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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情天使 page 7 作者:季莹

  这句话的确够犀利了,深深的砍进了阿腾的身体,他不只身躯僵硬,连脸部的线条都像被刀凿过了一般。良久,他才木然出声: 「是吗?既然厌恶,你当初就不应该来。」

  在她看来,他仍然笃定,而他的笃定让她有打他的冲动,因为她已几近落泪。 「你以为我喜欢来吗?如果不是何明屯的千央万求,如果不是你那封摇尾乞怜的信,如果不是……不是那盆该死的卡司比亚……」

  何旖旎不断的数落,直到数落不下去了,她为自己的恶毒梗塞。

  阿腾却意外的听出她话里的情感。 「你还深爱着卡司比亚?」

  「不,我讨厌你用它们来比喻我,我厌烦透了它们的纤细、优雅。它们是只适合冷凉地带的植物,就像你一样,是个冷漠的怪物。」她的语气近乎唾弃,但语意却泄漏出她暗藏的太多记忆。

  「小旖!」

  「不要叫我,我讨厌卡司比亚的寒伧,现在的我,偏好是香水或火焰百合那类高价的花。我厌恶卡司比亚,就像我厌恶你一样;等我一离开这里,我非得把它们全扫进垃圾桶不可,就像我把你扫出我的心……」她握拳面向被风吹得嘎嘎作响的窗户,仿佛这样的言语发泄还不够痛快,除非她比台风还早敲破那扇窗。

  「小旖!」

  「不要叫我小旖,你没有资格叫我小旖,我恨你!」她豁的转身,用比窗外狂风暴雨还要狂暴的声音低吼。

  而不晓得什么时候,阿腾已悄悄的移到她身后。

  「我知道你恨我,但不知道恨得这么深。」阿腾低语。有时候,恨的深刻便意味着爱更深刻,但他还不肯定自己能否再怀抱这种想望,一种她对他还有着爱情的想望。

  「我怎能不恨?你害我失去了那么多,失落了那么多!」她的埋怨中多了层哀戚。

  「我知道,我知道。」他满心酸楚的靠近她,直觉的拥抱她。这个拥抱,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真情流露,他真的想安慰她!想抹去过去他所带给她的那些伤痛。

  刚开始,她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年少时代残留的哀伤,在这一刻像涟漪般被缓缓掀起,讧他们的拥抱充满了认命的悲怆。

  刚开始,她也没有拒绝阿腾在盲目中俯下的嘴,这个契合的吻几乎让他们错觉两人之间并没有经历多年的分隔。

  然而当阿腾轻柔的吻逐渐转为狂暴饥渴时,何旖旎也抓回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陶健方--她默默念着未婚夫的名字,像同时抓住了意志的护身符。

  她找到意志,开始挣动。

  阿腾却将她箝制得更紧更紧,他仍执着于她甜美的唇瓣,舍不得松手。

  直到她一巴掌挥了上来,他终于在这一掌中冷却。「不要!」她狠狠的以手背抹着嘴唇。 「不要故技重施,不要以为昨晚的事可以一再重演。」

  阿腾神情怔仲,似乎很惊讶于她晓得他昨晚的行径。一股无法再忍受与他同处一室的怒焰,正猛烈的燃烧着她的意识,她感觉自己不能再和眼前这个男人相处下去,甚至只有一分一秒。

  她冲到房间拿起简单的行李,再折回客厅。 「我要走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走。」

  「小旖,外面一片漆黑,风大又雨大,真的很危险。」他本能的挡住她。

  「再怎么危险,也不会比和你在一起危险。」她说完,打开室内通往院子的那道门,毅然投入雨中,任大雨无情的在她身上倾泄。

  「为什么?为什么要逃避你的心?」阿腾踉跄跟进,正好堵在她才打开的绿漆门前。

  抹去一把遮眼的雨雾,她大喊道: 「对你,我早就没有心了!不要阻挡我的去路,我非走不可。」

  「小旖,留下来,不要任性,要走也等风雨小一点再走,我保证、我发誓不会对你再有任何逾越的举动。」阿腾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全怪这两天他的情难自己。他确实没有资格再挽留她,但是这样的凄风苦雨,就连走到表上都算冒险,更何况是要下山。

  「我警告你,不要挡我的路,否则我不客气了!」奔腾的雨势鼓动着她烦躁的

  阿腾死命的堵住门口。他太了解她的任性,但他更清楚山里的台风夜几可比拟为群魔乱舞,那些被风雨撂倒的树木,那些随时会崩塌的落石,还有会在瞬间吞噬人的土石流。他没有亲身体验或亲眼见过,但他曾听答娜和友人说起它的严重性。

  即使会因此再被她痛恨一次,他也必须制止她这种可能损及生命的莽撞。

  他伸手拦截她,但他扑了个空。趁着他颠踬的时刻,何旖旎跑出门外。

  风雨的声音更大了,它掩盖过阿腾狂乱的叫声。才往小镇的方向跑了一小段路,她便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她自我嘲解的让惊惶的心平静下来。

  此刻,她倒是真的希望他能追上她。眼前,风雨似乎已经增强到一个高峰,狂风暴雨像一队衔命而来的天兵天将,狠命的打在她毫无屏障的身上。

  不远处,暴涨的河水也犹如一条不愿受困的翻江龙,倾其所能的翻搅奔腾,那种怒吼声,仿佛从地狱中释放出来的无数冤魂。

  她开始懂得害怕了,突来的雷鸣闪电,让她更看清楚了目前的处境。桥墩倾圯,整座通往部落的桥梁断成两截,一截仍屹立着,一截却已在土石流中载浮载沉;更可怕的是土石流就在她的脚边,一点一滴侵吞她立足的地方。

  她直觉的反应是拔足狂奔,没想到一块松动的流石却教她的脚底一阵打滑。

  难忍的剧痛升起。她的左脚在一阵痛彻心肺的撕扯之后,卡在土石流里,另一只脚也逐渐陷落,疼痛令她不自觉的呻吟,惶乱中,她及时抓住一棵岌岌可危的小树。

  强烈的恐惧找不到出口。她开始念着大陶,念着父亲,念着弟妹,念着钟珍、常茵,甚至念着常柏青和李杰洛,还有……阿腾。

  天哪!难道她注定要葬身在这个本来跟她毫无关系的山里?

  阿腾是真的不打算追来了吗?毕竟,他没有必要为了她的任性当陪葬。

  只是--阿腾真的没有追来吗?如果没有,那么那些断断续续、越来越真切的呼叫声又属于谁?

  小旖……小旖…… 

  真是讽刺,刚才她才大刺刺的要求阿腾这样喊她,可这一刻,他的喊声却犹如天籁。

  但,那真的是阿腾发出来的声音吗?抑或只是幻觉?

  风雨不停,这阵夏日的狂风暴雨,真是比冬日的寒流还教人寒澈心骨,而在她完全陷入昏迷之前,她做了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使尽力气放声尖叫。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在还没有睁开眼睛之前,何旖旎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是直接上了天堂,或是正载浮载沉于地狱?

  张开眼睛之后,她相信自己不幸的属于后者!

  昏黄的灯光,以及两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哦!不对是两个满身泥泞的男人,一个很高,一个稍矮。

  她睁眼的动作惊动了较矮的那一位,他冷静的示意较高的那一位。 「腾仔,伊醒了!」

  「小旖!你醒了吗?你还好呜?」的确是阿腾急切的声音。

  这么说来,自己「应该」没有被土石流吞掉!再看看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却过分宽大的睡衣,是阿腾帮她换的吗?她想。

  「脚很痛吧?你的小腿骨折了。」

  经阿腾一说,何旖旎才感觉自己的腿部像有针在刺。她试着移动它,想试试究竟伤得多严重,但她的移动只是换来一阵痛,她不禁低吟。

  「不要动!」阿腾靠近,摸索着制止她。 「阿典师才刚帮你敷药,上夹板,现在还不能乱动。」

  这一刻,阿典师适时的打开房里的大灯,让她有了回归现实世界的感觉。她打量了那个看起来有点瘦小,又有点严肃的阿典师一下,再看看浑身像在泥里打滚过的阿腾,脑海里却很自私的想--她这样子怎么下山?怎么回台北?

  「阿典师,谢谢你!」她没有忘记对人应有的礼貌,但她更没有忘记该给阿腾的责怪。 「这下我搞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阿腾的脸上掠过一抹不甚明显的痛苦与难堪。 

  阿典师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很容易就看出这对年轻人之间藏有某些问题。 

  阿典师慷慨的说着: 「小姐,只要你乖乖的敷药,我保证只要一个礼拜,你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一个礼拜!何旖旎听着阿典师用他那台湾国语说着事实心里一阵长叹。

  「一个礼拜,不行,我的婚礼再半个月就要举行了,我还有很多的事没办好……」她不免担忧起来。

  「什么事都不会比你的身体来得重要,对吧?」阿典师的脸绷起来了。 「骨折没治好,以后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更高。」

  阿典师这么严正的一堵,何旖旎一时语塞。 

  真搞不懂阿腾打哪里找来这么个土郎中?想到自己的腿,想到自己要再被迫羁留一个星期,何旖旎的愤怒就不禁因挫折感而加温。

  「叶腾,帮我想想办法啊!你不是很行吗?我真的无法再和你相处一分一秒,即使用抬的,你也得把我抬下山。」她近乎暴怒的低喊。

  阿腾因为她的另一次责怪而抿紧地漂亮的唇,连那双因失明而冰莹的眼都流转出愤怒的焰光,这次他眼下那道细疤翻红,看起来有了狰狞的感觉,但他揉揉脸颊,很快便隐藏起怒气,苦涩与绝望令他不想言语。

  可何旖旎不知节制的步步进逼。 「说话啊!你除了瞎眼,还哑了吗?叶腾,你说话啊!」

  「让我替他说吧!」阿典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女孩的任性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实在需要有人给她一点「教示」了。

  「让我替他说吧!小姐,」阿典师的脸色更沉了。「我认为腾仔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痛骂一顿你的不知感谢,看到伊那身的脏污没有?为着救你,伊奋不顾身在大风雨中胡乱摸索,沿路不是树枝就是烂泥,不是大圳沟就是土石流,四界拢是危险,但是为着怕你危险,伊不顾危险的也要找到你,如果不是刚好碰到我出来巡视,我看伊会比你早一步去见阎罗王。」

  即使阿典师国台语夹杂着说,但她还是听懂了。阿典师的一席话令她想哭,突然间,她竟真的哭了起来。

  是吗?为了救她,阿腾差点丧命!

  可是,为什么她却只想伤害阿腾?是任性?或者是恨意的驱策?不,如果她肯对自己诚实,她真正想做到的只是远远的离开他,而不是一再的对他残酷。

  而如果她对自己更诚实一些,那么她应该分析的是,为什么她急于离开他?

  但那是她不愿去触及的,或者,应该说是她不愿去探究的。

  和阿腾一样,她也被一股莫名的绝望淹没。哭,却成了她发泄的最佳管道,这或许她比阿腾幸运的地方。

  「嘘!小旖乖,别哭,没事了,没事了!」阿腾轻柔的安抚她,里面有着极难掩饰又备感无奈的深情。

  这一刻,她的脆弱真正凸现了他的坚强。

  但,真的没事了吗?

  看来,事情正要开始!

  阿典师瞧着这一幕,心里长叹一声,然后知趣的走出房门,关上房门离去。

  他不后悔痛骂了何旖旎一顿,明明看见爱情,却又极力逃开,教人气结。他觉得何旖旎仿佛比阿腾盲目得更厉害,而他只能祝福他们两人早日打开心结。

  第六章

  最后,何旖旎还是不得不再次屈服,继续滞留于这个她并不想滞留的山间小镇。

  已是台风过境的翌日,鬼哭神号般的狂风止息了,雨也明显的变小了,绿屋窗外的那片庭院,虽不至于荒烟蔓草,但也清楚留着风雨肆虐过后的痕迹。

  电话线路应该尚未接通,但答娜却已像只尽忠职守的狗,很快的冒雨下部落,直奔绿屋而来。

  阿腾也斥责过答娜的不顾危险,但他看不见当答娜知道他在这场暴风雨中毫发无伤时,脸上的喜悦之情;同样的,他也看不见当答娜晓得何旖旎因生件而小腿骨折时,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台风肆虐过后的早晨,答娜顶着毛毛雨,陪着阿腾检视损失还不算惨重的家园。

  躺在床上,把眼光调向那仅覆着一层镂空蕾丝窗帘的窗外,百无聊赖的何旖旎还是不想去分析自己那酸咸不中和的心理。

  从这里,她能够很清楚的看见阿腾。

  其实,也不能说他毫发无伤、他又戴上墨镜了,但不是先前那副,想必昨晚他奋不顾身抢救她,已经使得他原本那副宽墨镜勇敢捐躯了。

  而他折损的不只是一支墨镜,昨夜稍晚,在他来向她道晚安时,她看见他右脸颊及右臂那一大片擦伤。 

  她当时心里的感觉比这一生的任何时刻都五味杂陈,她的胸口重压着一股可怕、哀伤的痛楚。 「我预感我再多留这一个礼拜对我们并没有好处,甚至,还会带给你更糟的劫难:」

  「你怎么这么说。」他平静的微笑。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支帚把星,因为带给你磨难的,往往是我。」

  「不要这么说,我也有错。」她终于肯认错了。她晓得,要向阿腾承认自己的任性有多困难,但话一出口--她却感觉轻松许多。

  「是因为我脸上和臂上的擦伤吗?」他敏感的猜出她终于肯认错的原因,还顺便调侃自己。 「我明白老大爷无情的利剑总会落在邪恶者的身上,不过,我没想过邪恶者所流的血,会博得天使的同情。」

  「说得我好像嗜血动物,我本来就很有同情心的,可惜你忘了。」

  「我没忘、真的没有!」他露出深思,可是一下子,他又露出狡邪的笑容。 「而我,是不是该善加利用你的同情心呢?」

  「不,我不会再多给你一分一毫的同情,何况,你也说过不喜欢我的同情。」

  「这两件事你只说对了一件。没错,我是不喜欢你的同情,但是,只要我愿意,我相信你会给我的同情……不论多少,就一如你当初付出的爱情。」

  爱情?怎么可能!?

  何旖旎根本不认为自己对阿腾还有爱意存在,这是昨晚阿腾回房后,她一直在说服自己的事:但阿腾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却教她几乎彻夜无眠。

  「小旖,逃避和面对的界线很模糊,你现在选择了逃避,我可以理解,恰似当初我选择了逃避一般,但如分今细想起来,这许多的逃避说不定也是一种面对,我不是在替自己过去种种的错误找借口,但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一定对我们之前的关系做过某种程度的思考。而我也宁可相信,如果我们能走过这个关卡,我们会变成比较类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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