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意兴阑珊的走进了「恋恋红尘」外,浏览这东区的一景一物,三年多来竟变得有些陌生了。原先的PUB只是间精致的原木小屋,如今已扩充为两个店面,加上了典雅气派的装潢摆设,看起来果真是不太一样。可见思远这家伙,真是选对了合他兴趣的行业。
他走进PUB,裹头的一切倒没什么改变,挑了个以前常坐的老位子,看著眼前这位帅气的调酒师说道:「来杯伏特加。」
思远循声望去,愕然的看著子扬说:「先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子扬挑高双眉,不以为然的说道:「哦!是吗?」
「哎呀!我想起来了,你是宝儿的新郎嘛!难怪觉得面熟。」思远终於想起了这位在当时极吸引他注意力的男子。
子扬摇著头,浅笑著说道:「思远,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改,挺聒噪的嘛!」随即从口袋中拿出一叠钞票,放在吧台上,又说:「这是三年前欠你的两杯伏特加外加一瓶XO,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
思远瞪大了眼,从头至尾死盯著他瞧,像是深怕遗漏了某个部分,然後才怔怔的说道:「大白天的,你应该不是鬼吧!」突然又指著他,结结巴巴的说:「该……该不会是你……你借尸还魂了?」
子扬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想像力还真丰富啊!你怎么不说,我被外星人救了呢?」
「你真的是乔皑?」思远欣喜若狂的说。
子扬沉默的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他紧握著子扬的手,激动不已。
「老兄,你满奇怪的!」子扬好笑的看他。
「怎么了?」思远打量著自己全身上下,不觉有什么不对劲。
「我不是说你的外表,我是指你的心。」子扬的一根手指戳著他的胸。
「怎么说?」思远有些被他搞迷糊了。
「因为,一般来说,我要是告诉别人我是乔皑,他们一定会嗤之以鼻,认为我脑子可能有问题,但你却因为我的一句话,就相信了我,真让我好生感动。」子扬动容的说。
「其实在你们的婚礼上,我就认定你是乔皑了,只是你的那张脸及声音让我动摇。」思远倒了杯伏特加给他,继续说:「你还没告诉我,你这张脸还有声音是怎么回事?」
「这段故事说来话长,那时候……」子扬将三年前的遭遇叙述给思远听。
「这可真是奇遇呢!那你为什么不乾脆直接告诉宝儿你就是乔皑?还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思远审视著他的面孔,还真佩服那个叫柳逸凡的,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技术,能将一张残缺的脸,修饰得一点破绽都没。
「她恨我,就连我死了,她还是恨我,我哪敢以乔皑的身分去面对她。」子扬的脸痛苦而扭曲著。
「她恨你?你凭什么那么肯定?」难道宝儿已恢复了记忆,并告诉子扬她恨他。
「我非常肯定,她甚至於不肯承认有乔皑这个人存在。」他愤恨的一拳击在吧台上。
「哈……原来如此!」思远笑得不可开交,差点将桌上的酒杯撞了下来。
「你……」子扬看他笑成这副嘴脸,气得险些将酒杯塞进他的大嘴中。
「乔皑,不!子扬,我必须很慎重的告诉你,宝儿非但不恨你,而且很爱你。」思远轻咳了几声,力图镇定。
「怎么说?」子扬暗觉事有蹊跷。
「因为宝儿在你出事的同时也出事了,所以事後她已不记得你了。」思远一古脑儿说了一堆子扬听不懂的话。
「什么出事不出事的,你在绕口令呀!」子扬简直快急疯了。
思远正经的说道:「好,我说清楚点,其实在三年前,当宝儿一听说你出事後,就心急如焚的赶往机场,想打探你的消息,却不幸在中途出了车祸。」
「出车祸!」子扬插了嘴。
「没错,就是因为这场车祸,使她患了『片段失忆症』,也就是说,她忘了所有令她痛苦及不愿去面对的事实。」思远缓缓道来。
「我懂了,因为我的死让她难以承受,所以在下意识裹,她将有关我的一切摒弃於脑後,故意将它遗忘,也就是说,她并不恨我,只是怕面对我的死亡。」子扬的脑子,一刻也没休息的分析著事情。
「宾果!完全答对,你可真不是普通的聪明。」思远竖起大拇指称赞他。
「既是如此,但为何现在她又故意逃避我呢?」子扬百思不解。
「你是说宝儿又跑掉啦!」思远到现在才知道问题的核心。
「莫非……」子扬自顾自的在想,丝毫没把思远的问题听进耳裹。
「莫非她……恢复了记忆。」子扬一想到这个答案,立刻睁大眼看著思远,想寻求他的意见。
「有这个可能,要不然她不会莫名其妙的就离开你。」思远附和著。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上哪找她呢?」子扬懊恼极了。
「你难道忘了凯蔷!」
「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她老是避不见面,要不就顾左右而言他,可真是好朋友。」子扬带著挫败的语气说著。
「你怎么搞的,三年不见,倒会说起脏话来了。」思远皱著眉看他。
「我……唉!算了。」子扬话尚未说完,即往外走。
「喂!你上哪儿去?」思远叫住他。
「除了去找凯蔷,你说我还能去找谁?兄弟,为我祈祷吧!」随即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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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蔷一开门,瞬间感到有一丝惊惶掠过心头,不知道子扬今天又要耍哪一种招数了。不管它了,反正见招拆招吧!
「嗨!凯蔷,拜托别每次一看见我,就一副大祸临头、如临深渊的痛苦表情,好吗?」子扬一手抵著门,熠熠生辉的双眼死盯著她瞧。
「我看,你今天要用些什么绝招,全都放马过来吧!我照单全收。」凯蔷咬著唇,用一种豁出去的口气说著。
「哈!我想我真得闭门思过,暗自检讨罗!现在你看我像是看到凶神恶煞一般。」子扬无奈的拍了下额头。
「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来打听宝儿的下落,但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你可以走了。」凯蔷转过身,手指著门外。天知道,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别人下逐客令,所以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你对宝儿可真是仁至义尽,我很敬佩你。」子扬悠哉的说著。
「你少灌迷汤了,我不会领情的,你再留下来也没用的。」她背向他,不敢再面对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乾笑了两声说道:「我是否能问你别的问题?」
「只要别问宝儿的去处,其他的问题我会知无不言。」她转身面对他,神情已不再紧绷。
「那我想请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力?」子扬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句令凯蔷怔仲不已的话。
「你知道了!你千万别怪宝儿,那是她的初恋,对她来说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一时间,是无法忽略它的存在,她需要的是时间呀!」
凯蔷不知子扬是如何神通广大能得知一切,但她确信宝儿和他是真心相爱的,可千万别为了一个已不存在的人,让彼此的一片真情,抹杀得荡然无存。
「你知道吗?我非但不怪她,还会更爱她。」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凯蔷斜著头,以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著他。
子扬霎时眼神变得深邃迷蒙,有一丝哀愁不经意的闪遇,他幽幽的说:「如果我说,我就是乔皑,你信吗?」
「你!」凯蔷往後退了一大步,不相信的看著他,眼眸中充满了问号。
「我知道要你相信很难,况且我又没有证据。」子扬苦哼了两声,爬了爬头发,表情中载满了凄凉舆萧索。
此刻的凯蔷竟出入意料的脱口说出:「我相信。」
「哦?!」子扬看著她,眼中尽是喜悦的光芒。
「我相信,从你刚才的动作和言行举止。难怪,我总感觉你好像是乔皑的化身。」凯蔷对他评头论足著,且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想不到,你是第二个思远。」想起思远,他不禁一笑。
「怎么说?」
「因为他和你一样,那么肯定的相信我,丝毫不怀疑我所说的话。」他衷心感激他们对他的这份信任。
「是你值得我们相信。」她从抽屉裹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递给他,「去找宝儿吧!上面有她的地址,现在的她叫做高桥美代。至於你的奇遇我很好奇,但我想心急的你已没心思说给我这个『线人』听了,我会去问思远的,你快去找她吧!她现在需要你。我衷心的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饱含自信的语气,充斥在空气中。
第九章
自从宝儿住院至今已有一个礼拜了,子扬每晚都待她熟睡之後,才进入病房守候著她,直到天刚破晓之际才踩著不舍的脚步,悄然离去。他这么做只是在给彼此时间,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都能冷静的面对一切。
今晚子扬正准备去看宝儿的同时,突然收到一封来自纽约的电报,他第六感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就在他飞快地拆了电报,接触到上面的文字时,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血脉债张,他不敢相信义父霍克成会被海盗挟持了!所勒索的价码竟是整个「远洋船运」外加「威格」的海内外企业。从这方面看来,就猜得到遣绝对不是一椿单纯的抢劫勒索案,必定是幕後有人蓄意搞鬼,要让他们霍家从此在商场上销声匿迹。是谁呢?对他们竟有那么深的仇恨。
他很快地拨了电话,订了最早飞往纽约的班机,他心裹明白,此次他去是凶多吉少,说得明白些,也就是重重陷阱正在等著他往下跳。他要救出义父,但也深知义父的个性,他即使死,也不可能让出「远洋」的,剩下他那小小的「威格」,想必根本不在仇人的眼裹,他必须先回纽约好好的从长计议。
他悲切的从衣柜中,翻出那张离婚协议书,当初带著它来,是想当著宝儿的面还给她的,没想到如今真的用上了,心中一阵酸楚,他激动地签下了字。因为他已下定决心,既然要走,就走得乾乾净净,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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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哟!」自从和子扬成了好朋友後,介夫也学著子扬叫她宝儿。
「谢谢,这都是托你的福。」
自从子扬於一个星期前忿然离去後,就未曾再出现过,宝儿心中暗自失望不已。
「哪是我的功劳,你应该感谢的是子扬。」他意有所指。
「为什么要牵扯上他?」她虽然疯狂地想知道他的消息,但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
「那你想不想知道,每天晚上是谁不眠不休的看著你,照顾你?」
「谁?」宝儿一颗心狂乱地跳动著,心想:难道是他?
「你的老公!霍子扬。」他对她浅笑一下,看著她那惊讶的表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喃喃自语。
「不为别的,只为他深深爱著你。以我们男人对男人的感觉,准没错。」
「爱我!那我呢?」宝儿茫然了。
「你当然也深爱著他啦!」介夫不解,她为何有那么荒谬的疑问。
「不,不是,我爱的是乔皑,是乔皑!」她将头埋在枕头裹,她不敢想,因为她知道她心中深爱的乔皑已渐渐模糊了,而由另一张她一直不敢面对的脸所代替。
遽然间,门外闪进了子扬的身影,他用那因激愤而沙哑的嗓音说道:「好,很好,你继续去思念心中难忘的他吧!我会成全你。」
「子扬!」宝儿梨花带泪的看著他。
她的泪水串串扯动著子扬的心肺,但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做就要做得逼真,他可以独自去承受这千刀万剐的痛苦。至於宝儿,既然她并未对他付出真爱,这么做,对她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反而可以让她死心,择良人再嫁。
於是他咬紧牙根,将揉在手中的那一团纸,忿然地丢在她脸上,「你自由了,从今以後咱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至於孩子……」他转过脸不忍看她那浑圆的肚子,痛彻心扉的说道:「我只求你好好的教育他们长大成人,若有可能,希望你能让他们一个姓乔、一个姓霍。再见了,多珍重!」说完也不给宝儿反应的机会,即夺门而出。
「子扬,霍子扬,你给我站住!」介夫街上前拦截住他,喘息著说:「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刚刚分明是诀别,不是道别呀!」
子扬凄楚的看著他,在他肩上用力的拍了一下,「你曾说过,若没有我的存在,你拚了命也会照顾他们母子,还算数吗?」
「你?」
「回答我的问题。」子扬不让他有说话的余地。
「当然!」介夫拍著自己的胸口,一口坚定且带保证的回答。
「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子扬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你真的要走?」
「对!别忘了我的托付,我先在这谢谢你。」子扬眼中所隐藏的痛苦更深了。狠狠的转过身,走得潇洒,走得孤寂。
介夫一脸愕然的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间,一种局促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然而另一边在病房中的宝儿,无助地瞪视著掉落在地上那张触目惊心的离婚协议书,久久才用那双已颤抖不止的手拿起它,当她惊见到「霍子扬」三个字时,整个人涨满了惶恐、悔恨,终於忿然的使劲将它撕成片片雪花,飘荡在空气中,她的心、她的情也随这雪花碎得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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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了,怎么现在才打电话给我?还挑我好梦连连的时候。」逸凡睡眼朦胧的拿起电话,本想好好臭駡对方一顿,但一听是子扬的声音,立即压抑下即将爆发的怒意,他知道子扬若不是有要紧的事,否则不会这么失礼的。
「那就麻烦你代我向你梦中的那些红粉知己说声抱歉罗!请她们忍耐一下,我只占用你十分钟。」子扬一副戏谵的口气说道。
「唉!她们早就被你吓跑了,想要再找回我的温柔乡,可没那么容易了,除非……」他邪里邪气的笑道:「你想代替她们。」
「老天!这差事我可敬谢不敏,真想不到你老兄一表人才,竟是属於「玻璃圈』的人物。」子扬没好气的将他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