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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翔九天 Ⅱ page 3 作者:天下一剑

  军中分粮已成最棘手的事,年年都为此发生火拼之事,幸而自高靖廷接掌边关之后,不谋己私,不贪财利,每次亲自主持分粮,边关这才平安了几年。

  罗文琪目中光芒一闪,随即又黯淡了,“这事你应该去找大将军……”

  “大将军抱病,不能理事……”

  “抱病?他又不肯吃药了?”罗文琪双手一摊,“我是闲人一个,军中事务我管不了,劝大将军吃药倒是拿手。”

  沙近勇无可奈何,明知这样来找罗文琪帮忙等于是在为难他,可军中有此才干,谈笑间便将这棘手问题解决的人只有罗文琪和高靖廷。现在一个停职,一个抱病,真让他这个代替者手足无措,搞得一团糟。

  自从战场上见识了罗文琪的风采之后,沙近勇深为敬佩,此时见他这般落拓,不禁劝道:“罗将军,少喝点吧,伤身伤肝,不值得。”

  “值得也好,不值得也罢,人生得意须尽欢……”罗文琪又向前走去,顺手将喝完的酒囊扔了。

  日落时分,斜晖为天地间抹上了一层胭脂色,草原绿色连天,每一片草叶都镶上了一道细细的金边。畜群牧归,隐隐号角连声,羌笛断续,更添凄清。

  罗文琪躺在泉池的草坡上,已有八分醉了,身旁胡乱扔着几个空皮囊。

  等了许久,也不见金儿出现,看来它真成了万狼之王,不会再回来……

  唯一的知己都离开了……

  这些年,自己都忙了些什么?好像除了为幕容翼飞而活,就不曾有过别的梦想。

  十四年,整整十四年的青春年华……

  结局却是帝王的一纸否定!

  实在是太可笑了……

  忽然,罗文琪唱了起来,“寂寂寥寥,洒洒潇潇,淡生涯、一味逍遥。傍临谷口,斜枕山腰。有竹篱门,荆扫帚,草团标……”

  在白马寺门前,初见幕容翼飞时,就听他吟唱着这首曲子……

  那一刻,英俊少年一袭白衣,潇洒如风,让自己惊为仙人……

  从此,这首曲子和那个人一直深藏心底……

  十年真如一梦,如今是到了梦醒的时候。

  可为什么心口这样痛?痛到不能掩饰的地步……

  自始至终,他们当中最清醒的人便是方雨南……

  伸手又去拿酒囊,摸来摸去都没有。

  奇怪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高靖廷满含怒气的面容。

  “想不到堂堂龙骧将军竟如此颓丧,居然还借酒浇愁,你看你,成什么样子了?”高靖廷怒火上冲,猛地抓起所有的酒囊,狠狠地砸进泉池中。

  罗文琪努力睁大粘涩的眼睛,摇晃着站起身,“大……大将军,你抱病在身,不好好在房里歇着,跑到草原吹……吹风吗?”

  高靖廷用力抓住罗文琪的双肩,“你清醒点,皇上只是停你的职,摩云一上归降表,你马上就会官复原职。你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皇上的用意!”

  “对,我知道,我知道得比你更多。皇上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我这里全清楚……”罗文琪手指着胸口,认真地点头。

  高靖廷喉头一窒,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含了多少伤痛,一切只能隐忍……

  一个人的心到底有多大,被这么多年的伤害与折磨填充,无法发泄……

  “既然你比我更明白,看来我不需要说什么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给我清醒过来……”

  随着最后一声怒吼,高靖廷已一拳击中罗文琪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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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文琪猝不及防,被打得剧痛难当,连退几步,“扑通”坐倒。

  高靖廷傲然而立,“来呀,有本事过来跟我打,喝酒打架,今天我陪你玩个痛快!”

  罗文琪慢慢起身,迷朦的眸中突然掠过冷电也似的光芒,犹如草原野狼散发出的凌厉精光,面对敌人,蓄势待发。

  高靖廷唇边扬起了微笑,这才是龙骧将军罗文琪的真面目!

  春风从原野拂过,醺醺然欲醉人。

  突然,罗文琪一跃而起,铁拳疾出,正中对方肋下。高靖廷身子一晃,抬膝猛撞,罗文琪灵巧地一闪,侧旁横肘便击。

  一动上了手,两人立时忘记了身外事,尽情施展,真是棋逢比手,打得酣畅淋漓。十几个回合下来,互相都吃了不少拳脚。

  罗文琪灵巧似狸,敏捷如风,越战越勇。高靖廷渐渐不支,动作变缓,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竟然落了下风。稍一失神,被罗文琪足尖一勾,躲闪不及,仰面便倒。未及起身,眼前一暗,一道身影凌空扑到,死死压住了他。

  打得兴起,罗文琪早忘了对手是谁,挥拳猛击,心中的愤懑、郁积、压抑、无奈统统在这一拳又一拳的击打中渲泄而出。

  他和金狼一样,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渴望在草原纵情奔驰,饮朝露,餐落英,仰首傲啸,俯视群山,这才是他罗文琪的本色!

  忽然感觉不对,身下的人全无反抗,慌忙停手,定晴看时,高靖廷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口角边一缕紫红色的血蜿蜒流下。

  “大将军,大将军……”罗文琪吓得酒全醒了,这才想起,高靖廷抱病在身,人尚虚弱,哪能经得起自己这般猛打?心下后悔不迭。

  扶着高靖廷坐起,内疚不已,“你病得不轻,还跟我打什么架?没伤着哪儿吧?”

  “你手可真狠,我全身骨头快给你打折了……”高靖廷喘了两口气,嘿嘿一笑,“怎么样,痛快吗?是不是该清醒了?”

  原来高靖廷不顾伤病,以打架的办法激励自己重新振作……

  心头一热,“大将军,你怎能这样不爱惜身体,假如火毒一再复发,对你损伤极大……”

  高靖廷挥手打断了他,“又不是老太太,哪有这些顾忌?”

  挺身站起,脚一软,险些又跌倒。

  忍不住直吸冷气,罗文琪的拳头够硬,打得他浑身上下火烧也似的痛。要不是久经沙场,皮骨结实,怕是骨头也要断七八根。

  半身搭在罗文琪肩膀上,苦笑道:“这回是非借你一把力不可了,你小子,下手不知轻重,拿我当贼打啊……”

  罗文琪涨红了脸,“对不……”

  一句“对不起”尚未说出,高靖廷已捂住了他的口,“是我对不起你,你停职一事,说穿了还是因我而起……”

  罗文琪一怔,本能地退了一步。高靖廷惊觉举止不妥,连忙收回手,心头油然泛起一丝苦涩。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隔着极遥远的距离……

  “我好像……第一次听大将军说道歉的话……”罗文琪慢慢笑了起来。

  高靖廷骤然面红耳赤,生性高傲的他竟然向人道歉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面皮挂不住,使劲抓住战马乌云骓的缰绳,翻身欲上马。可是浑身疼痛腿发抖,怎么也上不去。

  忽然,一只手搂住了高靖廷的腰,用力一托,高靖廷身不由己“呼”的跃上了马,跟着身后一沉,一个温热的身躯已经贴在了背后。

  “你不是有马吗?”高靖廷吃惊不小。

  罗文琪叹了口气,“大将军能一个人骑回去么?”一抖缰,乌云锥便一溜小跑起来,雪光乖乖跟在后面。

  果然,马跑起来一颠簸,高靖廷立觉周身剧痛,若非罗文琪自后揽住了他,早已跌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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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NBSP;&NBSP;ALIGN=LEFT>夕阳已沉,繁星渐明,银河连天卷地,异常灿烂。草原的春风送来阵阵花香,马在大半人高的草丛中穿行,飘然如浮绿色云端。

  高靖廷恍惚觉得像在做梦,如此纯净优美的夜晚,躁动多年的心第一次平静下来。呼吸着带有青草野花气息的风,背后不时轻碰柔韧温热的躯体,渐觉神魂飘荡,不知身在何处。

  自幼在非人的环境中受尽磨难,没有得到过丝毫亲情,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在黑暗中随时戒备……

  这样的生活,自己竟过了二十年!

  枯涸已久的心田几时被一股渗入的清泉滋润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一份清淡宁静,是罗文琪带给他的。

  为何心底却忐忑不安起来?

  先前诸般刁难之举犹在眼前,全是罗文琪顾全大局隐忍下来,在他心里,一定对自己没有好印象……

  之所以一直处处维护,是出于边关大局考虑。

  自己千里追寻解救,或许那种恶劣的形象会有所改观……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在意过罗文琪对他的看法,思来想去,忽喜忽忧,心乱如麻。

  罗文琪沉思片刻,虽然分粮已不归他管,可事关重大,放心不下,便道:“大将军,关于分粮的事,我想过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粮尽快分到各镇,以免积存在露天粮栈,容易出事……大将军,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心不在焉的高靖廷吓了一跳,身子一歪,险些掉下马。幸亏罗文琪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才没有当场栽下。

  “我……我在听,分粮是吗?你有何打算?”高靖廷好生狼狈,偏偏浑身上下哪儿都痛,根本提不起力气,弄得一副病弱状,简直大丢面子。

  罗文琪还以为他被打得不轻,心中抱歉,放缓了马速,“大将军不如定个规矩,先到者先分;同时来的,路途远者先分;设巡视队,由正直忠厚的将领充任,督察分粮,若有克扣粮草者,一律论罪当斩。增加分粮人手,所有事务一概停下,除飞羽军外的将领们全部拉去分粮,现在的四个分粮点增加到二十个,务必在三天内分完。”

  高靖廷脱口赞道:“好主意,单凭沙近勇一人的确难以支撑分粮这么大的事,如此一来,既不需你我操心,又能保证分粮的进度,我这就回去传令。”

  “多谢大将军。”

  “你谢我做什么?我应该谢你才是。”高靖廷喜不自胜,这件大事终于得以解决了。

  忽又想起,“对了,你为何不让飞羽军的将领参与分粮?庄严踏实严谨,柳星精细会算,有他们帮忙才分得更快。”

  罗文琪一怔,低叹一声,“瓜田李下,还是避嫌得好,免得又落人口实。”

  高靖廷剑眉一轩,“有我在,看谁敢说三道四?”凛凛傲视的气概油然而生。

  想不到原本冷傲的高靖廷居然也有维护他罗文琪的时候……

  感动之余,却也明白,官场是非多,谨言慎行最为重要,尤其在吕正德那为官数十年的老官僚面前,不可出一点差错。

  “大将军的好意文琪心领了,只是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能再生事端,先解决分粮为好。”

  高靖廷默然,好半天方叹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诸事尽委屈你,反显得我无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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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出了高靖廷话语中隐含的抱怨,罗文琪不觉微笑起来,威震边关的大将军私下里居然这般孩子气,回忆起初见时的傲慢与狂妄,越发忍俊不禁。

  对敌人冷酷无情斩尽杀绝,对朋友披肝沥胆掏心挖肺,这就是高靖廷一向行事作风。

  两样态度自己都经历过了,可谓难得荣幸……

  身后半天无声,高靖廷奇怪地转过头,忽见罗文琪似笑非笑,丰姿秀逸,雅俊绝伦,清澈的眸中倒映着点点星光,光华流转,奇妙神秘,不禁看呆了。

  心砰砰乱跳,人晕晕陶陶,喜乐难言,只盼就这么走下去,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可惜天不从人愿,感觉只一忽儿功夫,已到了都护府。

  高靖廷直到此时才想起,两人一马双骑进城,状甚亲密,若让来往的将士们瞧见,非传出流言蜚语不可。自己倒还罢了,罗文琪本已是非多多,再加一条,怎能受得起?

  罗文琪扶着高靖廷下马,见他神色怔忡,心念一转,便已了然,淡淡一笑,“大将军放心,就算别人说起,也是文琪行止不端,断不会影响大将军的操守。”

  高靖廷一怔,眼前人居然会错了意。难道在他心目中,自己就是那样的小人,只为名誉利益着想不成?

  罗文琪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强忍的笑意在腹中翻滚,高靖廷那副受了冤枉却又无法解释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脸上向来凌厉冷峻的线条化作了春天的风丝……

  再也按捺不住,哈哈大笑,所有的烦恼与忧伤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竟敢捉弄我……”高靖廷立时恍然,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

  “不敢,末将也是为了大将军的名声考虑。若是大将军责怪,日后末将定当遵守礼节,断不会再玩笑了……”

  明明满脸促狭,嘴里还说得一本正经,弄得高靖廷哭笑不得。罗文琪口角锋利,心思敏锐,假如当真有心要斗智,整个边关大概找不出对手来。

  “好好,今日才算领教龙骧将军的厉害,高某甘拜下风,认输便是……”

  正自说笑,突然被一声怒吼打断了,“死小子,生着病还到处乱跑,不要命了?看来根本没拿你老舅的话当回事。下回你再有难,我绝对不管,否则我就是猪!”

  桑赤松气得脸红脖子粗,跳到台阶上,挥舞着手乱嚷。

  两人相视一笑,老头儿每次都发一样的誓,也不知当了几回猪了。

  “老将军您别生气,赶快先替大将军诊治一下,都怪文琪不好,下手太重,怕是打伤了大将军……”

  “啊?你们打架了?我的妈呀……”

  桑赤松立刻忘了刚才的誓言,拽过高靖廷又看又摸又捏,越诊越是惊奇,又搭了半天的脉,忽然仰天大笑,“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罗文琪脸一热,“老将军别说笑了,大将军为了鼓励我振作才动的手。我一时不查,重打了十几拳,是不是打伤了哪里?要不要紧?”

  听到他如此关怀焦虑,高靖廷心忽悠一下,便飞上了九天,飘荡荡落不下来……

  桑赤松喜孜孜道:“真是没想到,靖廷原来火毒未清,积在心脉,稍有不慎便会发作,十分麻烦。谁知无意中被你一顿暴打,竟将火毒从心脉驱出,吐出热血,不妨事了,再服些药便可康复。”

  罗文琪暗叫惭愧,这才放了心。

  “你又救了我一次,让我怎么谢你……”不知怎的,高靖廷声音微有一丝颤。

  桑赤松怒目而视,“早知道这个法子可治火毒,我先痛打你,你实在欠教训……”

  一转头,对罗文琪换上了笑脸,“罗将军,我家靖廷一遇到你,运气就好得不得了。被你打了都能治病,莫非你是靖廷命中注定的幸运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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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两人全怔住了,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老将军过奖,天色不早,请大将军早点休息,文琪告退。”巧妙而不露痕迹地避开了话题,罗文琪牵了马,转身走了。

  高靖廷凝视着那潇洒翩翩的背影,心头也不知是喜是忧,满怀怅然,若有所失。

  “人都走了,你还盯着发什么呆?”桑赤松饶到外甥面前,伸手晃晃,“不会给打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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