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来一根?」他指指自己手上的烟。
她摇头。
他捕捉到她看向他时短暂的失神,像极了一只迷失了方向的雁。唐依娜是个奇怪的女人,洗完澡,穿着睡袍的她,看起来一副荏弱的模样,很容易引起男人的占有欲与保护欲。
而这些,是陶健方目前最不需要的情绪,于是他偏过头不去看她。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缄默良久,唐依娜才说: 「有时候,自甘堕落也包含一定的原则。」
她轻轻带过,而他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他也得为她的自甘堕落负连带责任。
「这是留在香港的最后一夜了!」她主动转移话题。
「对� �
「想不想喝一杯?」
接下来一个小时,他们坐在地毯上喝掉两瓶干邑白兰地,几乎烂醉如泥!
「最后一夜了,你要不要我?」
「不要!」他摇头,跟里闪着戏谑。
「你不要?真的?」口中混杂着酒气和玫瑰吞气,唐依娜醉态魅人的凑近他追问,但不待他回答,她咯咯笑着说: 「你不要,我要!」
如恶虎扑羊,她把他压倒在地毯上,一双手狂野的在他身上各处探索,忙乱的扯掉两人的衣物,她找到他的阳刚,让他进入她,她感觉到一股快感朝她猛烈袭来。
她几近疯狂的带动他,让两人的感官同时攀升、绽放成欢愉。
狂风骤雨般的激情过后,他平稳的呼吸让她以为他睡着了。
她翻身侧躺在他身边,轻轻念着Heinrich Heine
海涅的诗句:
My heart is like the ocean, (我心像大海)
With storm and ebb and tide,(有着汹涌的波浪起伏)
And many perls of beauty。
With in its cavems hide. (在我的心胸之中,埋藏着美丽的珍珠。)
她以为他睡着了,所以放任泪水汨汩的流� �
她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他没有!
第八章
「相见不如怀念。」这无疑是叶腾和何旖旎现实的最佳写照。
他们草草结束了这次的夏日野餐。
答娜似乎颇讶异快快乐乐出们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冷冷淡淡的进门?尤其何旖旎膝上那篮几乎原封未动的野餐,教答娜错愕。当然,她没有追究的权利,可却也从不错过幸灾乐祸的机会。
阿腾沉着脸推何旖旎进绿屋后不久,何旖旎第N次瞥见答娜那诡谲的笑容,不过,答娜的种种诡异举动,在河旖旎看夹只觉可笑,并不在乎。而让她较难坦然以对的是,她似乎比较在意阿腾脸上那仿佛被狠狠踹了一脚,却仍装作无动于衷的表
不幸的是,重重踹他这一脚的人,是她!
从溪边回到绿屋的沿途,阿腾一迳绷着个铁青的脸。
好不容易回到绿屋,情绪仍处于极端沮丧的阿腾突然开口了,他对情绪仍处于极端恶劣的她说了一段令人惊愕的话。
「或许,你期望一个男人的担当是正确的。但,有时候有担当的结果并不保证就是喜剧收场。」阿腾微侧着头,苍凉一笑。「河豚可能忘了告诉你,参巴和阿俪结婚之后几个月,阿俪因难产过世了。」
阿俪死了,因为难产� �
那时,她还那么年轻啊!花样年华的十七、八岁!
得知阿俪的早逝,令何旖旎稀嘘不已,也教她不得不重新思考对阿腾的态度是否过于苛刻、严厉?
会对阿腾说那样狠心的话,是正在气头上。她气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视她的警告,一再侵犯她,然而,她更气的是自己。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毅力尚不足以抵抗他那英俊深刻的脸庞,截然不同于陶健方斯文的脸孔,她多么希望能再次伸出手去抚慰;混合着烟味、汗味的男性气息拂过她鼻端,教她忍不住眷恋……
可那一切是那么虚幻,等明天阿典师拆掉她腿上的夹板,她要和钟珍和常茵永远离开这里了,就如同徐志摩说的「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而她也不该心软。
总之,对叶腾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
晚餐前,她就这么告诉自己:和阴郁着脸、不发一语的阿腾一起吃晚餐时,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直到万籁俱寂的夜里,心情渐趋平静的现在,她还是这么告诉自己。
可惜,她维持平静的时间并不长,先是被从天花板凌空飞下落在她秀发上的蟑螂猛吓了她一跳,好不容易摆脱那只蟑螂,墙上赫然又出现一只硕大的蜘蛛。
她惶乱的跌下床,连带的她的平静也跌碎了,于是她开始尖叫,比那日摔下土石流还骇人。
夜深人静、阿腾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小旖,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
顺着哭声,阿腾准确的摸索到她身旁,直觉的拥住她。「怎么回事?小旖!他蹙起浓眉,无法眼观四面,却谨慎的耳听八方。」
他过分警戒的表情,今何旖旎惊觉自己的小题大作,又感觉奇异的放松。「没事……只是两只不速之客、一只蟑螂和一只蜘蛛,他们突然出现,我从没见过那么大只的蜘蛛……」越解释,她越觉难为情。
「吓坏了!」阿腾抿抿嘴,想笑,却又像怕伤了她自尊似的勉强克制。 「在哪里?我帮你赶走它们。」
「跑掉了!」何旖旎看看墙面,又看看阿腾,这才发现他衣衫不整--说他赤身露体还差不多。
他没有穿上衣,牛仔裤的拉链也只拉了一半,或许,该说他还来不及拉上。
他的胸膛是成年男子般的壮硕结实,既不苍白、也不黝黑,那带点古铜色的肌肤,散发出无穷的男性魅力。有好一刻,何旖旎觉得熟悉的感觉全回来了--她贴着他的胸膛呼吸,两人气息交融……
「小旖!」他的叫唤声惊起了她。
她既渴望又恐惧的挣出他的臂弯,她想说话,喉咙却干得要命。
「小旖?」他继续困惑的呼叫。他有力的臂膀仍弓着,就像她还在他的怀抱之中。
「我真的好蠢对不对?竟然被两只昆虫吓成这样。」
阿腾也笑了,自中午野餐那不愉快的一幕以来,他首次露齿微笑,而那缺乏墨镜遮蔽的纯挚笑容,在昏黄的光线下,竟是那般的教人炫惑。
「我想,我该道歉!」一句原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却冒了出来。
「为什么?」阿腾惊讶的拨了一下他的长发,神态十分潇洒。 「我以为该道歉的是我,毕竟那两只小昆虫是在我的地盘上猖獗。」
「对,不,我是指……我该为中午那些话致歉。」
这种歉意一经表明,空气中反而多了一层安静。
「不怪你。」沉默了片刻,阿腾起立,站直身体,并顺手扣上裤扣,拉上拉链, 「野餐时,我们之间的紧张和怒气,源于过去一个没有结痂的伤口--我们失败的感情。也许自重逢以来、我们一直在伤害彼此,一直在寻找对万的改变和弱点,我在想,或许因为过去我错得太多,所以,相对的得到的惩罚也较多。」
直视他那双眼眸,她因他的自责而哀伤。「你的错误不会比我多,阿腾。」她再次冲口承认自己也有错。「问题在我,我根本不该跟着你,如你所说,那时我们都太年轻。」
「谢谢你试着顾及我的感受,但你的黯然离去,让我很难不将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他用着苦涩的语气。「我爱你!虽然这是很俗气、又来得太迟的三个字,但我真心希望你能相信,从来我就不曾把你当做玩具。我爱你,但我害怕自己没有给人幸福的能力,就像……我父亲。」
他那以前从不轻易出口的三个字,的确是迟了,望入他如星澄净的瞳孔,她发觉自己被一股突然的情感击中了!她害怕自己过分沉迷于邵三个字,却发现自己已然沉迷,她惊错,并很快的试着否定它。
「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竟带给你这么消极的人生观?」找到问题、并不代表找到对抗感情的拒力,但至少,她暂时摆脱了沉迷。
阿腾席地盘腿而坐,接着深呼吸,表情十分凝重。
「这或许又是一段只配当你床边故事的平凡往事,但却对我一生影响深远。你一定听过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很久以前,我父母亲认识时和我们当年的情况很像,年轻、任性、狂妄、不顾一切后来,他们果真走上奉儿女之命结婚的这条路。为了爱,他们没有理会双方家庭那些反对声浪,他们不但结婚,还生下了我。但,这同时,现实已经毫不留情的压迫他们的爱情。为了应付生活的现实,父亲年纪轻轻便误入歧途,他混帮派。当然,一开始他只是个小弟,但凶狠的作风让他很快升级成老大,母亲是一个妇道人家,父亲的事她劝不得,也管不了,爱已失、梦已逝,在伤心绝望之余,母亲将全副精神寄托在我身上。」
「原本,我们确实生活得很平淡、很快乐,除了不得不用父亲偶尔拿回家的黑心钱之外,母亲和我对相依为命的日子倒也甘之如饴、直到那一天--」阿腾一向沉静的眼里突然窜起一簇火焰。他狂乱的在地板摸索,「我忘了我的拐杖。」他张着手掌,又合上,仿佛少了那拐杖,便少了支撑的力量般。
何旖旎产生跳向他房间为他拿拐杖的冲动,但她趋向前,将双手放入他的掌中。
阿腾将她紧紧包覆其中,他的神情仍是十分紧绷。「直到那一天--轰然巨响,浓烟蔽天。母亲替我挡去一块疾射而来的玻璃碎片,她自己却叩流如往。我吓呆,了,无法意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直觉的移动我妈,想送她上医院,但我抱不动她。在那同时、火舌迅速窜起,她扭曲着毫无血色的脸庞叫我逃走。」
「但我并不想撇下母亲。」他不自觉的加重握力。
「我奔出门外求救,但他们不只裹足不前,还制止我回屋里,他们只晓得危险,却不晓得我最重要的人还在屋里……」
「我母亲从火灾现场被抬出来的时候……己成焦黑的尸体,」他的声音颤抖,悲伤中夹着苦涩; 「后来警方证实是由于我父亲的江湖恩怨导致那场大火,那些人渣在我家里放置炸弹……我怎能不怨垠,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即使当时我只有十三岁……母亲曾一再要我体谅父亲,我能,但我不能原谅他间接害死了我母亲!」
松开她的手,阿腾双手遮住脸,宽阔的肩膀抖动着。片刻后,他发出悲狂的大笑,同时,泪水自他眼中溢出。 「母亲入土后、父亲原本要带着我跟在他身边,可是母亲那边的人极力反对,怕我步入他的后尘。为了我,双方吵了好几大,而我因为受不了而翘家,反正我也不希罕他们的安排。」
现在她终于了解为什么他会把逃避和面对混为一谈,因为他唯恐让他们的孩子步上他们的后尘,但她还是忍不住轻声指责: 「你从来不习对我提起这些,假使你肯对我透露一些,或许我就能体谅你一些,甚至,会为你而改变。」
「我不要你改变。」就算忧伤不已,阿腾的肩膀依旧刚直顽强。 「我喜欢你保持率真的本性,不告诉你关于我伤痛的过去,是因为我很清楚……有时候,倾听比亲身经历还要难堪。」
他的体贴撕扯着她的心。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那么容易改变,但她又不得不感谢他那么捍卫她的感情。
「谢谢你!」
「谢什么?」阿腾苦笑,眼角仍闪着泪光。 「我希望你做自己,但少不更事的我,却只能以另一种方法将你逼走。」
她轻触他的手臂,开始有点明了他曾经的挣扎。
「阿腾,别自责!爱情远比我们所能想像的复杂许多。我很迷惑……但也相信、无论当初我们选择怎么做……我想结果都不会变得更好。」
「所以我们的感情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阿腾温暖的手指按住她细腻的颈背,拉近她,直到他们相触的唇引燃了令她既渴望父害怕的烈焰,她倾向他盘着的双腿间,让他轻柔的拂过她的唇,轻咬她敏感的唇瓣,直到她张嘴要求更多。
在他的碰触下、她像融化的热腊,火苗燃烧了她体内的欲望,令她全身紧绷。
身体内欲望的种子燃烧着。看着他迷离的眼神,她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要停下来,但当他炙热的唇在她胸前磨蹭时,她的理智立刻瓦解。她狂热的抚弄他赤裸的背,手指掐进他的肌肉。
他不太熟练的拆解彼此的衣物,却非常熟练的爱抚她.使她的呼吸浅促,一些年少时曾经有过的模糊景象掠过她的心中,手指犹豫的探索起他的身躯。
它们仍是如此有力又柔软如绒;一如年少时,他的身躯总能轻易的吸引她、迷惑她。也正如他阴暗的过去与幽暗的未来,总不知不觉的引起她心痛。
而心痛是爱情的余迹,她再也不能否认她依然没有忘却那份爱。
泪水急速涌出眼眶。在不得不诚实面对自己的过程中,她仍必须试着寻求一丝理智。她将头理入阿腾的喉间,希望他的自制力没有被击溃。
触及她脸上的潮湿,阿腾勉强抑下渴望,迟疑了片刻才放松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停下来?这一向是他渴望获得的,尤其又是在她没有抗拒的情形下--但或许,他理智的一面也知道和她有亲密行为是错误的,等她冷静下来,一定又免不了要懊悔,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人反覆无常了。
穿回衣物并收拾好情绪之后,他为两人一时的激情找到一个借口。 「现在,我终于知道『熟悉』只是一种幻象,其实,你我都改变了,十年前我们偶然相遇,关系虽紧密,了解却肤浅:这些年,我们分隔两地,在不同的地方有了不同的际遇,纵然我渴望找回曾经熟悉的你,但你早已不是过去的你,就如同我也不再是过去那个我。」
「是的,我们没有谁有能力再回到过去。」她眼里的痛苦兴阿腾相同,幸好他看不见。 「现在想想,可能我们最好的过去,是关于那杯酸梅汤的记忆。」
阿腾淡淡一笑。可她极力掩饰的态度,反而给予他某些积极的答案。希望再度自阿腾心中升起。
「记忆是可以创造的,小旖,只要你愿意」,他的手仲向她的颊畔,「手指浸在她湿润的泪中一即使情况并不乐观,但拥有一些记忆还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