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不错嘛!算你上道,这么准时就来『赴死』。」朱玉蝶一眼就望见坐在廊柱下,正在阅读某财经杂志的英俊男子。他的外表、长相、特征都跟刘丽珠所说的相去不远……应该就是他了。
朱玉蝶小心翼翼地踩着细跟高跟鞋,板起脸孔、挺起胸膛,活像执法的女警官「英姿飒飒」地靠近「目标」。
「喂——」走到男子所在的木质圆桌旁,朱玉蝶二话不说就往他面前一坐:「你是不是约了刘丽珠谈事情?」
「谁?」男子从阅读的杂志中抬起头来,果然是很浓的眉、很深的双眼皮,那双足以杀死所有女人的超级电眼,此刻却迷惘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哟?装傻啊?」朱玉蝶最恨不负责任的男人,在东窗事发后还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当下不客气地「堵」了他一句。「你敢发誓说你不认识『刘丽珠』吗?不会吧!你们相处了那么多年,而你居然说忘就忘?!瞧你年纪轻轻的,健忘症这么严重?真悲哀啊!」
「刘丽珠?柳璃珠?谁啊——」男子当真偏头想了好一会儿。
什么叫相处了好几年?是离职员工吗?似乎有那么点印象——但是,他旗下的「高勤地产」北中南就有好几个分据点,光是售屋小姐就不下几百名,别说其他行政部门了,就算真有几年同事之谊,他也未必能记住她们全部的名字。
苏竣訢表情沉凝地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完全想不起这「刘丽珠」跟自己有什么特殊渊源,犯得着让眼前凶神恶煞般的她来呛声问罪?
「你是真的健忘啊?演得还真像。」朱玉蝶一股火气直冲而上,近来她的脾气确实变得很差,耐性更比高山上的空气还稀薄,见他一副装傻耍赖的样子,真恨不得脱下高跟鞋先狠狠教训他再说。
「小姐,你可不可以客气一点?说不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苏竣訢对女孩子一向很绅士,除非必要绝对不会口出恶言。
但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出言不逊的女人让他失常,一张帅气脸庞布满愠色。苏竣訢抬头挺胸、瞠起俊目,厉声说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没有念过『国民生活须知』和『公民与道德』吗?你到底懂不懂礼貌?」
「哇,还真凶!」朱玉蝶脸上的黑框眼镜险些被他的大嗓门震落,她不自觉地身子后仰,扶好眼镜、睁大眼睛——赫然发现,他俊朗的五官好眼熟……
「是你先没礼貌,还敢怪别人凶?」苏竣訢啪地一声丢下杂志,整张脸更靠近她,眼中喷出的怒火足以将她的头发烧焦。
噫?他那么帅的脸,为什么额头上有一道红红的……像是碰伤的痕迹?
朱玉蝶呆楞数秒,瞪眼开口无言以对……天啊,她想起来了,这男人,不就是那天她踢飞空铝罐、不小心砸伤的无辜路人吗?
「你、你的额头……好像受伤了?」朱玉蝶一时气昏头,竟然自动自首。「是不是在××路被空罐子砸到的?」
「你怎么会知道?」苏竣訢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便瞪大眼看她。「你……该不会是你干的好事?」
「哈哈哈——」朱玉蝶得意狂笑,她挑衅地扬起眉毛。「果然人间还是有正义公理存在,这就叫做『老天有眼』。那天本姑娘心情正不好,路上随便踢罐子出出气,谁知那罐子自动找你的头打『KISS』!老天爷摆明是要借我的脚来修理你这狼心狗肺的混帐东西。」
「什么?真的是你?」他的反应像是被点着的瓦斯筒,气得差不多快爆炸了。「你怎么可以做那种没公德心的事?空罐子也会害人头破血流的你知不知道?」
「跟我讲公德心?就凭你……」朱玉蝶亦不遑多让,她伸出食指用力戳着他结实的胸膛。「你怎么不先检讨你自己的私德?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你糟蹋这么多年,想分手也不跟人家谈清楚,浪费别人这么多时间。你有良心吗?我看也早就被野狗啃光了,还敢跟我说『公德心』?」
「你到底是不是神经病?在那胡说八道什么……」苏竣訢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明白眼前的疯婆子到底在讲什么。「我在问你为什么要踢罐子伤人,你讲到哪里去了?」
「怎样?就是我踢的,你有意见吗?」近日来的郁卒失意,在朱玉蝶体内逐渐滚成一股强大的咒怨,刚好教眼前这个负心男人彻底引爆。
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咖啡厅跟「陈文强」杠起来。「哼!早知道我随便踢个东西也会打到你,我才不会只踢个空罐泄愤,至少也要扔个铅球还是铁饼。你怎么对得起那些为你夜夜流泪的痴心女子?难道你不知道,人家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闭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神经病?」苏竣訢气得抓住她的纤臂,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被人这样口不择言地乱骂过。
「我不是神经病,是专门对付你这种烂男人的克星。」朱玉蝶用力摔开他粗大的手掌。「没事眼睛瞪这么大干嘛?心虚啦?」
「我……」苏竣訢张口无言。没错,他彻底被这疯狂女人打败了。
「先等一下。」苏竣訢不断地深呼吸好缓和火气,眼神如炬恶狠狠地盯着她。「这位小姐,我不管你是哪里有毛病?总之,我严重警告你,从这一秒开始,请注意你的举止措词,否则一切后果将由你自己负责。」
「你威胁我?哼,以为我会怕你吗?有种的话,就把你女朋友找来,当我的面把你现在的气魄耍一遍,不要人前说一套,人后又像龟孙子一样躲起来……」朱玉蝶劈哩啪啦地又骂起来,她最气那种死不认错的人。
「够了,你莫名其妙含血喷人,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是你欺人太甚!丽珠为你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你就不肯对她好一点,就算想分手也要给人家留点余地,连调适的时间都没有……」
「算了!我懒得跟你扯。」苏竣訢知道她一定是认错人,他实在没有闲情逸致跟她鬼扯下去,索性自认倒楣,拿了东西准备走人。
「喂,你给我站住!」看他拿了东西要走,朱玉蝶一个箭步挡住他。「这样算什么?吵不过我就想溜吗?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用的男人。」
「不要逼我对女人动粗。」苏竣訢握紧拳头,气愤令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警告你,最好马上闭嘴然后放开我的手。」
「事情没做个了断,我怎么能让你走?」朱玉蝶也豁出去了,心想今天就要跟这个杀千刀的负心汉拚个你死我活。
「你真的很莫名其妙。」苏竣訢斜眼睨视她,愠怒又无奈地道:「我好好地在这儿喝咖啡看书,你没头没脑就闯进来找我瞎闹?踢罐子的事我没找你算帐已经很不错了,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么样。倒是你,有种就留下来,好好讲清楚你到底想怎样。」
「哎……我懒得跟只蠢猪讲话。」苏竣訢用尽最后一丝耐性,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最后一次警告你,放开我。」
「你休想。」朱玉蝶已经想不出更恶毒的骂人字眼,却还是用力拽着他不肯放手。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之下,苏竣訢健臂用力一甩,终于甩脱她紧箍不放的手。
「你给我站住。」眼见他就要走了出去,朱玉蝶气极,随手拿起桌上他喝剩的咖啡,想也不想就往他身上泼去。
「搞什么鬼?」被她泼了一身咖啡,苏竣訢回过头狠啐一句,却丝毫没有折返的意思。
「我叫你站住!听见没有?」朱玉蝶连邻桌客人喝剩的果汁也一同丢出去。
她完全失控抓狂,泼了他咖啡和果汁还不够,顺手抽出公事包里厚重的最新期蔷薇杂志,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杂志当飞镖往他腰腹部掷去。
「噢!你……」苏竣訢没料到她会来这招,被击中腹部的他痛得弯下身子。
「先、先生,你没事吧?」慑于两人惊人的气势,始终缩在旁边看戏的店员终于出现,惊惶地蹲在苏竣訢旁边着急问道:「你、你有没有受伤啊?」
上次打中他额头,这次打中他肚子!
朱玉蝶从不知道自己K人的技术竟然这么神准,那一瞬间,陷入疯狂的她也吓傻了,张口结舌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她的公事包里传来悦耳悠扬的手机铃声,朱玉蝶脑袋空空地接了电话。
「喂?小蝶姐吗?我是丽珠,你今天没去咖啡厅吧?」刘丽珠难得这么清醒,她的声音听起来清脆有活力,然而字字句句却教朱玉蝶听得冷汗直流。
「我告诉你喔,文强昨晚来找我,我们聊了一晚上,他说要跟我重新开始呢,我们已经和好了喔!」
「什么?你们和好?!你、你在开什么玩笑?那陈文强人呢?」闻言朱玉蝶简直快昏死过去。
丽珠跟陈文强和好了?那这个被她打得差点儿趴下的家伙是谁?
「他就在我这里啊,昨天累了一个晚上,他现在还在睡呢!因为怕你等不到人所以先告诉你一声。小蝶姐,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当!朱玉蝶眼前一黑,脑袋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她微微摇晃身子,感觉呼吸困难。
搞了半天,她居然打错人?!
看着眼前慢慢站起来的男人,朱玉蝶当下真想找根柱子,让自己一头撞死……
第三章
糗了,这下真的完了……
刘丽珠和陈文强和好如初,现在换成朱玉蝶大大大不好了!
那个家伙根本没有出现在咖啡厅,她完全是找错对象、打错了人。
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她真想死了算了。
朱玉蝶眼神呆滞地看着被泼了一身果汁、咖啡,又被杂志狠狠击中肚子的倒楣男人,一双森冷黑瞳不断地对她射出锐刺精光。
「怎么样?」苏竣訢挺直站好,甩了甩沾满咖啡果汁的衣袖,眉毛一挑,凶恶的目光仿佛利刀出鞘。「照目前的状况看来,您要找的对象似乎『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朱玉蝶又怕又窘,身体与四肢冰冷颤抖,脸颊到脖子却红得像只煮熟的龙虾。
「怎么不说话了?」苏竣訢又抖了抖满是果汁咖啡的裤管,冷酷地眯起眼道:「刚刚不是骂人骂得中气十足,像连珠炮似的连气都不必换?我看就连骂人出名的『公车萍』遇到你都要甘拜下风,怎么现在一个字儿也不吭?」
「先、先生……」朱玉蝶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大眼就怕眼泪滚落。「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好像认错人了,对不起!」
「认错人?」苏竣訢一步步地朝她逼近,冷嗤说道:「你看清楚,你把我搞成这副德性,换作是你,随便几句『认错人』、『对不起』就可以算了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朱玉蝶嗫嚅着,声量比蚊子还要小声。
「你不故意?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说是我倒楣,活该让你乱骂乱打一气?」苏竣訢理直气壮地吼她。
「你不要这样嘛!」感受他欺身过来的怒气,朱玉蝶很不自在。
他个子那么高,挡在面前像一堵墙,给人强大的压迫感。再加上他身上擦的不知是什么古龙水,闻起来很像热带海洋,充满魅惑及慵懒的气息,吸进肺里教人昏昏欲睡。
「说话!别光睁大眼睛看我。你自己说,现在该怎么办?」公务繁重的苏竣訢还得赶回公司处理事情,被她这么一搞,整个工作流程都乱了。
本来不想理她的,谁教她偏要往火堆里狂倒汽油?无异是自己找死。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大不了我赔你洗衣费嘛!」
「就这样?」苏竣訢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你最好有点诚意。」
「不然要怎样?都说要赔你了。」朱玉蝶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到墙边,感觉空气变稀薄了,她只能困难地大口呼吸。男人高大的身子挡住她去路,根本无处可逃。
「世上怎会有你这样不长大脑的女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苏竣訢重重一甩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能再这样搅和下去,见她吓出盈盈泪雾,应该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再加上他口袋里的手机音乐不断响起,他必须赶回公司出席会议,没必要为这件事而误了大局。
「把你的名片给我,等我有时间再慢慢找你算——」他伸出手跟她要名片。
「抱歉,我没带。」朱玉蝶低下头,恰好望见那本被她拿来当「血滴子」的蔷薇杂志,她顺手抓起书并把版权页撕下。「呐,我在这家杂志社工作,这是我的名字。」
「好,我会好好收着的。」苏竣訢递给她一记意味深远的凝望。「朱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收起那张纸,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一直到朱玉蝶也走出那家被搞得乌烟瘴气的咖啡厅,这才恍然想到——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唉,也罢。反正是个倒楣的陌生人,而且人家也放话会找时间来算帐了,她目前能做的事就是回家「剉」着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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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太爆笑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哈……笑死我了。」张彤薇毫不顾忌形象地笑得花枝乱颤。
她一边喝着薰衣草奶茶,听完好友不小心在咖啡店认错人、还硬是把人家修理一顿的经过,整个离奇过程害她快要笑破肚皮。
「喂,张彤薇女士,拜托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已经够失意了,你还在我面前嘻嘻哈哈地开心个没完?你是存心想刺激我吗?」
「我哪敢啊?可是这真的太好笑了嘛!」张彤薇见朱玉蝶果真一脸愠色,这才勉强收住了狂笑声。
「哼!谁不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嫁到一个好老公,还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眼看又要生下小宝宝当妈咪。反正,全天下所有好事都让你占光了,活该身为你朋友的我,只能轮到衰运,还一路从年头衰到年尾。」
朱玉蝶苦着一张脸喝蜂蜜柠檬汁,她尝不到蜂蜜的甜美滋味,反而觉得一股酸涩苦味,从嘴巴蔓延到心坎底。
与好友张彤薇的幸福圆满一对照,她过去尚称平顺的人生走到这里确实厄运连连,更别提打从离开学校就不再开花的桃花运,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明明条件还不错的她,感情却始终一片空白?
在杂志社挣到副总编的位子仿佛到了巅峰,本以为她写专栏卖书、上电视谈两性问题是开创了事业第二春,没想到竟会被出版社以「没有实际谈过恋爱的爱情专家」这个烂借口暂缓了出书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