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哥,我看,你要不要干脆到陆大哥那儿去碰碰运气?”
“陆榷?”许正扬奇怪的瞟了她一眼,“你觉得小姬会跑到他那里藏?”见过陆榷夫妇几次,他对他们的印象相当不错。
“可能性很高哟。”靳穗信心满满的点点头,“你都已经在家里等了那么久,就算是用爬的吧,大姊也早就该见到人影啦,不是吗?所以啊,依我研判,她一定跑去找小堇了啦。”
“为什么那么笃定?”
“因为小叮当他们那票人昨天才出发去香港疯狂大血拼,现下除了陆大哥他们家,大姊也没哪儿可以藏呀。”知姊莫若妹,瞧他那焦急的模样,靳穗不假思索的便供出了自己姊姊的藏身所在。难得总是脸冷、言冷、神态冷淡的阿正哥会有那副坐立难安的紧张样,他该是有将大姊端在心底喜欢着吧!
“有道理。”
“啊。”望着快步冲向大门的许正扬,正打算翻了陆榷家电话号码的靳穗不解的叫住他,“阿正哥,你要去哪里?我还没找到小堇家的电话号码呢。”
“不,我直接杀过去。”
“什么,你不先联络他们一下?”
“不。”开什么玩笑,这通电话要是好死不死的被小姬给拦截了,岂不是形同走露风声?许正扬这样想着。
***
靳穗还真没猜错,一自许正扬身后撤离,靳姬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进陆家。
“小堇……我……唉哟!”凄惨的声音才刚在门外响起,靳姬就当下摔了一跤,猝不及防的往前俯跌,额头撞到陆榷才刚拉开的门板,下巴直接亲近结实的门槛。
直觉的伸手向前一捞,陆榷没捞到人,带了丝目瞪口呆的望着停滞在自个儿脚前的后脑勺,他很想笑,但难得厚道的忍住了。如果真笑出来,别说许正扬知道后,那关难过,自个儿老婆这关就有得烦了。
而靳姬则怔怔的跌趴在地上,眼泪在刹那间凝聚,滴溜溜的滑滚在眼眶周遭威胁着往外奔淌。
她……还没诉苦……就又添了新的伤口!抑不住的阵阵悲哀打心底泛起,连撑起身都乏力,靳姬干脆就这么俯着,无声的哽咽逐渐化成热烫烫的嚎啕大哭。老天爷,为什么她今天的日子那么难过呢?
“小姬。”惊呼一声,李淑堇打陆榷身后窜出,心疼的伸手扶起靳姬,“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跌伤?”眼尖的觅到靳姬下巴渗出来的血丝,她的脸色倏然发白,“天哪,怎么会这样呢?痛不痛?”
痛,好痛、好痛哪,除了新添的擦伤外,停摆在胸口位置的心脏更是紧揪得让人痛楚难耐。拼命的点着头,靳姬除了流泪还是流泪。
“小堇,你扶小姬进去擦个药吧。”看靳姬泪涟涟的找上门来,铁定离不开情海生波这款事因。
面对陆榷毫不客气的凝视端详,靳姬稍稍收敛起盈眶热泪。“阿榷,你好。”扁了扁颤抖的唇,她可怜兮兮的指着扶住她手臂的李淑堇,“我可不可以跟你借小堇?”
“没问题。”大方的点头应允,陆榷移身让两个搀扶在一块儿的女人进门。横竖就算他不借,自己的老婆也绝对不依,他才不会傻得落人口实,“你们聊聊,我出去抽根烟。”女人家的闲话家常他向来不沾染。
“谢谢。”他的应允大概是今天自己第一桩顺心的事,见陆榷体贴的带上门走人,靳姬的眼泪又冒了上来。
“小姬,究竟出了什……”
“我见到她了。”没头没脑,才停下来抽了口气,靳姬忽的就打口中冒出这句话来。
“谁?”
“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我的天哪,刚刚不是只有撞到下巴吗?怎么阿冬却开始语焉不详了?莫名其妙的嘀咕着什么女人?街上有大半的人口不都是女人?
“那个女人,阿正心里还爱着的那个女人啊。”
“哦……”原来是真有这么个女人,李淑堇还以为她撞傻了脑袋呢,“你怎么知道阿正心里还爱着那个女人?”
“因为当那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刹那,阿正的人全痴傻了。”扁着嘴,她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不会吧?”痴傻?阿正那个人会对女人露出痴傻的模样?打死她,她也不信。
“怎么不会,我亲眼看见的,他一见到连翠萍就完全忘了我的存在了,原来,我当了这么久的替身竟不自觉。”她笑着对李淑堇咕咕哝哝,沁凉的泪水却扑簌簌的滑下颊畔,“我输得很彻底。”
“小姬……”
“小堇,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靳姬紧紧的咬着唇,努力的死睁着眼睛,可偏止不住汹涌的泪水,一波一波将她的伤心给淌得了然,“我爱他呀。”
“小姬!”轻叹一声,李淑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从来,我都以为自己心胸够宽、够广,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的心还是自私得很。我可以不去想阿正以前有多么爱惨了那个连翠萍,谁没有过去嘛,我能体会、认同,可是,他的心却始终停驻在她身上……”颤着唇,她强抽了口气,“我无法接受只剩半颗心的他,如果,付出了一切的一切,却只能拥有他一半,甚至不到一半的爱,我宁愿……完全舍弃。”
“别那么悲观哪!小姬,或许……或许,这一切只是误会,你该听听他怎么说的呀。”完全舍弃!多严重的决定,小姬她真放得开?拧着眉头凝望着满脸哀戚的人儿,李淑堇想问她,但却不敢这么直截了当。
“我不想问他的想法,一看到阿正见到她,就像是完全陷入的痴傻样子,我就……整个人都茫了。”说到最后,靳姬已经泣不成声了,原来,伤心的滋味这么苦!
***
一路飙驰,当许正扬赶到陆家时,就见陆榷神态慵懒的倚在门外的树干旁,嘴里叼着一根烟。
“怎么那么慢哪你?”
“她在里头?”许正扬紧张的问。
“你想呢?”陆榷讥嘲的睨了他一眼,“难得见到小姬竟然会为了个男人哭花了脸,真让人心疼哪,你的功力倒是挺强的嘛,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哦,下回再搞这种飞机,我可要跟你未来的老婆收租妻费用喽。”
她在里头。总算是确定了她的下落,许正扬的心缓缓的稳回胸口,懒得理会陆榷的嘲弄,他接过陆榷递到眼前的烟。
“小姬还好吧?”这是他最关心的一件事。
“不好。”直截了当的,陆榷给了许正扬他所观察的心得,没有半丝隐瞒,“原本就已经是眼泪汪汪的寻上门来哭诉,但还没进门,就绊了一跤。”
许正扬脸色倏然一沉,“她跌倒了?有没有怎么样?”没了耐心,他想进去瞧瞧她。
耸了耸肩,陆榷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顺便制止了他的行动,“别紧张,伤处是有一点啦,不过应该不碍事,只不过让她多了个藉口可以哭得更伤心罢了。”
“我进去看看。”
“你还是别那么快进去得好。”陆榷劝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让她伤心难过的始作俑者,这会儿就这么冲进去,她铁定哭得更厉害,而且,保证她什么甜言蜜语都听不进去。”
“你的经验?”
“没错。”大言不惭的点头承认,陆榷附带赠了他一个建议,“再等一会儿吧,等小姬哭得差不多了,而小堇的安慰也产生些正面效果后,你再进去搂着人家多说些甜言蜜语,应该就能立即雨过天青了。”陆榷心想小姬的性子向来大而化之,又不善与人结怨,标准的软柿子一个。这种人哪,最好哄了,也最好拐骗了。
依他的建议,捺着焦虑的情绪,许正扬又多等了好一会儿。
“奇怪,怎么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连陆榷都开始有些纳闷了,照理来说,若小姬的泪水稍歇,小堇也该会探出头来瞧瞧才是呀。
“她们聊了多久?”
瞄了眼腕表,陆榷抬头望着他,“快两个小时了。”
快两个小时了?许正扬的耐性也差不多告罄了。
两人一前一后踱进客厅,在纷纷巡视到钟爱于心的女人时,不约而同的叹起好气又好笑的无奈轻吁。
还哭诉呢,这两个女人大概早八百年就哭累了,一人各抱着一只绒毛狗,斜躺在沙发里,不知道睡到几重天去了。
望着靳姬红肿的眼以及颊上的泪痕,许正扬轻叹了声,轻轻的伸手拭去仍垂淌在她眼角的晶莹泪水,凝望摊化在指腹的水液半晌,浓眉深锁的倾向前,动作轻柔的抱起泪涟涟的她。
“打扰你们了。”轻声的向陆榷打了声招呼,他小心的将垂泪美人斜护在自己怀里。
睨视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门缓缓阖上,陆榷这才走到李淑堇身前蹲下,端详那张熟眠的睡靥半晌,终于忍不住的叹着气,低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轻吁了阵微息,她没醒,垂挂在眼睫毛上的泪水却悄悄的滑下颊畔。
“唉。”瞧着瞧着,不由自主的,陆榷又叹了声。
这个爱哭鬼,人家小姬是感情不顺揣着郁闷的心情跑来倒垃圾,再加上倒霉透顶的跌了一跤,哭得淅沥哗啦是情有可原。而她呢,听听就算了,偏偏还陪着人家哭得死去活来,真伤本。
不由自主的他又叹了声,俯身抱起因为哭得倦极而陷入沉眠的亲爱老婆走向卧房。
明天,该好好的训训她这一点了。
第十章
生平第一遭,她总算是知道自己原来也会计较、原来也是小心眼得很,阿正的心有所属她很在意,在意得想哭!
“小姬。”
“我没什么事啦。”不待他有机会就那一天的事情发表任何辩辞,靳姬迭声抢着声明,“真的,我很好。”
如果刚好旁边有人,听了她的声明,绝对会嗤之以鼻的撇下嘴唇。
很好?一个人眼睛红肿、鼻音低缓凝重、而且是红通通的像极了小丑的鼻头,外加憔悴的神情、恍惚呆滞的眼神……如果这林林总总的表征是“很好”的代表神色,那不好的神色铁定是相当的不堪入目。
“你要不要……”
“好,我要喝柳橙汁。”不待他说出目的,靳姬就已经先抢了话讲。
许正扬满心挫败,他想解释,想极了、想透了,但她不想听。每次只要他一脸凝重的张开嘴,她立刻就顾左右而言他的逮机会逃窜,分明就是存着鸵鸟心态嘛。
“我真的想喝柳橙汁,口好渴哦。”
“好,我去帮你端杯饮料,你别乱跑。”若不是顾及她染了两三天的重感冒尚未完全痊愈,他绝不轻易让她推三阻四的逃避沟通时机。
他根本就不想来参加这个无聊的生日宴会,纵使寿星是连翠萍,且她再三的邀约。但谁知道神通广大的连翠萍竟一通电话找上了小姬,几句就叫小姬点头应允了这次的出席。而他呢,哼,没好气的横了眼净拿着面纸拧鼻子的小姬,心疼这像是随时都会倒在地板上的傻丫头,他哪可能让小姬自个儿一个人到处跑,只好眼巴巴的跟着来了。
可是,真该死,看着简直是强颜欢笑的小姬,他就惹了满肚子气,火死人了,好不容易他将自个儿的心结解开了,却换上她刚替他打上的新结。
“乖乖的。”临走时,他仍不太放心的抚了抚她苍白的颊,叮咛着。
“哦,这时候还有谁比我更乖?”靳姬病恹恹的眸子瞅着他,抽气的律动没调妥,瞬间迷蒙的瞳眸便遮上了一层雾气,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喷嚏与咳嗽。
慌着手脚,但他就只能将她虚弱的身子搂进怀里,不住的抚顺着她的肩头,紧绷的胸口有着心疼。
“阿正,我口好渴哦。”水分快流光了,她得多补充一些。
“我去替你端杯温开水。”
“温开水?我不要,我要……”
“你只能喝温开水。”许正扬态度强悍的将她压进墙边的椅子里,“坐好,待会儿喝完水,我就送你回家。”该死,他竟蠢得同意她拖着这种烂身体跑出来招摇现世。
“我……好吧。”委屈的看着他横了眼不准她再多嘴的凶恶眼神,闭上嘴,靳姬乖乖的瘫坐在椅子上。
杵在一旁将这一幕全收进眼中,觑着许正扬沉着脸走开,连翠萍神态雍容的走向脑子浑浑沌沌又开始发起呆来的靳姬。
“靳小姐,你还好吧?”
“呃……”赫,是她——连翠萍,“我很好。”要挤出笑容来有些艰难,尤其是在体能状况不佳的时候,靳姬笑得很勉强。
不懂连翠萍为何坚持要邀她出席,她不想来的,可是,连翠萍说若她不来,阿正也就不会来。那么多年了,想见见阿正,也想见见她……连翠萍想见阿正的心境她能理解,可是,想见她?连翠萍想见她做什么?靳姬心中有着疑惑,她没问原因,也竟然呆呆的答应了这次的邀请。
好难过哦、好想哭哦,不该来这一遭的,铁定是因为感冒的关系,才会将脑细胞中的理智部分给烧光了。
“会跟正扬分手,错全在我。”连翠萍幽幽的道。
当年,是她着了陈亮宇的道,除了在感情上背叛了许正扬,还将身体给了陈亮宇,也让陈亮宇套去了许正扬公司的不少商业机密,她的愚蠢差点毁了他辛苦撑起的事业,他不轻言原谅她,她能体会,如今她也只是想帮帮他。
“是我对不起他。”
听到她这突如其来的轻声低述,靳姬怔了怔,“你说什么?”
你很爱正扬吧?”似在回忆的连翠萍嘴角浮上一抹苦笑,“正扬是个好人,若不是我伤他太重,他不会变得这么冷漠。以前的他很风趣,常爱逗人开心,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好情人,对你,他应该是百依百顺吧。”
百依百顺?“呃,还好啦。”她唯唯诺诺的发出一声干笑,真格儿说来,还不知道是谁对谁百依百顺呢,看来,阿正的心毕竟与她还是有着一段距离。
“他很细心的,刚认识他时,他是理平头的,只因为我一句欣赏男人留长发,他竟然就真的将头发留长了……”说着说着,连翠萍倒真的是陷入了带着苦涩的甜蜜回忆中。
靳姬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原来,阿正的长发是因为连翠萍的喜欢!
这个消息彻底的震撼了她的心,想到自己曾开口建议他将长发给剪了,那时,阿正回她的口气很凶,阿正一定很气她,可是,她怎么知道那是因为连翠萍喜欢他留长发呢,而他……阿正竟然也为连翠萍坚持至今!
“对不起,呃,我……我突然想上洗手间。”
靳姬没有冲向洗手间,而是仓皇的寻了处不显眼的角落,她蹲在那株壮硕的绿叶盆栽后头,无声的淌着酸泪,哀哀戚戚的舔着心窝的新伤。