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永在原本想跳出来缓和一下场面,免得两人真的闹僵了,那未来的日子他铁定会很难过。
可是听到汪日析说的话,他觉得不出来纠正纠正是不行的。
只不过是个小助理?
什么时候他的学弟竟开始把人分阶级了?
「你还是听玲玲的话去跟凯若道歉吧。」权永在很认真的看著汪日析。「你说的那些话,不仅伤人,还很瞧不起人。总之,你这次真的把『傲慢』这个词发挥得淋漓尽致。做人不应该这样吧?」
权永在并不是一个喜欢端架子说教训人的人,只是学弟太过张狂的言语,让他不得不出言提醒。
「我知道了。」沉默了好一会,汪日析点点头。「我会去找她的。」
汪日析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很干脆的离开。
「希望他不会再去找凯若吵架。」谢玲玲担忧的说。
她还真怕汪日析把她的得力助手给气得从此不来了。
「应该不会啦。」权永在不是很肯定的说。「不过,好奇怪喔,我第一次看到日析这个样子耶。」
他这个学弟,平常虽然又闷又冷的,可是,对人的应有礼貌倒还在,基本上是不可能说出那么夸张的话的,怎么一遇到凯若,他的好礼教就统统不见了?
「有鬼。」谢玲玲伸出手指指著前方,突然冒出这一句。
「有鬼?!哪啊?!」权永在最怕那些看不见的好兄弟了,只要一提起这些玩意儿,平常雄风满满的他,马上变了个样。
就像现在,他在一瞬之间就躲到了谢玲玲身后,然后探出半颗头,睁大了惊疑不定的双眼,来回扫视著室内,就怕那些好兄弟会突然出现。
「厚!」谢玲玲受不了的猛翻白眼。
她把手伸到背后,用力揪出那个很没有用的老公。
「我不是说事务所里有鬼啦!」谢玲玲抓著权永在的领子,大声吼著。「我是说你学弟的态度有鬼啦!」
「日析?」听到事务所里没有「好兄弟」出没,权永在放下了一颗心,说话也回复正常了。「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他一定是煞到凯若了。」弹弹手指头,谢玲玲非常自信的说。
「怎么会?」如果是真的,那汪日析表现他喜欢人的方式,也未免太另类了吧?
「因为我很少看到你那个学弟失常。」汪日析是个讲求「精准」的人,不管是在处理公事上,抑或是生活上。
所以,「失常」这个名词在汪日析的字典中,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但是,今天的他,在言行举止上真的很失常呢。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耶。」
要日析吐出犀利的言词,通常只会发生在法庭上,平常他都是一副死人脸,要他开金口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今天他却劈哩啪啦说出一长串句子,看来,老婆的推论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呢。
「呵呵。」谢玲玲突然笑了出来。
「老婆,你在笑什么?」被谢玲玲突如其来的笑声搞得一头雾水的权永在忍不住凑上前问。
「为什么?」权永在偏著头,满脸的不解。
「哼。」谢玲玲冷冷的哼了哼。「煞到人家,还把人家给气跑了,你学弟的情路,这下可坎坷喽。」
「那也是他自作孽,怪得了谁。」权永在一点也不同情汪日析。「不过,日析现在应该很挣扎吧?」
「你是说他无法认同凯若的穿著?」
权永在点点头。
「厚!这种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事情,也值得他挣扎?」这男人肯定有病!
「别这么说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日析他是那种洁癖个性,什么事情都要求完美,现在一下子出现一个跟他理想中不符的女孩子,不但闪进了他眼里,还进驻了他心底,你说,他会不挣扎吗?」权永在就事论事的说。
「说是这样说啦。」谢玲玲撇撇嘴。「不过我还是觉得被他这种眼睛长在头顶的人喜欢上,是一件满不幸的事。」凯若真是可怜。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老婆,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只看到一篮鸡蛋,就想到一群母鸡公鸡了,真是……
「说的也是。」
不过,如果这两人之间要是真能产生什么火花,那一定相当精采。
想到这里,谢玲玲的嘴角微微扬起。
她认定了汪日析绝对会败在凯若的石榴裙下,到时看他吃瘪的样子一定很大快人心,只可惜她无缘现场目睹。
谢玲玲握紧双拳,暗暗地帮凯若加油打气。
权永在不知道老婆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只好认命地抱起刚刚被他放在一旁的资料,准备就定位开始工作。
看到老公那么认真,谢玲玲也收拾起玩心,跟著捧起资料,跟著一起就定位。
这可是件很大的合并案,成功之后,不只佣金高得让人半夜作梦都会笑,他们的事务所在企业间的名声也会跟著水涨船高,以后要再接这种Casc就容易许多了。
这是事务所转型的大好机会,她真的不想再在那些个离婚案子中周旋了。
不是她谢玲玲瞧不起那些除了哭、再不然就是情绪很歇斯底里的委托人,而是她本来就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要她常常面对那些个不知理性为何物的人,还要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对她来说真是件苦差事。
如果不是凯若常常在她快抓狂的时候适时将不知道是在诉苦、还是来委托打官司的委托人带开,不然她极有可能当场拍桌骂人。
所以喽,她很有自知之明,民事诉讼的律师她是当不来的,刑事嘛……她也怕会克制不住海扁当事人。
总而言之,她谢玲玲还是比较适合当这种不用带入私人感情、完全公事公办、非常干脆的企业律师。
对于老婆想转型,一向妇唱夫随的权永在没有任何意见。反正事务所是自家开的,所以改变方向这种小事情,老婆说了算。
少了凯若和汪日析,两人反而能开始静下心来开始进行正事。
炎夏的上午时分,事务所里,除了冷气运转的声音,就只有偶尔发出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凯若和汪日析的争执早已离他们远去,眼前,他们只想好好把握住这一个机会。
第三章
「唷,你今天不是要去帮谢律师他们忙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阿May端著空杯子从工作室里钻出来,准备倒一杯才煮好的咖啡喝,正巧碰上刚返家的凯若。
「别说了。」凯若一肚子鸟气无处发泄,臭著一张脸,将自己的身躯摊进了沙发里。
「你该不会又遇到那个睁眼瞎子吧?」凯若上次遇到那白目男的事情,阿May曾听她说过。
虽然已经隔了好几天,阿May也差不多忘了这件事情,可是今天看到凯若这么生气,阿May直觉惹她生气的人,应该就是那天说凯若的穿著像槟榔西施的那个人吧。
「你今天怎么这么神准啊?」凯若一脸苦笑的看著阿May。
阿May耸耸肩膀后,自顾自地钻进厨房里,把咖啡倒了个八分满,再抓了两颗奶油球后,悠哉悠哉的,也跟著坐进了沙发里。
「好奇怪喔。」阿May撕开一颗奶油球,缓缓倒入杯中。「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生气耶,那个人对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样啊?」没有任何心机的,阿May把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仿佛阿May说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似,凯若一脸惊异的跳了起来。
「对啊。」无视凯若激动的反应,阿May面带微笑,气定神闲的看著奶油在杯子里浮了上来。
不搅拌就这么喝下去,是阿May的习惯。
冰冰的奶油加上热热的咖啡,两种滋味在嘴里混合的瞬间,也是阿May感觉最幸福的时候。
「好喝。」喝了一大口,阿May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睛。
舔舔嘴角的奶油,她终于再投下一枚大炸弹。
「你是不是煞到人家了啊?」
「我?!」凯若的声音陡地拔高。「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张著无辜的大眼,阿May无惧的说:「电视和小说的剧情不都是这么演的?」
「电视和小说?」凯若听得一头雾水。
她跟那个汪日析的事情,怎么会址到电视扣小说上去?
「对啊。」阿May用力地点点头。「电视剧和小说的情节,有很多男女主角不是一开始都互看不顺眼,可是到最后两人却爱得死去活来的。所以喽,你和那个睁眼瞎子应该也会变成这样吧。」
凯若不知道该苦笑还是该仰天长啸,她无力的吁了口气。
阿May什么都好,就是思考逻辑怪了一点,这一点在平常的话是很有趣啦,不过现在,她只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想太多。」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法改变阿May的怪逻辑,凯若只有苦笑带过。
阿May捧著杯子,耸耸肩。
她知道凯若不相信她的话,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仅是因为她强烈的第六感;而她的第六感,通常都很灵验。
阿May神秘的笑了笑,心想:反正灵不灵到时候就知道了。
「你还要继续在客厅里生气吗?」捧起杯子,阿May打算继续刚刚做到一半的工作。
「没啊。」生气很伤身,也很累人,她施凯若又不是自虐狂,没事干嘛生闷气?
更何况,她在这里气她的,那个惹她生气的人根本不痛不痒,想想,真是太不划算了;所以说,她要去找一个发泄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怒气统统消耗掉。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赶工啊?不要忘了,后天我们有一批货要交,虽然来得及,不过早点做完早点安心。」
「好啊。」凯若现在巴不得能赶快忘记刚刚的不愉快,而专心工作的确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况且,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你先进去,我去倒杯咖啡。」
她撑起身子站起来,慢慢晃到厨房去,阿May则是早她一步先钻进工作室里了。
才刚从橱子里拿出杯子,客厅墙上那具连接到一楼管理室的通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凯若匆匆放下手中的杯子,跑过去拿起话筒。
「喂?」
「施小姐在吗?」有著很重台湾国语的腔调从话筒里传来。
「我是。」
「楼下有你的访客喔。」
「是喔,那我马上下去。」
访客?谁呀?
如果是她的朋友,大多不会从管理员那通知她,而是直接打电话要她下楼接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呀?
凯若皱著眉头,拿起遥控器,打开客厅那台大电视,然后转到有一楼监视器画面的那个频道。
「是他!」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她家楼下的人,居然现身萤光幕上。「干嘛?想来报仇啊?」
忿忿的关掉电视,凯若火大的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像辆喷气火车头,气冲冲的抓起钥匙下楼「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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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凯若环著双臂,站著三七步,口气很冲的问。
汪日析看著眼前这个夹带著火气冲下楼来的人儿,眼睛倏然一亮。
也许是怒气使然,凯若的双颊看起来红通通的,眼睛更是闪闪发亮,充满了生命力,生气勃勃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汪日析觉得自己脸部的温度有开始上升的倾向,他知道是凯若这副模样让他失常,而自己应该要赶快移开目光才不会失态,不过想归想,做起来,好难。
汪日析知道,自己栽了。
而且是栽在这个像槟榔西施的女人手上。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才不过见了几次面,他居然就对这个小女子倾心了?
「喂!」凯若伸出一只手在汪日析面前晃了几下。
这人是怎么搞的?来这里发呆的吗?她都叫了他好几次了,怎么他还是净张著眼睛直瞪著她看?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见汪日析仍是维持发呆状态,凯若忍不住吼开了。
「咳……」被人家抓到自己发呆的蠢样,汪日析不自在的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没什么。」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想藉机找个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的脑袋瓜里不再一直转著她的眼、她的表情……
「汪先生!」凯若不想像个泼妇般拉高嗓门尖叫,可是她发现,这个男人真的有把她逼到歇斯底里的本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抱歉。」
「嗄?」
汪日析一开口,就让凯若傻眼。
「你在……说什么?」她不敢置信,迟疑的再问了一次。
「对不起。」汪日析不以为意的再说了一次。
原来,道歉还满容易说出口的嘛。
看著眼前吃惊的小脸,汪日析突然觉得心情很愉悦。
「你……你说……」凯若被汪日析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吓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
「我在跟你道歉。」汪日析定定的注视著她,沉稳的说。
「喔……」凯若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虚应的发出一个无意义音节。
「你不原谅我?」汪日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体内也有恶作剧的因子,凯若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他有了逗人的心情。
「不……」这个……要原谅他吗?这样会不会太好讲话了?毕竟他上次说的话真的很过分,那……不原谅他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小心眼了一点?
凯若内心出现了小小的挣扎。
若是以往,在她还没有被搞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这种不符她思考逻辑的挣扎根本不可能出现,只是现在,她是真的晕头了,才会净绕著该不该原谅他这个蠢问题上打转。
「不然这样好了,我请你吃顿饭当作是赔礼,可以吗?」趁凯若还在犹豫,汪日析抓住机会提出邀约。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做无谓的挣扎了,扭捏不是他的行事态度,紧抓不放才符合他的脾性。
问题是,接下来呢?
他有把握这次的邀约凯若会答应,但是下一次呢?他要找什么借口?
对于谈恋爱,汪日析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他没谈过恋爱,不管是单恋或是暗恋都没有,女孩子对他来说,只是同住在地球上的一种生物而已,所以他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曾花心思在与异性的相处上。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很不幸地,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而更不幸的是,他完全不懂追女孩子的技巧,看样子,自己真的得去找个军师了。
「就晚上吧,好不好?」趁著凯若兀自陷在混乱中走不出来,汪日析趁机订下了时间。
「……好。」凯若的个性是吃软不吃硬,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情况下,汪日析又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问著,这让她实在无法开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