禁令她想起好友优优与融儿。
「不要叫我夫人,多生疏啊!你可以叫我彩衣。」
「好,彩衣,你我都是女人,你替我评评理,他真的好混!」她单手一比,指着宁风的鼻尖,「都是他害我有家归不得,都是他这个江洋大盗害我成了共犯,他还不知理亏,硬是对我颐指气使的,你说他是不是个玩意儿?」
「你说我不是玩意儿?」宁风冲向她,猛然执起她的藕臂质问着,那粗鲁样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宁风,对姑娘家不能如此。」方桥连忙打圆场。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彩衣也加入安抚的行列。
「谷箬雨。」刚恢复的一些元气,又被她吼光了!箬雨两鬓又开始冒出点点虚汗,双肩也不停颤动着。
她这副体虚纤弱的模样又重回宁风眼中,他不停地深深喘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好不容易他对彩衣说道:「麻烦大嫂陪她进屋歇会儿,她的体力尚未恢复。」
箬雨本想否认,但她真的好困,是该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关于这点,她突生不解,为何在她出言不逊后,他还能顾及到她的感受,该不会是他真的改变了性子?
彩衣会意的点点头,见箬雨陡然安静下来,并不持反对意见,因此细声问道:「我们进屋去,谈谈女人的话题好吗?」
箬雨看了眼宁风僵硬的脸色,于是说:「好,彩衣,就麻烦你了。」
待两个女人离开后,方桥逮到与宁风独处的机会,便出口逼问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江洋大盗,什么共犯?」
「唉,方桥,你少听那女人鬼扯!」
他只是打算来这儿避上两三天就立即转移阵地,并不愿带给方桥麻烦,倘若让方桥知道内情,到时候他铁定是走不掉的。
「你以为我们才刚认识?」方桥的语气是极度的不满。
「我不是这意思,我……你应当清楚我才是。」遇上他们风城五杰中最擅长争辩的冉方桥,宁风更显得口拙了。
「就因为我清楚你,所以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打算假藉客人之名,在我这儿混两天,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你有难却不让我知道,你这是什么朋友!」方桥愤忿难当,温文的个性全隐没了。
「看来我『火爆浪子』之名,可以移交给你了。」宁风嘴角扯着一抹无奈的淡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孟宁风,你能不能正经点儿。」方桥深蹙着一双剑眉,愤燃的怒火又即将沸腾。
「我快被那女人气毙了,已好久不知正经的滋味了。」宁风摊摊手,一副为难的样子。
「但我看的出来,她对你极具重要性。」方桥是个过来人,怎会不懂宁风此刻复杂的心境是其来有自的。
「谷箬雨——没错,我是对她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可是那女人不识好歹,偏爱激怒我,你也知道我脾气一发就不可收拾,她明明是找碴嘛!」牢骚一摊张,可就没完没了了。
「好,姑且不论你俩的关系,最起码得告诉我这回你的火爆性子又惹了谁了?」方桥双手抱胸,灼视的眼神说明了可不准这家伙晃点他。
「你何时沾染上女人的性情了,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他咬着牙低声咆哮,久抑的情绪又将复燃。
「对我来这套,省省吧!骗骗妞儿还可以。」暌违已久的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在内厅吵了起来。
「喂,你们两个到底在干嘛?」甫入厅的彩衣望见此一情景,赶紧当起和事佬,为他俩调停争执。
「彩衣,你说说看,我关心他,他却矢口不提发生什么事,这是什么跟什么嘛!」看见爱妻,方桥立即发起闷气。
「你就别逼孟大哥了,他刚到一脸疲惫,让他歇会儿再说吧!」
方才她送箬雨进房,才触及床,箬雨就已沉沉睡去,可见这些天来他们必是不眠不休的赶路,才会那么疲软虚脱,以致宁风的情绪也不稳定。
「大嫂谢了,还是你较有人性。」宁风含沙射影的挖苦方桥。
「行,为了表现我的人性,让你去歇会儿吧!两个时辰后可不准你再跟我打马虎眼,要不,我也可以问谷姑娘。」
宁风对空瞟了下白眼,看来两个时辰后,他耳根子当真不得安宁了。
第六章
两个时辰后,宁风很自动的去书房会见方桥。
事实上这段时间里他根本睡不着,一路上神经紧绷太久,一时松弛下来还挺不习惯的。
另一方面他亦是担心起箬雨的身子,方才听彩衣说她睡的很沉,她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呢?乱了,他的心思全乱了!
「你还真守时,想招供了?」
当方桥望见驻足在书房门口的宁风时,立即放下毵毫,笑脸看他。
「谁要我寄人篱下。」他语气是不在意的轻狂,更是对自己的一种嘲弄,努力想保持面孔上的一种平淡无绪。
「你真会损人呀!」方桥心中涌上一份旗开得胜的喜悦,宁风还是无奈于他的逼问,谁要自己对他太过熟悉了呢!他虽爆烈,但就像摊在太阳底下的一张白纸,单纯的个性清晰可见,太容易拿捏。
「不拐弯抹角了,我有话直说,你知道东北巡官邢戎椁吧!」宁风找张椅子坐下,直接切入正题。
「听说过,怎么样?你招惹他了?」方桥饶富兴趣的看着他。
「你知道吗?他表面是清廉爱民的好官,私底下却从事人口贩卖及诱拐妇女卖春的缺德事,你说我能不招惹他吗?」说到激动处,他的嗓音陡然提高八度,高扬的下巴显现出他的桀惊不驯,及强烈不满。
「此事当真?」不是方桥怀疑他的话,而是邢戎椁官居巡官有必要做出这种伤风败德、遗臭万年的事吗?
「你不相信我?」
宁风受不了方桥的质疑,再正经不过的黑眸渐渐变沉,变浓浊。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感到震惊,对了,你可有证据?」
「没逮到他为非作歹的证据,他会追我追的那么紧吗?连流随门的人手他都动用了。」宁风眼光深沉的让人难以洞悉,表情更覆上一抹幽暗。
「素以跟踪术闻名的流随门?」方桥薄唇抿紧,当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